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无本生意
看着木芽鹿这般模样,也是将李景恬震了震,心下知道惹了误会,连忙一手抱着李渊蛟,一手将其搀扶住,连声道:
“夫人误会了!夫人误会了!”
看着木芽鹿怔了一息,情绪略微稳定,李景恬本就冰雪聪明,连忙将李渊蛟交到木芽鹿手中表示自己并无他意,扶着她歉声道:
“是景恬话语不周,惹得夫人误会了,家中长辈托我撰写族史,诸公子身世血统却要一一查明,纵使伽泥奚真的系出木鹿氏堂系,李家也不至于下作到将债算到这个自家晚辈身上!”
木芽鹿却是将信将疑,爱子心切,怎么也不敢将这个污点打在自己的渊蛟身上,依旧是咬定伽泥奚奴隶出身,与木鹿氏毫无干系,李景恬只好转向其他方面,问了些生活是否习惯的客套话,两人聊了一阵,木芽鹿也渐渐放松下来。
挥退了左右,李景恬望着神色渐渐平静下来的木芽鹿,迟疑了片刻,看了看她身上的服饰,低声道:
“我那大哥一心为家族,难免疏漏些,夫人母子今后若是有什么难处,还请派人上山来寻我。”
木芽鹿呆了呆,连忙点头,低声道了谢,看着李景恬带人出了院子,这才抱起李渊蛟进了屋子,在孩子的脸蛋上吻了吻,暗忖道:
“无论如何,这些东西万万不得承认,玄宣是个固执的,若是让他起了疑心,难免对孩子心生芥蒂,毕竟伽泥奚间接逼死了那上代李家家主李项平,其子李玄锋修为又高,可不能冒险。”
“这李景恬倒是个好心的,断然不会让这等流言流传开来,此间只要传不到那大夫人之处,此事便算了结了。”
将小渊蛟放在床上,木芽鹿笑盈盈地看着他,柔和的月光倾泻下来,依着古老的巫术低低地为孩子祈祷起来。
这头李景恬出了院子,低声朝身边的族兵吩咐道:
“叫个人去通知阿会剌,让他把嘴巴闭紧了,若是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山上,谁也保不住他!”
那人连忙应声去了,李景恬则沿着石板路上了山,见院中灯火通明,有交谈声传出,向着门前的族兵问道:
“这是什么人?”
“回姑娘,听闻陈大人今日突破了玉京,家主颇为高兴,留他在院中交谈。”
“哦?”
李景恬点了点头,心中也是微微吃惊,陈冬河比李玄宣小两岁,这般突破也有胎息五层的修为,虽然在李玄锋的面前算不上什么,但放在周边的诸家中也算优秀。
摇了摇头,李景恬转头准备离开,却猛然停住了脚步,眼前正站着一人,将去路堵得死死的,这人身后背着漆黑长弓,腰间悬着箭壶,正是李玄锋。
“哥。”
看着这个同胞哥哥,李景恬神色有些复杂,李玄锋因为突破了练气,容貌比李景恬还要稚嫩一些,反倒像弟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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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七岁后修了功法,便时常住在眉尺山洞府修炼,后来又在月月潜伏山间猎妖,兄妹见面更不多了。
“为何总是避着我。”
李玄锋皱了皱眉,仔细看着李景恬的神色,总觉得有些不对味,警惕地瞧了眼她,阴郁地道:
“可有事瞒着我?”
李景恬低低一叹,笑道:
“再过上两月我便同冬河成婚。”
“什么?!”
李玄锋呆了呆,瞬息间脑海中便将来龙去脉理得清清楚楚,这才知道为何从来无人通知自己,也从没有听说过,一身气势暴涨,顿时惊声道:
“你可情愿?!?宣哥可是用你来笼络陈冬河?!”
李景恬知道这位胞兄是个凶狠的性子,指不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连忙笑道:
“哥!我若是不愿,家中哪个敢使唤我,你可莫要想多了!”
李玄锋这才平复下来,疑虑地看了她一眼,咬牙道:
“真的?”
“真的!”
“不管怎么说,这人不声不响挖走了我妹妹,还是要揍他一顿才解气!”
言罢扭头进了屋,顿时叮叮当当响作一片,李景恬噗嗤一笑,心中种种忧虑释怀了不少,轻快地往侧院去了。
————
卢思嗣驾着风飞到了黎泾山间,法力运转在双目间,便见眼前一片金光璀璨,心中顿时一震,喃喃道:
“好高明的阵法。”
当下顿时一阵羡慕,暗忖道:
“这阵法恐怕价值不菲,恐怕用的就是当年的白羽紫梓旗了,只是这李通崖哪里来的这么好的阵法师,还真是财大气粗……”
一边鼓动法力,传音道:
“在下迢云卢家卢思嗣,前来拜访李通崖道友,还请道友开一开大阵。”
不多时大阵便开出一人大小的口子,卢思嗣穿过日仪玄光大阵,李通崖已经身着一袭白衣在山间等着他。
“通崖兄。”
卢思嗣拱了拱手,李通崖连忙引他进了院子,却诧异不已,看着眼前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卢思嗣,有些复杂地询问道:
“卢前辈!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卢思嗣一头雪白的长发不再光洁如雪,而是透露出一丝丝死寂的灰,脸上的皱纹更加深刻,双眼黯淡无光,左手还时不时颤抖一下,满脸苦笑。
“世事艰难!让通崖兄见笑了!”
这两年卢思嗣日日东奔西跑,不得安生,在东边的蕈林原上四处奔走,但凡年轻时有一面之缘的修士他都亲自上门拜访,想要给卢家寻一条出路,整整快两百岁的人了,往往还要腆着脸去讨好那些年龄还没有他孙子大的年轻修士,受尽了羞辱,这两年间比以前的二十年老得还要快。
“唉。”
李通崖摇了摇头,知道眼前这人恐怕没几年好活了,坐在主位之上温声道:
“老前辈有什么指教。”
虽然心中感慨,李通崖却一点也没有手软的意思,待到卢思嗣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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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不敢!”
卢思嗣连忙摆手,回答道:
“李兄可记得那望月湖坊市?”
“自是记得!”
望月湖在那一战之后成了废墟,禁断大阵在湖中洲上犹自运行着,连筑基修士见了也要退让三分
他们这些家族也眼馋土地灵气充沛的湖中洲,可手中又无那殛雷破阵楔般的宝物,拿着满是雷火的禁断大阵毫无办法,坊市中有价值的宝物又早就被那些筑基修士搜刮了一遍,没了什么吸引力,只好丢在那湖心,无人问津。
“我前几日路过那湖心,却见着好一艘大船,载着满满的凡人,在那湖中洲打捞物品呢!”
“凡人?”
李通崖顿时疑窦丛生,卢思嗣也不敢卖官子,回答道:
“这些散修去郡中连蒙带骗找了一群凡人,同他们求富贵修仙,于是用着大船将他们载到了洲边,让他们去打湖中洲上的物品。”
“这禁断大阵本就是牺牲大阵的稳定与完整来换取大阵的威力,其中缺漏颇多,往大阵上丢上一两千个凡人,就有一个能落到阵中,可以让那凡人取来废墟中的灵物,禁断大阵对外不对内,便可大大方方地带出来。”
李通崖听完这话沉默了一息,回答道:
“前辈的意思是?”
卢思嗣一拍大腿,讨好地笑了笑,回答道:
“这事情怎么能让他们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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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抬头看了看卢思嗣,便见他满脸贪婪地开口道:
“这湖中洲上的东西本就应该是我们这些湖边家族的东西!这可是无本的买卖,怎么能让这些散修平白无故抢了去!”
“我欲叫上周边的安家,一齐端了这散修船队,这生意我们取过来做!谁家的凡人入了阵就归谁家,通崖兄你看如何?”
李通崖坐在主位上,眼前突然浮现出当年从古黎道归家时积堆如山,将道路挡得严严实实的尸体,茶碗顿了顿,撇了卢思嗣一眼,笑道:
“这无本的生意郁家想不想做?湖对岸的诸家想不想做?卢前辈要是整理不清这湖周一大圈的家族,把这生意取到手中,也不过是为他人做嫁衣罢了。”
此言一出,卢思嗣顿时一滞,他在湖上见了那船队就兴冲冲地找了过来,一时间也没有想这么多,顿时讪讪地笑道:
“还是通崖兄想得周到!小老头莽撞了……”
悻悻地放下茶碗,卢思嗣绞尽脑汁地同李通崖寻了几个话题来聊,在李通崖这里碰了壁,灰溜溜地离开了。
“老家伙死期将尽,脑子也不太灵活了……这湖中洲被三教九流的筑基搜刮了多少遍,恐怕进去也带不出几个胎息境东西出来,平白无故费那劲力……”
送走了卢思嗣,李通崖却满心郁郁,将茶碗端起又放下,苦笑道:
“你等看这些紫府又惊又惧,生杀予夺全由他人一念之间!可这些凡人来看你这些家族与宗门不也是心惊胆战,任人宰割,世间的丑恶从来是自上而下的,倒全然没了意思!”
言罢李通崖摇了摇头,心中暗暗反问起自己:
“若是家中无这以凡人香火凝聚箓气的法宝,李家当年面对伽泥奚的汹汹军势是否还能坚持留守四镇……”
心中悚然一惊,将诸多感慨甩到脑后,李通崖明白李家在众紫府面前依旧是蝼蚁一只,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算了算日期,按照《牲祭法》中的计算方法,祭祀法鉴,凝聚箓气的日子也将到,可以为几个小辈准备凝聚箓气了。
“倒可以去见一见那只狐狸,再打听些无背景的练气妖物用来祭祀。”
李通崖出了院落,驾风而起,顺着山间脉络走向寻了一阵,按照记忆在一处山崖下寻到一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矗立在山坡上。
那白榕狐翘着脚丫子,仰着大头躺在树下,瞧见李通崖落在树下,懒洋洋地开口道:
“通崖兄,什么风将你吹到我这头来了。”
这狐狸三年间同李通崖见了许多次面,关系熟得很,接过李通崖手中的灵稻就往嘴中塞,狐狸眼舒适地捏成一条缝,照例说起着这几个月山中的见闻来。
“听闻青穗峰出了个剑仙,吓得那老猪几个月不敢出门,司元白闭关的日子他可是好不嚣张!现下倒怂了,怕成为那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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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呆了呆,诧异地道:
“你这消息好灵通!”
“哈哈,自是如此!”
狐狸甩了甩尾巴,神秘兮兮地道:
“我十九堂哥的二十二舅是大黎山南麓狐洞中一只三耳白狐的侍从,是从他们谈笑间得知的,这三耳白狐大人可生厉害,只要趴在郡边一听,那些胎息啊练气啊的话通通到了他耳边……”
“筑基妖狐?”
“紫府!”
狐狸摆了摆头,瞪了他一眼,叫道:
“你以为紫府为什么叫大修士和大妖,就是这紫府中凝聚了一道神通,可不是一般的法术可以比的,根据个人的道基有种种神妙的变化,好生厉害!”
李通崖连忙将这话记在心头,觉得今天的这一袋灵稻已然是赚到了,摸了摸这狐狸的脑袋,挠得它微微蜷曲,摇头道:
“我不过是练气修士,这辈子都未必能突破筑基,再厉害也与我无关。”
“倒是我那弟弟已经修成了筑基,若是从南疆回来,百来年间突破紫府应该不成问题。”
言罢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轻轻笑道:
“若是我运气好活得够久,说不定还能见到他登上紫府的那一天。”
狐狸撇了撇嘴,吱吱地叫道:
“那倒好,可别学那于羽楔,太阴月华练就的大好道基,硬生生成了大蛟的药材!”
此言一出,顿时如同雷霆般在李通崖耳边炸响,他脑海中空白一片,悚然而惊,从地上跳起,叫道:
“你说什么?!”
狐狸从来未见他这样,一身绒毛炸起,连滚带爬地退开,结结巴巴地道:
“于……于……羽楔……”
李通崖神色慌张,长出一口气平复情绪,一拍储物袋,将大袋灵稻丢在面前,以尽量平缓的语气道:
“说说这于羽楔。”
狐狸也不敢去拿那灵稻,吱吱地叫了两声,回答道:
“我…我在大人跟前侍奉时,听闻这人在望月湖上得过一太阴月华,炼就了道基‘白玉盘’,也见他来这山中闯荡过,一对双剑打得诸妖连连败退,后来死在了南疆。”
“再后来又听闻是因为那太阴月华铸就的道基神妙异常,于是被青池宗送给了南疆的一条大蛟炼成丹药……青池宗干这事好似不止一回了……”
李通崖身形一歪,坐倒在地,脸色苍白地盯着地上散落的灵稻不说话,听了这话结合青池宗一贯的尿性和李尺泾十几年发不出一封信,心中的种种猜忌同萧家的暗示成了真,抿着嘴不说话。
倒是狐狸看着他垂着头不说话慌了神,将地上的一捧灵稻小心翼翼的收到袋子中,舔了舔皮毛,也低着狐狸脑袋盯着地面不敢说话。
李通崖定了定神,看着眼前害怕地蜷缩成一团的狐狸,哑声道:
“多谢道友告知,这些灵稻算是酬谢了。”
言罢驾风而起,如流星般往黎泾山而去,也不顾狐狸在下头叫着喊着,追了几步,呆呆地道:
“这哪里值这么多灵稻!”
