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仍无放松的神色,反而更加烦恼“柳将军说的可不是么?可是……唉,老五那家伙偏偏没忘记,今天一醒就……”
“就怎样?”
“唉,他说要去救小杜,已经召集不少亲信入营了,正在想法子呢……我是劝也劝不住。”
“老五真是一个好兄弟呀。”柳承源感慨道“田兄也不用着急,这事就像昨日说的,有我一份呢,不过我此次是上京,没带人手,要不然倒是小事一桩。”
田青忙道:“这哪敢劳柳将军大驾,只是……真要去救么?这样岂不是忤逆朝廷,小杜虽没立案,可那是死牢呀……铁军去那里要人……只怕……”
柳承源道:“唉,其实你们不知道,皇上是最近才病的,并非一直如此,而且皇上心地最是仁慈的,连谋划作乱地月林一家也只是罪至最轻地削职为民而已,他怎么可能对铁军狠的下心呢。怎么说月国从一个小国一跃而起能与强秦抗衡,铁军也是功不可没。再说还有我呢,我一定全力出面保全。”
田青感动地眼眶发红“柳将军……”
“别的就不用多说,唉,这样吧,我这边再去想想办法,若是能弄个御林护军的腰牌,在死牢提人倒是容易。”
“护军腰牌?那不是只有李恩手上有吗?他会给吗?”
“想想法子就是了……”
“那样岂不是拉御林军下水了?不好吧。”
“你呀……这个时候还考虑那些作什么……死牢里可不是人呆的,小杜这会子不知道还有没有活气呢。唉。”柳承源说着一跺脚:“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弄腰牌,你回去让老五无论如何等着,今夜一更前我必定来和你们会合。”
田青看他说的慎重,也就答应了,再三道谢这才离去。柳承源看着他的背影,唇边扬起冷笑,也疾步转身回里院安排。
夜,暗沉浊重,无风无月,空气中交织回旋着一股股热浪,就像这黑地没有边际的夜色中依旧暗藏着一个滚烫地烈日般,灼的人心口发干,一阵阵地闷热难捺。
铁军营地里的一角,屋里已经集满了人,个个黑衣劲装,神色沉重,却都是笔直静坐着,一动不动,耳听得打更的声音隐隐传来,一更了。所有人都是目光一凛,也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飞快地脚步声,急骤入室,是一个青衣男子跟在一名铁军护卫后面,一进屋这人便将双手承上一个小黑布包“拿到了,我家主子会在里面接应。”
田青点头应是,伸手接过,打开黑布,内里一枚金边黑绞文地腰牌露了出来,牌子正中书有一个金光闪闪地“御”字,错不了,这是御林军护总之物,可调配禁军,更可凭此入死牢提人。
田青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微光,朝着身边的杨五点头,后者会意,二人立刻分头出营,各带人马,出营后又悄然分作四批,顿时在夜色中消失地无影无踪。
死牢。月国的死牢位于刑部官衙的最深处,进入这里,要经过七道关卡,由上至下,渐渐往地底深处进去,就像踏入地狱一般,田青带着四名亲信,腰牌在手,自然至达底层,越往里便越是空气混浊,扑鼻地血腥恶臭,便是他们久经杀场,也为之心寒。
很快,巨大的死牢就在眼前了,这水牢是慧后所建,她的狠决在此便可见一斑,这个水牢,如同一个个蓄水池,向四个方向伸展,宛如一片片水田。走道在水池之间,被关在牢中的人却只有一个头露在水面上,黑臭的死水上漂浮着令人着呕地不明物体,可能是死老鼠,也可能根本就是从前一个犯人身上被水浸掉下的肉片。
几名亲信一进这里立刻快步跟着刑部的人往前走,停在最东面的一个水牢前,刑部的人从上面打开铁栅,三人一起使力,才将那个全身已经浸作死白,每一处皮肤都打着皱褶的人提拎上来,田青沉着脸在原地等待,其中一个亲信上前,凑近他耳边道:“大人,那个不是小杜。他根本不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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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叛变
田青眼眸一沉,转身就走,四人一出刑部,黑暗中便有人悄悄上前,道:“大人,牢里的人让皇上带进宫去了。”
“怎么不早说?”
“我家主子一听说立刻让小的来了,可你们在里面,小的进不去只好在这里等。”
“他有什么打算吗?”
“主子说皇上拿了他进宫关着,怕是要有危险,他已经先行入宫了,请大人们立刻跟进,宫里有人会接应大人们。”
田青嘴角一扯,点头道:“我们这就去。”说罢朝身后三人一扬手。
层层宫闱在夜色中看起来愈显庄重,田青三人有腰牌在手,也是一路无阻,进宫之后,立即便有太监带路,田青一言不发,只是沉默跟着,眼神却是四下游动。
那太监也是沉默不语,只是垂着头在前带路,四人跟着他一路疾走,正经过一处大殿时,忽然眼前走来十数人,当先四人手提四盏气死风灯,为他们簇拥着的一人照明,四盏大灯正照见此人身着紫袍,身形滚圆,正手拿帕子在脸上抹汗,不就是那柱国公吗?和他同行的人看到前面来人,顿时停步喝问:“什么人?”
