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一路西北向,裴鸣月估摸着以渊唳云走走停停的速度,自己不日就能追的上。
看前方烟尘飞扬,马上人的背影也着实熟悉,踏马疾行,赶到了渊唳云身侧:“几日不见,倒还安好?”
渊唳云并没有回应前者的明知故问,只是缓下马头:“你为何不卜算一番?”
话虽是问句,细看过去,就能看见渊唳云一双眉眼之中却无半分犹豫懵懂,反而只像是为了引起个话题,特地找了这么个借口。
只不过裴鸣月似乎是有些当真了,同样勒了勒缰绳,要马儿缓步而行:“算了就能不去了?还是算了我便不来追你了?”
接连的问题没有考住渊唳云,渊唳云只是笑笑,勒了马又复前行。
“晚些时候找个地方歇下来,我与你调理一下。”既然自己活着出了京城,又到了渊唳云身边,身为医者——裴鸣月说什么也不会放任前者的病情继续这样拖下去。
“也不知你是想好还是想坏,更深露重,你就在那河畔一直等了这许多天?”在医者眼中,病患做了什几乎都是无从遁形的。裴鸣月无心和渊唳云计较详情,只是给自己也寻些乐子。
时不时逗一下不大的孩子,怎么能不算一种趣味呢?
一路行至日昏,二人也再少有什么交谈。只是刚才渊唳云的问题要裴鸣月动了心——卜来卜去,岂有算尽之时?算来算去,也无非是以身入局。
西北人烟稀少,想要寻一处可以落榻的农户都不算是一件容易事。由此一来,难免又是寄宿荒庙古刹。一次两次不习惯,次数多了也还算是驾轻就熟。
渊唳云开路,裴鸣月殿后,清扫一番,挑个合适的地方坐下来。对清风、对明月、对星辰,全无咎。
这边荒村破庙,那边楼宇亭台,同是以身入局,有谁知荒年流离,水患成灾?有谁知今宵明月,前月深仇?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正是如此……所以也但愿那个孩子识相一点!论斗,他又岂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的对手?”
一个小小的李平安,霸占了“原属于”众人的利益,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众矢之的,说来也是可笑!
“你觉得他当真是个聪明的?”来客和主人家明摆着是一条线上的蚂蚱,荣辱与共,不敢说句句没有留手,对待李平安的态度确一定是统一的,“若是聪明,又何必把自己往火坑上边推?”
“我若是他,我已经离开了一个火坑,又何必自作孽的往另一个里面跳进去?”
如果不是为名为利,又能为的是什么?一群在官场上呆久了的人,可并不信什么所谓的“少年意气”。
“你我幼时没有这般时候……你可莫要忘了,他归根到底是个武将之子!”
“无论如何,他也是嫩了些!”
众人怕的又怎么可能只是区区一个李平安?怕的无非是里应外的父子二人……一文一武,便是喊一句“清君侧”,也未必不会迎来百姓的一呼百应。
来客从主人家走出来时夕阳日斜,映了满墙血红,照在车马上,也像是注定了一场风波诡谲。
“收了,收了,看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坊市相近处,管事人的吆喝也随着拉长的影子一起变得可怖。
反倒是温暖的光线落在忙碌的人身上,是街道前前后后唯一让人看的过眼的色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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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殿下,这事断然不可能只是一个巧合……”这位殿下虽然策马如风,可都是习武之人,一直相伴左右做事,想要发现二殿下不支之处,也算不得一件难事。
众人口中千娇百宠的皇子殿下,陛下舍不得出事,到底安插了一支精兵强将一路辅佐,想必还是在乎他安危的——很难不让人想到所谓皇室秘辛,那些父子相爱相杀的故事。
“世间的巧合永远比预谋多得多。”杨承知道皇帝本身也不在乎自己能不能真正意义上把这件事查清楚查明白,只是面前这小卒显然是真心关心自己,杨承便也多说了几句。
“可是殿下……”如果是巧合,又该怎么解释陛下把刘和放归故乡?又该怎么解释京中查了又查,却无半点眉目?
“无妨。”杨承知道面前人的担心,只是许多事宜早不宜迟,上面的夜明珠拿到了。都是宫里的物件儿,偷盗之人想卖也卖不出去,只怕在滩涂脸干也撇下不少,“后面还要去齐鲁理事,陛下不会为难于诸位的。”
“更何况,陛下待我如何,诸位也是心知肚明的。”
皇帝老了,很多事情难免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杨承将马拴在河道旁的树上,笑道:“来几个人随我把东西带回宫里去,若是当真有什么问题,自有我来承当。”
看着金珠珍宝被端到自己眼前,上面还明晃晃的摆着那几颗夜明珠的时候儿,皇帝就知道自己有些事似乎是做错了——杨承同其母家一样,很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陛下,臣寻了专刻摩崖造像的匠人,这造像上留有水道等诸多通道,偷窃之人阴差阳错发现了水道,藏匿其间。幸而不知道这造像内的密室,方便了臣把东西找回来。”
杨承长大了,有哪里隐隐约约的变了。皇帝微不可查的愣了片刻,不知道是想起来哪位故人。
“朕……”
皇帝失策的又那只是杨承得了人心这一件事?把杨承放到宫外,对于一个压抑久了的人来讲,无异于海阔天空凭鱼跃,这才是皇帝真正失了主意的所在。‘’
“你可与大库核对过,这当中可否齐全?”
皇帝开言,便是知道这东西齐全不了。既然落在江滨,定然有喜欢光闪闪物件儿的鸟兽虫鱼捡回巢穴去,自然不可能齐全。
“臣尚未……”杨承知道皇帝这是等着自己的把柄,“臣知罪,请罚。”
“哦?尚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罚了杨承,自己辛辛苦苦的慈父形象便毁于一旦,皇帝暗自咬牙,怀疑起这个儿子如今是“聪明”了,起了反心,“也罢,念在承儿你还要去齐鲁的份儿上,朕便暂时不追究此事了!”
“到了齐鲁,你要切记秉公执法!”
“秉公执法”四个字被皇帝刻意咬得很重,就像是在提醒着杨承什么。
以至于路途颠簸,杨承从美梦中猛然惊醒,脑海中还不断盘旋着这一句话……
“殿下怎么了?”
