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31日
创建时间:2024/10/3113:58
作者:159nhliv711
标签:第七章
大姑妈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小女儿兰姐姐,另一个是大女儿惠姐姐。我在读幼儿园的时候,兰姐姐还在读中学,而慧姐姐已经上班了。大姑妈是一所重点小学的语文老师,班主任。你别小看就是个小学老师,其实大姑妈的社会资源相当丰富。其他不说,就说家长想把孩子送进这家重点小学,能不去找大姑妈开后门吗?所以大姑妈资源合理利用,就把公交公司一个小领导的孩子招进了重点小学,然后把惠姐姐送进了公交公司当售票员。
售票员是个不起眼的工作,但公交公司是国家单位,所以也不是谁想进就进得了的。几年后,兰姐姐高考落榜,又是大姑妈施展神通,把兰姐姐送进了东郊的一家国营工厂,也是做普通工人。但国家工厂是你随便进得去的吗?做普通工人那也得凭关系。可见大姑妈是个能干女人,她凭一己之力把两个女儿的未来都安排好了。奶奶后来还常常念叨:“老是说兰考得起大学,考得起大学,怎么一下子又没考上呢?”兰和惠其实都在重点中学读书,按理是应该能考上大学的,再加上父母都是教师,更应该考上了。但现实就是这么折腾人,老师的两个女儿都没有上成大学。
自从惠姐姐当上售票员,她就常常会给我和珍珍一些票根玩。票根就是公交车票扯下来之后,剩下的那一叠废纸。我一直不知道这个票根有什么好玩的,我拿着票根觉得很费解,但惠姐姐还是乐此不疲的把她的票根都保存下来送给我和珍珍。台湾歌曲唱道:“曾经以为我的家。是一张张的票根。”我就是在惠姐姐去公交公司上班以后,才知道到底什么是票根的。
有一次我要去大姑妈家过暑假,大姑妈让惠姐姐带我去她家。可惠姐姐下午要上班,没办法,惠姐姐就带我一起去公交车上卖票。那天也冷清,公交车上没有多少乘客。我一个人坐在一个空位上,东张西望,惠姐姐就坐在售票员的位置上。到了快下班的时候,我突然想撒尿了,要知道我一下午都没有撒尿了。我对惠姐姐说:“我要撒尿!”惠姐姐也急了,附近没有公共厕所啊。最后惠姐姐说:“你就在车门那里撒。”于是我对着车门就撒起了尿。哪知道还没等我撒完,公交司机不高兴了,他对着我和惠姐姐就骂:“怎么在那里撒尿!那里不能撒尿!”在公交司机狂乱的咒骂声中,我惊慌失措的撒了一泡尿。好在这个时候也就下班了,惠姐姐带我回到位于四川大学校园内的大姑妈家。
在路上的时候,我用爸爸给我的零花钱,买了一包果冻粉。什么是果冻粉,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听说是可以制果冻的,很神奇,而且需要用冰箱来制作。大姑妈家正好有冰箱,天赐良机,我就在大姑妈家做果冻了!制作的过程就是把果冻粉兑到水里面,然后把兑好的水放到冰箱里冷冻,就做出果冻了。操作并不复杂,但很符合小孩子喜欢探索,喜欢新奇的心理,所以果冻粉是小孩子里面的爆款商品。
我到大姑妈家的时候,珍珍也到了。我们一起做了一碗果冻,然后分享。兰姐姐说:“可以了,今天就吃这么多,剩下的明天再吃。”我不乐意了,我说:“果冻粉是我买的,我想吃就吃!”兰姐姐发怒道:“听听,他买的,他想吃就吃!我说了明天再吃!”我被兰姐姐镇服,不敢再申辩,但心里是不高兴的。不知道为什么兰姐姐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我,她常常有事没事的找我的碴。比如中午在青年路吃饭的时候,她会骂我直接用锅喝汤。我故意气她,她越说我,我越专门用锅喝汤。兰姐姐对奶奶说:“你看看他,简直不像话!”奶奶规劝道:“兰,好了,大明还小。”
