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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甲戌丁丑】剑长锋何处适指 亭台处漫舞歌词(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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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裴鸣月的担心,渊唳云并不觉得自己能出什么事:“这些年便是这样过来的,没人有必要刻意追着一个傻子不放的,不是么?”

“大不了你再算一算,你也能找到我,不是么?”

用来回应“不是么”的答案不言而喻,收拾了一番,将渊唳云安顿了下来,裴鸣月不带留恋的翻身上马。

既然是“只身赴会”,裴鸣月尽量清减了行装,并没有带太多的东西,连琴都留在了渊唳云这里。

“若是我三日不归,你可先往西北而行,我自会追上你去。”此行没有性命之忧,裴鸣月嘱咐了一句,踏马直奔京城内。

夜幕将近,即便到了城门关闭的时候,裴鸣月将马拴在了附近的客栈,拿出一份看上去被保存的甚是完好的身份凭证,施施然往城门去了。

“你……”

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比比划划的面前人,守门官兵并未为难:“过去罢。”

进得城来,裴鸣月并没有直奔自己的小院而去——如果有人刻意想找自己,那里必然是最先被造访的。

毕竟是外祖父留下来的产业,有头有脸的都知道裴鸣月继承了母家的祖业,也有不少人来求过琴……

“你是哪里的?”

多说多错,裴鸣月还只是比比划划。

“竟然还是个哑巴!”来人似是刻意刁难,把裴鸣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长得倒还不差,只是之前不曾见过你?”

“你是谁院子里的?”

“正好我家夫人有心找个……”来人叽叽喳喳自说自话,“哦,忘记你不会说话了。”

“你跟着我走。”

拉拉扯扯之间,裴鸣月逃脱不了。但凡是奔西去,裴鸣月还能赌那人刚好出来,可如今南辕北辙,不得不要裴鸣月怀疑自己此番回来到底是栽在卦象上的“乾”,还是面前这一方院子里的“坤”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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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枯对面前长河翻滚,暮去朝来无有语音信,对于等人者来说,也算得上是一种煎熬。

“昨夜那异像,想是没有旁人得见……”

“死了那么多旧日功臣,你说……该真不会有冤魂来讨债?”

二人显然是有所顾忌,可这你一言我一语,借着风,好巧不巧飘到渊唳云耳朵里。

“我倒觉得是人为。”

“听说那裴家……”

“你莫不是要回裴家?”李平安早些时候制止了那些无谓的拉拉扯扯,把裴鸣月带到了自己院中。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顾及周围恐有耳目,裴鸣月依旧未曾言语,只站在前者下手的位置,施礼谢过。

二人正如同打哑谜一样,不深言,倒也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如今城里查得正紧,我不好送你出去。”

来不及感慨面前人的神机妙算,竟是在月余之前,于华表楼向自己要了一纸身份凭证,到今日方才用上——李平安已经听见门口“哒哒”传来的脚步声。

“你明日又要进宫去,可曾听闻你爹爹如今伤重?”果然,李夫人的目标不是这个凭空里多出来的女子,而是要李平安在“力所能及”之处,为李定疆求一个恩典。

功臣之子,不管李定疆待他如何,进宫便形同质子。但凡李夫人好好想上一想,也应该知道李平安连自保都不容易……

“父亲他?”李平安眸子一颤,慌张的迎向母亲,有些做作。

至少,在裴鸣月的目光里,尽是做作。

“你父身体如何你尚不关心,倒是个为了个女子,你竟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吵起来……你可真是李家的好儿子!”

李夫人很有教养,哪怕怒气已经将眸尾染红,却依旧没有动手的意思:“一个女子我也懒得同你计较,小小年纪半点好不曾学便罢了,连你父亲生死也不在乎么?”

生死?一潮春水绿齐鲁的时候,多少人因为兵戎没了家园?生死更是不计其数!

“是,母亲。”敛了眸子里的情绪,李平安低眉顺眼的应到,“父亲骁勇,平安不胜钦慕,只是不知是何人伤了父亲?孩儿必为父亲报仇。”

三番两次的进宫,若还只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在哪里都是自讨苦吃,李平安收放自如,知道该给面前人看哪一面。

亲生骨肉生疏至此,说来也实是可悲。裴鸣月站在灯烛昏暗处,收敛气息看着这一切,难免觉得可悲。

若李平安死在那一个个无人在意的朝暮,李氏夫妇会为这样一个“不成器”的儿子感到悲哀么?又或者在许多年如胶似漆后,再生下一个孩子重复“李平安”的命运?

“李安然”、“李顺风”、“李凯旋”,谁知道还会有多少个“爱情的见证”被这样的父母带来世上,不管不问?

“齐鲁有人勾结裴家残余势力,陛下已然查明,这几日在城中搜寻,你竟然不知么?”李夫人眼中,这个儿子当真是无可救药了!

武提不来长枪,文写不来诗书,在皇帝面前蒙祖荫得了个小官,回来竟也端腔作势……

“罢了,料你知道了也无用。”

李夫人最后甩下一句话,径自转身而去,和来时一般,无有半点顾忌:“进得宫去,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中要有数。”

夜色愈深沉,李平安并没有同裴鸣月交谈什么。他原就不信什么裴家造反,一如不信当初先皇后母家造反一般。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朝一日将军府彻底没用的时候……

借月看窗前,庭院春来早。面前的芳枝,不知何时生了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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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夜色深沉,渊唳云果然看见佛头附近忽明忽暗,似是有人持火其上。

一整夜,如明星坠落山头,恍恍惚惚,明明暗暗。

“我身边有皇帝的人监视,明日一早,我便把你送出去。”卧房之内,李平安站在一动未动的书桌前,看着裴鸣月,“我父亲的事,有人栽赃在了裴家身上。”

目光瞥过眼前的书卷,李平安嗤笑出声。

想当年只将“鸟尽弓藏”、“唇亡齿寒”纸上谈兵,如今落到身上,才恍觉先人无尽智慧。

“圣贤书读读便好,读多了也要傻。”裴鸣月兀得开口。

读得对,世上圣贤实少,便常觉得无力悲凉,读得错,思绪搅将进去,一辈子浑浑噩噩……

难得赶上了时候,又有许多人追求圣贤之道不得,惶恐一世。

几经沉浮,李平安理解裴鸣月话中之意,转将过来笑道:“不读也傻。”

二人默契的没有谈过华表楼一遇,更不用说如今还在石窟河畔的渊唳云。

“搜!”夜半三更,河对岸喊声连天。

“快搜!”

星月迢迢,被拉起来做事的差役有不少也是一头雾水,只听说是有宝物失窃。

“丢了什么宝?又值得了多少钱?为什么……”

“你不知道城里有人传,这是将星坠地,李府……罢了罢了,少谈这些,你我可没有第二条命。”

四散开来搜索足迹,士卒之间必然会交换自己知道的信息——一概不知就去得罪人,太容易死了!差役的命又不值钱。

“若是丢了东西,刘大人岂不是……难辞其咎?”

“这刘大人也是可怜,刚才死了儿子。”

“可怜?我倒是他罪有应得,你可听说他祸害了不少姑娘家?”

“嘘……”

渊唳云突然觉得耳力好也并不是件什么好事了。大半夜睡得正熟,被河对岸吵醒过来,难免担心起只身进成的裴鸣月。

听他们谈起这家那家,想必京中有乱——每每思绪清晰,就难免想多,渊唳云倒怀念起自己无事无思一身轻的时候了。

“李将军一家世代忠良,如今养了个儿子不成器,还被派去齐鲁……你说那齐鲁当真是有人造反么?”

“你不要脑袋了?”前者此言一出,身边人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伸出手去捂住了前人的嘴。

“只是难免兔死狐悲。”

“你说会不会有一天,也落在你我头上?”

这差役也不是随随便便想当就能当上,家世比不得李平安、刘玉宠,也好歹不只是地方的九品芝麻官。

昨天是裴家,今天是李家、刘家,明天凭什么就不会是自己家?

盛世之时,争先恐后的往上爬,想着青史留名,乱世之时,对于这朝堂之争避而不及。

前者的问题很难回答,适才已经炸毛的人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干脆避而不答。

“经书里讲不贵圣贤,又讲圣贤之道,你不觉得矛盾么?”天边翻起紫雾,朝阳将近,李平安拎起桌面上的书,挑挑拣拣的挪了个位置,“你们那么多经书,都是自己抄录么?”

“有好东西,当然争破了头去抢,可资源只有那么多。你只说什么是不好的,避免去做了,资源反而也就不创造出来了。”

“要求别人和要求自己当然也是不同的。”

“原来如此。”遥闻鸡啼,李平安也不再求证自己的第二个问题,“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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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出李平安所料,辰时一过,母亲便不知为了哪一院来向自己讨人了。

“母亲,当年那哑女接济过平安一个馒头,昨日来寻我,我给了些许银两权当还清往日恩情,有招工的地方,哑女一早便走了。”

早就准备好的一套理由,任是谁问起来也不会出半点儿差错,李平安躬身道:“母亲,我院中原没有体己的人,各院还来管我讨人……”

儿子何时竟也有所争了?李夫人缓过神来,颔首时目光里带了些探究:“我只是同你问问,往日里并未见过那姑娘。”

“你如今年纪大了,宫里想必也有人帮衬,也是该与你议亲的。”李府树大招风,这个儿子没本事讨姑娘家欢心,议亲一事一再耽搁……

原本李夫人不是没想过裴家,只是先前那裴家夫人生性招摇,再后来姓裴的独女又不得宠,再直至裴家倒台——算来算去,倒是没有适龄的世家女子得与李平安相配了!

李夫人当然没想过自己适才口中的女子正是裴家姑娘,裴鸣月。也不曾想两个孩子早有瓜葛,却注定生不起半点情愫。

“姑娘,我家公子嘱咐几日之后送你出去,这几日便委屈姑娘在后院儿待上几日了。”

这姑娘面熟,公子又特地交代了一番,常随李平安左右的人自然也不会傻到想不出来一点儿和裴鸣月身份有关系的地方。

“姑娘,这几日外面搜查的严,姑娘还是莫要乱走动的好。”这句话是院公自己添的,面前这人多半儿就是朝廷在找的裴家姑娘裴鸣月,可公子要保,必然有公子的道理。

“那是自然。”

连日赶路,裴鸣月也难得静下来休息片时,借着这华表楼,裴鸣月想见见如今这京城,乃至于整个儿王朝都是怎样一番光景?

和那个自己心心念念的故事,又相去几何?

“前月有个来求仕途的,你知如何?”

“张兄如何回的?”

“我同他说,你文笔斐然,胸怀韬略,我自会荐举!”