听到身边人的呼唤,杨承一时确有些恍惚。
适才的梦实在是太真实,真实到若不是旁人唤起,杨承都要沉沦其中。
“无事。”
无事,无事……那时候自己说什么,等我无事了便来陪母后,等舅舅无事了便来找我——梦里,无人有事,却只剩下一个小侄儿还肯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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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前面是何地界儿了?”杨承整了整衣袖,把身子坐得更直了些,看向左右跟随的众人,“进入齐鲁管辖范围前务必分散开,乔装而入。”
“殿下……恐怕我们这么多人……”实在是难。
身旁跟着的侍从欲言又止,这位殿下终究还是在宫里面呆的久了,连令下得都想当然。
勒住马头,杨承知道在场大部分人对于自己的能力都报以怀疑的态度——更遑论当中还有皇帝派来监视自己一举一动的。
“自荐几人随我同行,其余人等驻扎在外,听候调遣。”杨承不同于李平安,无论出生时候皇帝和皇后一族的矛盾已经尖锐到了何等地步,杨承的文武老师都依旧是举国上下最为顶尖的。
换而言之,其实即便到了今日,皇帝也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放弃这个儿子。杨承的用处,远远不只是挡箭牌。
又或者皇帝心中归根究底对于这个儿子,还是有着那么一点儿恐怕会一直带进坟墓里边儿的“父子之情”,总在欲杀之后快的时候出来作祟。
“是。”
侍卫左右应了声,杨承也便没有了额外的半点情绪。城外青山连衰草,城内是未曾见过的故乡,杨承多想去看看舅舅和舅母相遇的地方,传说母亲照顾当今圣上病愈的那间屋子。
到头来多少真情,多少算计,未曾付之一炬。可枯草爬满了屋檐,顺着砖缝长出来,再无人照料,也用不了几年就要消逝在人间。
“这里是人间么?”琴音催人眠,骤雨日夜访。渊唳云半梦半醒间见山岚漫卷,似乎下一刻就要把整个儿破庙环绕进来,“西北哪里会有……这样的湿润?”
“这里是地府么?”
都传说地府冷森森,日夜不见光,渊唳云不敢说自己是个好人坏人,可那些大奸大恶之辈还未被锁魂下来,自己又为何……
“这里……”
渊唳云醒来第一时间看到的就是裴鸣月,后者目光落在渊唳云面前不远的地上,谈不上担忧,也算不上漠然:“是噩梦罢了。”
“这一路上忙着行路,你也该多休息休息。”人心中有事,自然会多梦。裴鸣月近来梦也不少,见渊唳云恍恍惚惚靠在墙边睡着,便知后者这个梦不会安稳。
风吹进破庙内,原本稳定的篝火扬起长长的火舌,直往二人身边的干草堆追去。
先一步抛开了寺门和身边的干草,抬头看看火光攀上泥塑贴金的佛家造像。金汁滴在白玉莲台上,造像上原本的裂痕隐隐约约有了扩大的迹象。
“走罢,看来今日是停留不得了。”
旧寺恐怕早就走过一次水,有半扇院子早就成了灰土瓦砾,辨认不出原本完整的模样。
那一场火之前,这里应当并不萧条。这时节年生的荒草还没长起来,供人来往的碎石路宽得两人同行尚有余量。便也刚巧和旁边的植被分隔开来,即便二人熄不了燃起来的火,也不至于变成放火烧山……
“走罢,不会有事的。”
渊唳云天生是带着良善的,而平日里那一层凉薄或许正来自于曾经的遭遇。裴鸣月明知医病也要医人心,可是在前者这里,裴鸣月有时候倒觉得自己才是被医的那一个!
黄沙难起风雨色,关隘内外人如囚。离开是身不由己,留下也是身不由己,多思者多梦,又何尝不只是因为梦里还能短暂的确信什么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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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长路无声,西北多寂寥。久闻塞上江南四季如春,如今春风吹至,若不是尚有早应好的事儿,裴鸣月也想去看上一看……
褐土纵横,水划沟壑。踏马行在其间,辽阔而明朗的线条连带人心一道变得空旷。
裴鸣月突然觉得就这样下去也挺好的。父兄没想过什么报仇,贪官污吏总有人去整治,自己一门手艺偏安一隅,也不用想什么今古之别,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若是一直生活在这里,不被饿死,倒也不错。”渊唳云兀得开口,好巧不巧说出了裴鸣月的心里话。
裴鸣月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意,原本自己还存着这样惰怠下去的心思,可是一切都在听到渊唳云这句话的时候儿烟消云散——莫说什么胎穿,也不用讲什么前世今生,裴鸣月的心早已在书文之中便寄心此间。
“什么饿的死,饿不死,什么都不做,只剩下你我,谁都不在的话,又谈什么生死?”裴鸣月默默的把话说给自己听,可藏不住被渊唳云听过去。
“哦。”渊唳云不理解前者有时候似乎总想给别人讲懂些什么的目的在哪里,可依旧会很给面子的迎合一句。
美山川迷人眼,或许这就解释了京城内外那些官员豪富,又是如何为美人美、金银堆迷了双眼。
“只不过是那一句‘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我们能够沉醉拥有的是清风明月好山川,因而便没有什么好比较的。”刚巧有了渊唳云的话,裴鸣月自己倒是想通了,“我们早些往前走罢。”
前路仍是旧颜色,看得久了,便也觉得毫无新意起来。走了一段,两个人、两匹马,月夜星荧,薄云摇晃,终于原本的天地无垠变成了此时的何处舟泊,裴鸣月也就知道:有些事是自己不得不去做的,逃避得一时,逃避不了一世。
“你的意思是我在逃避复国么?”当初他们就是这样逼母亲的,如今回过头又是这样来逼自己,宇文敏不觉得面前这些人不知道‘大楚兴、陈胜王’的故事最后走向的怎样的结局。
京城的夜明珠闹出事端,眼前这几个傻子就想借势做什么天命所归?也不想想自己如今几斤几两,寻常百姓眼里面又爱不爱他们口口声声要“光复”的这个故国?
一群傻子想去送死,宇文敏还想再多活几天——手下的针线都是江南那家人教出来的。
逃来逃去,宇文敏也只是一次次逃离开朝廷对前朝余孽的追捕,从没有逃离开这群自以为是的人……
“属下不敢。”皇族后代无心光复故国,倒是一群下属在这里惑主,倒行逆施的事情传出去,他们的图谋便更加的名不正,言不顺了!
“属下只是劝小姐不要心软。如今我们已经和京城里有心之人取得联系,他日谋得大业,肃清朝野,必然还政于小姐所诞之子。”
宇文敏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这就是要逼着自己找一个“余孽”生个孩子了。
自己当初也是这样知母不知父的生下来的。只因为那时候“尚在蓄力”,宇文敏的母亲先后有了几房驸马,最终于怀上了自己……怕的就是分利不均,未成先溃。
到如今,这种笑话难道啊还要被他们重演一次么?宇文敏知道自己应该忍,可是由心到胃,忍不住的恶心:“寺庙清修之地,休要让这些事扰了三光,自讨霉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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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李平安放在这个没有什么实权的地方,皇帝自也是存了试探嗯心思——皇帝连血缘亲情都不肯俱信,又何况是功高盖主的李家后代?
