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和支持是两回事。画匠的事情让画匠解决,你只管爱护。对了,斯图加特学院有个叫拉斐尔的年轻画匠就是佛罗伦萨人,我感觉他很有才华。”
埃莱诺娜笑了,略显自豪的说:“亨利,他是我的养子。”
这事,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刘氓也笑了。见谈话气氛轻松不少,西尔维娅也走下跳板,参合到:“亨利,说起你的女奴安娜,我倒想起一件事。在里昂和波旁有些不好的事,少数人宣扬瘟疫是犹太人给井水下毒,烧死很多人。当然…,还有说法是因为我们,那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制造流言…”
刘氓脸色又沉下来,但没有搭腔。迫害犹太人有各种理由,瘟疫不过恰逢其时。能泄愤,能财,还能得到大家支持,何乐而不为?法兰西还是好的,如果开春后瘟疫波及到北方联盟的地盘,情况估计更严重。至于对梵蒂冈的攻击,哼,他们还能搅起多大风浪?
其实他有些迟钝。以前,西尔维娅对迫害犹太人的事情根本不屑一顾,现在能提及,态度应该说有所改变。他这迟钝有破坏了气氛,感觉到话不投机,西尔维娅黯然低下头。
她这不应有的情绪刘氓虽然没察觉,潜意识里还是有些触动,但思忖一下,却没有应景的话。
鉴于女修会的影响和作用,加上他推动,教会终于确定了修女的身份。女修会将作为相对独立的组织展,总会设在斯图加特。会中设立相应的教职,可以自行设立各级女休会和修道院,可以参与神学研究,可以参与大型宗教会议。但主要负责各类救济活动,不能主持教堂,不执行圣事,活动费用仍是教会调拨和接受赠与两个途径获取。
他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却不知道,这改革在他前世的欧美文明社会不可想象。而且,目前,以及今后,能真正执行的估计只有南德意志地区,波兰等地都可能有阻力,更别说法兰西等地。文艺复兴的前提是绝望(黑死病等原因造成的“活在当下”思想),复兴的是动物本能,泯灭的是人类文明。
当然,作为一个穿越者,刘氓所接受的是“现代文明”,厌恶感只是一种毁灭前的自然恐慌,传统影响,以及在矛盾性这一宇宙本质中的挣扎罢了。
大家各有心思,一时冷了场。埃莱诺娜想给西尔维娅留个台阶,也想提醒一下刘氓,犹豫着说道:“亨利,不知你注意到没有,你…,嗯成为意大利的主人,又有埃及帝国这样的盟友,各地的贸易对你仰仗的越来越多。我听说威尼斯公爵之前想求的你的帮助。其实…”
看看刘氓,见他没显出不耐烦,埃莱诺娜才继续说:“公爵这是想给威尼斯找个出路,你没答应,他就转而求助腓特烈,还有可能…”
刘氓也明白自己这事做的欠妥。威尼斯一直在左右逢迎,这次应该被他在黑海的行动震慑,下定决心表明立场。结果他不予理会,威尼斯只好另谋出路。倒向腓特烈是小事,连带奥地利一起加入法兰西-奥斯曼同盟才是**烦。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脾气够别扭。更可笑的是,他不知什么时候腰杆就硬了,懒得理会这样的小屁国家。他撇撇嘴,正想结束这无谓的谈话,又一名侍从飞马赶来。下马来到近旁,侍从迟疑片刻,才低声说:“陛下,今天凌晨有人妄图劫狱,杀死了一名骑士,二十七个城卫兵,后来援兵赶到,他们才撤离…”
劫狱?还有这好玩的事。刘氓好奇心被勾起,问道:“怎么回事,救什么人,匪徒有多少?”