“哈哈哈哈哈哈哈,张兄可是会说话的……”一口茶水压不下笑声,那人拍着桌子又道,“张兄,那人莫不是信了?这文章又能卖上多少银子?”

“信,那自然是信的!”

“张兄不让他入仕途乃是为他好啊!这般都能信,当了官,没有几日便要被坑进去……到时候,一命呜呼,岂不更痛?”

“哈哈哈哈哈,还是你这话合我心意!”

乌合之众的狂欢,裴鸣月隔着窗听得明白。名利场的沉浮本是可恼,只不过更可悲千秋诗赋,多少壮志未酬……

合拢了窗,裴鸣月坐在桌案前,难免会想自己是如何来到此间,那个故事背后的人自己还未见到,又是如何醒来便成了书中人?书的作者和那个叫做党月的读者是千里外的伯牙子期,唯独恐怕此生再难闻弦音。

人生修短不一,可不如意总是万千。日出光晦,造像上的异象随着日出一道消失,真个像是冤魂作祟,闻不得鸡鸣报晓。

石窟那边搜了整夜的士卒并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可皇帝的限期不过短短三日,成队的士卒又恐怕早已经打草惊蛇……

“刘大人那边竟是半点眉目也无有么?陛下治罪下来,可不是你我担待得起。”

刘玉宠的死还没有个交代,辖下的库房又失窃,一时点不出来,刘家可谓是漏屋偏逢连夜雨,只怕这盛衰也是在旦夕之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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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京城大街之中,怎容乞丐横行?”试想这边正吃着喝着,那边厢滚过来一个不修边幅,浑身恶臭,甚至是不成人形的东西,任是谁一番好胃口也失了个干净。

“啊啊……”

“听说齐鲁那边有不少这样的东西,莫不是一路流窜到了京城来了?”

不是,裴鸣月知道面前这些人定然不是齐鲁来的——齐鲁那些乞儿大多年纪不大,不需细思就能联想到那些走失的孩童。

一个外人能联想到的,失去孩子的父母怎么可能联想不到?可无钱又无权,即便是机缘巧合之下见到了自家孩子,又有几个养得起已经残废了壮年儿郎?

当这一世渐渐比上一世还要长,裴鸣月很难把这一切都当成梦境。以至于明白书里那样少年气的故事只能是幻想……自知没有能力改变现状,裴鸣月只是站在院子里望着这边。

“走了走了,当真是晦气得很!”

刚才上桌的菜还冒着热气,华表楼一样菜式的价值也从来不低,只是对于京城里面的世家公子来说,又确实算不得什么。

“也不知道我们说的要他听去了多少?”

“还怕这样的一个乞丐听?听便听了,又能听懂多少?”

裴鸣月知道这二人说的没有错。这个世界并不可能像是自己见过那些作者的小说一样,每个人的出现都有自己不可或缺的作用。

或许某个乞儿正是敌国派来的奸细,或许某个店主人又是重生而来,带着什么特殊的使命。在这里,擦肩而过的人可能明日就命赴阴台……就像是面前这个乞丐,“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贵公子眼中的不值一提,倒是一些人命中的全部。

“这些菜……”喂猪?又或者干脆倒掉?

“公子的交代是都晾起来,等到他们再来,便做给他们吃。”

隐隐约约,裴鸣月想到了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刚才回话的人已经带着一应手下操办起来,不再关注自己。

晴阳诉春至,浅草远近无。在华表楼这几日,裴鸣月其实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只是算一算,渊唳云应当已经照自己所说启程西北,裴鸣月只怕这人半路上又犯傻起来,自己同自己较上劲。

那时节,想必是没有谁能帮得上他的。

“姑娘,公子进宫去了,交代我同姑娘说,此地任由姑娘去留。”裴鸣月尚在恍惚的功夫,招呼好下面人各自分工的管事人已然回转过来。

公子交代的事情,管事的从来不多加过问。更何况原本的怀疑在这几日的等待里,也逐渐化为浮出水面的真相——公子就是窝藏了个朝廷在找的人。

抬首天云碧,回头迷雾疑。裴鸣月又留了一夜,乘着清早起来家家户户拉栓开门的“吱呀”声,奔着那一方不得不去的小院缓行。

在渊唳云意料之外的,其实作为一个记忆割裂,同时在两个时代下生长起来的人,裴鸣月会卦,但并不常卜,更多时候不过是且行且看。

正此时,不觉行至小院柴扉之前,裴鸣月绕至一侧高墙,确认四顾无人,正打算凭着自己算不上好的武功翻墙而入,便遥遥看见那边刚才稀稀拉拉撤走的士卒。

皇帝不缺人手,为何刚巧这个时候把人撤走了?裴鸣月可不觉得是皇宫内苑有什么危急,那些士卒多是京城内巡戒的,犯不上撤去。

只除非有更要紧的人和事,让自己变得不是那么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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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家那个也不知道……居然还领了官职。”

“若不是因为有他爹,哪里轮得到他,无非还是家族荫蔽罢了!”

“家族荫蔽,承爵就是。”挑起话题的人可不为了听到这个答案,“听说那李平安长得其实俊俏。”

“却说那大家公子一日里郊游春野,谁料想与丞相府的公子路途相遇。”

这故事讲的有滋有味,也算得是华表楼的一大特色。

席间聊着,席外讲着。至于是不是一家的故事,那边又道是一句:下回分解。

“且说这春野江河涨,桥下游鱼千万条,至于这二人之间到底缘分几何,却不在这一时!”

宫中春池水满,芳草挂绿,李平安闲来转一转,刚巧遇上了皇帝。

“陛下。”

短短几个月,这孩子变得不卑不亢,甚至……皇帝心中暗自后怕。

想想这李家带兵打仗,一代代传下来,本事自然不少,怕是有不少连朝廷都未曾掌握的能力。

还好,还好李定疆夫妇昏了头,让自己有机会给这个孩子一些“甜头儿”,这才把李平安的心偏向了自己这边。

“嗯,这几日在宫里可还好?”哪怕昨日方才见过,皇帝依旧像是个父亲一样对着李平安嘘寒问暖,目光中大有一副我儿初长成的自豪,“若是有什么宫里面人照顾不周的地方,尽管同朕说。”

“多谢陛下关心,微臣一切顺遂。”李平安侧身退了一步,“陛下……”

“有什么事?”

皇帝的语气没有半分变化,依旧像是刚才遇上李平安时候该有的耐心:“是为了你父亲?”

如果李平安真的是为了李定疆,皇帝心想,虽不足为奇,但需知自古“忠孝两全”……一路上的人都留不下。

“陛下,微臣听母亲说,家里曾想要为微臣与裴家姑娘说亲。只是后来裴家获罪,此时便即作罢。”

说着,李平安双膝微弯,直接软跪在地上:“只是,昨日微臣同陛下说恐怕裴家姑娘在齐鲁这件事,陛下……臣绝无半点私心。”

“那裴家姑娘,微臣……微臣,陛下知道微臣小时候不得双亲喜爱,自然也没有见到那裴家姑娘的机会。”

“快起来。”皇帝虚扶了一下,似是这才反应过来要把面前的孩子搀起来,“朕当然什么知道你的遭遇。”

“朕……原以为你会问问你父亲在齐鲁如何了。”

还是试探。

“多谢陛下。”

“父亲有陛下关心,自然无恙。”言语间,李平安面露苦涩,蹙眉不语。

微微抬起头来,瞥见皇帝肯定的目光,李平安微微直了直脊背,双唇抿成了一条线。

手指微动,初春时节,却出了一手心的冷汗。

“陛下……微臣不敢问父亲,父亲不喜微臣,微臣若是问了,传到父亲那里,只怕父亲思绪不佳,更难伤愈。”

“孩子,也是苦了你了……”

皇帝眉峰微簇,伸手拍了拍李平安的肩膀:“待你父亲回来,朕会亲自同他言讲。”

“父子之间,本应该最是亲近!”

“多谢陛下。”咽下酸涩,李平安收敛眉目,心道是这皇帝说出此话也不知心虚不心虚。

又或者是所谓的皇家只君臣无父子?

天上白云有生处,地下儿郎谁教养。李平安告辞后不久,皇帝差人唤了杨承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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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朦胧雨丝顺着鬓发汇成一缕缕,终于滴在面前的地上,一抹熟悉的颜色出现在眼前。

“殿下,起来吧,圣上叫你进去。”来人常侍皇帝左右,知道杨承多少遭遇,内心感叹这命运难违,被圣上罚跪在这细碎的石子路上本就难捱。

连这上天也不作美,丝丝缕缕竟降下雨来——雨是不大的,可初春的清寒,落在杨承衣上,浸到骨头里,端得是不好受。

皇帝的时间把握得刚刚好。杨承站起身来时,撑着地的手沾染了泥泞。丝丝啦啦的痛从一双膝盖传来,麻木的凉意间隐隐有些温热。

再逢阴雨,杨承这双腿怕是要疼的。

“陛下,齐鲁……李将军之事当真不是臣做的。”进得小亭,茶香带着暖意,一瞬间烘人欲眠,杨承用手抻了抻衣摆,跪下去,刚好压在膝盖的伤口上,一双招子再返清明。

将茶就在嘴边,皇帝唇角微扬,就像是刚才遇见李平安时没有什么两样。

皇帝的目光终于移到杨承身上,摆出一副疑惑不已的样子,倒不知在这深宫里装给谁看:“怎么不起来?”

又是贯常把自己当做了玩物,肆意的摆弄,杨承深知皇帝的喜怒无常——喜怒无常,已经不止针对于自己。

“朕何时说过不信你了?”

像是有读心术一样,皇帝明晃晃把杨承准备好的下一句话堵死在了后者嘴里。

“臣……”

“起来。”

杨承闻声而动。自己总不是个傻子,原本就伤了的腿,再跪下去,终有一天要废!

“坐下。”看着面前人略带局促的站在原地,皇帝微垂着眸子示意杨承给自己斟茶,“朕又不会吃了你,叫你本就是有话要同你说。”

“谢陛下。”

“你知道有人同朕说……”从小用圣贤书堆起来的儿子,皇帝知道杨承好控制得很。

忠孝原本是无错的。

只是成了别人手中控制一个人的把柄时,什么都可以成为错。

“有人同朕说,齐鲁那边有裴家的势力,朕记得皇后在时,曾有意把侄女许配裴家裴明曦,你可记得此事?”