后来我觉出味来,其实兰姐姐针对我正是因为奶奶对我的偏爱。这种偏爱让兰姐姐在奶奶那里失去了重心,她能高兴吗?不过这是我后来才领悟到的,当时确实不清楚。在大姑妈家的时候,兰姐姐忽然拿出一张画来和惠姐姐看。兰姐姐羡慕的说:“你看画得多好。”我好奇是谁画的,是金文画的吗?仿佛又不是。我跑过去看画,原来是一幅油画,画的是一瓶插花。我左看右看没觉得好在哪里,但兰姐姐还是一个劲儿的赞叹:“真好,画得真好。”我心里想是我的欣赏水平太低,还是兰姐姐的艺术审美和我不在同一个轨道上呢,我真没看出这幅画有什么好的。但我还是佩服教师家庭出生的兰姐姐有欣赏艺术的趣味,要知道我爸爸,幺爸他们才不看什么画呢,他们只喜欢人民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第二天幺爸来接珍珍回家,哪知道珍珍这个时候要拉屎了。幺爸在屋里等珍珍,珍珍跑到外面空地上大便。兰姐姐若有所思的说:“她爸爸一来,她的新鲜戏文就来了。爸爸不来,她也不拉屎的。”我听到感觉好笑,我觉得我就不是这样。如果我爸爸来了,我更不会拉屎了,我可不想在爸爸面前丢面子。拉了屎回来的珍珍被幺爸接回了家。我突然被大姑爹书架上放的一排泥塑小罗汉所吸引。这排小罗汉有7,8个,各个神态各异,或翘首,或弄姿,可爱得很。我趁大姑爹不注意,偷偷打开书架的玻璃门,拿出小罗汉来玩。但不知道是我手太重,还是小罗汉太劣质,我一碰,小罗汉的头就掉了下来。
于是,我接二连三的把7,罗汉的头都掰了下来。本来还是一件件精美工艺品的泥塑小罗汉,一瞬间变成了无头公案的主角,看起来怪吓人的。大姑爹进屋看见连连跺脚:“这是我从黄山买回来的纪念品,看看,全完了。”大姑爹说话的时候很不高兴,似乎生气了一样。哪知道大姑爹的气大,奶奶的气更大。奶奶看大姑爹不高兴了,一拉我的手说:“别人不高兴咱们了,咱们走!”说完拉着我的手就走。大姑爹连忙追出来:“妈,快回来,快回来。泥人不值钱的,随便他玩。”我对大姑爹做了个鬼脸,然后祖孙两人旗开得胜般回到客厅里面。
大姑妈对我还是很好的,早上的时候,她会给我热满满一碗牛奶,牛奶里面还要打个荷包蛋。要知道当时喝奶远没有现在这么容易,要喝奶,需要去牛奶公司订,然后由送奶工每天早上送到家里来。喝牛奶不仅价格贵,还很麻烦。我在青年路就几乎是不喝牛奶的,我都快忘记牛奶是什么味道了。但大姑妈的一碗热牛奶一下子唤起了我对奶的记忆,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大姑妈的这碗牛奶怎么这么好喝,这么香,这么甜呢?我记忆中的牛奶没有这么好喝啊。于是我一仰头,把一整碗牛奶全喝了。大姑妈走过来说:“你全喝了啊?不过,我还有。”说完她又去厨房热牛奶了。至今在我的记忆中,大姑妈的这碗热牛奶是我喝过的最好喝的牛奶,没有之一。从一碗牛奶上,我看到了知识分子的精致和智慧,他们把他们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而且精益求精,圆圆满满。我爸爸妈妈和大姑妈大姑爹比就是粗糙人,我爸爸妈妈可没耐心天天订牛奶给我喝。所以说,我对知识分子优雅生活的向往,就是从大姑妈那里开始的。
除了去大姑妈家过暑假,我也去二姑妈家,也就是金文家过暑假。二姑妈是和我爸爸同厂的工人,但我爸爸是一般工人,二姑妈是质检。质检就相当于半个领导岗了,所以二姑妈也非寻常人等。说是这么说,但二姑妈家的生活确实就远没有大姑妈家那么精致,中午做一碗炒土豆片,晚上炒一碗菠菜。我这个客人来了,开一罐金奖豆豉鱼罐头,就算是待客了。
说到豆豉鱼罐头,是我小时候的美味。我在青年路的时候并没有吃过这种罐头,我是在二姑妈家第一次尝到的。第一口豆豉鱼吃下去,我的肚子一下就亮堂了,真香真好吃简直回味无穷!鱼肉酥烂,豆豉滋味绵长,再把鱼肉和豆豉一混合,人间至味!我夹一筷子豆豉鱼,就可以吃一小碗米饭。为了吃豆豉鱼,我连添了四五次饭,吃得我肚子都胀圆了。
二姑妈看见我这样暴饮暴食,也吓到了,连声说:“好了,好了,不要吃了,你吃了第五碗饭了!”我干下几碗白米饭,还有一罐头的豆豉鱼,心满意足的躺到二姑妈床上歇气。金文过来带我去玩,我说:“我吃撑了,动不得了。”金文嗔怪我怎么吃这么多,金文说:“好吃你也少吃一点呀。”我无力答应她,我正全神贯注的运气消化我肚子里的食物。