田青尚未说话,那领路的太监忽然朝前冲去,猛地扑到柱国公脚下,大叫:“救命呀……大人救命……他们挟持小的……闯进宫来啦……”
柱国公全身一颤,明晃晃地灯光下看的分明,正是昨天在酒楼上的人,这人他还正好识得“田……田青……”他大叫出声,声音已经颤抖地不像样,脑中一只闪过一个念头,铁军夜入皇宫!他们这是……要叛乱了!
随着他的大叫,他身后的御林军都是同时朝着田青三人扑去,其它几个则护着柱国公往乾宁殿跑,柱国公身子肥胖,多少年没这么跑过了,可眼前形势逼人,他强撑着半条命,硬是由着几个护军又拖又拉地总算是跑到了乾宁宫里,皇帝正要就寝,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柱国公脸色青紫,大叫:“铁军进宫了,这帮人要造反……”又回头吩咐“立刻传九门提督御军总领来见。对了……叫上柳将军……”护军答应着飞奔而去。
皇帝扶着他,轻拍他的背部以示安慰,眼睛却是朝着前方直视。柱国公喘着粗气,硬是将她的思绪拉回:“皇上,你还记得么?铁军呀,唉呀,这帮人放在京里,我就知道迟早要出事……不过不要紧,好在我们有御林军有九门提督手上的兵力,区区八千人,就算让他们得了先机,我们也能压下去,皇上,你还是躲躲吧。”一边说一边就要把皇帝往里推,身后却是殿门一响,柳承源已经大步进来“皇上受惊。承源来迟了。”
柱国公忙道:“柳将军,铁军造反啦!”
“啊……竟有此事?”
“可不是么?我亲眼看到的,唉呀,怎么他们还不来。”柱国公急的上头上脸,汗如雨下般的抹也抹不干净。
柳承源此时倒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呆在一边,时而劝劝柱国公或是安抚皇上,又过了片刻,几个护军飞奔而来,扑地就拜:“皇上,不好啦……九门提督叶坤失踪了……现在城中兵士群龙无首,九门调令没有下落,这要是乱起来……”
柱国公发抖道:“好好的人怎么……会失踪……去找……立刻去找……”
他话音未落,另一批护卫也奔到近前“报!发现了李恩总领的尸首,他身上的腰牌不见踪迹!”
啊!柱国公面如死灰,这下子连抖也不再抖了,只是瞪着眼,完全掉了魂魄一般。柳承源上前喝道:“御前喧嚷,成何体统,你们都下去,在殿外听令。”几个护卫应了立刻退下。
柳承源才道:“大人你不要着急,一定还有办法的。”
柱国公转过来对着皇帝,呆滞地道:“还有什么办法?他们都……都算计好了。”
柳承源皱眉道:“铁军应该不会是想作什么吧,他们不是慧后的得力干将吗?入营都曾立誓过终身保全月王的,怎么会反?会不会是……因为昨天在酒楼的事……他们想找皇上解释……”
“你……唉,你怎么会这么想呢。现在不是明摆着吗?九门提督和御林总领都遭了他们的暗算……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当年是对慧后立的誓,这些杀戮成性的人,悔誓不跟翻手掌一样容易。这可如何是好呀。”
“如若是这样……我倒有一个办法。”
“哦?你快说。”柱国公一脸期待。
柳承源看了一眼始终沉默傻笑的月王,道:“其实我此次上京的同时也是因为追赶一批强盗,所以是带了些兵的……人数不多,不过因进京面圣,便将他们留在培宁……”
“培宁?那离京城岂不是只有十几里?”
“是呀,我也知道这个不妥的,只是当时从缓之计……还望国公大人不要追究我带兵入京之罪。”
“哪里哪里!这是天意呀。既然你有兵在附近,那立刻让传令他们进京,我安排人去开城门,你有多少兵力?”