“哦?”皇帝知道这群人把李平安的勤勉提上来是做什么的,一则是在自己面前用眼药,试探自己的态度到底如何,二则是想看看能不能借此给自己谋取利益。
皇帝可以酒池肉林,但一步步拼杀出来的皇帝再昏,也绝不庸傻,当然不会被几个大臣牵着鼻子走:“朕倒是认为这失窃之事,应当是解决的越快越好。”
“至于什么劳逸结合,什么身体支应不住……”一旦皇帝的自我毫无节制的发展成独断专行,同所有人反着干倒成了种逃不开的习惯,“若是朕没有记错,想当初你们可是同朕说了又说,只说李家小子文武不就,德不配位。”
“怎么?如今勤奋些又成了错?”
当人能轻易被情绪左右的时候,一思一念之间的打算也就极容易被人控制。对于寻常人来讲或许影响不大,对于一国之君来讲,殃及的便是天下百姓!
“臣不敢……”
“去,给朕把平安那孩子叫来,要他务必中午前回到宫里来,朕要同他一同用饭。”这前半句是皇帝吩咐左右的,而这带着讽刺的后半句话明显是甩给没有眼力见开口的大臣的,“如此,也能叫管大库的都歇上一歇,劳逸结合!”
“哼!”
皇帝带着气退朝了,回到宫里第一件事反而是分析起李平安彻夜清算大库的目的是什么?
“你说,这李平安是勤能补拙,还是和他那个爹一起演给朕看的?”
左右瑟瑟发抖,一看就是不能成大气候的样子,皇帝看着又是一阵头疼,扶额把人都骂了下去:“罢了,看你这个样子也说不出什么来!”
笨鸟先飞,忠君之事,李平安的解释似乎很合理——这大库里有多少是寻常百姓的血汗,打理好了也得不到什么拥戴,皇帝倒也不在乎李平安把事情“做好”。
孤天吊月,李平安被皇帝留在了宫里,一壶辣口的酒沾在嘴边时,李平安照例有些不适应。、
不多时,双目迷离,月映三重天,一时间也不显得那么孤寂。
“勤奋?夙兴夜寐?”
“哼!还不是他自己能力不够?”李定疆一动气,已经不保的那条臂膀不知道为何又隐隐作痛起来,“我在这齐鲁拼得个头破血流,他这小儿却端坐高堂偷懒?也是枉为我李家男儿!”
“将军,少,小李大……公子他深受陛下喜爱,还被陛下召进宫里去一同用膳了。”每家有本难念的经,属下跟了将军这么多年,也见过这位小李大人……其实根本没有将军口中这样不堪。
“此话当真?”此言一出,李定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真的还对这个儿子带着希望的,“三岁看老,七岁看小,我早便知道他是个如何不争气的东西了!”
“将军……人是会变的。”
“变?”
“人是会变的?人真的会变么?”李平安也想不到酒意上头,惹得春桃落面之时,自己竟也还会盼着父亲变上一变。
只是时至今日,李平安想要的已经不是父亲对自己的肯定,而是……齐鲁……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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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
“怎么?美人儿有什么话要对朕说的?”
皇帝酒量很好。好像这些能坐上万万人之上,“九五至尊”之位的人,很少有什么破绽。
几杯酒下肚,美人儿面带桃红,刚才落败的桃花便又在这宫苑之中开了起来。倒是皇帝,几杯酒把脸喝得发白,迷离的眼比美人还要更勾魂些。
美人儿醉了,于是便依偎在皇帝身边,盼望着能得到皇帝的青睐。皇帝乐得如此,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
黄昏日暮,皇帝也是会累的。看了看怀中已经睡着的美人儿,皇帝倒没什么怜香惜玉的,直接往身侧一推便站起身来。
左右自然凑到皇帝身边,馋着人回宫。至于被推在一侧的美人——酒醉的人惧冷,春风划过玉肌裸露之处,吹皱了美人皮。
“姐姐……”
嘴上唤几句已经不错,十几个舞女没有人主动凑上前的……没人知道皇帝是厌弃了她,还是从头到尾根本就是舞女的一厢情愿。
“将她们都带出去,陛下今日累了。”
留在家里养活不起,如今到了宫里日日夜夜笙歌曼舞,没有半点儿是由心的喜爱,终于也不过是被吆来喝去的玩意儿!
“陛下……陛下。”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微微发颤的肩,姑娘还在口中念着皇帝。
是了,把她卖进来的人告诉她到了这里就有了吃饱穿暖的生活。教她歌舞的人也告诉她要讨好皇帝,变能吃饱穿暖。
“陛下……”
“把她弄醒。”没了根的太监可没有这心怜香惜玉。毕竟怜了又能如何?这美人儿也不会看上他们这样的“烂人”。
于是一盏凉了的酒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美人儿没醒。
“真是晦气,糟蹋了一杯酒还不够?”管事的大太监见这边一再耽搁,白眼甩了过来。手底下的人的当然就把怨气直接甩给了这无辜的美人儿。
粗暴的把人拉起来,带着茧子的手碰到轻罗下的肌肤,直接将娇嫩的人儿磨醒,慌张的开始四下里寻找皇帝的身影。
一双眸子里的慌乱和期待做不了半点假,可是太监宫人们早就见多了这等事,只是毫无耐心的张口催促着眼前人赶紧离开。
“陛下呢?刚才陛下还……”
“带下去!”不远处一道人影随着衣袂飘动绕过了花园门口,大太监看见的同时便赶着下人快些把醉倒的美人儿送走,“怎么还要这疯疯癫癫的人留在这里?”
美人儿被拖走了,花园又恢复了平静的春光。橙红遍照,落英让周遭显得有些萧瑟。
日暮不知归何处,抬首岁岁似故朝。只可惜美人明日窥镜,有恐怕青丝白发。
“主子早生华发,有些事还是少操心的好。”
这些人总是这样毫无礼貌的闯进来,宇文敏抬起头,一双泛蓝的眸子里带着血丝:“哦。”
“主子,有些不该掺合的还是少掺合为妙。”
宇文敏知道他们发现是自己存下了那封信了,可事情既然已经做了,宇文敏便不可能是为了送死去的:“就如你们说的,我终究是个女流之辈。”
“若是我真的爱上了他,你们又要我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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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好话谁都愿意听,宇文敏只是笑笑:“放心,我还没有蠢到去爱上一个那里面出来的人。”
“只不过……”宇文敏放下手里的绣样,侧过头去看着来人,“你也知道这还是女子闺房,你们无论是保护还是监视,往后也该注意些。”
“免得到时候那里面的人不会如你们所愿的上钩,岂不是白亏了你们一步步为他铺路?”