三两岁的小儿,跑还跑不利索,又怎么可能记得这些?杨承只是摇头:“臣不知。”

“无妨……朕还记得。”

“此次齐鲁李将军受难总要有个交代,朕有意命你前去调查,将功折罪,你意如何啊?”皇帝当然不会给杨承实权的。

此去非是羊入虎口,便也是九死一生。皇帝要去追查定然有目的,杨承思索片刻,猜想是裴家尚有余党。

“为臣,自当为君分忧。”

“你要知道,即便朕信你,没真凭实据,这天下人可不会信。”句句未提先皇后母家,却也句句告诉这杨承要为了还活着的小侄儿考虑。

身在其位,皇帝不缺什么父慈子孝。而圣贤书里,最要人求生前身后名。

“刘家管下的大库丢了东西,你也一并去寻罢。”物尽其用,皇帝知道自己的要求杨承是断然不会拒绝的,起身越过后者,“去罢,明日早些启程。”

皇帝离开了,杨承缓缓站起身来吩咐左右把茶盏收拾好,站在亭子里遥望东方。

齐鲁是母亲故乡,倒不想头一次去,竟是这般光景,这般狼狈。

踏出小亭,雨意早歇,似乎刚才便是刻意给杨承准备的,要人清醒清醒……到底何为圣贤?权术制衡到底和圣贤书又有几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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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好雨惊眠,渊唳云打着晃从河畔站起来时,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头重脚轻,似乎随时就能栽进一旁的河道里面去。

“三日?还没有回来……”

很难说是为了自己,不希望医者早早殒命,还是思及故人,内心里又藏着过不去的既往。照旧,渊唳云在自己方才联想到晏亭鹤的时候就止住了思绪。

抬首望向山侧,官兵来了一波又一波,却一直没有找出个所以然。佛头依旧在寅夜亮起,官兵在周遭安营扎寨,许久也并未看到预料之中的任何警示和预言——似乎这一切真的就只是个巧合。

天底下的巧合从来比预谋已久多得多,只是在心虚的人眼中,一切的巧合都是有意而为之。

“那边站着的是什么人?”

“追!”

原以为来人是奔着自己来的,只是一队官兵在离着近百米的地方追进了一处灌木丛。

“人跑了?”为首的官兵知道,若是再没有个交代,只怕自己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对于属下的失手没有半点好气,“连个人都抓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欲速则不达,置身事外的渊唳云看得分明:那哪里是什么人,分明是有什么小动物喜欢那被随手丢弃掉的草药和亮闪闪的宝贝。

大队的兵卒经过,轰隆隆震得泥土翻动,这才惊飞了鸟兽。

“晚些时候殿下便来了,你们都与我打起精神来!”寻之不见,就算是有再大的脾气也没有半点用处。现下里为官的,只在乎能给上位者留下如何印象,“若是殿下看见尔等这幅萎靡不振的样子,是杀是罚,可就不由本官做主了!”

听了几句,渊唳云只觉得无趣极了,调转马头,准备绕过洛阳城,往裴鸣月口中的西北而去……

昨月朱楼今日起,抬头看见砖瓦历历。这是杨承难得不需要乔装出来宫外,却也是不得不隐去自己一切情绪,专注行路。

“殿下,陛下望殿下早去早回。”宫里近侍一直跟出宫门,任是谁也要说皇帝真个在乎这个儿子。

当然,杨承也乐得给皇帝这个面子,翻身下马,对着宫里的方向撩袍而跪:“臣,谢陛下关心。”

挑不出错误的一举一动,不只是杨承这些年为了一句“小侄儿”在皇帝的磋磨之下养成的,也是曾经双亲恩爱,父慈子孝下的一片诚心——岁月不曾催人老,却早早催老了人性。

回望宫墙,杨承知道自己无非是从一个是非地,又奔向另一处是非地罢了。

层楼如叠嶂,几处葬埋人。自幼出生在京城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杨承自以为已经见识透人之生死。只是站到街头,再回看这处金银堆,又升起片刻恍惚。

虽然皇帝给自己架了个查案的身份,出得城门不久,杨承还是乔装一番,找妇人家嗯胭脂、螺黛摸了脸,潜回京城来。

“听说是……星落在造像上,都说未来要有个和尚……”

“和尚?和尚也是个假和尚。”

“那造像会不会有什么隐蔽洞穴藏宝?”

市井之中的言语嘈杂纷乱,往往错得离谱。只是离谱到了极致,便难免能从中挖出什么不一般的价值来。

修墓人会给自己留个一次性的活路,雕刻造像的人,总也不可能飞檐走壁。现在里,杨承要做的,无非是找到这条上去的路。

说不定这幕后之人和这些造像的匠人本就有着分不开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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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陛下,殿下而今戴罪,去处理李将军之事,恐怕要寒了功臣的心啊!”朝中总要有老臣直谏,即便皇帝再如何不愿意听,也拼着一死保朝廷无虞。

老臣直谏又如何?李氏一族声高名望,皇帝本就有杯酒释兵权的打算:“此事朕意已决,卿不必再说。”

刘玉宠的事情一出,皇帝就动了心思,不敢给刘和太大的权力。再后来,刘和辖下丢了东西,皇帝也早就暗中示意刘和自请归田返乡。

即便心中本就悲恸,刘和依旧不敢违拗于当今。当今壮年时也是杀伐果断,做了不少功绩,现下里居功自傲,未有功也,脾气反而见长……

“刘卿自请回乡,如今这国库辖理总不能无人……众卿可有什么推荐否?”

谁都知道这刚丢了东西的大库就是个烫手山芋的所在,可是皇帝开口,名利仕途相诱,终于还是诱人非常。

“众卿?”皇帝当然知道众人都在想着什么,犹豫着什么,可正是为此,皇帝更需要他们立刻给自己一个答案。

这个答案是皇帝靠自己的权力要来的,当然刻不容缓。

“陛下,臣有一门生……”

“陛下,臣曾任……”

听着朝廷上下的叽叽喳喳,皇帝微敛了眉目,并未将自己的情绪传递给任何一份答案。

“陛下,臣等愚钝,还望陛下明示。”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左右踱步:“愚钝?朕看你们一点也不愚钝。”

“陛下!”

面前跪了一排排的人,皇帝已经习惯。哪怕今日皇帝没有半点怒意,无非是想听听看这些人如何表白自己报国之心,难得坐得时间久了,一时间腰酸背痛,这才站起身来。

“既然你们都要朕来说,那朕倒是有个人选。”

皇帝终于开口要拨弦定音,众臣不再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静下来想看看这危中带肥的差事又能落在谁的头上。

“适才张卿言说朕排承儿前去,对李将军不算敬重,只怕寒了老臣之心。朕便想着,张卿说得有理!”

众人再抬起头来时,皇帝已经坐回到龙椅之上,施施然开口:“安大将必先安其后方。朕本就打算犒赏李将军家眷……如今想想,倒刚好可以把这差事交给李将军独子,平安那孩子。”

皇帝此言一出,众卿自然心思各异。

“陛下,大库适才出了事,若是交给李将军之子,怕是要给那个孩子……”

“陛下,臣以为李将军之子年纪尚幼,若是将大库交给他,恐怕难以服众!”

“陛下,微臣以为……”

皇帝当然不会理会众臣的叽叽喳喳。为官之道向来是飞蛾扑火,从先皇那里到现在,皇帝早便对这一切不入心了。

“众卿,朕意已决,若是尔等还有什么更好的人选,又或者有什么人选适合辅佐小李卿,尽管报给朕。”

“无事便退朝罢!”皇帝甚至没有给众卿家留时间再在这里翻来覆去的你咬我,我咬你,站起身来挥袖退朝,“若是还想吵,你们便下去吵。”

清风天接草,未雨春犹寒。杨承出宫去了,大儿子自打回京也不知整日忙着什么,皇帝倒是难得感受这般的孤家寡人之态。

“陛下早。”

见到眼前人,皇帝眸子一亮——终于,所谓的孤家寡人也抵不过皇位之上的权与利能吸引来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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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来人正是李平安。

“陛下。”

“嗯……”见到李平安,皇帝内心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平静和安全,不知为何心里更是升起片刻的心虚,“好好休息,朕给你找了些事情做,你这些日子就要忙起来了。”

这大库如今就是众矢之的,放在手里又无实权,无非是给自己平台麻烦,只要李平安不是傻子,就断然不会轻易接下来:“陛下,微臣恐怕……恐怕没有那个本事做好此事。”

“朕相信你。”皇帝金口一开,就没想过改变。

所幸李平安之前做的足够“好”,现下里说什么都不像是推脱,让有一片怜子之心的皇帝心里发酸。

大皇子送去边疆,老二当做挡箭牌,老三活得像是个有自由的傀儡,似乎当皇帝的怜子之心泛滥起来,从来落不到任何一个亲生孩子身上。

前有刘玉宠,现有李平安,喜怒赏罚,只是皇帝找了个玩具——当然,皇帝自己是断然不会承认的。

“谢陛下抬爱。”畏畏缩缩没本事,就要敢做不合时宜的事儿,李平安顺应着皇帝之意,接了旨。

“这便是了。”不会违拗自己的孩子何其有趣?皇帝不喜欢杨承那副隐忍的模样,也不喜欢老大近日来的疏远,更不喜欢明明被推在了储位前,还一副稚儿模样的老三。

偏偏是李平安这样,也实在是有意思得紧,皇帝眉眼中难得露出温柔:“你放心,朕会找人帮你,你断然是能处理得好的。”

“更何况你身为功臣之子,即便有些小错误,天下黎民也会容让于你的。”

一个危机不了皇位,控制一二还能一举两得的孩子,皇帝当然是你看得顺眼。

“微臣谢陛下!”躬身下跪,李平安的礼仪挑不出一点儿错处,只有微微内扣的肩膀还在诉说着主人的紧张。至于俯身下去时的颤抖,也只能是李平安的激动了!

“好孩子,哈哈哈哈,好,好!”

“哈哈哈哈,好,好!”

“笑什么?笑那刘和?”推帘出轿,从轿门接进大门,走来一个口无遮拦之人。

“不然?难道笑你我不成?”

“人人可是下一个刘和,又有什么好笑?”为官日久,无论忠奸都知道自己这条命起也匆匆,失也匆匆。

来人毫不客气的抓起了桌上的杯子,就到嘴边。

“当真是渴极了。”话是这么说,来人并未一口把杯子里的水饮尽咽下去,反而端着一副样子慢条斯理的润了润嗓子,“我可不觉得你我当中有个人,什么时候傻成了这般模样。”

“哦?”

