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昭每日都要来复诊,往他桌前一坐,伸出手去,眼神也黏在崔嘉若身上。崔嘉若顶着他实质一般的目光,诊过脉回一句,遵医嘱即可。
“我可是每天都有听大夫的话,少吃一碗饭,多巡一遍营。”
柳明昭一脸认真,崔嘉若咬了一下嘴唇,又看到他眼中一点促狭笑意,无奈地叹了口气。
“若无它事,不必来寻我了。”
这话很不客气,但崔嘉若面对柳明昭的时候,总怕自己不够坚定,又给他作弄自己的机会。就是因为他心里还有几分喜欢,所以才不愿意失守。
他还能退到哪去呢。
“若若说这样的话,真让我伤心。”
柳明昭撑在桌沿倾身靠近,崔嘉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撞上药柜。他们之间还隔着一张桌子,崔嘉若却被他看得心慌。
“你喜欢我吗?”
崔嘉若抬起头,安静地同他对视,他逃避的太久了,又总在柳明昭意想不到的时候鼓起勇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我对若若——”
“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很少打断别人说话,这样很失礼,便是再不耐烦,他都能保持一副端庄持重的姿态。但他不想再听柳明昭那些信手拈来的鬼话,欺瞒,哄骗,一夕欢愉,这就是柳明昭一直以来给他的全部。
“人生苦短,九郎何必这样较真。”
这样的避而不谈已经是答案,崔嘉若不觉得失望,他早就想到会是这样。
“医者精诚,实在容不得敷衍糊弄,七少就当放过我这个煞风景的人。”
柳明昭盯着他的眼睛,往常被他这样看着,崔嘉若很快就会脸红,然后把眼神转到一旁去,微微低头时的羞怯,最是温柔。
但他现在平静地与自己对视,那双乌黑的眼睛清澈透亮,容不下一点尘埃。他的天真和懵懂,都被自己亲手碾碎了。
“你在害怕。”
柳明昭语气笃定,崔嘉若垂下眼,没有否认,他怕自己守不住本心,在他的谎言里彻底迷失。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你在怕什么?”
换成了柳明昭咄咄逼人,他本该生气的,或许失望太多,让他现在异常平静。崔嘉若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他怕变得不像自己,这样还不够吗。可惜柳明昭永远不会明白,他总是那么强硬又自以为是,拒绝和纠缠,都不需要一点缓冲。
“因为我是个斤斤计较的无趣之人,与其相看两厌,不如相忘于江湖。”崔嘉若将袖口抚平,微微一笑,俏皮地眨了眨眼,“至少这样,七少想起我时,或许会有一点遗憾。”
柳明昭的确看得出他的以退为进,这样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一眼就能看穿,但他同样知道,崔嘉若不是反复之人,一旦退了,就再也不会走同一条路。
“给我一点时间,嘉若,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崔嘉若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
崔嘉若说得这些,他几乎从未想过,若是往常,他绝不会纠缠不清,当断则断,拖泥带水岂不惹人厌烦。往日总觉得为情所扰实为一大蠢事,这江湖好风好月,怎能因一人而失色。
他答应了崔嘉若去想,偏偏想不通自己为何不舍。
他这人不讲道理,又蛮横霸道,硬要杵在崔嘉若面前,谁也拦不住他。柳明昭不去他身边招惹,又在附近晃悠,一时说巡营,一时说送药材,什么活都让他干了。
这样的痞气崔嘉若最是难以应付,柳明昭总有借口,他若强硬起来,倒像是不配合在使小性。柳明昭吃准他不会因自身喜怒,耽搁了其他同门,每一回见了,还亲亲热热地喊一声九郎,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崔嘉若心里不痛快,他不喜欢柳明昭这样暧昧的态度,总在哄着他,从未把他当做一个可以平等去爱的人。崔嘉若都要怀疑,自己在柳明昭眼中,是否还是那个一生气只会不理人,两句就能逗笑的小孩子。
我在你面前的种种迁就,不过是因为喜欢你,怎么能成为你的底气呢。
“七少想好了没有。”
又一次巧遇后崔嘉若失了耐心,问出口就后悔,扭头要走,被柳明昭一把抓住手腕带进怀里。
时隔多日,这个怀抱依旧温暖坚实,和他贴的这么近,崔嘉若腰身竟隐隐泛麻。这反应让他心里一颤,用力推开柳明昭,向后退去。
“……请自重。”
柳明昭只笑不语,崔嘉若莫名心虚,他知道柳明昭应当不会发觉他的异常,但仍为此感到羞耻。
“我一见到你,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不如九郎再提醒我一次?”
他就是故意的,崔嘉若气得发抖,他用力吸了两口气,让胸口那种涩痛缓和下来,咬牙吞咽了一下。
“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七少忘了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见他恼了,柳明昭又把他拽回怀里,轻轻拍了两下后背安抚。
“别气,开玩笑的,我整日都在想你,没有半句虚言。”崔嘉若挣的厉害,他也只好松了手,赶在人翻脸前开口道,“我心里乱的很,你让我再想一想。”
崔嘉若嘴角上扬,虽然笑得平和端庄,但柳明昭与他熟悉,如何看不出这笑意分明只有敷衍。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柳明昭自己都没想明白,崔嘉若这话更是让他一头雾水,但崔嘉若已然动怒,他也只能看着崔嘉若离开,空留满腹疑惑。
等他发现崔嘉若的明白就是躲着他之后,柳明昭更是好气又好笑。到下面更远一些的镇子里看诊,本就是他们这一队人计划中的事,柳明昭扑了个空,反惹来疑惑。
你和崔师弟交好,竟不知此事吗?
柳明昭怎么能认,推说自己一时忘了,这才回自己的驻地去。心里像空了一块,数年来经历最多便是离别,却从未有过这般惦记又忐忑的情状。
他把这些念头甩出去,点了几个人押运物资,半路遇到劫道,正是称心如意,好好出了口恶气。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七少,正事要紧。”
柳明昭杀心大盛,正要揪着仅剩的狼牙打到对面大营去,一被提醒顿时泄了气,铁钳一样的手也松了。以为捡回一条命的小兵撒腿就跑,柳明昭一步跨上去抬腿一踹,力破万钧,生生把人踢出几丈远,抽搐两下不动了。
余下几个霸刀弟子对视一眼,这一路不太平,然而他们几个都没有出手的机会,柳明昭不知道哪里受了气,在这里找人发泄。三庄主忙的几日没回营,应当不是被训斥,难不成是和崔九少吵架了?
崔嘉若被除名的事,自然不会大肆宣扬,虽有一二传言,不过是些与家中不合的闲话。
当然这些也只是他们的猜测,柳明昭一看就在气头上,没人会不长眼地寻晦气。
除了藏剑山庄的人。
争了这么多年,没分出个高下,好不容易要做成亲家,结果又成了仇家。
柳明昭可不会在乎现在处境艰难,要放下成见,携手抗敌等等面子上的话。他瞧藏剑山庄不顺眼也不是一两日,此时见了他们的车队,哪有不找茬的道理。
“七少,桥不够宽,等等再过吧。”
“等什么,你的意思是,我霸刀山庄,要给藏剑的人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