母亲太早有了自己,便更容易被这群人掣肘。可母亲走得也太早,以至于还没来得及让这群人看到复国的曙光——于是,宇文敏知道母亲走之前的每一天,都生活在压抑之中。
如今不一样了,宇文敏知道用一切可能,转化成自己需要的。
话说完了,宇文敏并没有表现出一副很是迫切的模样,只是默默的又拾起来绣绷子,在这明摆着毁眼睛的昏光下一针针的绣着。
蜡泪又滴了一颗在底下的烛台上,宇文敏知道自己还有的是时间耗,可是下手的人却改按耐不住了,伸手就要去熄灯。
“是,主子。”
宇文敏的手没有停,一边整理着线,一边全然当做没有听见来来人的话。
“往后我们不会踏入主子闺房。”
这就是了,不主动进来,那些她连见都不想见一眼——又或者哪一个就是她生父的男人,就更不可能随便被送进来。
宇文敏不求什么清清白白的死,也无心听那些所谓的《烈女传》。只是不想愧对母亲用生命为自己争取到的这一线自由……不想愧对那些因为自己还活着而死去的人。
“该死的是你!”
“你怎么没有死?”
小侄子什么时候这样和自己这个舅舅说话了?是,他也想知道为什么死的不是自己。如果没有自己,是不是母亲和舅舅一家人是不是还不会被皇帝……
“轰隆隆!”
闪电仿佛要劈开营帐,雷声如滚碾一样排排压来,电闪雷鸣下的与是大是小还是未知,只是不远处山丘上的一棵树已经被接连落下的三道闪电劈得燃起火来。
无人去管的话,也不知道那一片树林明日会不会直接烧得焦黑?
雷声终于还是吵醒了睡梦中的人。杨承睁开眼的一瞬间,心里莫名甜滋滋的——是了,小侄子看见自己的时候总是甜甜的笑着,怎可能那样骂自己?
一切都是自己的梦魇罢了,都是梦魇!
“殿下可好?”殿下身先士卒,似乎并没有传闻中那样的不堪。身边跟着的士卒年纪都还小,不相信真的有人能够装得那么深,人前人后把自己伪装得大变样,只当是外界的传闻出了偏差,不然陛下怎么会这样疼这位殿下?
“殿下近来总是惊梦,小的这里有个安神的方子,不知殿下……”
“在外做事,睡得太沉不好。”
并非是杨承不肯接受旁人的好意,这话也是五分真五分假。在宫里面呆的久了,孤身一人,所有的善意和恶意背后,谁也说不清到底藏着什么。
杨承不敢用自己的命赌,不敢用母亲一家上上下下百来人期望下的这条命赌。
“是……”小侍卫显然没有想到这么多,此时更觉得殿下其实是个顶聪明负责的人,噎了半句,又道,“殿下教训的是。”
教训么?杨承侧过头去想说一句:自己没有这个意思。看了看小侍卫一脸虔诚的模样,终于还是转回头来。
“继续休息休息罢,不用替我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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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起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水,入口的冰凉刺激了唇齿,苦涩也终于把杨承从纷杂的情绪里带回了现实。
望着前路,离着京城越来越远,是杨承头一次在皇帝的应允下,“光明正大”的到了一个远离皇帝掌控的地界儿,却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到京城。
皇帝没想杀他,杨承自己心里是知道的。只是派来锉一锉有些人不该有的锐气,两相争斗之下,探一探母亲一家可还有余党……
早些年杨承只知道圣贤书上的母慈子孝,父子和谐、兄弟同心,却不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在母亲生下自己的那一刻,舅舅一家上上下下的生命就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殿下还没睡么?”
身边刚才睡下的人又醒了,杨承放下已经被手捂温了的茶杯,望望帐外的星月,看向开口的人:“也是时候该起身了,你们收拾好,我们乔装入城。”
“殿,是,殿下。”
背过身去开始准备,杨承眼睫微颤——旁人不知道他为何要早走这片刻,其实无非是怕动了情的人促膝长谈,说起任何过往,都是他不愿意承受的。
风卷云散,夜自清高,拂面的风并不是那样如意,有些路却依旧不得不走。
“陛下说你能干,我这个做母亲的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样聪明了?”
李平安安跪在下手,抬头看着满眼失望母亲,似乎已经提不起什么心寒。于公,母亲是将军夫人,自己官卑职小;于私,面前是生身父母,骨肉至亲,李平安跪的不憋屈。
只是母亲那一句句话,总能在李平安以为自己早已放下所谓亲情的时候,更深的插上一刀,钻骨剜心。
“母亲,俗语说……”
“那你可曾想过你父亲在同僚中丢了多大的脸?”眼前这个孽障受皇帝宠爱,打破了面皮不好交代,李夫人手中的瓷碗,终于还是砸碎在李平安膝前,“今日能做到的,难道往日就做不到么?”
“还是说,只有为了你自己是做得到的,为了你父亲,为了这个家,你便不愿意做了?”
“母亲教训的是。”
多说无益,李平安只是俯首叩头——好不容易忙完了皇帝派下来那些鸡毛蒜皮的烂账,华表楼即便运转得再好,也总要定时关照一番。
不过比之往日,如今李平安倒是多了几个堂而皇之走进去的借口,至于在其间又见了什么人,就是华表楼内部的事,皇帝的手也未必伸的进来。
“我儿旁的本事不长,倒也学会那一套阳奉阴违了。”
李夫人带着冷意的话回荡在屋内,李平安依旧只是垂着头,不发一言。小时候以为有些路,一定要走父母给的那一条……
直到遇见了那个走着自以为唯一道路的小国师,李平安反而明白了属于自己的道理。知道路有千千万万条,即便走的那一条没人走过,也无人同行,只要是路,就可以走一走。
“母亲息怒,平安并无此意。”
“如今华表楼都去得了,女子也是养得了,李府的开销倒是与你没有半点关系……你父亲何时回京,也是与你没有什么相干的。”
说来说去,不是父亲就是将军府,这样的贤妻要多少人嫉妒?李平安跪着,心里也笑着——福祸相依,或许这份亲情的殊途,也是自己这条路上的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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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皇帝分道扬镳许久的理智随着暮春一起,片刻的回笼。刚才从贵妃的宫苑里走了出来,那个一直不言不语的老三安静得无趣。
大儿子自打那日去狱中见了杨承一面,对自己这个父亲有了明显的疏离。老二又是不久前才被皇帝自己派到了齐鲁——孤家寡人似乎都是皇帝自找的。
朝堂上大臣的欲言又止,一个大库的利益倒是能让这群人争得头破血流。
“既然想要那个位置,情和爱本就与你无关。”
“站到那个位置上,所有人都会爱慕你,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是不属于你的。”
一声声皇帝早就记不清这些人说出这些话的时候长成什么样子,只是言语里的意味深长与高高在上至今还算得上是午夜的梦魇。
那时候的皇帝尚且年轻,为了情和爱才拼尽了全力想要站到如今的位置上……
“陛下,李大人从将军府出来之后去华表楼……看这时间,应当是又被将军夫人刁难过。”
“他如今倒是也知道犒劳自己了。”不知怎么的,皇帝心里突然有些欣慰。自己这三个儿子从小就缺少自己的管束和陪伴。
老大小时候,皇帝还忙着从一群兄弟中杀出一条血路——甚至还要比过那个跟着父亲开疆拓土的公主姐姐。
再后来,老大去了边关,一年到头和皇帝也没有什么联系。
老二……老二从小到大倒是养在自己身边。细思量,皇帝却觉得:除了杨承还在襁褓中,自己感受过身为一个老父亲逗弄孩子的快乐之外。再长大些,自己似乎再也没有从杨承的成长中感受到半点本该回馈给生身父亲的欣慰与认可。
养在母亲身边老三,就不必说了。
所以,李平安这里,皇帝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某种不可言喻的快乐。不是那些教坊送进来的白面小倌带来的魅惑,更像是一对真父子。
“陛下,可要叫李大人晚些时候进宫来?”