侍从像是有些为难,半天才吭哧到:“就是陛下那天下令看管的商人和佣兵。嗯,其中一个已经被她骑士父亲担保出去,其余的,他们家人筹措了赎金,可陛下和女主人都不在。啊,袭击者,袭击者可能有四五个人…”
这是城卫兵还是废物?还有个骑士,刘氓算是知道侍从为什么吭哧。不过他随即想到那天的佣兵。如果都是那样的水平,这损失可以理解。而且这事也怪他,几次想起处理,随即就忘到脑后。现在看来,这事更有意思了…
还没想出个头绪,埃莱诺娜却轻声说:“亨利,你别责怪城卫兵统领,那些人的确不好对付…”
见刘氓满眼疑惑,她继续解释:“我觉得动袭击的可能是‘避难者’,这些年很多家族都高价雇佣他们,很少失手…。嗯,那不勒斯的让娜应该更清楚。晚祷战争中法兰西人吃够了他们的苦头,最后还是你的近卫军把他们压服了。只是…”
刘氓越听越浆糊,埃莱诺娜只好细细解释:“亨利,也就是西西里岛的撒拉逊人后代。他们一直生活在那里,后来让娜女王母亲家族,嗯,也就是诺曼人征服西西里岛,他们就暗中组织起来对抗。你的先祖征服那不勒斯,他们又接着对抗。再后来,就是法兰西人了。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他们的确很麻烦…”
刘氓总算有点思路,但浆糊仍然不少,思量着说:“他们人很多么?我感觉抓的那几个年轻人家里不像是大家族,能付得起佣金?他们还提供护卫服务?又是怎么做生意的?还有,我感觉那些人的剑术应该来自北方,他们如何学习的?”
埃莱诺娜哪能回答出这一连串疑问,想了半天才回应道:“以前我没关心过这类事,但他们应该是只有大家族雇得起,还必须是像我们这样的大家族…”
羞愧的看了刘氓一眼,她接着说:“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但洛伦佐…,洛伦佐离开之前好像跟他们有接触…。很可能,很可能跟其他反对你的人也有关系…”
游吟诗人,印刷品,诋毁他的言论,反教会思想,似乎有些脉络,但不合情理的地方太多。梳理许久,刘氓脑子里模糊有点感觉,却理不出任何头绪。
实践远比空想有用,他嘱咐西尔维娅、帕特里西亚、妮可和索菲亚等人先赶往斯图加特,自己过问一下再走。西尔维娅对这些反教会力量略有所闻,但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急着去阿尔萨斯等地,就不跟着添乱。而帕特里西亚等人对他不可能有过多的期望。
鉴于完全封锁不现实,疫情在冬季也较为舒缓,刘氓目前在各地实行“重点监控,应急处理”。但佛罗伦萨是重灾区,仍在处于部分隔离状态,因此一路上比较冷清。加之埃莱诺娜一直心事重重,路途显得有些憋闷。约略猜出她是为自己的身份和洛伦佐忧虑。对此,刘氓认为即便安慰也起不到作用,干脆也保持沉默。
他们在晌午时分到达佛罗伦萨城,郊外密麻麻的新鲜坟冢和正在修建的教堂先映入眼帘,让城市染上明媚冬日也无法抹去的萧索。进城后,萧索色彩更加浓郁,但两人多少有些麻木,只能用烦扰掩去怅惘。
按照此时的习惯,监狱一般设在领主存放贵重物品的城堡中,乔万尼等人也就随意关押在维齐奥宫后方的一间地下室。来到宫殿前方,见这里戒备森严,刘氓吩咐副官约瑟夫先去张罗一下,自己则去搀扶埃莱诺娜下车。
刚来到车前,他忽然心头一跳。四下看看,左手是空荡荡的广场,右手几十米外有建筑,也不像有什么异常。他摇摇头,让埃莱诺娜扶着自己胳膊下车,还没来得及转身,却听见身后咔嚓一声。
猛地回头,只见一名侍从眼神呆滞,见他看自己,似乎想笑笑,鼻子和嘴却涌出鲜血。与此同时,几道灼热的气流混乱砸过身侧,他这才有反应,下意识扭身护住埃莱诺娜,却见马车内木屑纷飞,正想下车的佩特拉被一团血雾裹住。
第五百四十八章白色
第五百四十八章白色
埃莱诺娜女士死死抱着陛下的胳膊,而陛下一边安慰,一边从残破的马车中拉出浑身血污,形容呆滞的侍女。陛下身边只有十几名侍从和近卫队员,有的在查看倒地的同伴,有的安抚受惊的马匹,有的挤成环形队列护卫,剩下几个朝维齐奥宫左侧一栋建筑狂奔。佛罗伦萨国防军大兵团长弗兰克前两天才结束佩鲁贾平叛任务返回。听说陛下到来,他赶紧带着陛下意大利财务管事安娜兄妹迎出门,却看到这样的场景。
作为跟黄胡子打小混出来的直属骑士,基本决断力弗兰克还是具备的。他立刻命令身边的侍从出城召集两个旗队国防军前来护驾,然后建议身边还在发呆的城卫军统领维持秩序,跟近卫队员一起进攻隐藏袭击者的建筑,自己则跑向马车。
城卫军统领是埃莱诺娜娘家人,就算没打过仗,该怎么表现还是知道,赶紧指挥乱作一团的城卫兵。可更麻烦的问题的出现了,大部分城卫兵虽然有些愣神,还是习惯性听命,或者跑向外围屏蔽,或者冲向左手的建筑,其中几个小队长和十几个剑手却脱离队伍冲向保护陛下的侍从。
城卫军统领头头皮发炸,愤怒的吼道:“为什么不执行命令你们找死么?”