李通崖这头到了黎泾山,穿过金光闪闪的日仪玄光阵,往后院落去,推开石室的大门,恭恭敬敬地请下鉴子,灵识沉入其中,果然见到两枚光坨坨,圆溜溜的符种。
陆江仙的神识萦绕而出,静静地看着他,为防李通崖起疑心,陆江仙掩盖去了新多出来的三枚符种,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脸色苍白,嘴唇微抿,双手颤抖不止。
足足过了半晌,李通崖才缓过劲来,脸色猛然红润起来,这会才有眼泪流淌而出,他紧了紧腰间剑,哀恸地叫道:
“泾儿啊————”
泪水从中年男子的两颊流下,他震声嚎了一句,手指攥得发白,泣声道:
“好,好一个……”
谨慎的性格却又让他戛然而止,李通崖哭了十几息,咳出一口鲜血,这才从那头晕眼花的境地中清醒过来,擦去鲜血,将法鉴请回石台之上。
恭恭敬敬地磕了头,李通崖抹去泪水,走出祠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喃喃道:
“泾儿…泾儿啊…是父兄们看错了那司元白,将你推进了火坑里……二哥对不住你。”
手中长剑紧握,李通崖想起李尺泾年年往家中寄来书信和换取的功法,李尺泾省吃节用节约出来的五块灵石,心中更是悲切,轻声道:
“这仇二哥记着了…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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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昏沉,蒙蒙的夜雨撒在山路上,李景恬的侧院依旧亮着灯,伏案提笔写着,手边堆放的布帛记录着白日里向村中老人询问来的消息,她微微顿了顿,计算着时间。
“据陈家老人所说,太爷三十岁时大父离家,二十八年后归来时太爷已经身亡……若是这么算,大父二十八年便从一届凡人修成了筑基……当真是天资卓越,就连在宗内的季父都花上了三十年,大父散修出身,竟然能快到这种地步。”
李景恬在纸上记下时间,蹙起眉头觉得一阵不对,暗忖道:
“若是如此,为何父亲曾说自己十四岁才开始修炼?这么一算,岂不是短短数月便成了玄景……应当是我记错了。”
对着面前的布帛一筹莫展,李景恬总觉得几十年前的历史在她面前遮遮掩掩,明明没有过去多久,大多细节却被抹得干干净净,大父李木田生前更是几十年不下山,叫她无从写起。
“好生奇怪……”
李景恬微微低头,却听一道轻轻的叩门声,连忙将面前的布帛用木盒子倒扣过来盖住,这才轻轻地道:
“谁?!”
“是我。”
李通崖振了振袖子,迈步进了院子,迷蒙的夜雨沾不到他一星半点,一身干爽地负手站在屋前,眉宇间有几分哀伤。
“啊,二伯,快快请进!”
李景恬惊了一下,连忙起身来迎,李通崖摆摆手便有柔和的力道推回她,进了屋坐在案边,拿起刻录在一旁的木简读了读,点头道:
“做得不错。”
李景恬恭恭敬敬地垂眉听着,便见李通崖低声道:
“我这次找你来,倒有一要事。”
“族史常涉机密要事,我欲分成两卷来写,一卷曰内史,藏于祠堂之内,不使寻常子弟见得,一卷曰族史,按寻常记录即可。”
“我说,你来记。”
李景恬乖巧地点点头,执起笔来,便见李通崖静静地念述,一人念,一人书。
随着时间不断流淌,李景恬神色纷繁变化,心中大震,尽管诸多受箓和接引的词汇她听不大懂,却被其中隐隐约约透露的几个紫府修士的阴谋震惊得手脚发颤,终于听李通崖道:
“……泾勤修不辍,终成道基,神妙异常,凝聚剑意曰‘月阙’,力败迟灸云,威震诸宗,青池紫府见之曰:‘可矣’,遂送往南疆大蛟,炼成一丹,与妖蛟共服之。”
李通崖根据自己的推断,大概还原了事情的经过,与事实的真相几乎相符,却听得李景恬笔锋一软,呆呆地抬起头来,神色又惊又恐,喃喃道:
“炼成一丹?!季父……这…这!”
李通崖闭口看着她,待到她抹着泪收敛了情绪,半晌才低声道:
“事情便是如此,你看着如何根据内史来写族史,务必要掩盖住不合理之处,不得暴露内史中的细节,诸如受箓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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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来写,好好检查,不要留下破绽,泾儿的事也要写成深入南疆,不要叫人起了疑心。”
“是!”
李景恬涩声应了,心中一片悲凉,李通崖这才起身,吩咐道:
“先写上一份送到我这里,这些天便不要出去走动了,泾儿的事不必与他人去说。”
于是出了院子驾风而去,李景恬恭恭敬敬躬身等了一阵,院子中只剩呼呼的风声,这才抬头望了望天上的乌云,抹了抹眼角回院子中去了。
————
卢思嗣这头回到了华芊山,却见山脚下一片红火喜庆,酒宴摆到了村头,耳边传来一阵阵喜庆的乐声,自己和兄弟的儿孙们排成了一条条长队,在宴席上肆意地吃喝着。
自己时日无多还要四处为卢家求一条生路,下面的儿孙们依旧在饮酒欢歌,这场面看得卢思嗣顿时胸闷气短,落在山脚处一瞧,自己家的练气修士卢远陆正一手一个美娇娘,身上披着金光灿灿的衣服,脸上尽是得色,脚下还踩着一个一身血污的男子,举着杯高歌。
卢思嗣落在人群中,场上的乐声顿时一滞,众人抬头望了望他,皆扫兴地低下头,卢远陆撇了他一眼,一脚踢开脚底的仆人,高声道:
“老祖宗回来得倒巧,不如一并同我们喝上几杯?”
卢思嗣见他一副不敬的模样也不动怒,只是一言不发,心中一片悲凉,暗暗地哀道:
“这孩子生来就冲动自大,我自是没几年好活了,家中以后还要靠这孩子,此时若是拂了他的面子,他难免怀恨在心,老夫死后恐怕受他清算,难看得很,此时还须顺着他。”
于是勉强一笑,老脸挤出笑容,低声道:
“喝酒好,喝酒好啊!”
卢远陆见他这幅模样,哈哈一笑,宴上的乐声顿时欢乐地奏起来,卢思嗣跌落在位置上,望着眼前欢声笑语的众人,心中空荡荡地生疼,恨恨地咬牙暗道:
“唱啊,饮啊,还有多少好日子过?只怪老夫年轻之时沉迷闭关修炼,不曾约束伱等,总觉得自己筑基在望,不能浪费时间,倒将你们这些人养成这样一副愚头愚脑的模样!”
挥手推开拿着酒杯挤上来的人,卢思嗣抬起头盯着天空看了一阵,喃喃道:
“这是谁?”
乐声飘荡了一阵,天上飞过来三道流光,停在华芊山上,众人顿时呆呆地抬起来看,便听一阵浩大冰冷的声音传下来。
“卢思嗣滚出来回话!”
卢思嗣猛的惊醒,驾风而起,向着天空上的三人望去,只见正中是位锦衣青年,闭着眼不说话,身后两侧站着一高一胖两道身影,皆瞪着眼打量着他。
“原来是郁公子大驾!老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你便是那卢思嗣!”
卢思嗣心中一骇,当下连忙摆出一张讨好的笑脸,躬着身请三人在山上落脚,正中那郁公子却厌厌地撇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道:
“我郁家新附青池,往日里不曾见过诸位邻居,现下我郁家弟子入了青池宗元乌峰的山门,在宗内有了根基,家父就想着会会诸位,老人家可赏个脸啊!”
“我……我……唉,筑基世家的风采思嗣佩慕不已,郁家若是有吩咐,思嗣……我。”
卢思嗣震怖不已,连忙讨好起来,却被郁家公子挥手打断,白了他一眼,不耐地摇摇头,轻声道:
“往后这望月湖上我郁家说了算!望月湖周边一圈的家族我都去过了,皆奉我郁家为首,卢家可有什么想法?”
“不敢!不敢!卢家也奉郁家为首,不敢有二心。”
卢思嗣恬着脸笑了一阵,将马屁拍上了天,这郁公子脸上的表情总算是松动几分,流露出几分得色,身后的那两人也不再瞪着他,而是悄无声息的冷笑起来。
“好!”
郁公子哈哈一笑,话锋一转,冷声道:
“卢家如此识趣,那这供奉自然是少不了,我知道你卢家在月湖峰上还有几分情面,不会动你,你卢家每五年给青池宗缴纳多少供奉,便按同样的份例为我郁家上交一份便可。”
顿了顿,郁公子低下头,眯着眼看着脸色苍白的卢思嗣,笑道:
“不成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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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思嗣滞了一滞,讨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结结巴巴地叹了一阵,看着那公子身后两人皆是怒目圆瞪,艰难地点点头,只好应道:
“公子说的是!我卢家照办了……”
卢思嗣才应了声,郁公子便点头笑着看着他,这下登时会意,从腰间的锦囊中取出几块灵石,郁公子身后便有一人上前接过,卢思嗣讨好地道:
“劳烦公子远来通知我家,这几块灵石不成敬意……”
“嗯。”
郁公子挥袖转身,低低地道:
“三日后的湖中洲我郁家宴请诸家,老人家还要记得去。”
“是!是是!”
三人驾风而起,留下卢思嗣在山头绝望地低下头,靠在台阶前双唇颤颤,许久说不出话来。
郁公子三人飞离了华芊山,身后那胖子便开口笑着叫道:
“族兄,这事还真是个美差!一周下来我等一人能分上近十块灵石!顶得上好些年的族禄了!”
另一侧高瘦的郁家人点点头,想的却是别的东西,一脸严肃,正色道:
“大哥,这卢家没什么气象了,我瞧得仔细,下首皆是些胎息老人,唯独有个年轻练气,却一脸靡靡之色,十足的蠢样,这卢思嗣更是死期将至,没有活头了。”
郁公子也点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拍了那胖子一下,沉声道:
“学学人家!”
这才扭过头回答道:
“不错,只是这卢家同月湖峰还有情面罢了,不必在意,有那个蠢货带着卢家,卢氏气运已衰,两百年内成不了什么事!”
交谈间已经入了李家地界,郁公子神情严肃,正色道:
“都给我放谨慎些!到了李家山头上轻易不要说话,这李家比不得诸家,背景深厚,可别得罪了人!”
“不就是那青穗剑仙么!”
胖子不服气地瘪了瘪嘴,郁公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骂道:
“不就是?你可知晓什么是剑仙?!剑在诸法器最善杀伐,他又练成了剑意,我父亲在他面前也不过是十招之内的事情,家中的老祖宗在他面前估计也仅仅自保罢了!”
“更何况那什么李尺泾三十出头便筑基,可以说紫府有望,届时李家在宗内就有了紫府靠山,这望月湖那里还能轮到我郁家说话!”
那高瘦男子看得仔细,喃喃道:
“青穗剑仙……这李家地界上的人倒是多,看来治理凡人花了不少心思……”
“也不怎么样嘛。”
胖子瞧了一阵,笑道:
“一副穷乡僻壤的模样,远不如我郁家的密林,这方水土也能养出一位剑仙?”
“闭嘴!”
郁公子飞了一阵,一道闪着微微金光的半透明大阵浮现在眼前,他鼓动法力,轻声道:
“密林郁家前来拜访,还请李家前辈前来一叙!”
此番举动与卢家上粗鲁的传音截然不同,显得进退有度,三人在阵外等了一阵,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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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黎泾李家李玄锋,请问三位寻我家长辈可是要事?”
郁公子顿时换了一副面孔,脸上的表情生动,颇为亲切,与在卢家时翘着鼻子说话的模样截然不同,朝着李玄峰拱了拱手,笑盈盈地道:
“在下密林郁家郁慕高,见过玄锋兄弟,我郁家有好事要同前辈商量商量!还请兄弟带我去见一见通崖前辈!”
李玄锋灵识一扫,见眼前的三人一个练气三层,两个练气二层,在自己和李通崖面前构不成威胁,心中微微放心,拱手道:
“道友客气了,那便随我下去吧!”
带着人落入阵中,李玄锋引着三人在院中落座,不多时,李通崖也从洞府出关,迈步进了院子。
郁慕高见了李通崖连忙起身,拱手道:
“在下郁慕高,见过通崖前辈!”
李通崖对他的客气模样略显吃惊,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轻声道:
“郁公子客气了!”
“黎泾李家不亏是剑仙出身处,我听闻通崖前辈也是剑术高超,慕高敬佩不已啊!”