“不傻?不傻你还举荐你那学生?”主人家趁着来可吃茶的功夫,反唇相讥,“不傻你还……”

见来人没有抬头的吃茶,主位上的人自顾自说了下去:“我笑那李家,早时间何等兴盛,一家几子为国捐躯,这才留下了现在的李定疆一支独苗。”

“到如今边疆去不了,大漠未曾见,倒是先断了一条胳膊……更成了把儿子卷进朝堂沉浮的因。”

“难道不可笑么?”客位上的人放下杯子许久也未言语,主人家加重了语气,为这份敷衍和冷待感到不满。

“可笑,可笑。”

主位上的人刚要颔首,就又听后者言道:“可笑你,看不清人。”

“看不清那李平安也不会是个好相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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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路西北向,裴鸣月估摸着以渊唳云走走停停的速度,自己不日就能追的上。

看前方烟尘飞扬,马上人的背影也着实熟悉,踏马疾行,赶到了渊唳云身侧:“几日不见,倒还安好?”

渊唳云并没有回应前者的明知故问,只是缓下马头:“你为何不卜算一番?”

话虽是问句,细看过去,就能看见渊唳云一双眉眼之中却无半分犹豫懵懂,反而只像是为了引起个话题,特地找了这么个借口。

只不过裴鸣月似乎是有些当真了,同样勒了勒缰绳,要马儿缓步而行:“算了就能不去了?还是算了我便不来追你了?”

接连的问题没有考住渊唳云,渊唳云只是笑笑,勒了马又复前行。

“晚些时候找个地方歇下来,我与你调理一下。”既然自己活着出了京城,又到了渊唳云身边,身为医者——裴鸣月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前者的病情继续这样拖下去。

“也不知你是想好还是想坏,更深露重,你就在那河畔一直等了这许多天?”在医者眼中,病患做了什几乎都是无从遁形的。裴鸣月无心和渊唳云计较详情,只是给自己也寻些乐子。

时不时逗一下不大的孩子,怎么能不算一种趣味呢?

一路行至日昏,二人也再少有什么交谈。只是刚才渊唳云的问题要裴鸣月动了心——卜来卜去,岂有算尽之时?算来算去,也无非是以身入局。

西北人烟稀少,想要寻一处可以落榻的农户都不算是一件容易事。由此一来,难免又是寄宿荒庙古刹。一次两次不习惯,次数多了也还算是驾轻就熟。

渊唳云开路,裴鸣月殿后,清扫一番,挑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对清风、对明月、对星辰,全无咎。

这边荒村破庙,那边楼宇亭台,同是以身入局,有谁知荒年流离,水患成灾?有谁知今宵明月,前月深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正是如此……所以也但愿那个孩子识相一点!论斗,他又岂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对手?”

一个小小的李平安,霸占了“原属于”众人的利益,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众矢之的,说来也是可笑!

“你觉得他当真是个聪明的?”来客和主人家明摆着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不敢说句句没有留手,对待李平安的态度确一定是统一的,“若是聪明,又何必把自己往火坑上边推?”

“我若是他,我已经离开了一个火坑,又何必自作孽的往另一个里面跳进去?”

如果不是为名为利,又能为的是什么?一群在官场上呆久了的人,可并不信什么所谓的“少年意气”。

“你我幼时没有这般时候……你可莫要忘了,他归根到底是个武将之子!”

“无论如何,他也是嫩了些!”

众人怕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个李平安?怕的无非是里应外的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便是喊一句“清君侧”,也未必不会迎来百姓的一呼百应。

来客从主人家走出来时夕阳日斜,映了满墙血红,照在车马上,也像是注定了一场风波诡谲。

“收了,收了,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坊市相近处,管事人的吆喝也随着拉长的影子一起变得可怖。

反倒是温暖的光线落在忙碌的人身上,是街道前前后后唯一让人看的过眼的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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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殿下,这事断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位殿下虽然策马如风,可都是习武之人,一直相伴左右做事,想要发现二殿下不支之处,也算不得一件难事。

众人口中千娇百宠的皇子殿下,陛下舍不得出事,到底安插了一支精兵强将一路辅佐,想必还是在乎他安危的——很难不让人想到所谓皇室秘辛,那些父子相爱相杀的故事。

“世间的巧合永远比预谋多得多。”杨承知道皇帝本身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真正意义上把这件事查清楚查明白,只是面前这小卒显然是真心关心自己,杨承便也多说了几句。

“可是殿下……”如果是巧合,又该怎么解释陛下把刘和放归故乡?又该怎么解释京中查了又查,却无半点眉目?

“无妨。”杨承知道面前人的担心,只是许多事宜早不宜迟,上面的夜明珠拿到了。都是宫里的物件儿,偷盗之人想卖也卖不出去,只怕在滩涂脸干也撇下不少,“后面还要去齐鲁理事,陛下不会为难于诸位的。”

“更何况,陛下待我如何,诸位也是心知肚明的。”

皇帝老了,很多事情难免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杨承将马拴在河道旁的树上,笑道:“来几个人随我把东西带回宫里去,若是当真有什么问题,自有我来承当。”

看着金珠珍宝被端到自己眼前,上面还明晃晃的摆着那几颗夜明珠的时候儿,皇帝就知道自己有些事似乎是做错了——杨承同其母家一样,很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陛下,臣寻了专刻摩崖造像的匠人,这造像上留有水道等诸多通道,偷窃之人阴差阳错发现了水道,藏匿其间。幸而不知道这造像内的密室,方便了臣把东西找回来。”

杨承长大了,有哪里隐隐约约的变了。皇帝微不可查的愣了片刻,不知道是想起来哪位故人。

“朕……”

皇帝失策的又那只是杨承得了人心这一件事?把杨承放到宫外,对于一个压抑久了的人来讲,无异于海阔天空凭鱼跃,这才是皇帝真正失了主意的所在。‘’

“你可与大库核对过,这当中可否齐全?”

皇帝开言,便是知道这东西齐全不了。既然落在江滨,定然有喜欢光闪闪物件儿的鸟兽虫鱼捡回巢穴去,自然不可能齐全。

“臣尚未……”杨承知道皇帝这是等着自己的把柄,“臣知罪,请罚。”

“哦?尚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罚了杨承,自己辛辛苦苦的慈父形象便毁于一旦,皇帝暗自咬牙,怀疑起这个儿子如今是“聪明”了,起了反心,“也罢,念在承儿你还要去齐鲁的份儿上,朕便暂时不追究此事了!”

“到了齐鲁,你要切记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四个字被皇帝刻意咬得很重,就像是在提醒着杨承什么。

以至于路途颠簸,杨承从美梦中猛然惊醒,脑海中还不断盘旋着这一句话……

“殿下怎么了?”

听到身边人的呼唤,杨承一时确有些恍惚。

适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到若不是旁人唤起,杨承都要沉沦其中。

“无事。”

无事,无事……那时候自己说什么,等我无事了便来陪母后,等舅舅无事了便来找我——梦里,无人有事,却只剩下一个小侄儿还肯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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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前面是何地界儿了?”杨承整了整衣袖,把身子坐得更直了些,看向左右跟随的众人,“进入齐鲁管辖范围前务必分散开,乔装而入。”

“殿下……恐怕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是难。

身旁跟着的侍从欲言又止,这位殿下终究还是在宫里面呆的久了,连令下得都想当然。

勒住马头,杨承知道在场大部分人对于自己的能力都报以怀疑的态度——更遑论当中还有皇帝派来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

“自荐几人随我同行,其余人等驻扎在外,听候调遣。”杨承不同于李平安,无论出生时候皇帝和皇后一族的矛盾已经尖锐到了何等地步,杨承的文武老师都依旧是举国上下最为顶尖的。

换而言之,其实即便到了今日,皇帝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弃这个儿子。杨承的用处,远远不只是挡箭牌。

又或者皇帝心中归根究底对于这个儿子,还是有着那么一点儿恐怕会一直带进坟墓里边儿的“父子之情”,总在欲杀之后快的时候出来作祟。

“是。”

侍卫左右应了声,杨承也便没有了额外的半点情绪。城外青山连衰草,城内是未曾见过的故乡,杨承多想去看看舅舅和舅母相遇的地方,传说母亲照顾当今圣上病愈的那间屋子。

到头来多少真情,多少算计,未曾付之一炬。可枯草爬满了屋檐,顺着砖缝长出来,再无人照料,也用不了几年就要消逝在人间。

“这里是人间么?”琴音催人眠,骤雨日夜访。渊唳云半梦半醒间见山岚漫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整个儿破庙环绕进来,“西北哪里会有……这样的湿润?”

“这里是地府么?”

都传说地府冷森森,日夜不见光,渊唳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坏人,可那些大奸大恶之辈还未被锁魂下来,自己又为何……

“这里……”

渊唳云醒来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裴鸣月,后者目光落在渊唳云面前不远的地上,谈不上担忧,也算不上漠然:“是噩梦罢了。”

“这一路上忙着行路,你也该多休息休息。”人心中有事,自然会多梦。裴鸣月近来梦也不少,见渊唳云恍恍惚惚靠在墙边睡着,便知后者这个梦不会安稳。

风吹进破庙内,原本稳定的篝火扬起长长的火舌,直往二人身边的干草堆追去。

先一步抛开了寺门和身边的干草,抬头看看火光攀上泥塑贴金的佛家造像。金汁滴在白玉莲台上,造像上原本的裂痕隐隐约约有了扩大的迹象。

“走罢,看来今日是停留不得了。”

旧寺恐怕早就走过一次水,有半扇院子早就成了灰土瓦砾,辨认不出原本完整的模样。

那一场火之前,这里应当并不萧条。这时节年生的荒草还没长起来,供人来往的碎石路宽得两人同行尚有余量。便也刚巧和旁边的植被分隔开来,即便二人熄不了燃起来的火,也不至于变成放火烧山……

“走罢,不会有事的。”

渊唳云天生是带着良善的,而平日里那一层凉薄或许正来自于曾经的遭遇。裴鸣月明知医病也要医人心,可是在前者这里,裴鸣月有时候倒觉得自己才是被医的那一个!