晚上我就和二姑妈一起睡,二姑爹自己单独睡了一张小床。别看二姑妈是个工人,其实她还有的习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她都要看书,主要是看杂志。我留意过二姑妈看的杂志,多是历史类的,什么《文革解密》,《江青秘史》,《红墙内外》等等。晚上二姑妈就在床头灯下半躺着看这些野史,而我靠在她的旁边昏昏欲睡。白天的时候,我会在金文的房间里面探索。金文的房间简直太有趣了,她的房间里有钢琴,有吉他,有乐谱,有化妆品,还有针头线脑的各种小玩意。我非常害怕开金文的钢琴,因为钢琴的琴盖非常重,一不注意就会压到小孩子的手。所以单独一个人的时候,我不敢去碰金文的钢琴。至于吉他我更是不会了,也不敢摸。只有琴谱无害,我可以自由的翻阅。
不知道是怎么的机缘巧合,我一翻开金文的琴谱,就翻到了《滚滚红尘》这一首歌。我很疑惑,到底什么叫滚滚红尘呢?我想不明白,但似乎又若有所悟。我们生活的这个人间就是红尘吧,而红尘中有滚滚的波涛和浓雾,一般人根本看不穿堪不破,所以徒增烦恼。我没有把我对滚滚红尘的理解告诉给金文听,我也不知道在金文的理解里面,到底什么是滚滚红尘。
多年后,金文和我妈妈聊天,那个时候金文已经出嫁了。金文说:“她要是敢打我,我就去厨房拿刀”金文说的她是金文的婆婆,一个生活成功的老成都市民。金文悄悄对我妈妈说:“邓小平死的时候,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哇哇大哭。”说这个话的时候,金文做了一个鬼脸,表示某种鄙夷。其实金文的婆婆我见过,很干练的样子。想来金文和她也是一山不能容二虎吧,所以必有一伤。就是不知道,有了婆婆这个“怪物”的加入,金文的滚滚红尘里是不是更多了一重惊涛骇浪呢?
其实金文也是一个很搞怪的女孩子,她会怂恿我去喊二姑爹是“麻酥婆。”到底什么是“麻酥婆”我完全没有概念啊,再说了怎么能叫男人是婆呢?于是我理解错误,我跑到二姑妈面前冲她喊道:“麻酥婆!”我觉得二姑妈脸上长有麻子,所以“麻酥婆”肯定是她无疑了。金文在一旁哈哈大笑:“喊错啦,那个才是麻酥婆呢!”金文指指二姑爹。二姑妈说:“金文,你别乱教。”金文自己冲过来,跑到二姑爹面前,一连声的说:“麻酥婆,麻酥婆。”二姑爹一脸的大便干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金文生孩子的时候,我和爸爸妈妈一起去医院看她。我看见金文脱力般的瘫软在床上,旁边躺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婴儿。眼尖的我还看见金文的床头柜上竟然摆放着一本红色封面的《飘》。我惊讶的猜测金文临产的时候,竟然在看这本美国名着。但是似乎,怎么说呢,有点怪怪的。要知道《飘》里面的郝思嘉自己就是一个婚姻失败的人,而且她和白瑞德的爱情太过缥缈,有一种不够幸福的遗憾。
果不其然,金文生产之后不久,她就和她毕业于重庆大学的高材生老公离了婚。金文净身出户,几乎是什么也没有从夫家带走,连孩子都跟了爸爸。离婚后的金文彻底放纵起来,她喝酒抽烟泡吧蹦迪唱歌跳舞交男朋友,无乐不作。据惠姐姐说,金文的男朋友可以数到一个排。惠姐姐说这个话的时候,悻悻然的,好像金文享了什么大福一样。我倒是觉得没什么,自己怎么幸福就怎么生活呀,管其他人怎么说呢?毕竟人不是活在其他人的嘴巴上的,就是不知道金文自己怎么想的。
读大学的时候,我在春熙路遇见过一次金文。我和金文迎面相遇,金文的旁边有一个个子中等面相俊俏的男人。男人喜滋滋的挽着金文的手,那意思有点终于抱得美人归的成就感。晃眼之下,我觉得这个男人似乎和金文的前老公很像,个头,相貌都有几分相似。我想金文还没有从她的第一段婚姻中走出来,其实她还是喜欢她老公的,要不然就不会找这个替代品了。
现在金文还是那么漂亮,她已经办了退休手续,所以就更是一天玩到晚上。金文有一大帮朋友,她会和她的朋友们一起到处去去旅游。金文还开了一个抖音号,专门放自己的旅游视频。据金文自己说她的粉丝很多,金文去什么地方了,粉丝们就纷纷发祝福:金文,你一定要去哪里哪里,那里有你喜欢的东西。金文给我看了一眼她的抖音号,自豪的说:“粉要慢慢涨的,你对别人好,别人也就对你好了。”