几人互相恭维了一阵,这才进入了话题,郁慕高笑盈盈地道:
“前几年我郁家初入青池,不晓得其中规矩,现下家中子弟入了青池宗上的元乌峰,家父便想着这望月湖周边诸家混乱不堪,望月湖这样的宝地却任人进出,诸家弟子常受人杀戮,便想着会一会湖边诸家,以我郁家筑基修士牵头,整合资源,重建坊市……”
郁慕高说了一阵,先是抛出了自家的倚仗,说清楚了郁家寻的借口,隐隐提及郁家世家的身份,一番话软不受力,客客气气。
李通崖听了一阵,听出来这郁家是要牵头做这望月湖之首,暗忖道:
“这郁家有两位筑基修士,实力强横,整合望月湖倒也无可厚非,对我李家客气不过是看在泾儿的面子上,以为我家有剑仙庇护。”
“泾儿的事情至少还能瞒上几十年,这几十年间我李家如同有了护身符,寻常家族不敢来招惹……”
点了点头,李通崖笑道:
“这自然是极好的事,郁家能出头做这事情,我李家也是认可的。”
此言一出,郁慕高顿时眼前一亮,李通崖却微微顿了顿,好像有话要说,又低头饮起茶来,郁慕高仔细看了他一眼,笑道:
“望月湖诸家让我郁家来做这事情,自然有好处分润,这坊市若是新建成,利润抽成少不了给贵族分上一份!”
李通崖皱了皱眉头,看他空口白牙地说着,将手中的茶碗一放,低低地道:
“诸家奉贵族为首,这好处与供奉贵族想必也吃足了吧!”
郁慕高笑容一滞,哈哈一声掩饰尴尬,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诸家感谢郁家庇护,自愿送上郁家的礼品罢了……”
瞧了李通崖一眼,郁慕高连忙道:
“李家自是不用的!这望月湖之首是我郁家,李家便是第二把交椅,家父十分钦佩青穗剑仙,郁家断然不会对李家有他想。”
李通崖摇了摇头,回答道:
“贵族也不必弄个第二给我李家坐,我李家实力浅薄,坐也坐不住,郁家愿意出头来建这个坊市,李家也支持,其余不必再来问了。”
郁慕高有了李通崖这句话,这次的行动算是圆满收场,当下舒了一口气,本以为最为困难的李家倒也是容易,脸上也流露出一丝笑容,眼看李通崖要送客,连忙开口道:
“三日之后我郁家在湖中洲会见诸家,还请前辈赏脸!”
言罢递上一张请帖,李玄锋上前接过,几人又聊了几句,郁慕高讪讪地告辞了,李通崖送走了三人,这才回身进了院子。
李玄锋落在院前,甩了甩袖子,轻轻地抬起头,笑道:
“这郁家倒也客气,多半是看在季父的面上,否则说不准还得同周边诸家一般我家要点供奉……”
李通崖不以为然,朝着李玄锋解释道:
“郁家有实力,但那家主太心急,行事又霸道,诸家在望月湖上深耕多年,关系盘根错节,那个峰头没点关系?要在湖上开设坊市,还向诸家收取供奉,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郁家贸然行事,已经是惹了众怒,你且看着,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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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郁家三人离开了黎泾山,飞在望月湖之上,郁慕高阴沉着脸驾着风,身后的两人皆是低着头不敢说话,直到行程过了半,那高瘦男子这才苦笑着开口道:
“大哥,李家摆明了碰也不想碰的态度,这是不看好我家啊!”
“哼。”
郁慕高冷哼了一声,回答道:
“这李家李通崖倒也谨慎,摆明要置身事外,我等还偏偏拿他没办法,如此便罢了,就当这望月湖诸家之中没有什么李家,该如何如何。”
“只是…”
高瘦男子摇了摇头,一副迟疑不定的模样,低声道:
“只是这李家看上去四下里生机勃勃,气象日新,李玄锋与李通崖都不是蠢人,难保今后是什么模样,若是真让那李尺泾成事,恐怕我等要俯首称臣都成了奢望,望月湖成了李家一家之地了。”
“我担心的也是这些。”
郁慕高神色阴郁,思忖了几息,神色放松了一些,沉声道:
“只是转念一想,一来筑基突破紫府困难重重,不是那么好成的,南疆之地死伤率极高,李尺泾也未必能活到最后。”
“二来李尺泾方才筑基,这期间至少还有百来年准备,无论是抱上青池山上的大腿也好,联合郡中家族也罢,都还来得及。”
高瘦男子听着郁慕高的话连连点头,便见郁慕高话锋一转,开口道:
“李尺泾我等管不上,面前的李家却是在我等眼皮底下,最好能寻机悄无声息地杀了李通崖与李玄锋,或是偷偷引些灾难,使使绊子,叫李家断代,事情做的隐秘,谅他们也寻不出错处,只要这些事情做成了,我等心中也踏实些。”
“大哥说得对,这事情还须回去问一问家主,让他来拿主意。”
三人将聊着,驾风直径往北去了。
————
不说郁慕高三人想着何等阴谋诡计,李通崖这头正带着李玄锋在大黎山中穿梭,按着那狐狸给的消息,在大黎山脚东行数百里,寻到了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洞前散落着满地白骨,呼呼的腥风一个劲地向外刮。
李通崖与李玄锋落在洞前,震天响的鼾声戛然而止,李通崖灵识一扫,笑道:
“好一只熊罴。”
朝着李玄锋点了点头,李玄锋便腾空而去,在对面的山头上寻了位置站定了,李通崖这才拔剑一挑,数道剑气如风没入洞中。
“嗷吼!”
李通崖回身后退,洞中跑出来一只一丈多高的庞然大物出来,将林间为数不多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一身黑毛威风凛凛,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轰隆隆地跑跳了几步,一巴掌往李通崖身上砸来。
这熊罴练气五层修为,大掌足足有两人胸膛大小,李通崖的长剑在它面前就像根发光的牙签,显得孱弱不堪,自然不敢硬接,连忙后退。
“轰!”
李通崖这才退出数步,先前站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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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挑出几朵剑气,不着力般退开,心中暗忖道:
“难怪那狐狸叫我万万小心,这货这般庞大,凶狠异常,要活捉来恐怕不是易事,倒还伤了自己,还是不要留手,斩杀了事,事后寻些轻小的练气妖物捉回去好些。”
这头想着已经招架着退出去十几步,挑出十几道剑气,皆被那熊罴如铁般的双掌打散,这熊罴力大无穷,却不比山猪,一点也不笨重,懂得李通崖的剑气锋利,要么用灌注法力的双掌打散,要么宁可退后两步也不肯受伤。
李通崖也不曾用上剑诀,只是用剑气消耗着这熊罴的力气,缠斗之下轰轰作响,倒塌了一地的林木,惊飞的鸟雀在空中盘旋,迟迟不敢落下去归巢。
对面山头上的李玄锋已经拉满了弦,漆黑的长弓上发出一抹亮盈盈的金光,青乌打磨特制的箭搭在弦上,眯着眼观察着,身上的气势不断累积,越发磅礴。
这头的熊罴猛得警惕起来,被锋利的箭气刺得四肢发麻,人立而起,一边应付着李通崖的攻击,一边疑神疑鬼地张望着,这才回过头,一道金光在远处飘然而至,齐根没入这熊罴的胸前。
“嗷呜嗷呜!”
熊罴顿时痛得仰天长鸣,下方的李通崖见了这等机会,连忙拔剑而起,一道月阙剑弧朝着这熊罴脖颈处斩去。
只是这熊罴反应极快,已经伸手来捂,李通崖的剑气又临时起意,积蓄不久,威力不能完全发挥出来,只是在大掌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熊罴一掌逼退李通崖,脑海中的起床气被疼痛一激顿时散去,当下大为惊惧,扭头就跑,踩得四下的林木倒塌,李玄锋的第二箭却也到了跟前,从后背没入熊罴体内。
那熊罴轰然一声跪倒在地,短短停留了一息,四足着地伏着身体接着跑,李通崖的剑气却有如附骨之疽般贴上来,在它大腿上削下来一块血淋淋的熊肉。
熊罴痛嗷一声,终于知道逃下去也是一死,凶狠地回头来拍李通崖,只是身形受罡气阻挠,越发缓慢起来,自然是被李通崖轻飘飘地躲过去,李玄锋的箭却又到了,一人一熊斗了一阵,熊罴五脏六腑被罡气搅得一塌糊涂,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李通崖远远退开,等着熊罴的生机流失殆尽,等了差不多一柱香的时间,李玄锋从一旁的树林中钻出来,也没有上前,谨慎地望了望熊罴,沉声道:
“千万小心,妖物惯会装死,莫要轻易上前!”
“我晓得。”
李通崖点点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弓,赞道:
“你这箭法倒是犀利,可是用上掌中的灵窍?”
“正是!”
李玄锋拱了拱手,有些神色愧疚地挠挠头,低声道:
“小侄看着妖物凶猛异常,担心留手倒让这妖物伤了您,故而箭箭用了全力,只求速杀这妖物,眼看是活不了,这祭品便无从着落,实在是愧疚。”
也就在李通崖面前李玄锋才如此乖巧,心中忐忑不安,看着眼前这位长辈笑了笑,轻声道:
“无伤大雅,过上几日换上别的妖物便可,你我想到一块去了。”
话音刚落,那熊罴猛然坐起,双目通红地一掌向两人呼来,却被轻轻巧巧地躲了过去,吃力地重新倒在地上,鲜血如溪水般流淌而出,看样子已经闭过气去,没有什么声响了。
李通崖手中的剑气积蓄已久,拔出一道白芒,将这妖物的脑袋斩了下来,两人这才上前,连忙将这熊妖喷着血的创口止住,忙忙碌碌地打入封灵术,将尸体仔细切割了收入储物袋,连地上的血都填埋的干干净净,这才架起风来往东边飞去。
“锋儿,你这弓法如此了得,能否将心得整理整理,撰写成册,好叫今后族中的后辈也能学一学,有个傍身之术。”
在空中飞了一阵,李通崖笑盈盈地问了问,接着道:
“虽然家中的术法还算多,却都是一些大路货色的法诀,凭这些法决来克敌制胜实在不容易,真正出彩的也就一道《玄水剑诀》,放在诸家中还算说得过去,但这剑道的天赋也不是人人都有,若是能为家中再添一道传承,自是最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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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写成册自是没问题。”
李玄锋点了点头,沉思了几息,回答道:
“可寻常人要修炼这弓法当真是不容易,若是手上没有灵窍,恐怕积年累月的练习也难以练成,就算练成了,威力也大打折扣,练不出那罡气。”
“我这套弓法最为厉害的就在这罡气,若是射出的箭没了这罡气,恐怕威力十不存一,倒让人大失所望。”
“竟然这般……”
李通崖微微蹙眉,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回答道:
“那你若是有空就写一写,好歹给家中留一份底子。”
“是!”
两人落在黎泾峰上,看了看时辰,距离郁家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天多,李通崖将储物袋里的熊块往地上一摆,吩咐道:
“你将这些东西带郡中售卖了,看一看郡中子弟的消息,再回来复我。”
“是!”
李玄锋神色一喜,将李通崖手中的储物袋接过,躬身告退,屁颠屁颠地驾风飞向东方,留下李通崖忍俊不禁地在原地站了一阵,轻轻地哼了一声,笑道:
“这孩子。”
瞧着李玄锋的身影消失在天边,李通崖暗暗思忖了几息,喃喃道:
“可泾儿却无后,要看着几个孩子谁生养的灵窍子,过继到泾儿下面为嗣,好叫这一脉不至于绝了嗣……”
————
李玄锋沿着古黎道飞了一阵,有了上次的经验,直径越过城墙,落在这镇中,虽然心中猫爪挠似的要见那小女人,却还是以家事为重,走进了这家李家名下的药铺。
铺中昏昏地睡着个青年人,趴在柜台上摇头晃脑地流着口水,李玄锋辨认了一下,应该是族叔李叶生的子嗣,被李玄宣派到这郡中来守着铺子,他哼了一声,将其震醒,这人才睡眼迷蒙地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惊道:
“锋哥!你……伱怎地…”
李玄锋虽然年纪小,当年却在孩子堆里算得上个小霸王,拿着弓追得这些大孩子屁滚尿流,这人自然认得他,纵使年纪比他大,却还是一口一个锋哥地叫着。
李玄锋摆了摆手,低声道:
“把万天仇叫出来!”
那人连忙进了院子,将万天仇唤了出来。
万天仇一身灰衣,忙不迭地出来了,一张脸宽胖了许多,看出幼时的模样,修为也达到了胎息三层,恭恭敬敬地道:
“公子有什么吩咐?”
自从李通崖灭了汲家,带着汲登齐的脑袋丢在他面前,万天仇又哭又笑,从此没了什么念想,娶了妻入赘了李家,修为也不见什么长进
家中悍妻又凶得很,夫纲不振之下万天仇连忙领了这任务来郡中,好避开那悍妇,正在郡中乐呵地很,没想到撞上了李玄锋。
“还好今天不曾出去,不然错过了这位爷,在家中的评价又要差上几分,若是传回去不得被女人骂死。”
万天仇脑子里正飞速运转,猛然听着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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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冠云峰坊市下次几时开放。”
李玄锋对万天仇还算客气,低声问了这一句,万天仇连忙道:
“回公子,在一月后!”
“晓得了。”
李玄锋点点头,瞧了万天仇一眼,轻声道:
“郡中的产业还算顺利?可有人为难你等?”
“不曾不曾!那些郡中的势力听闻是李家皆退了去,又有萧家人帮衬着,顺利得很!”
听万天仇将这些日子的大事讲了,李玄锋这才点点头,在两人面前飘然而去。
李玄锋离开了药铺,轻快地走到小院前,李玄锋笑盈盈地敲了敲门,便见江渔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轻轻巧巧地道:
“谁啊?”