“不必了,他年纪也不小……同他说,这一旬晚些日子再进宫来罢!”这个年纪原本就该是意气风发敢闯祸的时候,别看老三在自己面前蔫蔫的,背地里也有几个狐朋狗友,踏踏青,策马扬鞭,“你先下去罢。”
“陛下……”
“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今日下手这人一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像是憋了话不吐不快,皇帝早就有些察觉,“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么?”
皇帝目光落在身上的瞬间,下手的人只觉得帝王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候那个无所不察的明君。一道目光能够洞察一切,一切好的坏的,也都能被曾经年轻的帝王所接纳。
可如今不一样了。帝王一怒,浮尸千里!
“陛下,外面有人在传,说陛下把将军府的公子养在宫里是做,做娈童的,是为了打压将军府,要当年的功臣一个个摆清自己的位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皇帝怒极反笑。打压是必然的,但他还没有恶心到靠着玷污一个少年人的清白来恶心他的家族。
即便在见到李平安第一眼的时候,皇帝也被这天可怜见的劲儿拿捏过……
“娈童,呵,好一个娈童,朕要是有心毁了一个人的清高自傲,有千千万万种办法,为何要把朕自己也算计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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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杯换盏之间的大言不惭,倒是不知道这花天酒地的人又做了些什么?又或者干脆只是嘴上功夫,说过了,便可以一副清高自恃的模样来指指点点……
穿过窗子的光影洒在人的身上,几乎要把人吞在影子里,李平安就这样端坐着,静静的望着周围的人,看着端菜的小厮忙前忙后,听着那些因为酒醉变得肆无忌惮的你一言、我一语。
李平安原本是想笑的,只是没有清茶入口,原本的笑意便被苦涩所取代——不是什么家恨。一群不堪重用的年轻子弟成天只会花天酒地,国将不国。
“你以为只靠着这面皮就能换来官做?”
“不然?”先开口的人又是三两杯酒下肚,再张口就是含混不清,“一个将军府出来的,看上去倒是谁家养出来的大小姐一样。”
“啪”愤愤的摔下筷子,后者似乎是听不下去了,“呵呵,你也说了是将军府出来的。”
听了一会儿,李平安觉得有些无聊,站起身来奔着后厨去了。
“刚刚那个人……”李平安推开门的同时,穿堂风拂面,说话的人一瞬间酒醒了,“是不是李……嗝!李平安?”
“是他便是他呗!”
“家里都看不上他,他自己倒是没有半点自知之明……要是我,死在大漠,好歹能要人高看一眼。”
要求了他人,又何时要求过自己?风过后,又是一壶酒,昏昏的红了脸,借着窗外飘进来的花香,迷醉得说不出话了。
“这样的地方真的有人生活着么?”众人口中的边疆大漠,看少了是巍峨,心乱时是孤寂,久了……便只是简简单单的荒无人烟。渊唳云有些不理解,不理解裴鸣月此行到底要去找什么人,应什么约?
“当然。”
“为什么不离开这里?”
靠近边境,有战乱,又少有各种资源,渊唳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换一个地方生活?明明有那么多土地没有人种,有那么多事情短缺人手。
抬首是黄土,低头是春风扫过的浅薄青绿。裴鸣月也不知道怎么回应渊唳云的问题。说有一处后世有沉厚绵长的文化,还是当下里总有人生在这里,不肯背井离乡,便要好生发展下去。
“还远么?”迟迟没有等到裴鸣月的回应,渊唳云也不纠结于获得这个答案,不久又重新提出了个问题。
“转过这片山也就差不多了。”塬梁峁,说是山,倒不如说是一个个水过留下来土坡,裴鸣月检查了一番随身带着的物件儿,“快到了。”
黄土过后有水流,水流溯源见人家。第一眼看到炊烟袅袅的时候,就连裴鸣月都恍惚当成了又是哪一出的大漠孤烟……直到,有人迎了上来。
“你是裴鸣月?村长要我带你去见他。”
裴鸣月点点头,正要跟上去,忽然心里微微悸动,侧过头去看向渊唳云,果不其然后者也蹙起了眉头:“你们村长为何不亲自来接?”
“你有多大的身份,要我们村长亲自来接?”来人不知是心虚还是不满,只催着裴鸣月快走,“你走不走?若是不来……我们村长也不缺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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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过身去大大方方的和渊唳云交代起来,裴鸣月并非是不把来人放在眼里:“看好这些东西,你先不要跟着我过去了。”
渊唳云也没有多说什么,点了点头。只是这下倒要裴鸣月不放心了,旁若无人的抓过渊唳云的手腕,就地诊起脉来。
“你倒是走还是不走?磨磨唧唧的,真不知道村长是被什么给骗了,居然要点了名要找你。”
不管来人如何跳脚,裴鸣月都没有搭理,自顾自打量了渊唳云一番:“哦,倒也无事。”
“走罢!”
来迎的人此时也从不屑到带了些脾气,全当做没有听见裴鸣月的话,疾步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乜斜着眼睛瞅一瞅裴鸣月跟不跟得上自己的步子。
“你别东瞅西看了,到时候跟不上,你连我们村子都进不了!”
原本裴鸣月还不知道这村里的村长为何要千里迢迢的从自己求一床琴?毕竟从这黄土深深的地方进到京城去做官的实在是太少,未必听说过外祖家的斫琴技艺,又何况是这消息闭塞的小村落?