“五万。”柳承源声音稳重。
柱国公心中一抖“五……五万……”先前听他说人数不多,岂料竟是五万,这是守驻边界的半数兵马呀,他打个强盗要带这么多人干吗?柱国公在烛光看着柳承源的脸,忽觉心底寒气直冒上来,柳承源定晴在他脸上,忽然轻轻一笑:“时机不可延误,大人快快下令吧。”
柱国公心中权衡再三,今日是无法善罢了,努力摆平脸上的紧张情绪道:“好,你去安排吧。”
柳承源道:“只是……我没有令牌,无法行事。”
柱国公努力克制住心底的恐惧,将自己的令牌解下,放到他手中:“你凭此开城门,没人可以拦你。”
柳承源微微一笑,双手托牌:“臣领命,”说罢扬长而去。柱国公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外的黑暗中,全身如堕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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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大局
柱国公的力气随着柳承源的离去而一丝丝抽离,他最终不得不坐回软椅上,双手*,再也无力动弹。
前有狼后有虎。铁军和柳承源相比,已经变的微不足道了,虽然这个微小一样能要了他和皇帝的性命。可是柳承源……他的眼睛已经说明了一切,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又或者说这个机会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此时此刻,他的五万大军只怕已经在城外候命了。
柱国公一阵阵地心悸,身边却伸过两只手来,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抬头望去,是眼眸清亮的皇帝外甥,他忍不住哽咽道:“锦儿,这趟怕是……”一念至此,忽然跳起身来推他“快走,我们换上衣服逃吧。”
白韶卿不由有些感动,这个时候他还能想到保护月重锦,足见他对这个外甥的真情。她微微一笑,握住他手,朝宫外望去。此刻她当然更不会逃,好戏正要开锣,她怎么也算半个主角,怎么可以逃了。
柱国公见他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只当他因为痴病不明其中奥秘,正要详细解释,外头却如风般掠进几个护卫来,将他们团团围住了,其中一人道:“柱国公大人,我等奉柳将军之命保护大人和皇上,请随我们来。”
柱国公嘴唇颤抖,心下咒骂,正在五内俱焚,身边的皇帝已经上前一步,笑咪咪地道:“柳将军是好人呀。舅舅,我们走吧。”好人?披着人皮而已。柱国公狠狠地想,只不过眼前已经没了退路,自然只得跟着这几个护卫出来。
护卫们簇拥着二人,竟是朝宫外走去。一路上几乎已经瞧不见御林军,就连太监宫女也没见几个,不知是躲了还是让柳承源杀了,若大的宫阙之间,静悄悄地,实在是让人发慌。一行人一路顺畅,很快就出了皇宫,宫门外是火把照耀地一片通天红,亮如白昼一般。齐整地人手一支火把地排列下去,也看不清究竟有多少人。身边护卫不待他们细看,已经催促“请二位上轿。”二位!连称呼都省了,看来柳承源要摊牌。柱国公怒气冲冲地朝来人瞪眼,他是外戚,事到如今已经没活路的可能,这会子服软完全没有意义,不如拼尽老骨头,好好骂上一场,出气也好。
他这里怒目而视,身边皇帝却是轻持他手,他的手心传来温意,声音也是轻软“舅舅,我们上轿吧。”柱国公一愣,眼圈也是红了,只得依着她,一前一后上了两顶蓝盖小轿,一坐定轿便动起来,朝着城南而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之一路上都觉火把冲天,长街两头竟似站满了兵士,是柳承源已经放兵入城了吗?柱国公跺脚叹气,不免自哀自怨,没能早一点看出这狼心狗肺的家伙。
轿子摇摇晃晃地行走极快,很快便停了下来,柱国公钻出轿子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城墙下,一边立刻有几人呼喊出声,语气都是哽咽,转头看去,却是谦相带着一众朝臣,几乎都是冠服不正,一看就是从家里才给拉出来的,群臣相见都是心中悲愤,谦相更是脚步蹒跚着上前来,和柱国公紧紧执手,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却有人道:“柳将军在城墙上等着呢,你们快上去吧。”柱国公和谦相同时回头,朝说话之人怒视,那人神色得意,哼了一声,不避不让。竟是御使令王伯亘,他身后还跟着二人,只是站在阴影下,脸倒没看清,光看那朝服便知皆是二品大员。
看到这王伯亘小人得志的样子,柱国公重重哼了一声:“畜牲。”王伯亘冷笑道:“您老就省省吧,有一口气就多喘一口,很快就没那福份了。”
柱国公怒道:“你以为投陈便能扬眉吐气?跟着叛逆轼主,下场也好不到哪去!”
“再怎样也比你个外戚强,你的日子到头了,快走你的吧。”说罢还在他臀上重重一踹,踢的柱国公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柱国公气不过,还待怒骂,一边谦相神色黯然,忙扶了他向前走,低语道:“忍一忍吧,死……就死了,也省得……眼前的凌辱。”他和柱国公是一样的地位命运,此时已是脸如死灰,说话声音都颤抖个不停。
柱国公护着白韶卿,三人在护卫推搡下顺着城楼地石梯慢慢朝上,登上城楼,柳承源一身铁甲,在明晃晃地火把中转过头来,眼中满是得意“皇上,请恕微臣救驾来迟。”
“柳承源!”柱国公大怒着就要上前,身边却有一把将他拦下,兜头扇了一个耳光,清脆响亮,王伯亘得意洋洋地脸在火光下分外刺眼“大将军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柱国公捂着脸,眼睛冒着血丝,大吼一声就要扑上去,两边护卫同时拔刀上前,拦在他颈下,冰凉的刀锋贴着他的胖脸摩擦,怒火顿时便被泼下去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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