“我。”
李玄锋应了一句,便听急促的脚步声飞奔而来,大门嘎吱一声便开了,圆脸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门前,脚边跟着一只横首挺胸的大雁,瞪着个眼睛往他脸上瞧。
“公子!”
“这……”
李玄锋将蹦跶起来的少女接过,却还盯着那大雁看,呆呆地笑了一声,咬住她的唇吻了吻,笑道:
“怎地不吃。”
“一个人太冷清,这雁坏了翅膀,成日里就扑腾扑腾,飞不起来,小时候在家中养过鹅,就拿它当鹅养了。”
少女笑了笑,低声应了,李玄锋抱着她走到塌上,便解着衣物接着道:
“不是叫你买几个仆人么?”
“我去看了!真是好贵,洗衣做饭这些事我做得惯,不是当小姐的命,哪里用得上什么仆人。”
江渔女急促地呼吸着,痴痴地应了,李玄锋一脚踢开扑腾着翅膀,一脸凶残之色地来啄他的大雁,随手一道法力将这畜生禁锢在地上,笑出声来道:
“这畜牲还蛮记仇。”
愉快地享用了江渔女的身子,李玄锋抹着她的汗水,笑盈盈地道:
“这些日子过得如何。”
“好着呢。”
江渔女盘起头发,洁白的脖颈滚落几滴汗水,挽住李玄锋的脖子盘坐在他身上,可爱的圆脸上一双杏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看,却听李玄锋道:
“这次来郡中办事,事情结束我也要闭关修炼了,在这练气一层待了两年,也该突破了。”
“要多久?”
江渔女低落地问了一句,便见李玄锋安慰道:
“短则数月,长则一年。”
江渔女抿了抿小嘴,摸了摸他这一年毫无变化的眉眼,越发卖力地承欢起来,落寞地道:
“你是仙人,一修炼就是几年,待上几年我老了,你却还是这般少年模样,当真是不公平,待到十二年后我二十八,你便会给我一笔钱,叫我了却余生……”
“想什么呢!”
李玄锋抱起她,看着她洁白且小巧的身体,低声道:
“待上几年,我们便要个孩子,我再带你回家,你才能不受人看轻。”
————
李通崖运转《江河一气诀》,吐出一缕轻飘飘的白气,收功起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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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
李玄宣留了胡子,看上去颇有些成熟模样,持家近十年了,将大宗小宗安排得井井有条,朝着李通崖拱了拱手打了招呼,李通崖点头道:
“我去一趟湖上,你仔细看着,非是自家人不要打开日仪玄光阵。”
“小侄晓得。”
李通崖嘱咐毕,驾风往北而去,跃过晶莹通明的湖水,停在了湖中洲之上。
湖中洲上热闹得很,一艘棕色的大船静悄悄地停在湖面上,尾部跟着十几艘小船,上头站满了凡人,皆用绳索系着,蓬头垢面呆呆傻傻地望着天空,一句话也不敢出。
“第二十一!”
大船上有人呼了一声,船尾冒出十来个胎息修士,在船尾按着手催动法力,尾部的一艘小船顿时飘飘然地飞起,上头的人儿痛哭尖叫,妇泣儿啼声响作一片,更有诅咒怒骂之声不绝。
那些修士却早已经习惯,冷着脸看着小船飘到了湖中洲上空,船身一倾斜,上头的凡人顿时纷纷掉落下来,在下方时隐时现的禁断法阵之上激起一片涟漪,雷光和火光顿时嘭然作响,炸起一团又一团的法术光芒。
人群的尖叫声顷刻间消失不见,鲜血和断肢瞬间高高飞起,鲜血如雨一般四处落下,染得湖中洲周围的湖水一片鲜红,鳄鱼虾蟹蜂拥而至,在湖底下疯狂抢食着这些血肉。
“这便是卢思嗣所言的无本买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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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液在禁断大阵上流淌了一阵,底下阵法笼罩的湖中洲上一片焦土,法术的光辉散尽了,这才看见抱头躺着一个畏畏缩缩的中年人,闭着眼睛发抖。
那中年人腰上被刮出了一道巨大的血痕,滴滴答答的淌着血,良久才睁眼呆呆地望了四周,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欣喜若狂地咧了咧嘴,中年人简单处理了伤口,在废墟里翻找了一阵,脸色却因失血越发苍白,只好用衣物裹着些符箓法器出来了,岸边的修士嘟嘟嚷嚷地接过那衣物,骂道:
“他娘的,这些泥腿子一个比一个狡猾,要不是怕后面的泥腿子入阵后不配合,哪还要给什么黄金.”
言罢丢下一袋黄金,将那人拎到一艘两三人的空船上,高声叫道:
“第二十一,拉走。”
那小船载着三两个断手断脚的幸运儿远去,大船尾部几艘小船上的人们翘首盼望着,等着大船上的命令。
李通崖正望着湖中洲上的众生百态,又等了一阵,东边驾着风飞过来一个枯槁的老人,手中握着玉如意,正是卢思嗣。
“通崖兄!”
卢思嗣拱了拱手,与李通崖一齐站在空中,疑惑地道:
“这郁家说了在这湖中洲上一叙,我却不见什么郁家人,在远处看了一阵,只见到几个小族家主一并在天上等着,这是什么意思。”
李通崖低低一笑,撇了一眼左右,指了指远处的大船,笑道:
“无他,杀鸡儆猴罢了。”
卢思嗣盯着大船看了看,作恍然大悟状,幸灾乐祸地笑笑,答道:
“老夫晓得了!我等也是看这群散修颇为不顺眼,只是这船上好几个练气修士,诸家都不想惹事,才让他们逍遥了这么久。”
两人这边聊了两句,远处的大船猛地拉起帆,警戒起来,上头呼声一片,大船身侧冒出来数个踏空而立的身影,将大船四个方位围住,正上方立着一黑衣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气势磅礴。
“九个练气,郁家家底真是殷实。”
卢思嗣数了数,抬头看着那黑衣男子,有些失魂落魄地道:
“这人应该就是郁家当代家主郁萧贵了,现在是筑基修士,与我本是同一年成就的练气,我当年与他打过交道,这人阴险狠厉,不好对付。”
“哦?”
李通崖同他飞了一阵,靠近了大船,卢思嗣絮絮叨叨地道:
“郁萧贵是当年的郁家五杰之首,后来五杰中途陨落了两个,剩下三个都成了练气巅峰,闭关突破,只活下来一个他。”
郁萧贵几人在空中站了一息,下方的大船上人人自危,皆是慌乱无神,飞上来一个老年散修,脸色难看,朝着郁萧贵拱拱手,朝着自己脸上啪啪两巴掌,满脸讨好之色,连声道:
“哎!晚辈见过郁家主,我等愚笨不知这湖上的规矩,在湖上行船却是叨唠了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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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者也是练气巅峰的修为,身上的真元还算通透,吞服的应该不是杂气,但也不太高明,年纪比郁萧贵要大得多,却谄媚地叫着郁萧贵前辈。
郁萧贵脸色和蔼,上前一步,抬手间袖口滑落,露出光洁如玉的手臂,只是轻轻一挥,隔着数丈的老者脑袋顿时如同西瓜般炸开,来不及哼一声就直直地坠下去,落在船上惊起一片叫声。
郁家的练气修士顿时一拥而上,刻录在船上的阵法光芒大放,四下里皆是修士在搏斗,湖水起伏不定,时不时有法术余波在湖面上炸开,先前的几个幸运儿才开出去不远,顿时在这波涛中翻了船,几个伤残沉在河里没了声响,一命呜呼。
“一如既往啊!一如既往!这便是郁萧贵的风格了。”
卢思嗣感慨地摇了摇头,见着郁萧贵负手而立,不过是一副中年人的模样,自己却已经满头白发,时日无多,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通崖则摸着下巴盯着这几人,见他们现身时距离船舱不过数丈,早就进入了这些修士的灵识范围,心中暗忖道:
“郁家恐怕有什么遮掩身形的法器,范围还算大,能把这些人掩盖住近了船才现形,不至于惊跑了这些散修。”
言谈间船上已经是一片血腥,船尾缀着的小船皆翻了,成百上千的凡人在船肚子上趴着,更多的人只好往湖中洲游去,却又不懂阵法,不知何处上岸,自是越发血腥,不堪入目。
不多时,散修大船轰隆隆地翻了,郁萧贵等人身后缓缓开过来一艘更大更奢华的大船,身上犹自带血的郁家修士在船上落了脚,郁萧贵这才抬头一笑,运转法力,声音在湖上传开:
“诸位家主,还请落脚在船上一叙!”
足足过了十几息,才有人自远而近地落在船上,看样子是郁家的簇拥,笑盈盈地交谈起来。
卢思嗣与李通崖在船上落下,灵识一扫船上诸物便清清楚楚,船面上已经摆好了两排石桌,郁萧贵坐在上首,捏着酒杯饮酒。
那公子郁慕高早早迎了上来,朝着李通崖拱了拱手,理也不理一旁的卢思嗣,笑道:
“通崖前辈来得早,却让你久等了!”
“不曾不曾,倒是让通崖好生领教了贵族家主的风姿!”
李通崖客气地应了,上首的郁萧贵顿时抬起头,手中的酒杯一放,眯着眼看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人寒暄几句,诸家都到齐了,湖上家族只有两家有筑基修士,一家是东岸郁家,另一家便是北岸的费家,李家的位置被安排在郁萧贵的身侧,就在费家对面,颇为亮眼,李通崖皱了皱眉,见郁萧贵盯着自己看,只好落座。
对面的费家家主也是筑基修士,一身锦衣,风流倜傥的模样,看起来要比郁萧贵年轻得多,朝着李通崖微微一笑,李通崖只是与他对视一眼,见他一脸希冀之色,轻轻点头,两人心中皆有了底。
郁萧贵见着下首人皆齐了,点了点头,站起身笑了笑,高声道:
“诸位来得及时,都算给了我郁家面子,萧贵这里谢过诸位了。”
下首的诸家连忙起身,直道不敢,郁萧贵摆了摆手,打断了诸家的话语,自顾自地道:
“自仙府避世,这望月湖被青池宗与镗金门一分为二,两家摩擦不断,湖上从未有过一天宁静日子,大小家族兴衰灭亡,至今已经三百多年了,这混乱不堪的日子,大家也受够了吧。”
下首的卢思嗣听得一愣,心中大骂道:
“各家过得快活,哪有人愿意头上多再出来你郁家……话倒说得漂亮。”
嘴上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郁家主说得是!”
“不错。”
郁萧贵点点头,瞥了一眼在身侧一言不发的李通崖,又扭过头去看盯着酒杯仿佛要看出花来的锦衣中年人,笑道:
“好在镗金门退走,青池宗北进,整个望月湖总算是有了统一的势力隶属,这日子算是到了头。”
“我儿拜入了元乌峰,便恳求了那元乌峰峰主,上报主峰,将整个望月湖划分为一辖区,从黎夏郡中脱离出来,我郁家一十二镇建为一郡,唤作密林郡,从此诸位道友缴纳供奉便不必前往那黎夏郡,在我密林郡缴纳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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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下首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诸家神色各异,交头接耳,李通崖也是微微点头,终于知道这郁家哪里来的底气如此霸道,心中暗忖道:
“一家双筑基,弟子入元乌峰修行,求得独建一郡把控湖周诸家命脉,偏偏又逢上那望月湖坊市破灭,重建坊市把控商品流通,天时地利皆在郁家一边,若是诸事成了,郁家当真是坐稳了湖上霸主之位了!”
“只是郁萧贵虽然行事狠厉,却赌性太重,太过心急,这般直白强硬地把控诸家,恐怕适得其反……”
目光扫过对面面色难看的费家家主,锦衣白袍的中年人正捏着杯子皱眉看着李通崖,两人虽然不知晓对方姓名,甚至从未见过面,当下却因为郁家的强势有着诸多相同的利益诉求。
下首诸家顿时没了声响,之前簇拥郁家的家族也闭上了嘴,人人都知道这两件事皆是要命的,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诸位……如何看啊!”
郁萧贵冷笑一声,对下首诸家的反应皆有预料,他并不在乎大部分家族的反应,目光停留的几个家族要么有弟子宗内修行,要么在宗内有大靠山,见他们都低头不语,李费两家皆一言不发,只好开口道:
“卢思嗣!你卢家怎么看!”