如今看看这村子的模样,只怕村长找自己的目的并不简单……
前面的身影明显加快了行走的速度,一抹笑意挂上了裴鸣月嘴角——就是不知道来迎自己这家伙到底是村长的人,还是什么人了。
一路风尘仆仆,说实话裴鸣月现在是一点路也不想走的。更何况在高原地区这样快步急行?这下好了,前人以为甩掉了裴鸣月自然就会放慢步子,毕竟如果真不把人带到,无论这人和村长到底什么关系,也不好交代。
裴鸣月每走一步都在观察周围草木的变化。很难说是因为胎穿,还是因为母亲难产,裴鸣月的身子骨自然也弱,天生就对环境很敏感。
可是今时今日,裴鸣月虽然感觉到了不对劲,这种不对劲却不像是平时走到什么乱葬场附近的感受,反而像是一种很强的能量,强到能给生活在这里的一切都带来好运。
终于转过弯去,果然看见了来带路的人边走还不忘了回头看看,裴鸣月的出现让前者脸上的表情短暂的破碎了一瞬,又很快重组起来。
“一路上鞍马劳顿,走得慢了些,但今日定然还是有体力去见见村长的。”
前人当然听得懂裴鸣月的阴阳怪气,依旧照前一样没有回应,随着冷哼一声放慢了脚步,继续走在前面带着路。
逞口舌之快不是裴鸣月的习惯,但一时的口舌之快,能让自己这一路上轻松些,又能让本不服气的人心里先埋下一颗“来人不好惹”的种子,方便后面的行事,又何乐而不为?
二人一路无话,直到一处小院门口,带路的人停下脚步,左右打量了打量,直接推开门,对着裴鸣月细细道了一声:“就是这里了,你一个人进去罢。”
裴鸣月看了看守在门口的人,又往里面望了望黑洞洞的窑洞:“你不跟着进来么?”
守在门口的人犹豫了片刻,张口想要向里面的人请示,却只听见里面一声沙哑的声音从窑洞里面传了出来:“只她一人进来。”
“好。”
应声的是裴鸣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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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说,这多半就是村长。
“久闻雷氏的琴不一般,没想到来找我的竟然是个姑娘家。”村长没有转过身,只是缓缓开口,壮年男子的声音显然匹配不上这副皮囊,“村里的事要人焦心,一夜白了头,恐怕吓到姑娘。”
既然对方不主动开口要自己办事,裴鸣月权当这村长只知道雷家的琴,不知道山上的归月:“村长要什么样的琴?”
“一生到今日,我也没有什么功绩。全靠着代代相承才做了这个村长。比不上前辈古人,也不敢托大请姑娘做什么伏羲、仲尼的琴……便由着姑娘决定罢。”
啧,这话看起来容易,实则把不该有的纠结都扣在了自己头上,裴鸣月也是人,在选择困难这件事上也很难免俗。
“姑娘一路过来,带路的人没有为难你罢?”村长依旧没有转过头来。照理说这样的行为实在算不上礼貌,尤其裴鸣月又是被千里迢迢请过来的客人,而这一住又少不得要住上几个月。
可有了村长最开始那句解释,又好像一切都是为了来人好,让人轻易挑不出什么错处。
只是村长这句话一开口,裴鸣月便明白是一句试探。自己能感觉出来的不一般,久居于此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来龙去脉。
可事情不该是自己主动接过来的,更何况裴鸣月原本就带着个时不时要发病的渊唳云,更不想搅进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里去——裴鸣月最烦这种似有似无的试探。
“我一个姑娘家,那小公子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村长明显愣了一瞬,意识到裴鸣月的目的,依旧没有主动:“哦……哈哈,既然姑娘不介意,那便再好不过。”
“姑娘不如先去休息罢,记得姑娘信上说,随行带了个……好友?”
村长的话有些意味深长,让裴鸣月更加确定前者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点头应是之后,等着村长接下来的话。
果然,村长借着安排住处打探裴鸣月和渊唳云真正的关系:“可需要安排在一处住下?”
“紧挨着的两间房便是。”渊唳云虽然偶尔想着“死了算了”,却还没有傻到四处乱走。自己去找死。裴鸣月还是放心前者这一点的。
月光洒落,银湖无波。夜色临空之时,原本还能稀稀拉拉看见的人影就都躲回了屋。好一段时日,终于可以安坐下来,渊唳云闲得无聊,站起身将屋里的陈设环视了一周,又坐下来看着地上的窗影。
“这村子怎么这么像是个无人村?”下意识的开了口,渊唳云才反应过来裴鸣月在自己对面的屋子里,自己现在的话不会得到回应。
想起适才裴鸣月把自己带进村来,只交代了一句“不要乱走”,渊唳云还怎么能不明白这地方必有蹊跷:“不是来做琴的么?”
“此番我是来给村长做琴的。”又回忆起裴鸣月还在马上就提过的话,渊唳云此时终于意识到了当中的弦外之音——闲事莫管。
重新坐回床上。精心打理过的床铺谈不上多舒适,却比几个月来落榻之地都强得多,渊唳云靠上去不久,便会了周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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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等裴鸣月说什么,村长的关心就这一杯热水到了裴鸣月面前:“也不见姑娘那位朋友出来,可是……在这里有什么不适应的?”
裴鸣月不觉得这村长有必要存什么害自己的心,坦然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比起京城的各样饮品和一直向往着的一盏江南清茶,这杯水实在是有些枯燥乏味得紧。
“我们这边平素来干旱少雨,慢待姑娘了。”带着几分歉意的笑声回荡在不大的屋子,村长原本关切温和的语句,随着一声声回音慢慢带上些许毛骨悚然的意味。
“村长找我来,不只是表面上这些事罢。”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裴鸣月终于在第三日选择把手里的杯子直接放下,不再由着村长照本宣科一般走一遍流程,最终什么决定也不拿出来,白白把大好的时光荒废掉。
“姑娘说哪里的……”
裴鸣月二话没有说,起身便走:“这几日的耗费我会给村长补齐的。”
“慢着!”
裴鸣月的脚步没有停。脑海里回忆起在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个故事里,这个小村庄的故事不过是一笔带过——如今看看,恐怕暗地里隐藏的祸端并不小。
村长未必是坏人,可一定是最有故事的人。
“叮当!”
“咚!”
“嘶……哐!”
“姑娘,有些事我怕你……”如裴鸣月所料,村长在自己没有停步的时候就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抢先关上了门。
“怕我什么?”凌乱的步子,颠倒的物件儿,裴鸣月想象得到村长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并没有立刻回过头去,给足了后者整理自己的机会。
不大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其他生气,以至于裴鸣月的位置上,完全听得见村长粗重呼吸的一起一伏。
“姑娘,仙长。”村长的呼吸终于平复下来,裴鸣月转过头和前者目光交错的瞬间,还是要村长出言解释的话语停顿了片刻,“我怕仙长知道了便不愿意来了,所以假托求琴一事,只是没想到……”
“只是没想到,我来之前,这里的事情突然恶化,连你也控制不住了是么?”