这些人就是找死的,剑手很快乒乓和侍从打起来,小队长则纷乱的喊道:“这些人劫持了夫人,杀死他们”,宫殿前方本就混乱的局面彻底成了一锅粥。与此同时,左手建筑内也冲出几十名剑手,有些围着冲到面前的近卫队员攻击,其余的继续向这里突击。
佩特拉运气不错,因为正要下车,侥幸躲过一劫。可她满脸都是埃莱诺娜侍女头颅炸裂飞溅的血肉和脑浆,已经恐惧到呆滞。感觉情况不对,刘氓没工夫查看她是否受伤,掰开埃莱诺娜的手,让两人抱在一起坐下,自己拔剑挤出圈子。
圈套。略一扫视,他脑子里蹦出这个词。来不及多想,见城卫军已经失控,而自己的属下只是被动防御,他大吼:“我是黄胡子城卫兵立刻扔下武器,就地坐下我的属下,两两配合,赶紧解决反抗的家伙”
一错眼看到弗兰克正被几个人围攻,已经难以支撑,他随手劈翻一名剑手,挤过去放倒两个家伙。他脱离保护,情况又是一变,剑手分出一部分人阻断他跟侍从的联系,剩下的配合建筑内赶来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这些家伙跟刘氓那天碰的到的佣兵显然同出一门,不仅身手好,配合也极为熟练,加上人多势众,他的侍从和近卫队员措不及防,很快就有几人倒地。他虽然铠甲在身,杜朗达尔在手,盾牌却留在马上,只能跟受伤的弗兰克背靠背勉力支撑。
没过一会,可能是看他凶狠难斗,当面的剑手拉开距离伺机而动,其他的重点攻击弗兰克。四下全是惊呼声和兵刃碰击声,他憋屈到极点,见一个家伙试探着想上前攻击,他猛地跳过去兜头一剑将这家伙劈成两片。
失去支撑的弗兰克踉跄着倒下,他又退回弗兰克身侧,也不攻击,慢慢转身,冷冷的扫视一圈,周围的家伙不由自主向后退却,有几个还掉头就跑。但他并不感到轻松,马车旁,侍从只剩下四五个,正围着埃莱诺娜奋力抵挡。对方人多,长剑具有杀伤力的只是剑尖,被动防御中非常吃亏,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刘氓终于开始发急,咬咬牙正想扔下弗兰克过去帮忙,台阶上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喊叫声,男男女女百十个人挥舞着乱七八糟的武器涌出宫殿加入战团。男人低沉的吼叫,女人高亢的尖叫,一片分不清点的嘈杂,让刘氓感觉自己在做梦。
见指挥这些“援兵”的是约瑟夫和安娜兄妹,他心头涌起股暖流,赶紧拖起地上的弗兰克,命令保护埃莱诺娜和佩特拉的侍从想自己靠拢,打算趁乱退回宫殿。侍从们倒是拼死挤过来了,可援兵哪是佣兵的对手,眨眼就在凄厉的喊叫声中倒下一片,他和侍从一起被重新包围。
危局中,他像是回到了战场,居然亢奋起来,知道被动防御只是等死,干脆脱离队伍,优雅的跳起早已熟的不能再熟的死亡之舞。感觉到主人处于危险之中,虎一奋力践踏人群冲了过来,盾牌在手,他更是如鱼得水,要不是顾忌埃莱诺娜等人,他真想畅快淋漓的发泄一通。
见不是头,几十个佣兵分出一部分人捡起士兵的长矛,组成队列将他顶住,然后加强对侍从的攻击力度。在自家地头遭遇这样的险境,刘氓憋屈的只想发疯,久战养成的镇定也被埃莱诺娜和安娜等人的安危扰动。
心中正有些犯凉,广场上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抬眼一看,一队黑衣修士手持银杖排着整齐的队列本来,当先的好像是托马斯。他们背后,数百民众默不作声的跟着。