卢思嗣呆了呆,老脸上皆是苦笑,呆呆地站起来,老人哪里不知道郁萧贵的打算,却又惧怕报复,叹气道:
“郁家牵头来做,自是好的……”
话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郁萧贵冷着脸看了一圈,却又笑道:
“诸位若是没意见,坊市的事情就这样定了,届时还请诸位赏脸。”
李通崖心中冷笑,暗忖道:
“飞去黎夏郡也不过几个时辰,练气修士又哪里会差那几个时辰的时间,郁家这坊市不过招揽些胎息家族,这几十年间可不要见什么利润了。”
话是如此说,诸家面上皆是有着化不开的忧愁,面对郁家的强势无能为力。
宴会上眼看冷下来,李通崖低头看了看面前美酒佳肴,谨慎地不去动筷,下首却跳出来一个中年模样的郁家人,拱手道:
“听闻李家家主剑术卓绝,在下也是修炼剑道之人,却欲请教一二,还请赐教。”
李通崖低低一叹,灵识一扫,见面前这人练气六层修为,暗道:
“终于还是来了,倒也看得起我。”
两侧的目光顿时集中在李通崖身上,自从青穗剑仙李尺泾倚山城上一道月阙剑意击败迟灸云,黎泾李家的名声顿时在湖上郡中响彻,诸家皆是盼着有人能试一试李家的传承,郁家的试探倒是合了众人心意,一时间席上气氛热络,就连那费家家主也抬头来看。
李通崖受众人瞩目,低低一笑,却一点也没有出风头的欲望,谢绝道:
“不知兄台哪里听来的谣言,通崖不敢当。”
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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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剑者当一往无前!通崖兄却畏畏缩缩,这便是李家的家风么!”
郁萧贵挥手阻止他,也举杯笑道:
“还请通崖小友给我家一个面子。”
话说到了这份上,李通崖也只好起身,从左侧落到船中间,拱手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
“密林郁家郁慕剑。”
郁慕剑冷声道了一句,拔剑而起,剑芒森森,往李通崖面上而去,李通崖灵识一扫,便知道此人的剑法构不成威胁,却见这人手中的青锋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顿时留了个心眼。
李通崖抽剑一挡,也不进攻,只是将郁慕剑的剑芒剑气轻轻巧巧地一一点破,郁慕剑攻击了十几回,手中的剑式走了大半程,却不能让李通崖哪怕动上一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上头的诸家凝神看着,李通崖脚下动也不动,原地将郁慕剑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一化解,顿时一片叫好声。
“这李通崖剑法要高得多,这郁慕剑远不如矣!”
“不愧是剑仙世家!”
郁慕剑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郁萧贵的笑容也渐渐消失,冷冷地看着,暗忖道:
“好高明的剑招,好扎实的剑法功底……李家果然有剑法传承,至少是三品起步!”
“你!”
郁慕剑狠狠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左手掐诀,右手持剑,剑身上顿时亮起一层蒙蒙的白光,锐气十足,再往李通崖身上劈去。
“郁家的剑诀!”
下首有人叫了一声,郁慕剑脸上流露出一丝得色,出剑慢了许多,却招招势大力沉,往李通崖身上逼去。
来回了几个回合,上头却嘘声一片,原来李通崖依旧原地持剑,将他的攻击一一化解,那锦衣白袍的费家筑基甚至轻轻嗤笑了一声,引得郁萧贵一阵窝火。
“你李通崖就会这些么!看来那青穗剑仙也是只会防守的憨货了!”
郁慕剑羞恼异常,口不择言地大骂道,话音才落,上首的诸家顿时色变,锦衣白袍的费家筑基差点笑出声来,郁萧贵脸色大变,连忙喝道:
“蠢货!住口!”
李通崖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一剑荡开他的攻击,反手插剑入鞘,赫然拔剑而起,洁白的弧形剑光沛然而出,直直地往郁慕剑面上而去。
“手下留情!”
耀眼的剑光刚刚升起,郁萧贵已经迈步而出,郁慕剑猝不及防,连连点出三剑,却在月阙剑弧的面前如同窗户纸般破裂。
他脸色苍白地后退一步,眼看就要见血,一双洁白如玉的手却在他面前捏住了这亮白色的剑弧,郁萧贵左手一动,硬生生将这剑弧捏成了散乱的锐气,这才收回手,面色难看地拉起郁慕剑,怒喝道:
“青穗剑仙也是伱能随意辱骂的!给老子道歉!”
郁慕剑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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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口不择言,冒犯了剑仙大人,还请恕罪。”
郁萧贵心中又怒又急,这下不但输人丢阵,还要委屈求全地道歉,心中气急,却笑盈盈地道歉道:
“我教导无方,让这孩子冒犯了尺泾前辈,还请通崖兄恕罪!要怎么罚他我郁家都认了!”
面上笑盈盈,心中怒气却在胸膛里来回乱窜,郁萧贵暗自咬牙道:
“一子无能,倒还把老子给累死了!还好慕高是个有脑子的,否则我郁家今后还不知道要怎么走……”
李通崖低低一笑,将郁慕剑掉落在地上的长剑拾起,朝着郁慕剑语重心长地道:
“修练剑道未必一味求锋!”
见着郁慕剑一脸不服气的抬起头,李通崖正色道:
“其进锐者,其退速,青锋出鞘之前在于藏,你若是能将我这话听进去了,你的剑道还能更进一步。”
“郁家主说要惩罚你,你便把这把青锋便保存在我这里,等到你能将一身锐气收放自如了,便来黎泾山取你的剑。”
这话听得郁慕剑浑身一震,神色复杂地盯着他,郁萧贵也微微点头,心中舒缓了许多,李通崖这番话给了双方台阶下,又将先前的事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将同辈之间的挑衅转化成了晚辈的请教,可谓是给足了郁家面子。
“多谢前辈!”
郁慕剑呆呆地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周围一圈诸家家主也纷纷交头接耳,有人赞了一声:
“通崖前辈真是好气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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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今年不过四十五,比在场的大部分人都要年轻,练气五层的修为却已经出类拔萃,就连一百八十七岁的卢思嗣也不过练气七层,众人自然是唤他前辈。
朝着诸位家主拱手示意,李通崖长剑归鞘,飘然归位,郁萧贵脸色稍霁,点头道:
“李家的剑法倒是这湖上一绝,比我郁家的要好上许多,今日却是让这小辈长了见识。”
这话将郁慕剑技不如人归结为了李家剑法更好,而非郁家人不如李家人,听得李通崖轻轻一笑,任他去说,只恨不得再低调些,好叫诸家一味去提防郁费两家。
“毕竟卢思嗣没几年可活了,安家与卢家世代为盟,一但卢思嗣坐化,三家微妙的情面与制衡顷刻间便会被打破,正是我李家的机会,在此之前局势越平静越好,切莫节外生枝。”
郁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试探出了李通崖的剑道修为,郁萧贵摆了摆手,找了个由头告辞,在场的诸家也一一离席,李通崖则刻意避开卢思嗣,独自回南岸去。
驾风而起,跃过清澈透明的湖面,李通崖暗自思忖着,喃喃道:
“郁萧贵筑基修为,狠毒冒进,乘着郁家崛起的东风倒是如虎添翼,是个难对付的……还有那郁慕高,同样狠毒却谨慎,比他父亲还要难对付,今后的日子恐怕难过了。”
往南飞了一阵,李通崖落在一小洲上,等了十几息,果然望见一个锦衣白袍的中年人自远而近,笑盈盈地落脚在洲上,气度雍容,风流倜傥的模样,正是那费家家主。
“通崖兄!好生凑巧!在下费家修士费望白,久仰大名。”
费望白四十余岁的模样,实际上却也一百余岁了,腰间的玉佩叮叮当当响着,打量着李通崖,见眼前这人稳重内敛,颇为可靠,脸上的笑意更加柔和了一分。
“久仰久仰,前辈客气了。”
李通崖哪里敢托大让筑基修士同自己称兄道弟,连忙称呼费望白为前辈,见费望白捻了捻胡须,笑道:
“除去西岸的一位散修老人,这湖上还有三筑基,郁家就占了两位,筑基初期的郁萧贵和筑基后期的白玉手郁玉封,我不过是一籍籍无名之辈,二十年前才突破筑基,哪里能称得上前辈!”
费望白这番话用意明显,两人皆是心知肚明,见李通崖微微一笑,费望白继续道:
“郁家小辈中郁慕剑有勇力,重情谊,四十岁便成了练气,郁慕高等人机敏冷酷,皆不是蠢物,让我等好生羡慕.”
“晚辈晓得。”
李通崖点了点头,思忖了一息,话锋一转,沉声道:
“依前辈看来,如今古黎道上的形势如此乱,这郁家的坊市可能开得顺利?”
费望白摇摇头,笑盈盈地道:
“这事可不好办,我在郡中有个筑基修士朋友,听闻他说古黎道上流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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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心中顿时雪亮,明白了费望白等人的计划,却不欲多事掺合到其中,害怕费望白误会,连忙道:
“可惜晚辈一身剑术太过显眼,恐遭人忌恨,否则晚辈还想前去助阵。”
“那便不必了。”
费望白哈哈一笑,见李通崖说要助阵却又不说清是给郁家助阵还是强盗助阵,知道李家对此事也颇为支持,终于敞开了天窗说亮话,点头道:
“郁家如今强势,若是诸家不能再出一位筑基,恐怕此后百年要受人蚕食,逐一消亡,李家虽然有剑仙庇护,郁家不敢染指,但世事难料,也要记得唇亡齿寒的道理.”
李通崖拱了拱手,也不再藏着掖着,正色道:
“今后的日子里两家多有合作的机会,我李家在南,费家在北,地缘天然就是盟友,通崖不是短视之人,岂有坐视郁家坐大的道理。”
两人相视一笑,相互道别,各自归家了。
————
这头船上的修仙者皆散去了,郁家公子郁慕高带着他那一高一胖两个族弟进了船舱内,便见宽广的大舱内高处摆了一个大椅子,郁萧贵低头端坐在其上,见郁慕高进了房门,沉声道:
“过来。”
郁慕高几步上前,见郁萧贵盯着木质地面,神色有些阴郁,猛然询问道:
“慕剑的那把剑是什么来历!可曾派人去问过?”
“孩儿也是心存疑虑,早就向四弟询问过了。”
郁慕高早有预料,回复道:
“那剑是练气级别的法器,本是老祖宗剿灭陵峪门时所得,剑身朴素,所用材质也平平无奇,不曾有什么隐秘。”
“哦?”
郁萧贵眉头一松,手掌轻抬,喃喃道:
“看来是我想多了。”
“那李通崖!”
“那李通崖……”
父子两人同时张口,又猛然顿住,郁萧贵赞赏地点了点头,看向郁慕高的眼神颇为欣慰,搭在座椅上的手指微抬,张口道:
“你说!”
郁慕高点点头,这才沉声道:
“这李通崖沉稳内敛,藏器于身,宛若……宛若一条盘踞在角落的乌梢蛇,父亲不要看他不声不响,颇为恭敬,此人绝非易于之辈,若是小看了他,我们恐怕要吃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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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贵有些讶异地抬起头,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他同样重视李通崖,但郁慕高对李通崖的评价却比他想象中的要高得多,思考了几息,回答道:
“你觉得该如何应对此人?”
“趁他还未曾筑基,咱们以力压人,将其诱出来,偷偷击杀了事,只要不为人所知,没了这个变数,望月湖迟早是咱家的!”
郁慕高神色狠厉,咬牙切齿地道,郁萧贵却摇了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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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日里总说为父冒进,这件事情伱却冒进得多,李通崖身后是青穗剑仙,是青池宗的天才弟子,怎能就这样草草的将其杀了,若是宗内查起来,用上一道问心符,我们郁家又该如何自处?恐怕也要元气大伤!”
郁慕高神色一滞,有些不甘心地点了点头,拱手道:
“是孩儿莽撞了!”
“纵使对付不了李通崖,也要遏制李家的崛起之势。”
郁萧贵添了茶,笑盈盈地道:
“等到坊市的事情了结,我等腾出手来,设计杀上几个李家晚辈,好叫李家断代,如同老祖宗对付当年的万家,偷偷设计几十年,那万华芊醒悟过来的时候已经头尾难兼顾,不得不闭关强行突破筑基,最后落的个身亡族衰的下场。”
“正是如此!”
郁慕高也是满脸笑意,喃喃道:
“此时的李家便是彼时的万家,而我郁家如今已经更加强大,当年背地里威逼万家练气,偷偷保下汲家……如今便是轮到安卢两家了…”
“对了,高儿,倒有一事要询问你。”
郁萧贵突然将手中的茶碗一放,沉声道:
“我听闻安家出了一天才,唤作安景明,十四岁便成了练气,这还了得!”
郁慕高也是神情一肃,沉声道:
“父亲放心,孩儿早就派人下去盯着了,安景明出了安家我即刻能得到消息,安家不会有机会出上一位筑基修士的。”
郁萧贵这才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你办事,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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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归了家,李玄锋前往郡中还未归来,他便回了眉尺峰洞府,打开石门,轻轻一拍储物袋,手中顿时浮现一把朴素的长剑。
“郁慕剑的这把长剑……材质倒是没什么出奇之处。”
他将这把长剑提起来瞧了瞧,上下检查了一阵,见到剑柄上刻着一个“峪”字,终于明白这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原来是陵峪门的东西。”
李通崖灵识一动,体内的江河真元奔涌而出,顺着手心没入这把长剑之中,剑上顿时白光闪烁。
李通崖将全身的法力灌进去一成,剑上顿时有湍急的水流碰撞声,他双眼一亮,继续往剑中堆叠真元。
要知道受了重海长鲸箓之后,李通崖一身法力浑厚得惊人,《江河一气诀》凝聚的江河真元本身就雄厚,如今一成法力已经抵得上寻常练气初期的修士小半的法力,剑上湍急的水流碰撞声顿时越发激烈起来。
李通崖凝聚法力好几息,这剑尾的“峪”字猛然有一个笔画亮了起来,足足过去一柱香时间,这“峪”才被彻底点亮,足足消耗了李通崖五成真元。
“已经远远超过了炼气巅峰的修士,看来这剑本来是筛选修炼《江河一气诀》而筑基的修士……”
李通崖回想起那《江河大陵经》,心中顿时有了计较,暗自道:
“从当年那张允的话来判断,这《江河一气诀》多半是《江河大陵经》的前置功法,要是能解开那玉简,我家就有一套完整的紫府传承了!”