黄沙难起风雨色,关隘内外人如囚。离开是身不由己,留下也是身不由己,多思者多梦,又何尝不只是因为梦里还能短暂的确信什么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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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长路无声,西北多寂寥。久闻塞上江南四季如春,如今春风吹至,若不是尚有早应好的事儿,裴鸣月也想去看上一看……

褐土纵横,水划沟壑。踏马行在其间,辽阔而明朗的线条连带人心一道变得空旷。

裴鸣月突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父兄没想过什么报仇,贪官污吏总有人去整治,自己一门手艺偏安一隅,也不用想什么今古之别,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不被饿死,倒也不错。”渊唳云兀得开口,好巧不巧说出了裴鸣月的心里话。

裴鸣月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意,原本自己还存着这样惰怠下去的心思,可是一切都在听到渊唳云这句话的时候儿烟消云散——莫说什么胎穿,也不用讲什么前世今生,裴鸣月的心早已在书文之中便寄心此间。

“什么饿的死,饿不死,什么都不做,只剩下你我,谁都不在的话,又谈什么生死?”裴鸣月默默的把话说给自己听,可藏不住被渊唳云听过去。

“哦。”渊唳云不理解前者有时候似乎总想给别人讲懂些什么的目的在哪里,可依旧会很给面子的迎合一句。

美山川迷人眼,或许这就解释了京城内外那些官员豪富,又是如何为美人美、金银堆迷了双眼。

“只不过是那一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我们能够沉醉拥有的是清风明月好山川,因而便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刚巧有了渊唳云的话,裴鸣月自己倒是想通了,“我们早些往前走罢。”

前路仍是旧颜色,看得久了,便也觉得毫无新意起来。走了一段,两个人、两匹马,月夜星荧,薄云摇晃,终于原本的天地无垠变成了此时的何处舟泊,裴鸣月也就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逃避得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你的意思是我在逃避复国么?”当初他们就是这样逼母亲的,如今回过头又是这样来逼自己,宇文敏不觉得面前这些人不知道‘大楚兴、陈胜王’的故事最后走向的怎样的结局。

京城的夜明珠闹出事端,眼前这几个傻子就想借势做什么天命所归?也不想想自己如今几斤几两,寻常百姓眼里面又爱不爱他们口口声声要“光复”的这个故国?

一群傻子想去送死,宇文敏还想再多活几天——手下的针线都是江南那家人教出来的。

逃来逃去,宇文敏也只是一次次逃离开朝廷对前朝余孽的追捕,从没有逃离开这群自以为是的人……

“属下不敢。”皇族后代无心光复故国,倒是一群下属在这里惑主,倒行逆施的事情传出去,他们的图谋便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属下只是劝小姐不要心软。如今我们已经和京城里有心之人取得联系,他日谋得大业,肃清朝野,必然还政于小姐所诞之子。”

宇文敏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就是要逼着自己找一个“余孽”生个孩子了。

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知母不知父的生下来的。只因为那时候“尚在蓄力”,宇文敏的母亲先后有了几房驸马,最终于怀上了自己……怕的就是分利不均,未成先溃。

到如今,这种笑话难道啊还要被他们重演一次么?宇文敏知道自己应该忍,可是由心到胃,忍不住的恶心:“寺庙清修之地,休要让这些事扰了三光,自讨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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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陛下,小李大人颇有其父之风,夙兴夜寐,也一直能撑得住……可这手底下做事的哪个不是肉体凡胎,日日坐在桌案前面,不曾舞刀弄枪,身体哪里撑得住?”

把李平安放在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地方,皇帝自也是存了试探嗯心思——皇帝连血缘亲情都不肯俱信,又何况是功高盖主的李家后代?

“哦?”皇帝知道这群人把李平安的勤勉提上来是做什么的,一则是在自己面前用眼药,试探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二则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此给自己谋取利益。

皇帝可以酒池肉林,但一步步拼杀出来的皇帝再昏,也绝不庸傻,当然不会被几个大臣牵着鼻子走:“朕倒是认为这失窃之事,应当是解决的越快越好。”

“至于什么劳逸结合,什么身体支应不住……”一旦皇帝的自我毫无节制的发展成独断专行,同所有人反着干倒成了种逃不开的习惯,“若是朕没有记错,想当初你们可是同朕说了又说,只说李家小子文武不就,德不配位。”

“怎么?如今勤奋些又成了错?”

当人能轻易被情绪左右的时候,一思一念之间的打算也就极容易被人控制。对于寻常人来讲或许影响不大,对于一国之君来讲,殃及的便是天下百姓!

“臣不敢……”

“去,给朕把平安那孩子叫来,要他务必中午前回到宫里来,朕要同他一同用饭。”这前半句是皇帝吩咐左右的,而这带着讽刺的后半句话明显是甩给没有眼力见开口的大臣的,“如此,也能叫管大库的都歇上一歇,劳逸结合!”

“哼!”

皇帝带着气退朝了,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反而是分析起李平安彻夜清算大库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这李平安是勤能补拙,还是和他那个爹一起演给朕看的?”

左右瑟瑟发抖,一看就是不能成大气候的样子,皇帝看着又是一阵头疼,扶额把人都骂了下去:“罢了,看你这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笨鸟先飞,忠君之事,李平安的解释似乎很合理——这大库里有多少是寻常百姓的血汗,打理好了也得不到什么拥戴,皇帝倒也不在乎李平安把事情“做好”。

孤天吊月,李平安被皇帝留在了宫里,一壶辣口的酒沾在嘴边时,李平安照例有些不适应。、

不多时,双目迷离,月映三重天,一时间也不显得那么孤寂。

“勤奋?夙兴夜寐?”

“哼!还不是他自己能力不够?”李定疆一动气,已经不保的那条臂膀不知道为何又隐隐作痛起来,“我在这齐鲁拼得个头破血流,他这小儿却端坐高堂偷懒?也是枉为我李家男儿!”

“将军,少,小李大……公子他深受陛下喜爱,还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一同用膳了。”每家有本难念的经,属下跟了将军这么多年,也见过这位小李大人……其实根本没有将军口中这样不堪。

“此话当真?”此言一出,李定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真的还对这个儿子带着希望的,“三岁看老,七岁看小,我早便知道他是个如何不争气的东西了!”

“将军……人是会变的。”

“变?”

“人是会变的?人真的会变么?”李平安也想不到酒意上头,惹得春桃落面之时,自己竟也还会盼着父亲变上一变。

只是时至今日,李平安想要的已经不是父亲对自己的肯定,而是……齐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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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春光朗朗,何负美酒佳人?”似乎也没有人过问皇帝,只是杨承去了齐鲁,李平安也不在宫中,皇帝便喜欢对着美人自言自语。

“陛下……”

“怎么?美人儿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

皇帝酒量很好。好像这些能坐上万万人之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很少有什么破绽。

几杯酒下肚,美人儿面带桃红,刚才落败的桃花便又在这宫苑之中开了起来。倒是皇帝,几杯酒把脸喝得发白,迷离的眼比美人还要更勾魂些。

美人儿醉了,于是便依偎在皇帝身边,盼望着能得到皇帝的青睐。皇帝乐得如此,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

黄昏日暮,皇帝也是会累的。看了看怀中已经睡着的美人儿,皇帝倒没什么怜香惜玉的,直接往身侧一推便站起身来。

左右自然凑到皇帝身边,馋着人回宫。至于被推在一侧的美人——酒醉的人惧冷,春风划过玉肌裸露之处,吹皱了美人皮。

“姐姐……”

嘴上唤几句已经不错,十几个舞女没有人主动凑上前的……没人知道皇帝是厌弃了她,还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舞女的一厢情愿。

“将她们都带出去,陛下今日累了。”

留在家里养活不起,如今到了宫里日日夜夜笙歌曼舞,没有半点儿是由心的喜爱,终于也不过是被吆来喝去的玩意儿!

“陛下……陛下。”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微微发颤的肩,姑娘还在口中念着皇帝。

是了,把她卖进来的人告诉她到了这里就有了吃饱穿暖的生活。教她歌舞的人也告诉她要讨好皇帝,变能吃饱穿暖。

“陛下……”

“把她弄醒。”没了根的太监可没有这心怜香惜玉。毕竟怜了又能如何?这美人儿也不会看上他们这样的“烂人”。

于是一盏凉了的酒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美人儿没醒。

“真是晦气,糟蹋了一杯酒还不够?”管事的大太监见这边一再耽搁,白眼甩了过来。手底下的人的当然就把怨气直接甩给了这无辜的美人儿。

粗暴的把人拉起来,带着茧子的手碰到轻罗下的肌肤,直接将娇嫩的人儿磨醒,慌张的开始四下里寻找皇帝的身影。

一双眸子里的慌乱和期待做不了半点假,可是太监宫人们早就见多了这等事,只是毫无耐心的张口催促着眼前人赶紧离开。

“陛下呢?刚才陛下还……”

“带下去!”不远处一道人影随着衣袂飘动绕过了花园门口,大太监看见的同时便赶着下人快些把醉倒的美人儿送走,“怎么还要这疯疯癫癫的人留在这里?”

美人儿被拖走了,花园又恢复了平静的春光。橙红遍照,落英让周遭显得有些萧瑟。

日暮不知归何处,抬首岁岁似故朝。只可惜美人明日窥镜,有恐怕青丝白发。

“主子早生华发,有些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这些人总是这样毫无礼貌的闯进来,宇文敏抬起头,一双泛蓝的眸子里带着血丝:“哦。”

“主子,有些不该掺合的还是少掺合为妙。”

宇文敏知道他们发现是自己存下了那封信了,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宇文敏便不可能是为了送死去的:“就如你们说的,我终究是个女流之辈。”

“若是我真的爱上了他,你们又要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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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主子将来是要坐拥天下的人,一个男人又算什么?这天下都是主子的。”来人好话说了一箩筐,宇文敏知道这是他们现在还需要自己。

当然,好话谁都愿意听,宇文敏只是笑笑:“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去爱上一个那里面出来的人。”

“只不过……”宇文敏放下手里的绣样,侧过头去看着来人,“你也知道这还是女子闺房,你们无论是保护还是监视,往后也该注意些。”

“免得到时候那里面的人不会如你们所愿的上钩,岂不是白亏了你们一步步为他铺路?”

母亲太早有了自己,便更容易被这群人掣肘。可母亲走得也太早,以至于还没来得及让这群人看到复国的曙光——于是,宇文敏知道母亲走之前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压抑之中。

如今不一样了,宇文敏知道用一切可能,转化成自己需要的。

话说完了,宇文敏并没有表现出一副很是迫切的模样,只是默默的又拾起来绣绷子,在这明摆着毁眼睛的昏光下一针针的绣着。

蜡泪又滴了一颗在底下的烛台上,宇文敏知道自己还有的是时间耗,可是下手的人却改按耐不住了,伸手就要去熄灯。

“是,主子。”

宇文敏的手没有停,一边整理着线,一边全然当做没有听见来来人的话。

“往后我们不会踏入主子闺房。”

这就是了,不主动进来,那些她连见都不想见一眼——又或者哪一个就是她生父的男人,就更不可能随便被送进来。

宇文敏不求什么清清白白的死,也无心听那些所谓的《烈女传》。只是不想愧对母亲用生命为自己争取到的这一线自由……不想愧对那些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死去的人。

“该死的是你!”

“你怎么没有死?”

小侄子什么时候这样和自己这个舅舅说话了?是,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母亲和舅舅一家人是不是还不会被皇帝……

“轰隆隆!”