看到这些黑衣修士,外围的佣兵有些愣神,眨眼间就被修士们熟练的放翻在地。刘氓总算松口气。因为瘟疫耽搁,托马斯最近才从蒙彼利埃启程赶来意大利,这情况他知道。他们可能是昨晚到达,以为他在佛罗伦萨,在这耽搁一夜,这才赶了个巧。
这些黑衣修士大多经历过图卢兹镇压阿比尔异端的行动,又在混乱的伊比利亚长期历练,可以说比武装神父还要武装神父。佣兵们对神职人员多少有些顾忌,见形势不利,迅速向藏身的建筑方向突围,可他们哪还有这个机会。
一刻钟后,刘氓面沉如水的坐在客厅里,默默翻看着一本小册子。托马斯越来越神棍,悠闲的坐在窗下,脸上是一成不变的温和笑意。门口,一个年轻人瑟缩站着。
这瑟缩的年轻人正是乔瓦尼?薄伽丘,刘氓不知道他在这事中扮演什么角色,却知道,这的确是个人才。他前世在文学上纯属棒槌,仅有点古文基础还是爷爷用章回小说侵染的。但他知道,这年轻人写的东西明显带有所谓西方名著特点,而且还有些模糊的印象。
说实话,他对这些人没兴趣,但前世形成的模糊崇敬感多少有点,也希望有人能给此时愚昧落后的欧洲文化带来点改变。因此,哪怕阿利盖利但丁把他骂的狗血喷头,哪怕对彼得拉克深为忌惮,他还是没为难两人。可眼前的伙该如何处理?
假装救人,吸引他的注意,然后发动袭击。这些人不仅对他的行程了如指掌,对他的性格也可能有研究。在可能性极低的情况下设置埋伏,能将人手安插在城卫军中,虽然或许有洛伦佐的助力,行事缜密隐忍,势力庞大,这些人足以引起他的警觉。
“陛下,能被作为诱饵,这些人知道的情况应该不多。听说有这么回事,我昨晚就分析了一下。您抓捕的这十个人应该跟袭击者有关系,但作为诱饵应该是偶然。”托马斯突然说道。
刘氓点点头。托马斯长期从事异端审判工作,玩这个自然迎刃有余。托马斯并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说:“这不是一般的私兵或杀手,必定有严密的组织,而且背景很深。当然,洛伦佐和阿维尼翁那帮人就不用说了,陛下很清楚,但有些事情陛下可能没留意过。”
不是卖关子,只是组织了一下思路,托马斯接着说:“这些年我一直在伊比利亚,但各地情况还是有些了解。除了北方联盟范围内,马丁路德那类人在教会控制区也进行了各种传播异端理论的尝试。近几年,这些人开始与各类妄图脱离陛下控制,霸占意大利城邦的大商人勾结,开始采取多种方式诋毁教会和陛下的名誉,抛售异端学说,并形成一定的体系。就我个人看,这些人手中的武力相对陛下来说不值一提,但传播的言论非常危险。比如,他们说人只需要心灵的虔诚,不需要赎罪,应该在人世间及时享乐。认为权力不该由世袭领主掌握,应该交给富有商人。这些言论很容易被商人接受,支持者自然不在少数…”
刘氓还是点点头,没回应。这些言论自人类社会形成就有,一点不稀罕。说白了,也就是不同社会体制的矛盾,人类个体性和集体性的矛盾,动物本能和人类文明的矛盾,随着人类社会形态的轮回而轮回,只是每阶段的表现方式不同罢了。而人类的社会形态在低等动物时期就已经发展完善,说不上好坏,他只是偏向于集体性,约束性,可控性,不至于过快自我毁灭的形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