这头想着,手中的长剑却已嗡嗡作响,剑身飞跃而起,其上透露出波光粼粼的水光,在石洞的墙壁上投影出一行行文字出来。
“《越河湍流步》?”
李通崖大喜过望,步法在诸多功法中最为稀罕,价格高昂不说,也从没有见哪一家拿出来卖的,顿时颇为激动地盯着水光流转的石壁,将这套步法的内容一一记下,剑光闪烁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缓缓暗淡下去。
这《越河湍流步》是陵峪门的步法,被一位唤作萧衔忧的前辈封在剑中,文中提及他在大陵江上顿悟得了此篇身法,篇末还附上了一篇叫《血遁术》的小技巧,是一道消耗精气与寿命的逃遁法术,到了危机时刻可以救命。
“三品步法《越河湍流步》,萧衔忧将陵峪门的传承封在这剑中……以剑光承载传承,看来这位前辈的剑道修为也颇为高深呐!”
“有了这身法,我李家子弟无论是对敌还是逃命都有了保障,当真是好事!”
将这剑用法力维持在空中,李通崖微微躬身,以表示对这位前辈的谢意,脑海中突然灵光乍现,福至心灵地喃喃道:
“黎夏萧家以陵峪门功法为传承,这前辈又姓萧,莫不是这黎夏萧家的先祖?”
将剑收起,李通崖寻思着哪天前往萧家仔细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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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玄锋落在冠云峰坊市中,四下里人流量却比往年少了许多,毕竟往年来的时候都是缴纳供奉的日子,诸多家族都会到这坊市中交易,现下是寻常的日子,自然不如往日里热闹。
李玄锋进了一个皮毛铺子,叫来了几个胎息境的伙计,将锦囊中用法术封冻封灵的熊块一取,顿时叮叮当当地砸在地上响作一片。
“看看折作多少灵石!”
几个伙计连连点头,见是炼气修为的妖物,连忙将掌柜唤了出来,那一身皮衣的练气修士估了估,笑道:
“道友,这熊罴血肉灵气充足,死了不久,折作二十一枚灵石。”
李玄锋点点头,他常年猎杀妖物,对此中关窍也是十分熟悉,这价格与他估算的并无多少差距,爽快地一点头,钱货两讫。
将二十一枚灵石收好,李玄锋这钱赚的也舒心,笑盈盈地走了几步,一个披着狐裘的青年人迎面走来,盯着李玄锋一瞧,笑道:
“玄锋兄,却又见面了!”
“长迭兄!”
李玄锋拱手应了一句,来人正是刘长迭,手中持着几枚玉珠,身上的狐裘洁白如雪,张口道:
“长迭在这坊市中寻一道阵法宝材,却不想见到了玄锋兄弟!却是难得,来来来,随我去坐一坐,我来请客!”
言罢拉着李玄锋就要进到一旁坊市中的酒楼,李玄锋也是心情颇好,笑着点了点头,随着他进了酒楼。
“那日仪玄光阵可还运行得良好?”
“好着呢!”
两人点了几道菜,送了酒上来,聊了一阵,刘长迭思忖了几息,暗自道:
“距离那魔灾也就十几年了,眼前这位也不知有没有消息,不过受灾的是青池宗与镗金门,李玄锋未必知道。”
刘长迭转念一想,暗道:
“还是问上一问,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于是朝着李玄锋笑了笑,看似不经意地开口道:
“玄锋兄,你可知道一人,唤作江雁?”
“江雁?”
李玄锋寻思了一息,毫无头绪,笑道:
“不曾听说过,怎地?你要寻这人?”
“哈哈,只是问上一问!”
刘长迭连忙转移了话题,心中颇为无奈,他这一世本以为可以大展宏图,可不曾想除了从头修炼更加快速和带回来的这一身阵道修为,几乎再也没有能利用到的东西了。
前世的那些强者此时尚未崛起,可前世他们也从未大肆宣扬是如何崛起的,让刘长迭想先人一步抢人机缘都无从开始,只记得前世的一些大事,好歹是跟几个潜力股扯上些关系。
这几月他也是颇为颓废,成日里替人刻画法阵挣一些灵石,对未来的生活颇为迷茫,看着眼前大大咧咧的李玄锋,不禁有些羡慕,笑道:
“玄锋兄,你说人这一世有何意义?”
李玄锋呆了呆,有些哭笑不得,摆摆手道:
“为了快意一场罢了!”
此言一出,身上顿时有了张扬放荡不羁的气势,看着刘长迭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地开口道:
“玄锋兄此言却几近魔道了,与那搅得天崩地坏的魔道所言颇近…”
李玄锋哈哈一笑,夹起一片妖兽肉,饮了口酒笑盈盈地道:
“正道也好,魔道也罢,如今上宗草菅人命,又跟魔道有什么区别呢?下民不过挣扎求生,玄锋在这世上在乎的事情不多,只要家人不受人欺凌,李玄锋就可以潇潇洒洒地喝酒吃肉,哪管他天地崩坏!”
将酒杯一放,李玄锋正色道:
“人生不得意之事十之八九,不得意之时咬牙过去了,得意之时就要速速尽欢,否则哪天一命呜呼,岂不是太亏了!”
“玄锋兄弟实在是……”
刘长迭苦笑一声,见他放荡的样子也是心中一阵放松,重生以来他事事都计算着,累得头昏脑胀,倒是同李玄锋待在一块的时候颇为放松
“不过玄锋兄弟,众目睽睽之下,话也不能说太明白了。”
刘长迭仔细看了看四周,今天人流本来就少,大清早的也没有什么客人,微微松了口气,举杯朝李玄锋笑了笑。
举起酒杯时李玄锋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叫徐三的老人,心中一紧,喃喃道:
“徐三,伱且等着,等到有了机会,也要让镗金门见一见血!”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玄锋告别了刘长迭,给小女人留了一笔钱,驾风顺着古黎道往南飞了几个时辰,淡金色光罩下云雾缭绕的黎泾山出现在眼前,落脚在山头上,迎面便是喜气洋洋的李玄宣。
“宣哥,什么事这样开心?”
李玄锋见了李玄宣满脸笑意,嘴角也止不住地上翘起来,笑盈盈地问道。
“仲父得了一把宝剑,其中有一道陵峪门的步法传承,唤作《越河湍流步》,足足是三品的功法,自然是喜事。”
李玄宣摇头笑了笑,将一枚玉简递了过来,这才接着道:
“家里人都读过记下来了,仲父已经闭关修炼,你快读一读。”
李玄锋笑着接过玉简,灵识探入其中大略读了一遍,正色道:
“恰好矿脉轮到卢家与安家坐镇,家中没有什么事务,我现下也打算闭关突破,这玉简我便带走,家中交给哥哥了。”
李玄宣点头应了,挥挥手示意他放心,回答道:
“这是好事,你且安心去闭关。”
李玄宣与陈冬河皆是胎息五层玉京轮,看家自是没有问题,李玄锋便点点头,翻手收起那玉简,驾风前往眉尺峰,入关修炼去了。
李玄宣则下了山,见到李玄岭忙不迭地迎上来,连声道:
“宣哥!郁家的人到了院前,要请你见上一见。”
“不是练气修士?”
李玄宣皱了皱眉,一般诸家来访时练气修士直径在阵外问询便可,只有使者或是胎息弟子之类才回请人前来通报。
“是练气修士,驾着风落下来的,只是听闻这人直言不要惊动通崖族叔,我便上来禀报了。”
李玄宣点点头,心下疑惑,整了整衣衫,走了一段路,进院便见一个披着长袍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搭着手敲击着木质的扶手,一副不安的样子,一身气势磅礴,至少是练气中期了。
“李家李玄宣见过前辈。”
李玄宣拱了拱手,那中年人身后负着一剑,也面色僵硬地拱了拱手,见来人不是李通崖,倒还松了一口气,回答道:
“郁家郁慕剑。”
郁慕剑在船上的比试丢了面子,回到家中被狠狠地郁萧贵臭骂了一顿,恰逢郁家的坊市准备开张,便被郁萧贵赶来向李通崖道歉,顺路来邀请李家前去观礼。
郁慕剑一路上憋屈得很,害怕见了面李通崖还以为他是来要剑的。
天可怜见!什么一身锐气,什么收放自如,郁慕剑听得懵懵懂懂,是半个字也没听懂,心中自觉把握到了剑道要诀,却硬生生什么都悟不出来,哪里有脸面去见李通崖,只好走胎息修士的流程到了李家。
向李玄岭一打听,李通崖已经闭门谢客,闭关修炼了,顿时浑身一轻,美滋滋地想着:
“倒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不至于让我尴尬下去。”
谁知等到了李玄宣,相互报上了名号,李玄宣一脸恍然大悟,笑道:
“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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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剑顿时如殛雷击,想来自己的脸已经丢到了湖对岸了,顿时涩声道:
“你也知道我?”
李玄宣一看郁慕剑的脸色,顿时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连忙话锋一转,笑道:
“通崖前辈正是在下的仲父,他同晚辈说过:湖周的诸家中唯有郁慕剑公子的剑法称得上剑道,其余不过是举着剑来劈砍罢了。”
这话本来是捧着人听着玩,郁慕剑心性纯粹却当了真,当下神情大悦,想起自己在船上的种种挑衅,顿时大为愧疚,仰天长叹道:
“李通崖真君子也!我真是小人一个!”
李玄宣呆了呆,没能跟上他的脑回路,郁慕剑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观礼请帖递给了李玄宣,拱拱手正色道:
“待到前辈出了关,慕剑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言罢摆手离开,口中依旧念叨着“锐气”“收放自如”等字眼,驾风消失在远方,留下李玄宣和李玄岭面面相觑。
“这人……”
李玄岭呆了呆说不出话来,李玄宣甚至有点摸不着头脑,打开了请帖来看。
郁家本来已经在船上通知了诸家时间,却专门派了人来李家递上请帖,一来以示重视,二来也是在示好。
“秋阳哥处事稳重,修为也刚刚好,不至于显得李家高调,便派他去吧。”
李玄宣读完请帖,拿定主意,吩咐下去了。
————
时间如流水般转瞬即逝,一年来家中事务不多,李玄宣一边认真修炼着,一边仔细观察诸家的动态,只是《越河湍流步》玄奥生涩,学起来非是一两日之功。
提起符笔,李玄宣在符纸上一气呵成地画出符箓,他也练了十来年了,制符的成功率总算能回本,家中也算多了一笔生意。
窗外的阳光斜斜地透射进来,照得李渊修一身金灿灿,男孩如今四五岁,刚下了学,静静地站在阳光下望着父亲。
李玄宣抬起头,看了看这孩子,笑道:
“怎么了?”
“父亲,你已经有一月不曾去见蛟儿了。”
李渊修这话听得李玄宣微微一愣,皱了皱眉头,狐疑地低声道
“这话谁教你说的?”
“没有谁。”
李渊修抿了抿嘴,似乎有些害怕这样严肃的李玄宣,但还是倔强地昂着头看着他。
“好。”
李玄宣收回目光点点头,抱起他就往门外而去,心中微微有些感慨。
李项平死在了山越境内,李家人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也知道其中多半少不了木焦蛮和巫山的动作,只是碍于维持局势稳定,不引起巫山的注意只好放过这人。
当年木芽鹿前来联姻,李通崖与李玄宣其实看重了这木鹿氏血统古老,以此下上一枚闲棋,哪日山越有了大变动,身具木鹿氏血统的李家子便可西进掌控山越部族,省却许多麻烦。
可木芽鹿身为木焦蛮的族妹,李玄宣嘴上不说,心中多少有些芥蒂,连带着对李渊蛟也有着说不上来的复杂情感,如今听这孩子一说,心中也是暗道:
“无论如何,为了维持家族百年之后的稳定,也不能过于厚此薄彼了。”
眼看走到了院前,李玄宣将李渊修轻轻放下,这孩子便欢呼着进去寻他的蛟弟了,不多时便听见木芽鹿笑盈盈的声音:
“修儿来啦,这边坐!”
李玄宣哈哈一笑,也进了院子,便见木芽鹿惊了一瞬,连忙道:
“家主来了。”
李渊蛟手中持着木质玩具,抬头瞧了他一眼,脆生生地叫了声:
“父亲!”
“嗯。”
李玄宣朝着木芽鹿点了点头,坐在一旁看起两人孩子你来我往地打闹起来,山脚下的阳光更甚,李渊蛟面朝着李玄宣笑着,金灿灿的阳光撒在他的脸上,照得李渊蛟的眸子微褐。
“蛟儿过来。”
李玄宣声音微微发颤,一旁的木芽鹿敏锐地抬起头,面带忧色地望着他,待到李渊蛟不明所以地走近了,李玄宣捧起他的脸看了看,却发现在阴影中已经全然没了褐色的痕迹。
吐出一口气,李玄宣缓缓起身,目光游离不定,轻声道:
“山上还有要事处理,我先离去了。”
言罢起身离开,留下李渊蛟与李渊修两兄弟在院里嬉闹,木芽鹿望着他离开的身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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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忧心忡忡地回到山上,院中却站着一中年男子,身上简单穿着一袭干练的灰袍,手中提着剑,望着天空出神。
“仲父出关了!”