裴鸣月没有去问村长是怎时么知道自己身份的,也无心去计较村长起心时夹带的算计——村长能知道,必然有自己的本事,只要他当真是为了这一方村民,倒也没什么大不了。
面对一个不到自己一半年纪姑娘的反问,村长默然不语,良久才沉声开口:“姑娘怎么看待一个人的善恶?”
“看他做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费了半天口舌,裴鸣月径自走过去坐下,倒了半杯水给自己喝。这一次裴鸣月丝毫没有客气,更没有继续由着村长回避。
“如果说最开始是为了身边的人,发现脱不了身之后,便为了自己,做了一些蠢事呢?”
“做人又何必纠结善于恶,对得起自己的心,能做到问心无愧,远比他人给一句善恶的论断有价值得多。”
“可是他如果不那么选,恐怕……”
“如果回到过去,他还会照旧做出一样的选择,就算有愧,也该无悔。”
“无悔……”村长再张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终于得以有一处发泄口,“是该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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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雨到了北方,雨里面藏着雪,雪里面凝着冰,落在京城是刺骨的寒冷,飘到西北德行小村子里,就只剩下一阵狂风卷起地上的黄沙。
“爹爹?”隔壁的屋子里还没有燃起蜡烛,院中也尚未响起早就该出现的脚步声。想到这里的年轻人慌了神,撇下屋里的妻子,顶着狂风,不管不顾的冲出了门。
身后,是一双儿女撕心裂肺的哭喊:“爹爹!爹爹!”
这样的阴云注定不是安稳的迹象,小孩子对危险总有着天生的预警,不顾母亲的阻拦,闹着要抓住刚才从屋子里冲出去的年轻人。
只是年轻人的心也在自己爹爹身上,并没有为了安稳待在院子里的妻女做出额外的留停。
“你先回去,关好门窗。”迎面遇上村里熟悉的长辈,年轻人分明在他们的目光中看到了不忍、愧疚、惊恐等一系列不能再纷杂的情绪,可前者只是一味的劝着他离开。
“先回去,孩子,你先回去,这边有我们……”
平日里性格温顺儒雅的年轻人这一次并没有按照村里长辈说的话去做,迎着几个长辈组成的一道防线又向前逼近了些许:“我爹爹呢?”
“他……”
“村长还在忙。”
“我爹爹是不是出事了?”年轻人显然并不相信眼前人的说辞。闪烁的目光,下意识的小动作,没有一个不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
其实从风起的那一刻,年轻人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尤其是一直不见父亲回来……
“村长他没事,你先回去,家中还有妻子,这么大的风要他们自己待着,到底不安全。”
眼前的人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年轻人认得清晰。
“是啊,先回去。”
“我爹爹出事了,你们总该让我看看他。”身边的长辈都在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要自己离开,年轻人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我爹爹若是真的出事了,你们总该让我见他最后一面。”
年轻人的话掷地有声。一句“最后一面”让面前挡着的人都自觉让开一条路。
心里揪着的一根弦终于还是断了,断在年轻人看见两排人尽头处一头白发的父亲,后者坐在那里,像是已经全然没有了生息。
“爹,爹!”
嗓子随着第一声喊变得沙哑,年轻人不要命的朝着父亲的方向扑了过去:“爹,这是怎么回事,爹?”
年轻人不敢置信的跪在地上,伸出手去想要碰一碰父亲。只是没想到,触碰到后者的刹那,做父亲的直接倒在了儿子怀里,几乎生机全无:“本以为,本以为我可以……往后,就只能……”
拼尽了力气把撕下来的衣摆塞到了儿子手里,作为村长的父亲就这样在儿子的怀里闭上了眼,一滴苦泪滴落在年轻人的手上。
年轻人谁也没有怨。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狠狠的钻着父亲临终托付给自己的这一块小小的衣摆,抱起父亲的尸身,缓缓的站起来,从夹道而立的人群中穿过,奔着家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着。
“孩子,我们来的时候,村长……”
“村长不在了,那我们怎么办!”
“村长是不是把……”
年轻人已经尽量想要对耳畔断断续续传来的声音充耳不闻,可依旧做不到,两行清泪落到面颊便被风干——据说眼泪落在逝者身上,会让逝者舍不得人间,不入轮回。
可是父亲死的蹊跷,或许本就没了轮回的路。
风雨骤来也速去,与此同时的江南,一座深山里,一家人的双生子先后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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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上面记的,并不是什么好办法。”能让人一夜之间成了这幅模样的,能是什么好办法?
裴鸣月知道,如果只是简简单单的牺牲性命,一个人换一个村,村长的父亲是这样做的,如今的村长是这样做的,接下来也总会有人自愿或被自愿的这样选择。
长久以来延续着的有效办法,只要按部就班的去做就好,并不会让村长打定主意把裴鸣月算计进来。一定有什么变数是村长自己意料之外的,走到现在彻底就要失去控制……
“如果一部分人的牺牲能够换来更多人活命,如果是姑娘,姑娘会怎么选?”村长说完了故事,半晌裴鸣月也只是笃定的应了一句,村长等了又等,迟迟没有等到后话,不得已把自己堵在胸口的话问了出来。
“这不是我会怎么选,这是看他们要怎么选。”村长的情况果然同自己想象的差不多,裴鸣月还是希望村长主动把事情说个明白。
裴鸣月不会蠢到去问一定要牺牲一个人的话,村长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眼前坐着的人一头白发,早就证明了他的作为。
“他们选不了。”
“我知道这不得已也是我无能……长辈们劝过我。”
“是什么?姑娘还是童男童女?”进来村子的时候裴鸣月就已经观察到,这村子里面几乎没有小孩子,现下里听了村长的话,还怎么不知道其中的蹊跷?