闪电仿佛要劈开营帐,雷声如滚碾一样排排压来,电闪雷鸣下的与是大是小还是未知,只是不远处山丘上的一棵树已经被接连落下的三道闪电劈得燃起火来。

无人去管的话,也不知道那一片树林明日会不会直接烧得焦黑?

雷声终于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人。杨承睁开眼的一瞬间,心里莫名甜滋滋的——是了,小侄子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甜甜的笑着,怎可能那样骂自己?

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魇罢了,都是梦魇!

“殿下可好?”殿下身先士卒,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的不堪。身边跟着的士卒年纪都还小,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装得那么深,人前人后把自己伪装得大变样,只当是外界的传闻出了偏差,不然陛下怎么会这样疼这位殿下?

“殿下近来总是惊梦,小的这里有个安神的方子,不知殿下……”

“在外做事,睡得太沉不好。”

并非是杨承不肯接受旁人的好意,这话也是五分真五分假。在宫里面呆的久了,孤身一人,所有的善意和恶意背后,谁也说不清到底藏着什么。

杨承不敢用自己的命赌,不敢用母亲一家上上下下百来人期望下的这条命赌。

“是……”小侍卫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此时更觉得殿下其实是个顶聪明负责的人,噎了半句,又道,“殿下教训的是。”

教训么?杨承侧过头去想说一句: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看了看小侍卫一脸虔诚的模样,终于还是转回头来。

“继续休息休息罢,不用替我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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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夜寂天空,周遭都静得不行了的时候,杨承反倒睡不着了。

端起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水,入口的冰凉刺激了唇齿,苦涩也终于把杨承从纷杂的情绪里带回了现实。

望着前路,离着京城越来越远,是杨承头一次在皇帝的应允下,“光明正大”的到了一个远离皇帝掌控的地界儿,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到京城。

皇帝没想杀他,杨承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只是派来锉一锉有些人不该有的锐气,两相争斗之下,探一探母亲一家可还有余党……

早些年杨承只知道圣贤书上的母慈子孝,父子和谐、兄弟同心,却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母亲生下自己的那一刻,舅舅一家上上下下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殿下还没睡么?”

身边刚才睡下的人又醒了,杨承放下已经被手捂温了的茶杯,望望帐外的星月,看向开口的人:“也是时候该起身了,你们收拾好,我们乔装入城。”

“殿,是,殿下。”

背过身去开始准备,杨承眼睫微颤——旁人不知道他为何要早走这片刻,其实无非是怕动了情的人促膝长谈,说起任何过往,都是他不愿意承受的。

风卷云散,夜自清高,拂面的风并不是那样如意,有些路却依旧不得不走。

“陛下说你能干,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聪明了?”

李平安安跪在下手,抬头看着满眼失望母亲,似乎已经提不起什么心寒。于公,母亲是将军夫人,自己官卑职小;于私,面前是生身父母,骨肉至亲,李平安跪的不憋屈。

只是母亲那一句句话,总能在李平安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所谓亲情的时候,更深的插上一刀,钻骨剜心。

“母亲,俗语说……”

“那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在同僚中丢了多大的脸?”眼前这个孽障受皇帝宠爱,打破了面皮不好交代,李夫人手中的瓷碗,终于还是砸碎在李平安膝前,“今日能做到的,难道往日就做不到么?”

“还是说,只有为了你自己是做得到的,为了你父亲,为了这个家,你便不愿意做了?”

“母亲教训的是。”

多说无益,李平安只是俯首叩头——好不容易忙完了皇帝派下来那些鸡毛蒜皮的烂账,华表楼即便运转得再好,也总要定时关照一番。

不过比之往日,如今李平安倒是多了几个堂而皇之走进去的借口,至于在其间又见了什么人,就是华表楼内部的事,皇帝的手也未必伸的进来。

“我儿旁的本事不长,倒也学会那一套阳奉阴违了。”

李夫人带着冷意的话回荡在屋内,李平安依旧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言。小时候以为有些路,一定要走父母给的那一条……

直到遇见了那个走着自以为唯一道路的小国师,李平安反而明白了属于自己的道理。知道路有千千万万条,即便走的那一条没人走过,也无人同行,只要是路,就可以走一走。

“母亲息怒,平安并无此意。”

“如今华表楼都去得了,女子也是养得了,李府的开销倒是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父亲何时回京,也是与你没有什么相干的。”

说来说去,不是父亲就是将军府,这样的贤妻要多少人嫉妒?李平安跪着,心里也笑着——福祸相依,或许这份亲情的殊途,也是自己这条路上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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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当真那么糟糕么?

与皇帝分道扬镳许久的理智随着暮春一起,片刻的回笼。刚才从贵妃的宫苑里走了出来,那个一直不言不语的老三安静得无趣。

大儿子自打那日去狱中见了杨承一面,对自己这个父亲有了明显的疏离。老二又是不久前才被皇帝自己派到了齐鲁——孤家寡人似乎都是皇帝自找的。

朝堂上大臣的欲言又止,一个大库的利益倒是能让这群人争得头破血流。

“既然想要那个位置,情和爱本就与你无关。”

“站到那个位置上,所有人都会爱慕你,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不属于你的。”

一声声皇帝早就记不清这些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长成什么样子,只是言语里的意味深长与高高在上至今还算得上是午夜的梦魇。

那时候的皇帝尚且年轻,为了情和爱才拼尽了全力想要站到如今的位置上……

“陛下,李大人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去华表楼……看这时间,应当是又被将军夫人刁难过。”

“他如今倒是也知道犒劳自己了。”不知怎么的,皇帝心里突然有些欣慰。自己这三个儿子从小就缺少自己的管束和陪伴。

老大小时候,皇帝还忙着从一群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甚至还要比过那个跟着父亲开疆拓土的公主姐姐。

再后来,老大去了边关,一年到头和皇帝也没有什么联系。

老二……老二从小到大倒是养在自己身边。细思量,皇帝却觉得:除了杨承还在襁褓中,自己感受过身为一个老父亲逗弄孩子的快乐之外。再长大些,自己似乎再也没有从杨承的成长中感受到半点本该回馈给生身父亲的欣慰与认可。

养在母亲身边老三,就不必说了。

所以,李平安这里,皇帝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快乐。不是那些教坊送进来的白面小倌带来的魅惑,更像是一对真父子。

“陛下,可要叫李大人晚些时候进宫来?”

“不必了,他年纪也不小……同他说,这一旬晚些日子再进宫来罢!”这个年纪原本就该是意气风发敢闯祸的时候,别看老三在自己面前蔫蔫的,背地里也有几个狐朋狗友,踏踏青,策马扬鞭,“你先下去罢。”

“陛下……”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今日下手这人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是憋了话不吐不快,皇帝早就有些察觉,“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么?”

皇帝目光落在身上的瞬间,下手的人只觉得帝王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那个无所不察的明君。一道目光能够洞察一切,一切好的坏的,也都能被曾经年轻的帝王所接纳。

可如今不一样了。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陛下,外面有人在传,说陛下把将军府的公子养在宫里是做,做娈童的,是为了打压将军府,要当年的功臣一个个摆清自己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打压是必然的,但他还没有恶心到靠着玷污一个少年人的清白来恶心他的家族。

即便在见到李平安第一眼的时候,皇帝也被这天可怜见的劲儿拿捏过……

“娈童,呵,好一个娈童,朕要是有心毁了一个人的清高自傲,有千千万万种办法,为何要把朕自己也算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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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大男子志在四方,像是大殿下那样戍守边疆的才算是真男人,这样到皇宫里面靠着一张面皮去魅惑皇帝的算得了什么?”

推杯换盏之间的大言不惭,倒是不知道这花天酒地的人又做了些什么?又或者干脆只是嘴上功夫,说过了,便可以一副清高自恃的模样来指指点点……

穿过窗子的光影洒在人的身上,几乎要把人吞在影子里,李平安就这样端坐着,静静的望着周围的人,看着端菜的小厮忙前忙后,听着那些因为酒醉变得肆无忌惮的你一言、我一语。

李平安原本是想笑的,只是没有清茶入口,原本的笑意便被苦涩所取代——不是什么家恨。一群不堪重用的年轻子弟成天只会花天酒地,国将不国。

“你以为只靠着这面皮就能换来官做?”

“不然?”先开口的人又是三两杯酒下肚,再张口就是含混不清,“一个将军府出来的,看上去倒是谁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一样。”

“啪”愤愤的摔下筷子,后者似乎是听不下去了,“呵呵,你也说了是将军府出来的。”

听了一会儿,李平安觉得有些无聊,站起身来奔着后厨去了。

“刚刚那个人……”李平安推开门的同时,穿堂风拂面,说话的人一瞬间酒醒了,“是不是李……嗝!李平安?”

“是他便是他呗!”

“家里都看不上他,他自己倒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要是我,死在大漠,好歹能要人高看一眼。”

要求了他人,又何时要求过自己?风过后,又是一壶酒,昏昏的红了脸,借着窗外飘进来的花香,迷醉得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生活着么?”众人口中的边疆大漠,看少了是巍峨,心乱时是孤寂,久了……便只是简简单单的荒无人烟。渊唳云有些不理解,不理解裴鸣月此行到底要去找什么人,应什么约?

“当然。”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靠近边境,有战乱,又少有各种资源,渊唳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生活?明明有那么多土地没有人种,有那么多事情短缺人手。

抬首是黄土,低头是春风扫过的浅薄青绿。裴鸣月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渊唳云的问题。说有一处后世有沉厚绵长的文化,还是当下里总有人生在这里,不肯背井离乡,便要好生发展下去。

“还远么?”迟迟没有等到裴鸣月的回应,渊唳云也不纠结于获得这个答案,不久又重新提出了个问题。

“转过这片山也就差不多了。”塬梁峁,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个个水过留下来土坡,裴鸣月检查了一番随身带着的物件儿,“快到了。”

黄土过后有水流,水流溯源见人家。第一眼看到炊烟袅袅的时候,就连裴鸣月都恍惚当成了又是哪一出的大漠孤烟……直到,有人迎了上来。

“你是裴鸣月?村长要我带你去见他。”

裴鸣月点点头,正要跟上去,忽然心里微微悸动,侧过头去看向渊唳云,果不其然后者也蹙起了眉头:“你们村长为何不亲自来接?”