李玄宣顿时有了喜色,李通崖微微点头,轻声道:
“此番突破倒还顺利,也积蓄修炼了四年,突破练气六层水到渠成。”
算算年头,李通崖今年四十六岁,借了重海长鲸箓的光已经到了练气六层,在六十岁之前有望达到练气巅峰,便是筑基有望,若是少了这重海长鲸箓,在六十岁之前还真难以达到练气巅峰,筑基的把握便更少了几分。
毕竟他们这些家族修士不比那些大宗弟子可以在宗门之内安分修炼,总是要与人拼杀搏斗的,年岁越大,身体越发劳损,多有血气滞瘀或是锐气邪气入体,又没有什么宝药灵丹愈辽,这修行的速度便越发缓慢了。
“家中可有什么事情?这郁家的坊市局势如何?”
李玄宣连忙将事情一一讲述了,连带李通崖刚闭关时郁慕剑之事讲罢,李通崖点头笑道:
“这郁慕剑多半在郁家各个弟子中天赋最好,年年在家中修炼,专情于剑,倒是一身纯性,生在这样的大家族也是幸运。”
李玄宣点点头附和,话锋一转,带着些笑意道:
“郁家的坊市开了月余,人手都到了坊市这一边,便听闻有人攻击郁家密林郡的本家的阵法,郁家只好派人回援。”
李通崖眉头一挑,果然不出他所料,接过话茬道:
“简单又实用的阳谋,恐怕这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来袭击了吧。”
“仲父说得是!”
李玄宣说起这事也是兴致勃勃,笑道:
“郁家这边的人手刚走,坊市就来了两个筑基修士,直接动手攻击阵法,虽然郁家早有准备,留下了郁萧贵,还祭出了两道筑基级别的符箓,挡住了这些强盗的攻击,却还是闹得人心惶惶,逃了一大半的客户,更有诸多生乱偷盗、趁火打劫之辈,留下好大一笔烂账,弄得他们焦头烂额。”
李通崖微微点头,思忖了几息,解释道:
“恐怕这些趁火打劫之辈一大半都是诸家安排在内的,算准了时间,就要让郁家吃一大亏。”
李玄宣觉得李通崖这话颇有道理,顿了顿才继续道:
“郁家虽是愤怒却也毫无办法,只能闷声吃下了这亏,后来几月后的坊市人流少了大半,至今也未曾恢复过来。”
“我家弟子可曾参与其中?”
李通崖有些不放心地问了一句,见李玄宣点头道:
“孩儿谨记仲父的嘱咐,勒令家中弟子不得外出,更别说去那坊市跟着生事了。”
“不错。”
李通崖赞了一声,拍了拍李玄宣的肩膀,嘱咐道:
“冬天也快到了,我去山间寻上几只练气妖物准备祭祀,给你们几个也求一道箓气来。”
“是!”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李玄宣闻言大喜过望,连声应是,看着李通崖驾风飞起,嘴唇动了动,藏在心头的猜疑终究不曾说出来。
“罢了罢了。”
李玄宣低头苦笑一阵,往院子里走了几步,喃喃道:
“倒是要同景恬聊一聊这事,看一看她是如何记的,若是族史中不曾写自是最好,若是写上了最好能求她不记上,渊蛟这孩子能好过一些,这一脉今后也能少些非议诋欺……”
————
李通崖这头飞离了黎泾山,大黎山的秋叶已经落尽,遍地是金黄与棕红,顺着山间脉络走向寻了一阵,记忆中山崖已经青绿尽退,暴露出褐色的地表。
只有那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依旧矗立在山坡上,那狐狸推着一个破破烂烂的木质二轮车,歪头歪脑的地走来走去,上头放满了狐狸幼崽,白灰红粉各色皆有,叽叽喳喳的嘤嘤嘤个没完。
“道友真是好生养。”
李通崖落在树下,低低地笑了一声,狐狸垂头丧气,吱声道:
“没有的事……这冬天来了,食物不多,山间死了许多狐狸,这些幼狐多半要冻饿死,就带回来养一养。”
抬头看了看李通崖,狐狸叫道:
“东去三百八十里,有只成了练气的鹿王,在大槐树下,符合你的要求,冬天鹿群多半要迁移,要是去晚了,估计还要扑个空。”
李通崖点点头,见它忙得不可开交,将灵稻袋子往地上一丢,拱了拱手告辞,驾风往东飞去。
寻了一个时辰,李通崖总算是发现了那颗大槐树,下面围了一群野鹿,他这才落下,一群野鹿便四散而逃。
看着地上骨头都啃食得的干干净净不知名野兽,李通崖驾起风去追,暗暗道:
“这鹿倒是凶残,成了妖便懂得开始吃血食,也颇为警惕。”
驾风追了几十里,李通崖锁定剩下一只高大雄壮一身妖气的雄鹿,那妖鹿如珊瑚般的鹿角上尚且还挂着一道道血腥的痕迹。
这鹿不过练气二层,又怎么能跑得过天上飞着的无视地形阻碍的李通崖,不多时便被追上。
李通崖欲要活捉这只妖物,剑不出鞘地往它的脑袋上狠狠一拍,这鹿顿时身形一斜,依旧坚持着奔跑,李通崖再往它腰背上一砸,这鹿歪歪扭扭地倾斜过去,回过头来凶狠地反咬。
李通崖拔剑而起,白光直径将这只妖鹿的角齐齐斩下,这鹿悲鸣一声,顿时跪地不起,翻滚出去砸得地上一片血迹。
“不过是野路子的妖物,连道法术都不会,倒也轻松得很。”
李通崖用法力将其摄起,封住雄鹿头顶的血洞,回黎泾山去了。
————
昏暗一片的镜中天地里,层层的灰暗雾霭浮现在高空中,底下是千疮百孔的大地和无数颓败的灰白色建筑物废墟,倾倒着一片又一片月牙白色的碎石,陆江仙独身站在其中,手中捏着一道白光湛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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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镜中的天地独自研究了几年,从山越巫术中拆解得到了许多灵感,终于有了些成果,有些虚幻的身影微微一动,手掌轻抬,那道白光湛湛的术法如雨般落下,撒落在面前的月牙白色的碎石上。
“咔嚓咔嚓.”
月牙白色的碎石顿时战栗着跳动起来,笼罩上一层淡白色的光晕,在陆江仙脚下旋转盘旋,堆砌成一堆人形状的,有手有脚的小人出来。
这些月牙石小人顶着一个个白色的碎石形状的脑袋,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陆江仙伸手一掐,捏出几道纯白色的太阴月华,往这几个小人头顶一点,碎石形状的脑袋顿时亮了起来。
一瞬间这些月牙石小人顶着亮晶晶的脑袋全都动了起来,掘土的掘土,搬砖的搬砖,配合默契,开始修复这破损的灰白色建筑物废墟。
“这法术”
陆江仙也读过不少李家的法诀,只觉得这法术同一般的法诀完全不同,李家的这些法诀只要掐诀施法,唤出来的法术规规矩矩该是什么就是什么,而他这术法倒随心所欲,没有固定的施法结果,全凭他心念来把控。
心念一动,陆江仙出现在山峰之顶,光滑的平台正中种着一颗巨大的白色叶子的大树,盘根错节,其下石桌石椅,古香古色。
侧耳倾听,陆江仙听见鉴身之外传来一阵嗡嗡的喃喃声,语气恭谦地道: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据于黎山北脉………除害均田,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煙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原来是求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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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了正在发烧^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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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求箓来了!”
陆江仙微微一顿,神识飞跃而出,笼罩在整个李家之上,如今他的神识范围已经大大增加,就连周边的山越和卢家也看得清清楚楚。
祭祀对四镇的人们来说可是一件大事,李家不曾崛起时四镇就有祭祀的传统,只是时间各异,李家统治时更是统一时间,将祭祀抬到了最高的地位,就连路边的娃娃也懂得念叨两句——“诸事之重,在祀与戎”
诸镇的镇人们各自取来了瓜果,在院子里立上木杆,悬挂起纸糊的天灯,等待祭祀的时辰,如今四镇的居民生活富裕起来了,寻常镇民都能用糖瓜糖饼摆了几碟,再将这几年吃过的药,丢在门外一齐焚烧,叫作“丢百病”,寓意美好。
黎泾山下则人潮汹涌,镇民皆伸着脖子来看,那只练气级别的大鹿被铁链绑的严严实实,跪在青石打造的圆台上,身上血迹斑斑,颇为可怕。
“这就是那鹿妖了!”
“好生骇人!”
嘴上这样说着,四镇的居民却不太害怕,大黎山灵脉恢复也快四十年了,闯进镇里的胎息妖物数不胜数,多少都见过几次,诸镇民见惯了妖物被镇压,倒也不怕。
圆台被打磨的光可鉴人,周边刻满了细小的花纹,斩下来的巨大珊瑚一般的鹿角被卡在大鹿脖子上,李通崖一只手按着它,使之动弹不得。
上首是几座象征性的木偶泥胎,李通崖身后是李家玄景辈的弟子,李玄宣落后李通崖一步,李玄锋与李玄岭则在圆台的下一阶。
“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将祭祀的祷词念罢,周围的镇民顿时跪倒了一片,街道上与石桥上皆是伏拜在地的人群,每个人都虔诚的闭目,整个小镇安静得可怕。
“这便是李家的祭祀了……”
万天仇不止见过一次祭祀,却每一次都能感慨万千,恭敬地在台下躬着身,浓厚的香火气在鼻端涌动不止,肃穆的气氛将他震得四肢僵硬,在心中暗忖道:
“这哪里像一个崛起不过四十年的修仙家族,倒像一个传承了四百多年的修仙世家!”
万天仇当年在万家时也是有参加族中传承下来的一些仪式,却和李家这种庄严肃穆的样子没法比,再看看李家对族中弟子严苛的管理,万天仇低低一叹,暗自道:
“李家四十年来崛起之速,并非毫无道理……”
台上李玄宣手中的祀刀已经直直地贯入圆台中心的大鹿脑中,这妖物悲鸣一声,却被李通崖死死按在圆台上动弹不得,即刻便死去。
在陆江仙神识的引导下,大鹿身上一道道精气汇聚而起,同那飘散的鹿形魂魄凝聚而出,顺着祀刀划出的伤口喷涌而出,如同一道元气汇就的狼烟,一道道寻常人察觉不见淡金色的淡雾从下首每一个人的身上流淌而出,从每个院子的天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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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气升腾了几息,散落为无数肉眼难见的灰色光点,向黎泾山上流淌而去。
镜面上顿时神光烁烁,一道无形无相的光圈扩散而来,下首的众人身体一轻,陆江仙捏出一道灰箓,扫视几眼,往李玄锋身上投去。
灰箓盘旋了一圈,往他升阳府中飞去,陆江仙眼前顿时一花,浮现出几行大字。
最上首是深红色的笔锋勾勒,看上去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力贯千钧。”
这道箓气同李项平当年相同,可以将受箓者的身体素质拔高到一种极高的地步,血气如烟,力贯千钧,与妖物相近。
第二行则是淡蓝色的笔锋,透露出一抹轻灵之气。
“追云逐月。”
这道箓气则是给受箓者驾云乘风的天赋,能以数倍之速驾风而起,也颇为实用。
最后一道“延年长命”便是给受箓者带来四十年寿命,陆江仙最先舍弃,毕竟修仙一途凶险,李玄锋都未必能用完自己的寿命,若是活都活不下来,延年长命便没了用处。
在“力贯千钧”和“追云逐月”之间徘徊了一阵,陆江仙拿不定主意,轻轻弹指,这道光点便没入李玄锋灵识之中。
“便让他自己去选……倒是四镇居民多了许多,这香火气不止凝聚一道灰箓,还剩下来一小半。”
思忖了几息,陆江仙忽而想起鉴身修复以来有一道秘术却从未使用过,如今这香火箓气多了出来,却又不够再凝聚一枚灰箓,倒是刚好可以用上。
当年李项平杀了一个练气老修士,从那人身上得到过一枚玉佩,那玉佩为鉴身修复了凝聚箓丹的能力,便是将这多余的箓气结合太阴月华凝聚成箓丹,修仙者一个大境界仅可服食一枚,可破关障精进修为,凭借丹中箓气多少而定,多则对筑基紫府亦有奇效。
服食这丹药还会在升阳府神魂之所隐秘地留下一道箓印,增加宿主吐纳灵气的速度,待到宿主死亡时便竭尽其精气转化为箓气回馈鉴身。
箓丹虽然效率比不上玄珠符珠,但也能取其修为十之二三,只是当年李家弱小,这道秘法迟迟没有用上,到了今天才能派上用场。
“这箓丹最好能多凝聚上几枚,能够大大加快提升法力的速度,若是能流通到市面上,给筑基修士乃至紫府修士服用,待到其身死之后再回收回来……岂不美哉!”