“姑娘和小儿都可以。”
“所以你的夫人是替了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替旁人家的女儿……终于替无可替的时候,总会有人渐生不满。”
这天底下有本事的人多了,裴鸣月自问够不上中上,偏偏找到自己头上来,村长定然是有自己算计的。
“我并不是想要姑娘牺牲自己,只是这全村上下,甚至找不到一个姑娘家了。”
与其找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姑娘家去送死,倒不如找自己这样一个或许能自保的。村长当真为了村子打了个好算盘。
村长有自己的心思,明知道裴鸣月知道了这一村人的命运皆系于一人之手的时候,绝不会坐视不管……
是,裴鸣月自然不会不管:“我可没有师弟的本事。”
“我也想过带着他们离开,只是离开不久,就会暴毙身亡。”村长把自己愿意说的都说给裴鸣月听了,“留下来的,秘法运转起来尸骨不存,和父亲那时候并不一样。”
“时间久了,他们便以为是我个人私欲。”
前任村长在时那秘法只需要自身之力,到了如今这村长在任,或许是能力大不如前,或许是另一方的能力越来越大,秘法再运转起来就不得不一同献祭掉其他人的性命。
一年两年,一家两家……时间久了,没有人亲眼看到村长口中的秘法长什么样子,于是一切罪过就成了村长的。
“这一次,全村最后一个新生的小儿,他母亲是误入此间的孤女。”
“小儿不能没了母亲,全村也不能挟恩图报。”
“原本是半年一次,后来成了三个月,到如今……一月一次,眼看着又不远了。”
裴鸣月想过村长急急的找到自己是横生变故,却没想到事情来的这么急,甚至没有给自己足够的时间来分辨面前人一字一句的真伪。
“姑娘若是不想趟这浑水,村子是拦不住外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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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自己的亲人,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却在旁人眼中丧于己手。
若只是背负骂名倒也罢了,如今骂名背了,一副身子行将就木,却发现以往死生诀别换来的一点点希冀也不复存在。
只是如此一来,裴鸣月倒也明白自己一身锦衣华服来到村里的时候,为什么为人避之不及,为什么引自己来见村长的人又万般警惕。
原以为村长是个假的,却原来是村长已经失去了民心,自己也被当做帮凶。
“那这琴村长还要不要了?”即便琴做好,以眼前这人的状态,怕不是直接随着他入墓了。
实话讲,裴鸣月有些舍不得。
“如果可以……希望我还能活着弹上一曲。”
分明是爱琴之人,裴鸣月能理解村长的心,并没有多言,沉默了片刻,回应村长之前的话:“我去安顿一番同行人,若是一切妥当,我再同村长来叙话。”
走出门来,风卷的黄沙在院墙外落幕。明月打在窗前,人影孤零零落在地上,裴鸣月的脚步停了片刻,继而匆匆离开……
望着关好的门,裴鸣月抬起手想要敲开的时候,又开始犹豫——渊唳云偶尔展现出来的那些下意识,分明昭告着他是拥有小师弟记忆的。
刚才裴鸣月所谓的安顿,实际上是想好好同渊唳云谈一谈,哪怕后者能够将小师弟那些法术发挥出十一来,自己面对村长所求之事,也能更有把握几分。
没本事把自己搭进去不要紧,渊唳云和这一村人……裴鸣月不敢轻易去赌。
“你怎么来了?”原本瘦高的姑娘,在月下更显身材颀长,难眠的渊唳云早就在屋内看到了来人的驻足,主动迎了出来。
“你……”
裴鸣月想要长驱直入的问,想起前者的逃避,被这话问得晃神了片刻。
这一晃神,裴鸣月看见地上的影,黑暗不断向光明延伸着——村长一定还瞒着自己什么。
村子临近边关,如果这样一群人走不出去,外面的人又极其容易困在这村里天然的迷阵,岂不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
为什么朝廷不派兵驻扎此处?又为何此间看起来少经战火?
一桩桩,一件件,裴鸣月意识到这些答案或许都指向那所谓的“献祭”。
“没事,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来寻我,莫要自己捱着。”这些真相搞不清楚之前,裴鸣月不想轻易把渊唳云掺合起来。
如果他真是小师弟倒还好,若他只是个和小师弟相干、相像的人,自己又凭什么把一个无关的人牵进来?裴鸣月自问不是个挟恩图报的。
鸡啼报晓,村长没有等来裴鸣月的承诺,裴鸣月也没有再用离开相逼,逼村长自己说出实话。
“边疆无人戍守,这一个小小的村子拦了这么多年,也是难为你们一代代人。”
“其实早些年有的,不过是……”听到裴鸣月带着质问的陈述,村长黯淡的眼眸中猝然亮起一点光。
“阵法和秘法原都是用来打仗的罢?”
“是。”
裴鸣月没来由的有些怀疑,这村里走不出去的阵,或许就是哪一代皇帝命人所建,只是现在还并不是分析下去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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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里裴鸣月想了一夜,终究觉得村长的话里一定还隐瞒了什么。
世世代代留在这里,‘活下去’与‘逃出去’都是难题,为什么全村人只想着前者,却不尝试离开?
于是裴鸣月想起那本《鹤引·归华表》里记载的一段过往秘辛——不知从哪朝哪代起,一支忠勇双全的军队留在边疆,皇帝不辨忠奸,可他们却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心。
后代子孙一直延续着过往的精神,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贫瘠的土地带来不了足够的营养,能接触到的外村人也少之又少。他们没有祖辈那样健硕身体,也没有延续下来尚武的基因。
剩下的,就只有血脉里不变的戍守之心。
“既然是为了庇佑一方,自我选择的牺牲又有什么不能讲出来的呢?”没有了既往的武力,可边关的敌袭却不曾中断。想要拥有力量,就只能借助一些其他手段。
这一段往事曾深深打动过裴鸣月的心。刻在骨子里的坚守,哪怕为的是一群终其一生,未必知道自己姓名的人……这种大义,绝非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是。”就像村长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找上裴鸣月一样,村长也没有要求后者解释从何处得到的这些消息,“秘法也好,村子的阵法也罢,都能够让村民在外敌突至之时拥有更大的力量。”
“只不过,事情结束后,他们会忘记一切……除了每一任村长。”
“但力量增长的前提,是自身愿意。”似乎是怕前面的话有什么歧义,避免因为没有证据,就像是这一切的前因后果成了自己的一言堂,村长特地带上了这句解释。
“而今皇帝好酒色,境外对边境的骚扰自然就一再频繁……”
后面的话已经不用村长再说下去,裴鸣月自然能理解。
一开始的失控或许是因为这“以命换力”的法术本就带这些邪性,到了后来,就试一次又一次的频繁运转,村长吃不消了,“法”的另一端,也自然随之贪得无厌起来。
毕竟这世间皆有定数,得到了什么,少不得要失去些什么。
“所以,你想要停下来,却不敢?”裴鸣月很希望村长能够正视自己,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说明白,可她也知道,村长的逃避并非懦弱——哪一战死的不是他的亲人,哪一战死的不是他日日所见的人?
不停,或许只是一部分人在法术的运转下失去性命。停下来,一群老弱妇孺怎么打得过来骚扰边境的精兵强将?
“我会留下来,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到多少。”
“我想停下来了,所以无论姑娘能做多少,只要姑娘留在这里,好歹为他们……多了一线生机。”村长是怀了必死的决心的,因为他知道,一切再继续下去,只会愈发的脱离掌控,“前人留下的术法我们学不会,可来犯的敌人却阴邪得很。”
听着村长的话,裴鸣月只剩下沉默。
村长并没有理会裴鸣月的沉默,也终于在“道德绑架”了裴鸣月许久之后,说出了一句自己的心声:“这本就是十死无生的一条路,姑娘若是做不了什么,也千万莫要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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