遗憾的是,我从来没有听金文唱过《滚滚红尘》,我倒是听她唱过一次《喀秋莎》。我的心中一直有个疑问,金文真的喜欢《滚滚红尘》这首歌吗?我不打算亲自去问她。这种问题不好问的,不问是清楚的,一问反而就糊了。所以,我把这个疑问深深埋在心底。我想等哪天老了,我再去试试金文口风,她的滚滚红尘里面到底装着什么。金文通过快递给我寄来一盒生日蛋糕,不是品牌蛋糕,就是一般的普通生日蛋糕。但我尝了尝,味道很不错,很香甜。我想金文的故事就像这盒生日蛋糕一样,没有那么精美,但是实惠,饱满,充满了生趣。所以,金文的未来也一定是金光闪闪的。
2024年10月31日
创建时间:2024/10/3119:55
作者:159nhliv711
标签:第八章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成都市的小孩子时兴戴有围嘴的帽子。这种帽子一般是毛线帽,也有毛绒的,看起来非常暖和。关键这个帽子带有围嘴,可以把颈部和嘴部一起遮起来,冬天的时候就不怕风吹了。我有一次在人民商场看见一个抱在大人怀里的小男孩就戴的这种帽子。帽子把小男孩的整个头都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好像一只小熊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看见小男孩戴的这种帽子,我忽然有点激动,就好像触动了我的某根神经。我的心底暗暗想要是能闻闻这个帽子多好啊,特别是小男孩的围嘴部分,肯定很好闻。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其实我自己倒并不太想戴这种帽子,但这种帽子还是让我产生了一种内在激素的萌发。
奇怪的是我只对小男孩戴的帽子有兴趣,对小女孩就完全无视。这是我自己不能解释,也不会想去解释的,毕竟我只是个幼儿园小朋友。我们幼儿园中午的时候会睡午觉,但我天生就抗拒午睡,我根本睡不着。中午午睡的时候,我就躺在枕头上扯枕头的金丝线。我的枕头上绣着一只金色的小白兔,所以就会有一丝丝的金线在上面。中午我会不厌其烦的一根一根的抽这些金丝线,可抽着抽着,我就有点懊悔起来。我害怕我把金丝线抽完了,以后就没有可以抽的了。再说妈妈发现我的枕头变成了白色的,也会生气骂我。我陷入一种两难境地,一方面还想抽金丝线,一方面又告诉自己不能再抽了。这种情绪和理智的反复较量考验着我的神经,最后终于达成妥协:好抽的线我就抽,不好抽的我就不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可光抽金丝线也不是个事啊,我得找点好玩的事情。突然我发现睡在我旁边的一个小女孩把她的袜子放在了我的枕头旁边,一时兴起,我就把小女孩的袜子拿了过来,套在自己手上当手套。这好玩,简直太有趣了。过一会儿起床,小女孩发现袜子不见了,哇哇大哭。老师走过来一看:“大明,你简直太不像话了!你把人家的袜子拿来当手套!”老师当着所有小朋友的面恨恨骂了我一顿。下午妈妈来接我的时候,老师还原原本本的把我的恶行告诉给了妈妈。
妈妈叹息道:“大明,你为什么不喜欢睡午觉呢,睡午觉多好啊。”我回答不了妈妈的问题,我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其实除了不喜欢睡午觉,我觉得幼儿园的生活还是很舒适的。中午我会在幼儿园吃一顿午饭,我记得最常吃的菜是臊子蒸蛋和饺子。我们幼儿园的臊子蒸蛋做的好极了,鸡蛋蒸得黄黄的,嫩嫩的,上面铺一层酱油色的臊子,看着就有食欲。每次吃臊子蒸蛋,我都能吃两碗饭。
还有饺子也很好吃,我们幼儿园的饺子是老师一个一个亲手包的,不是那种机器做出来的,所以皮薄馅大,咬一口香得很。老师一般一次只给我们舀四,五个饺子,不够的话就举手。我的嘴巴大,吃得快。一会儿就举手,一会儿就举手。老师不耐烦了:“大明,你怎么吃这么快?够了,你吃饱了,不吃了。”老师拒绝再给我舀饺子,我守着我的空碗陷入一种没吃饱的焦虑中。老师还是善良的,她看我傻愣愣的望着她,到底又给我舀了两个饺子。吃完饺子,我一抹嘴巴,满足!