“你有多大的身份,要我们村长亲自来接?”来人不知是心虚还是不满,只催着裴鸣月快走,“你走不走?若是不来……我们村长也不缺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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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带我去见你们村长。”裴鸣月并没有顺着来人的话说下去。

侧过身去大大方方的和渊唳云交代起来,裴鸣月并非是不把来人放在眼里:“看好这些东西,你先不要跟着我过去了。”

渊唳云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只是这下倒要裴鸣月不放心了,旁若无人的抓过渊唳云的手腕,就地诊起脉来。

“你倒是走还是不走?磨磨唧唧的,真不知道村长是被什么给骗了,居然要点了名要找你。”

不管来人如何跳脚,裴鸣月都没有搭理,自顾自打量了渊唳云一番:“哦,倒也无事。”

“走罢!”

来迎的人此时也从不屑到带了些脾气,全当做没有听见裴鸣月的话,疾步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乜斜着眼睛瞅一瞅裴鸣月跟不跟得上自己的步子。

“你别东瞅西看了,到时候跟不上,你连我们村子都进不了!”

原本裴鸣月还不知道这村里的村长为何要千里迢迢的从自己求一床琴?毕竟从这黄土深深的地方进到京城去做官的实在是太少,未必听说过外祖家的斫琴技艺,又何况是这消息闭塞的小村落?

如今看看这村子的模样,只怕村长找自己的目的并不简单……

前面的身影明显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一抹笑意挂上了裴鸣月嘴角——就是不知道来迎自己这家伙到底是村长的人,还是什么人了。

一路风尘仆仆,说实话裴鸣月现在是一点路也不想走的。更何况在高原地区这样快步急行?这下好了,前人以为甩掉了裴鸣月自然就会放慢步子,毕竟如果真不把人带到,无论这人和村长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交代。

裴鸣月每走一步都在观察周围草木的变化。很难说是因为胎穿,还是因为母亲难产,裴鸣月的身子骨自然也弱,天生就对环境很敏感。

可是今时今日,裴鸣月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却不像是平时走到什么乱葬场附近的感受,反而像是一种很强的能量,强到能给生活在这里的一切都带来好运。

终于转过弯去,果然看见了来带路的人边走还不忘了回头看看,裴鸣月的出现让前者脸上的表情短暂的破碎了一瞬,又很快重组起来。

“一路上鞍马劳顿,走得慢了些,但今日定然还是有体力去见见村长的。”

前人当然听得懂裴鸣月的阴阳怪气,依旧照前一样没有回应,随着冷哼一声放慢了脚步,继续走在前面带着路。

逞口舌之快不是裴鸣月的习惯,但一时的口舌之快,能让自己这一路上轻松些,又能让本不服气的人心里先埋下一颗“来人不好惹”的种子,方便后面的行事,又何乐而不为?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一处小院门口,带路的人停下脚步,左右打量了打量,直接推开门,对着裴鸣月细细道了一声:“就是这里了,你一个人进去罢。”

裴鸣月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又往里面望了望黑洞洞的窑洞:“你不跟着进来么?”

守在门口的人犹豫了片刻,张口想要向里面的人请示,却只听见里面一声沙哑的声音从窑洞里面传了出来:“只她一人进来。”

“好。”

应声的是裴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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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走进屋来,没有裴鸣月想象中可能出现的豁然开朗,只是借着昏黄的蜡烛,照见一个老者花白的头发。

不必说,这多半就是村长。

“久闻雷氏的琴不一般,没想到来找我的竟然是个姑娘家。”村长没有转过身,只是缓缓开口,壮年男子的声音显然匹配不上这副皮囊,“村里的事要人焦心,一夜白了头,恐怕吓到姑娘。”

既然对方不主动开口要自己办事,裴鸣月权当这村长只知道雷家的琴,不知道山上的归月:“村长要什么样的琴?”

“一生到今日,我也没有什么功绩。全靠着代代相承才做了这个村长。比不上前辈古人,也不敢托大请姑娘做什么伏羲、仲尼的琴……便由着姑娘决定罢。”

啧,这话看起来容易,实则把不该有的纠结都扣在了自己头上,裴鸣月也是人,在选择困难这件事上也很难免俗。

“姑娘一路过来,带路的人没有为难你罢?”村长依旧没有转过头来。照理说这样的行为实在算不上礼貌,尤其裴鸣月又是被千里迢迢请过来的客人,而这一住又少不得要住上几个月。

可有了村长最开始那句解释,又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来人好,让人轻易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村长这句话一开口,裴鸣月便明白是一句试探。自己能感觉出来的不一般,久居于此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来龙去脉。

可事情不该是自己主动接过来的,更何况裴鸣月原本就带着个时不时要发病的渊唳云,更不想搅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里去——裴鸣月最烦这种似有似无的试探。

“我一个姑娘家,那小公子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村长明显愣了一瞬,意识到裴鸣月的目的,依旧没有主动:“哦……哈哈,既然姑娘不介意,那便再好不过。”

“姑娘不如先去休息罢,记得姑娘信上说,随行带了个……好友?”

村长的话有些意味深长,让裴鸣月更加确定前者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点头应是之后,等着村长接下来的话。

果然,村长借着安排住处打探裴鸣月和渊唳云真正的关系:“可需要安排在一处住下?”

“紧挨着的两间房便是。”渊唳云虽然偶尔想着“死了算了”,却还没有傻到四处乱走。自己去找死。裴鸣月还是放心前者这一点的。

月光洒落,银湖无波。夜色临空之时,原本还能稀稀拉拉看见的人影就都躲回了屋。好一段时日,终于可以安坐下来,渊唳云闲得无聊,站起身将屋里的陈设环视了一周,又坐下来看着地上的窗影。

“这村子怎么这么像是个无人村?”下意识的开了口,渊唳云才反应过来裴鸣月在自己对面的屋子里,自己现在的话不会得到回应。

想起适才裴鸣月把自己带进村来,只交代了一句“不要乱走”,渊唳云还怎么能不明白这地方必有蹊跷:“不是来做琴的么?”

“此番我是来给村长做琴的。”又回忆起裴鸣月还在马上就提过的话,渊唳云此时终于意识到了当中的弦外之音——闲事莫管。

重新坐回床上。精心打理过的床铺谈不上多舒适,却比几个月来落榻之地都强得多,渊唳云靠上去不久,便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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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姑娘来了?快坐。”村长照旧如昨日一样迎着裴鸣月,见后者进了院子,半分没有耽搁的请进了屋。

还不等裴鸣月说什么,村长的关心就这一杯热水到了裴鸣月面前:“也不见姑娘那位朋友出来,可是……在这里有什么不适应的?”

裴鸣月不觉得这村长有必要存什么害自己的心,坦然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比起京城的各样饮品和一直向往着的一盏江南清茶,这杯水实在是有些枯燥乏味得紧。

“我们这边平素来干旱少雨,慢待姑娘了。”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声回荡在不大的屋子,村长原本关切温和的语句,随着一声声回音慢慢带上些许毛骨悚然的意味。

“村长找我来,不只是表面上这些事罢。”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裴鸣月终于在第三日选择把手里的杯子直接放下,不再由着村长照本宣科一般走一遍流程,最终什么决定也不拿出来,白白把大好的时光荒废掉。

“姑娘说哪里的……”

裴鸣月二话没有说,起身便走:“这几日的耗费我会给村长补齐的。”

“慢着!”

裴鸣月的脚步没有停。脑海里回忆起在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个故事里,这个小村庄的故事不过是一笔带过——如今看看,恐怕暗地里隐藏的祸端并不小。

村长未必是坏人,可一定是最有故事的人。

“叮当!”

“咚!”

“嘶……哐!”

“姑娘,有些事我怕你……”如裴鸣月所料,村长在自己没有停步的时候就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抢先关上了门。

“怕我什么?”凌乱的步子,颠倒的物件儿,裴鸣月想象得到村长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并没有立刻回过头去,给足了后者整理自己的机会。

不大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生气,以至于裴鸣月的位置上,完全听得见村长粗重呼吸的一起一伏。

“姑娘,仙长。”村长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裴鸣月转过头和前者目光交错的瞬间,还是要村长出言解释的话语停顿了片刻,“我怕仙长知道了便不愿意来了,所以假托求琴一事,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我来之前,这里的事情突然恶化,连你也控制不住了是么?”

裴鸣月没有去问村长是怎时么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无心去计较村长起心时夹带的算计——村长能知道,必然有自己的本事,只要他当真是为了这一方村民,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一个不到自己一半年纪姑娘的反问,村长默然不语,良久才沉声开口:“姑娘怎么看待一个人的善恶?”

“看他做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费了半天口舌,裴鸣月径自走过去坐下,倒了半杯水给自己喝。这一次裴鸣月丝毫没有客气,更没有继续由着村长回避。

“如果说最开始是为了身边的人,发现脱不了身之后,便为了自己,做了一些蠢事呢?”

“做人又何必纠结善于恶,对得起自己的心,能做到问心无愧,远比他人给一句善恶的论断有价值得多。”

“可是他如果不那么选,恐怕……”

“如果回到过去,他还会照旧做出一样的选择,就算有愧,也该无悔。”

“无悔……”村长再张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以有一处发泄口,“是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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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雨到了北方,雨里面藏着雪,雪里面凝着冰,落在京城是刺骨的寒冷,飘到西北德行小村子里,就只剩下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黄沙。

“爹爹?”隔壁的屋子里还没有燃起蜡烛,院中也尚未响起早就该出现的脚步声。想到这里的年轻人慌了神,撇下屋里的妻子,顶着狂风,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门。

身后,是一双儿女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爹爹!”

这样的阴云注定不是安稳的迹象,小孩子对危险总有着天生的预警,不顾母亲的阻拦,闹着要抓住刚才从屋子里冲出去的年轻人。

只是年轻人的心也在自己爹爹身上,并没有为了安稳待在院子里的妻女做出额外的留停。

“你先回去,关好门窗。”迎面遇上村里熟悉的长辈,年轻人分明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忍、愧疚、惊恐等一系列不能再纷杂的情绪,可前者只是一味的劝着他离开。

“先回去,孩子,你先回去,这边有我们……”

平日里性格温顺儒雅的年轻人这一次并没有按照村里长辈说的话去做,迎着几个长辈组成的一道防线又向前逼近了些许:“我爹爹呢?”

“他……”

“村长还在忙。”

“我爹爹是不是出事了?”年轻人显然并不相信眼前人的说辞。闪烁的目光,下意识的小动作,没有一个不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其实从风起的那一刻,年轻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一直不见父亲回来……

“村长他没事,你先回去,家中还有妻子,这么大的风要他们自己待着,到底不安全。”

眼前的人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年轻人认得清晰。

“是啊,先回去。”

“我爹爹出事了,你们总该让我看看他。”身边的长辈都在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要自己离开,年轻人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爹爹若是真的出事了,你们总该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年轻人的话掷地有声。一句“最后一面”让面前挡着的人都自觉让开一条路。

心里揪着的一根弦终于还是断了,断在年轻人看见两排人尽头处一头白发的父亲,后者坐在那里,像是已经全然没有了生息。

“爹,爹!”

