亭子内,二人无声对视。
凌思思笑盈盈地望着她,故意在她面前提及了这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
谢媛心念微动,将两只手拢在袖中,缓缓开口淡声道:「天下大事自有大人物担心,我不过一个普通人,又已出阁,你所提之事我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家国天下,我以为国家安危,应当是人人有责的。向来听闻谢家景行含光,以雅正为训,世代簪缨,若是谢家主知晓国家有难,想来也不会坐视不管吧?」
凌思思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书册,递到她面前。
谢媛狐疑地打开一看,面sE顿时一僵,「这是……」
「这是一年来官员调动名册,可以看到在这一年之内,四品以上的官员已有不少为清流之辈,而除了科举入仕的士子之外,还有不少太子藉机提拔的新员,这一些人受了太子的恩惠,领着太子的恩情,自然与太子站在一块,到时候朝堂之上,又置我们这些世家於何地呢?」
谢媛聪慧,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近来太子於朝中屡屡拉拢清流,明显yu削弱世家於朝廷的影响力,兼之凌首辅倒台後,世家一派更是大受打击。
她默了半晌,扬唇笑道:「你多虑了,想我等世族历史悠久,又有佐王开国之功,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撼动的了?」
「你忘了凌氏之事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谢媛一僵,似乎没想到她会将自家之祸直言不讳,反观凌思思却是平静一笑,道:「阿爹身为首辅,门生无数,可在皇权面前仍然说倒就倒,一朝重臣尚且如此,唇亡齿寒,前事不忘後事之师,凌氏的昨日,便是世家的明天。」
谢媛的目光闪了闪,突然变得专注起来,沉声问道:「你想做什麽?」
凌思思凝望谢媛,目光幽深,做了个人仰马翻的手势,「赌。」
「赌?」
「十日後登基大典势在必行,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这艘船不满意,那就换一艘吧。」
谢媛心中一震,惊道:「你这是要谋反!」
「这龙椅还没坐上,事情都还没定案呢。」凌思思眼珠一转,笑了一笑,「他是皇室近支,日後若能登位,至少在天下人眼里看来,江山并没有改变。」
谢媛听着她惊世骇俗的话语,未置一词,她向来聪慧,任何事物几乎是一点就通,是非利弊亦是清楚分明,长於名门世家,注定她不能平庸的宿命。
可既见过天地之广,又怎会安於深院内宅?
两人视线相交,於一室沉寂中,几乎是一眼便看透了对方所想。
谢媛挑眉,方才的惊诧不过一瞬,面上很快又恢复成如常的平静从容,修长的食指沿着杯缘轻划,语气似闲话一般地道:「陛下病中,太子临危受命,有清流支持,民心尚在,单凭世家之力……还不够。」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那如果再加上兵权呢?」
「你想说……萧家军?」谢媛微微眯眼。
「兰陵萧氏以军功起家,萧家军骁勇善战,又有从龙之功,b起其他,他们旗下有八万兵马,才是不可小觑的。」
凌思思说的没错。兰陵萧氏与谢氏并称世家之首,同是昌明隆盛之族,谢家以诗书礼冠着称,萧家却是以军功起家,萧家军旗下八万兵马,才是他们能深根朝廷,使皇室忌惮的原因。
这也是当初谢家为何让谢媛嫁予萧家,与萧家联姻之由。
高门联姻,互相倚仗,方能成就世族繁盛不衰。
谢媛如今的夫君便是萧家嫡子、未来少主,她需要谢媛以萧家少主夫人的身分为她牵线,讨得一个保证,让萧家站在她这边;而有谢媛出面,谢家想必也会跟进。
谢媛想必也清楚这点,垂眸轻吹了吹新茶中的浮沫,悠悠道:「那我凭什麽信你呢?」
凌思思眨了眨眼,学着她的动作,也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不答反道:「我记得,从前在京城,你我并称大盛双姝,你还有个称号叫“大盛第一才nV”,称得上是才貌双全,若能入仕,想必朝廷又多添一名猛员。」
「只可惜,大盛开国以来,从未有nV子致仕的先例……」
「以前没有,不代表不能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凌思思笑着接过了话头,那双杏子眼里此刻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异常夺目,令人不禁受到了她的影响,内心掀起阵阵波澜。
「有才能的人,不分男nV贫富,都应当有一展长才的机会,难道不是一种公平吗?大盛人才济济,正当盛时,待新帝即位,是该让局势做出一番改革了。」
谢媛直直地盯着她,好一会儿,方才长叹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不对噢。」凌思思轻笑着打断她,「应该说,是“你们”才对。」
两人相视一笑,原本胶着的气氛随着这一笑,顿时轻松不少。
她没有说破,可彼此却都心知肚明,那个话里没说出口的名字,便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半晌,凌思思才收笑敛容,坐直身子,正sE道:「不过,言归正传,方才那些话是我心里真的这麽想,而不是为了拉拢才说的交易条件,我是真的希望未来能够越来越好,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舞台,过上想要的生活。」
因为,唯有所有人都好,没有遗憾、没有悲伤、没有痛苦的未来,才是属於他们的happyending--
真正的HE。
谢媛一怔,隐有动容,她定定地看着她,半晌才端起眼前的茶盏,朝她恭敬道:「你方才所言之事,我必尽力而为,也希望有朝一日,你我都能得见盛世清平。」
凌思思也端敬地端起茶杯回应,杏眸极亮,与她相对,「敬诺。」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朝yAn殿内,香烟愈浓。
随着方才对话的匆匆结尾,两人皆有些尴尬。
那句未尽的告白,还有她说关於他问题的答案,不管是哪一个都透着引人遐想的暧昧,既透出点明白的希冀来,又留有三分余地,彷佛一根无形的丝线缠在他的心上,七上八下,摇摆不定。
陆知行犹豫片刻,到底耐不住内心来回辗转的煎熬,yu开口再探究竟,冷不防门外小竹忽然闯了进来,炸炸呼呼地道:「殿下、君上,外头……外头有人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