还有幼儿园放学的时候会给每个小朋友发一个零食,今天是泡泡糖,明天是薄荷糖,后天还有珠珠糖。我记忆最深刻的是天山回民食品厂生产的长条状红白相间泡泡糖,这种泡泡糖吃着一股香精味,但对那时候的小朋友来说就是难得的好东西了。所以,我其实是在蜜罐里泡大的。按说那个时候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中国还很穷,但我每天都有肉吃,在幼儿园也吃肉,还有零食玩具。相比那个时代农村山区的孩子来说,我简直是活在天堂里面。只不过那时自己的年纪小,不可能意识到这一点罢了。
我们幼儿园有一个杂工,是个60多岁的老头子,其实这个杂工也是幼儿园所属小学的杂工。他的主要工作是打扫操场,看守大门库房什么的。表面上看没有特定的工作内容,实际上是有什么活干什么活,所以叫杂工。据爸爸说这个老头子其实还是个老革命,年轻的时候做过革命者。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进入到体制内,反而沦落到一间小学来做工。听爸爸的意思,他的问题有点复杂,相当于说是历史上有污点之类的。然而不管怎么说,这个杂工对小朋友是很好的,他从不打骂小孩子。即便有小孩子调皮,他也只是笑着抱怨几句就完了。其实我还蛮喜欢这个老人的。
记得有一次我上学的时候吐了,小孩子的脾胃弱,发吐很常见。我看着吐了一地的呕吐物,不知所措。杂工爷爷及时出现,他端来一撮箕碳灰,用碳灰把呕吐物覆盖了,然后再扫得干干净净。地面上一下子就清洁了,就好像没有人吐过一样。关键杂工爷爷完全没有责怪我,他就仿佛走路的时候顺手捡了一块垃圾一样,很自然的就把我弄脏的地面清理了。这种坦然和大气,让我对他刮目相看。
我读小学的时候,杂工爷爷还在我们学校。有一次全校集合的时候他走上讲台说:“有两个学生拿起我的板凳就跑,我跟出来一路追一路喊都没追上。最后两个学生把我的板凳哗啦一声扔在地上。”虽然是在批评,但杂工爷爷还是笑眯眯的。在他的意识里,他完全不认为这是小学生在向他挑衅,而是在和他玩耍呢!主任走上来补充道:“以后谁再去偷板凳,我全校点名!”这是我唯一一次看见杂工爷爷在全校集合的时候讲话,平时他总是不声不响的。
我读完学前班要去上小学的时候,爸爸妈妈带我去学校报名。奇怪的是竟然不是找的主任,而是找的这个杂工爷爷。我现在还记得我因为不想上学,用脚乱踢,把地上的泥点子都踢到了杂工爷爷的裤子上。但是杂工爷爷根本没生气,他和颜悦色的告诉爸爸妈妈我们小学的开学日期,然后目送我们一路离开。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去小学报道不找主任,要找杂工爷爷呢?没有答案,这至今是个谜。
幼儿园毕业的时候大合照,我们班的小朋友都乖乖站好,等老师一起合影,哪知道等来的竟然是杂工爷爷。杂工爷爷当仁不让的坐到合照最中间的位置上,按现在的说法叫C位。最后,我们小朋友簇拥着杂工爷爷照了幼儿园毕业照。拿到照片的时候,我看见杂工爷爷坐在中间笑得合不拢嘴。老师反倒站在两旁,毫不起眼。这更让我觉得杂工爷爷的不同寻常,他虽然只是个杂工,却隐然有我们学校灵魂人物的感觉。但他的灵魂是怎么样的?我想,我还需要继续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