嗓子随着第一声喊变得沙哑,年轻人不要命的朝着父亲的方向扑了过去:“爹,这是怎么回事,爹?”

年轻人不敢置信的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父亲。只是没想到,触碰到后者的刹那,做父亲的直接倒在了儿子怀里,几乎生机全无:“本以为,本以为我可以……往后,就只能……”

拼尽了力气把撕下来的衣摆塞到了儿子手里,作为村长的父亲就这样在儿子的怀里闭上了眼,一滴苦泪滴落在年轻人的手上。

年轻人谁也没有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狠狠的钻着父亲临终托付给自己的这一块小小的衣摆,抱起父亲的尸身,缓缓的站起来,从夹道而立的人群中穿过,奔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

“孩子,我们来的时候,村长……”

“村长不在了,那我们怎么办!”

“村长是不是把……”

年轻人已经尽量想要对耳畔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可依旧做不到,两行清泪落到面颊便被风干——据说眼泪落在逝者身上,会让逝者舍不得人间,不入轮回。

可是父亲死的蹊跷,或许本就没了轮回的路。

风雨骤来也速去,与此同时的江南,一座深山里,一家人的双生子先后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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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听罢了故事,两个人都没有主动挑明,可裴鸣月分明知道:故事里的年轻人必然就是如今的村长,前任村长临死之前塞给儿子的一角衣衫,就是让面前人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的根由。

“所以那上面记的,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能让人一夜之间成了这幅模样的,能是什么好办法?

裴鸣月知道,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牺牲性命,一个人换一个村,村长的父亲是这样做的,如今的村长是这样做的,接下来也总会有人自愿或被自愿的这样选择。

长久以来延续着的有效办法,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好,并不会让村长打定主意把裴鸣月算计进来。一定有什么变数是村长自己意料之外的,走到现在彻底就要失去控制……

“如果一部分人的牺牲能够换来更多人活命,如果是姑娘,姑娘会怎么选?”村长说完了故事,半晌裴鸣月也只是笃定的应了一句,村长等了又等,迟迟没有等到后话,不得已把自己堵在胸口的话问了出来。

“这不是我会怎么选,这是看他们要怎么选。”村长的情况果然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裴鸣月还是希望村长主动把事情说个明白。

裴鸣月不会蠢到去问一定要牺牲一个人的话,村长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眼前坐着的人一头白发,早就证明了他的作为。

“他们选不了。”

“我知道这不得已也是我无能……长辈们劝过我。”

“是什么?姑娘还是童男童女?”进来村子的时候裴鸣月就已经观察到,这村子里面几乎没有小孩子,现下里听了村长的话,还怎么不知道其中的蹊跷?

“姑娘和小儿都可以。”

“所以你的夫人是替了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替旁人家的女儿……终于替无可替的时候,总会有人渐生不满。”

这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裴鸣月自问够不上中上,偏偏找到自己头上来,村长定然是有自己算计的。

“我并不是想要姑娘牺牲自己,只是这全村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个姑娘家了。”

与其找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姑娘家去送死,倒不如找自己这样一个或许能自保的。村长当真为了村子打了个好算盘。

村长有自己的心思,明知道裴鸣月知道了这一村人的命运皆系于一人之手的时候,绝不会坐视不管……

是,裴鸣月自然不会不管:“我可没有师弟的本事。”

“我也想过带着他们离开,只是离开不久,就会暴毙身亡。”村长把自己愿意说的都说给裴鸣月听了,“留下来的,秘法运转起来尸骨不存,和父亲那时候并不一样。”

“时间久了,他们便以为是我个人私欲。”

前任村长在时那秘法只需要自身之力,到了如今这村长在任,或许是能力大不如前,或许是另一方的能力越来越大,秘法再运转起来就不得不一同献祭掉其他人的性命。

一年两年,一家两家……时间久了,没有人亲眼看到村长口中的秘法长什么样子,于是一切罪过就成了村长的。

“这一次,全村最后一个新生的小儿,他母亲是误入此间的孤女。”

“小儿不能没了母亲,全村也不能挟恩图报。”

“原本是半年一次,后来成了三个月,到如今……一月一次,眼看着又不远了。”

裴鸣月想过村长急急的找到自己是横生变故,却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急,甚至没有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分辨面前人一字一句的真伪。

“姑娘若是不想趟这浑水,村子是拦不住外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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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这话看似是个选择,实际却把人架在了“救世”的高台上下不来,裴鸣月明知如此,却也知道村长看着一村人无辜丧命时的悲凉。

分明是自己的亲人,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在旁人眼中丧于己手。

若只是背负骂名倒也罢了,如今骂名背了,一副身子行将就木,却发现以往死生诀别换来的一点点希冀也不复存在。

只是如此一来,裴鸣月倒也明白自己一身锦衣华服来到村里的时候,为什么为人避之不及,为什么引自己来见村长的人又万般警惕。

原以为村长是个假的,却原来是村长已经失去了民心,自己也被当做帮凶。

“那这琴村长还要不要了?”即便琴做好,以眼前这人的状态,怕不是直接随着他入墓了。

实话讲,裴鸣月有些舍不得。

“如果可以……希望我还能活着弹上一曲。”

分明是爱琴之人,裴鸣月能理解村长的心,并没有多言,沉默了片刻,回应村长之前的话:“我去安顿一番同行人,若是一切妥当,我再同村长来叙话。”

走出门来,风卷的黄沙在院墙外落幕。明月打在窗前,人影孤零零落在地上,裴鸣月的脚步停了片刻,继而匆匆离开……

望着关好的门,裴鸣月抬起手想要敲开的时候,又开始犹豫——渊唳云偶尔展现出来的那些下意识,分明昭告着他是拥有小师弟记忆的。

刚才裴鸣月所谓的安顿,实际上是想好好同渊唳云谈一谈,哪怕后者能够将小师弟那些法术发挥出十一来,自己面对村长所求之事,也能更有把握几分。

没本事把自己搭进去不要紧,渊唳云和这一村人……裴鸣月不敢轻易去赌。

“你怎么来了?”原本瘦高的姑娘,在月下更显身材颀长,难眠的渊唳云早就在屋内看到了来人的驻足,主动迎了出来。

“你……”

裴鸣月想要长驱直入的问,想起前者的逃避,被这话问得晃神了片刻。

这一晃神,裴鸣月看见地上的影,黑暗不断向光明延伸着——村长一定还瞒着自己什么。

村子临近边关,如果这样一群人走不出去,外面的人又极其容易困在这村里天然的迷阵,岂不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为什么朝廷不派兵驻扎此处?又为何此间看起来少经战火?

一桩桩,一件件,裴鸣月意识到这些答案或许都指向那所谓的“献祭”。

“没事,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来寻我,莫要自己捱着。”这些真相搞不清楚之前,裴鸣月不想轻易把渊唳云掺合起来。

如果他真是小师弟倒还好,若他只是个和小师弟相干、相像的人,自己又凭什么把一个无关的人牵进来?裴鸣月自问不是个挟恩图报的。

鸡啼报晓,村长没有等来裴鸣月的承诺,裴鸣月也没有再用离开相逼,逼村长自己说出实话。

“边疆无人戍守,这一个小小的村子拦了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们一代代人。”

“其实早些年有的,不过是……”听到裴鸣月带着质问的陈述,村长黯淡的眼眸中猝然亮起一点光。

“阵法和秘法原都是用来打仗的罢?”

“是。”

裴鸣月没来由的有些怀疑,这村里走不出去的阵,或许就是哪一代皇帝命人所建,只是现在还并不是分析下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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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所以为何要瞒我?”村长想要自己来分担他护不住这个村子的愧疚,事到如今却连前因后果都不肯与自己具陈。

昨日里裴鸣月想了一夜,终究觉得村长的话里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世世代代留在这里,‘活下去’与‘逃出去’都是难题,为什么全村人只想着前者,却不尝试离开?

于是裴鸣月想起那本《鹤引·归华表》里记载的一段过往秘辛——不知从哪朝哪代起,一支忠勇双全的军队留在边疆,皇帝不辨忠奸,可他们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心。

后代子孙一直延续着过往的精神,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贫瘠的土地带来不了足够的营养,能接触到的外村人也少之又少。他们没有祖辈那样健硕身体,也没有延续下来尚武的基因。

剩下的,就只有血脉里不变的戍守之心。

“既然是为了庇佑一方,自我选择的牺牲又有什么不能讲出来的呢?”没有了既往的武力,可边关的敌袭却不曾中断。想要拥有力量,就只能借助一些其他手段。

这一段往事曾深深打动过裴鸣月的心。刻在骨子里的坚守,哪怕为的是一群终其一生,未必知道自己姓名的人……这种大义,绝非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是。”就像村长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找上裴鸣月一样,村长也没有要求后者解释从何处得到的这些消息,“秘法也好,村子的阵法也罢,都能够让村民在外敌突至之时拥有更大的力量。”

“只不过,事情结束后,他们会忘记一切……除了每一任村长。”

“但力量增长的前提,是自身愿意。”似乎是怕前面的话有什么歧义,避免因为没有证据,就像是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成了自己的一言堂,村长特地带上了这句解释。

“而今皇帝好酒色,境外对边境的骚扰自然就一再频繁……”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村长再说下去,裴鸣月自然能理解。

一开始的失控或许是因为这“以命换力”的法术本就带这些邪性,到了后来,就试一次又一次的频繁运转,村长吃不消了,“法”的另一端,也自然随之贪得无厌起来。

毕竟这世间皆有定数,得到了什么,少不得要失去些什么。

“所以,你想要停下来,却不敢?”裴鸣月很希望村长能够正视自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明白,可她也知道,村长的逃避并非懦弱——哪一战死的不是他的亲人,哪一战死的不是他日日所见的人?

不停,或许只是一部分人在法术的运转下失去性命。停下来,一群老弱妇孺怎么打得过来骚扰边境的精兵强将?

“我会留下来,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

“我想停下来了,所以无论姑娘能做多少,只要姑娘留在这里,好歹为他们……多了一线生机。”村长是怀了必死的决心的,因为他知道,一切再继续下去,只会愈发的脱离掌控,“前人留下的术法我们学不会,可来犯的敌人却阴邪得很。”

听着村长的话,裴鸣月只剩下沉默。

村长并没有理会裴鸣月的沉默,也终于在“道德绑架”了裴鸣月许久之后,说出了一句自己的心声:“这本就是十死无生的一条路,姑娘若是做不了什么,也千万莫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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