美滋滋地想了一阵,转念一想,陆江仙心头却有了顾虑,喃喃道:
“只是不知这箓丹会不会被人认出来,让一些仇家找上门来,到时候麻烦就大了……罢了罢了,先给李家这几个孩子用上。”
秘法掐动,霎时间镜上光芒闪烁,如月的光芒喷涌而出,在石台之上盘旋环绕,如烟如雾般凝聚起来,汇聚出三枚亮莹莹的丹药,其上绘满了神秘曲折的线条,看上去颇为美丽。
凝聚完箓丹,陆江仙重新落回镜子中,研究巫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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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这头的刀刚刚插入这鹿妖的脑袋中,鹿妖尸体迅速干瘪下去,连带的那对鹿角也失去了夺目的光辉,变得干枯发白起来。
待到念完祷词,祭祀完毕,李通崖不欲让他人见到这鹿妖的尸体,连忙袖口一挥,将其收入储物袋中。
李玄锋直起身来,脑海中顿时浮现两道箓气的身影,他微微一顿,闭目看了一阵,灵识毫不犹豫地没入那道满是凶煞之气的箓气之中。
李玄锋的升阳府中霎时红光大放,宛若喝醉酒般跌跌撞撞地退了两步,面色通红地弯下腰,才突破练气二层的修为涌动不息,连忙从石台上退下来。
李通崖等人下了石台,诸镇民顿时起身,喧闹声重新响彻起来,李通崖笑盈盈地看着下面的镇民,朝着李玄锋道:
“我看你有些异状,可是受了箓?”
李玄宣与李玄岭闻言也看过来,便见李玄锋点点头,笑道:
“不错,祭祀之时我脑海中忽而浮现出两道箓气,一道唤作力贯千钧,一道唤作追云逐月,我便选了前者,现下已经突破到炼气三层。”
言罢将这道箓气的特性解释了一番,擦了擦手,将漆黑的长弓放在一边,在地上拎起一块青石,屈指一弹,将其击得粉碎,哗啦啦洒了一地。
“纯粹肉身之力,不曾动用法力。”
李通崖赞了一声,将他那漆黑的长弓拿起,仔细瞧了一阵,开口道:
“如今你也是练气三层的人了,这弓还是我当年带回来的胎息级别法器,未免也太寒碜,这几年家中也有些积蓄了,过上几月你再去一趟郡中,找上练器师,配合伱这一身力气定制一把长弓来。”
李玄锋闻言也满是喜色,思忖了几息,尴尬地挠了挠头,低声道:
“这怎么好意思!家中要用灵石的地方多了去……宣哥和岭儿都不曾突破练气,还是买些丹药之类的吧,我的事情不急,等到宣哥和岭儿突破了练气再来也可以。”
一旁的李玄岭听了这话顿时哈哈一笑,回答道:
“锋哥儿,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呢!我才突破胎息四层不久,修为还需打磨,哪里用得上什么丹药?”
李玄宣也笑了笑,正色道:
“我已经突破玉京,剩下的便是到胎息巅峰的水磨功夫,你便不必忧心我们了。”
李玄锋闻言嘿嘿一笑,李通崖见着两人的模样也是颇为欣慰,拍了拍李玄锋的肩膀,笑道:
“你等能这样想自是好的,你们几个都是我看着长大的,几人一齐在山上长大宛若亲兄弟,之间莫要有什么隔阂,有话便直接说!”
见李玄锋颇为感动地点点头,李通崖继续道:
“你们两人说得不错,丹药倒是不急,这法器打造需要不短的时间,还是先订上。”
李玄锋只好点点头,四人将聊了几句,进了黎泾峰上的院子,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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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才进了院子,灵识在院中一扫,便见石台上放着三枚白盈盈的丹药,李玄锋一挑眉,同李通崖对视一眼,连忙进了石室。
“这是……《牲祭法》中所言的箓丹?”
两人拜祭了法鉴,这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取过石室上的丹药,李通崖思忖几息,点头道:
“据法鉴赐下的《牲祭法》所言,法鉴不止凝结箓气,若是香火充足,还能凝结出箓丹,修仙者一个大境界仅可服食一枚,可破关障精进修为……”
这三枚箓丹晶莹剔透,白盈盈亮晶晶,其上刻画着神秘的纹路,流畅优美,让人爱不释手,李玄锋将其逐一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中,笑盈盈地道:
“这会倒是有丹药用了!”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沉思道:
“倒是这箓丹有破关障的神效,每个大境界只能服用一枚,此时服用却浪费了,不如等到练气巅峰突破筑基时服用最为妥当。”
“玄宣玄岭两个突破练气时便可服用一枚,时间尚早,虽然余下一枚不够你我使用,但今后大有祭祀的机会,也不愁到时候用不上。”
两人带着喜色收好丹药,李通崖前往眉尺峰闭关,李玄锋这才向李玄宣取了灵石,兴冲冲地往黎夏郡中去了。
————
夜色笼罩黎泾镇,满街的人尽散去了,些许的昏黄灯光透过窗户照射在地面上,卢婉容沿街走了一阵,便听身后的丫鬟道:
“这李家祭祀还真是热闹,我们在卢家时就从来没有这种节日。”
“不能比的。”
卢婉容摇摇头,一边往回走着,一边开口道:
“李家老祖正值壮年,李玄宣又将李家管理得井井有条,你可曾见过哪个李家弟子敢仗势欺人,欺男霸女的?卢家老祖已经数十年不曾管过下面的人,我那族兄又好享受,是个骄奢的性子,一升一降间,卢家已经是远不如了。”
言罢已经走到了院前,却见一男子正满头大汗地在院前走来走去,见了两人顿时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来,卢婉容定睛一看,竟然是在卢家时的一个族弟,皱了皱眉开口道:
“族弟,你怎么到了此处?”
那卢家男子神色慌张,哭丧着一张脸,结结巴巴地道:
“老祖宗!老祖宗去了!”
“什么?!”
卢婉容顿时如殛雷击,失声叫道,知道他话中的老祖宗指的是卢思嗣,又连忙摇了摇头,低声道:
“什么时候的事儿!”
“昨天夜里!我在一旁听得清楚,老祖宗坐在椅子上长吁短叹了一夜,言称:‘卢家旦夕亡矣!’清晨便没了生机。”
那卢家男子哭丧着脸,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看着她,低声道:
“远陆哥草草埋的老祖宗,此刻正在山上偷偷宴饮,老祖宗生前曾经同我说,一旦他身死便来找你,我便连夜跑过来了!容姐,这可怎么办!”
看着他满脸灰黑,一身疲惫,身为凡人横穿古黎道前来李家,路上的凶险自然是不必多言,卢婉容也是颇为感动,当下心中惶惶,连声道:
“你待我进去写一封书信回家,此事若是处理不好,便是灭门之祸!”
发了一天烧……勉强写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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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婉容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在案上取了一份布帛,身旁的丫鬟连忙磨上墨,她取笔沾了沾,奋笔疾书。
“闻高祖仙逝,容惶恐忧虑之极,家中失了倚仗,恐怕难保华芊、迢云两山,还请族兄举族向东,往蕈林原上或是郡中而去,为李家献上两山,天明速速离去,犹自得保家业。”
“若是迟疑反复,旦夕之间便大祸临头,悔之晚矣!”
手中的笔顿了顿,卢婉容望着身边陪嫁过来的丫鬟脸上的泪痕,颤声道:
“两家此刻还有姻亲在,我那族兄若是能陪上好话,将两座山通通献上来,说不准还能不失体面,得保家业,若是两家之间见了血,那便是举族灭亡的事……”
将笔一放,再把这书信速速卷起,卢婉容快步走出院子里,却猛得撞上一人,吓得她一阵踉跄,说不出话来。
那人身着一袭白衣,束着发,静静地站在院中,身上的玉佩在风中叮当作响,眉眼明朗,温和地看着她,看样子已经在院子前站了很久了。
“夫君。”
卢婉容涩声叫了一声,李玄岭嗯地应了,伸出手来低声道:
“拿来给我看看。”
卢婉容将书信一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
“夫君!还请给卢家一条生路!我那些族兄族弟皆是贪玩享乐之徒,举家去了郡中再也不能成事,实在不能构成什么威胁,且放他们一马吧……”
李玄岭将书信读罢,这才微微一叹,温声道:
“今日是一群废物,明日又有谁能知道呢?卢思嗣好歹也算个人物,却生出了一群不肖子孙,谁又能知道这群不孝子孙会不会生出个天纵之才来,万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将书信交回卢婉容手中,李玄岭牵起她的手,继续道:
“况且以你那族兄的性子,你给他指了活路他也不懂得去走,还会直愣愣的撞到死路上去,还谈何给条活路呢?”
卢婉容顿时泣出声来,低低地道:
“卢家人骄奢成性,不知收敛,欺男霸女横行霸道,婉容早就对他们死了心,可我出身卢家,终究是抹不去的印记,又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言罢已经泪流满面,卢婉容轻声道:
“我是想……我是想,两家若是成了血仇,举族屠灭,今后我们的孩子又该如何自处!夫君也要为今后考虑……”
李玄岭闻言微微一滞,瞧了她两眼,这才道:
“这事我有分寸,你且放心吧。”
看着李玄岭急匆匆地离开了院子,卢婉容抹了抹泪水将手中的书信放在桌面上,一边的丫鬟赶忙道:
“夫人,这信还要送么?”
“不必了。”
卢婉容哀恸地摇了摇头,低声道:
“人畜之力哪里有练气修士飞得快,这信已经没有送的必要,也让我那族弟先行住下,不必回去了。”
————
李玄岭这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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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哥儿,伱不是前往郡中打造法器了么?”
李玄岭疑惑地问了一句,见李玄锋微微摇头,笑道:
“我路过卢家地界,见着山上山下一片白衣,恐怕是卢思嗣去了,觉着大好机会便先回来了。”
李玄岭顿时哭笑不得,摇摇头道:
“真是生怕他人不知道!这卢远陆到底是怎么想的!卢家派人来通知婉容,我这里也得了消息,赶忙上来回报父亲。”
李通崖闻言微微点头,低声道:
“趁着郁家不曾反应过来,速速解决了卢家,待到郁家插手还要横生事端,玄宣已经下去整顿族兵,我等先走一步吧。”
李玄锋与李玄岭低声应了,李玄岭下山去寻李玄宣,李玄锋和李通崖两个练气修士则驾风而起,往华芊山而去。
才飞出去一里地,李玄锋迟疑了一息,开口道:
“这卢家上下嫡庶有两千多人,姻亲更是涉及上万人,若是处理不好,倒是一件麻烦事!”
李通崖也正沉思着,闻言点了点头道:
“确是难事,这是我李家首次兼并他族,是要为后世子弟做典例的,若是草草杀光了事,一来浪费这灵窍血脉不说,二来毕竟是姻亲,传闻出去难听,要叫周围的家族不喜。”
“卢家此事,既要做得体面好看,又要做得没什么后患,叫人为难。”
两人飞了一阵,华芊山已经出现在眼前,下面满是零零散散的小屋,皆挂上了白布白绸,山上则一片酒宴乐声,颇为讽刺。
卢家的迢云山山势陡峭,湿气重且蚊虫多,自从得了这华芊山,卢家便举家搬迁过来,如今大部分的人口都在华芊山脚下。
华芊山上的阵法颇为普通,李通崖等到山那头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知道是李玄宣已经带兵赶来,这才抽剑往山上的阵法劈去。
“哐当!”
华芊山上的阵法顿时升起,亮盈盈地笼罩住华芊山,下首的宴席顿时一片混乱,人们皆抬头来看,只听一声大喝:
“谁敢犯我卢家!”
卢远陆驾风而起,两颊微红,看上去是饮了酒的,见了李通崖又惊又怒,大骂道:
“李家既然与卢家成了姻亲,怎地又来打我华芊山的主意!”
李通崖冷冷一笑,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止,冷声道:
“卢思嗣这才仙逝,你这不肖子孙竟然在山上歌舞宴饮,倒还好意思说什么姻亲,卢家如今的实力已经护不住两山,你若是识相,自己打开这阵法,还能留你一命。”
“好生嚣张!”
卢远陆闻言大怒,气得双眼通红,拔剑便迎上来,李通崖一剑将其逼开,数息之内便来回十几回合,打得卢远陆面色微变,心生退意。
“倒是好剑法!”
卢远陆虽然骄傲自大,手中也有几分功夫,同那郁慕剑不相上下,修为却差了太多,一时间连连败退,却犹自嘴硬着。
李通崖沉默不语,只不过来回数十招便将他手中剑挑飞,驾风欺身上前,卢远陆顿时脸色大变,还欲说些什么,眼前已然白光大作,被李通崖一剑斩下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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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华芊山上顿时一片惊叫声,看着卢远陆的无头尸体落入山林之中,山上的大阵动摇起来,这群人这才有了懊悔之意,有人哭喊有人惊叫,更有人跪下磕头,山下又被李家兵马围得水泄不通,无处可逃。
不多时,华芊山上的大阵轰然倒塌,李通崖驾风落在山上,下首已经跪倒了一片,一个中年男人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连声道:
“卢家家主卢安宇见过李家老祖!”
卢安宇等一众卢家人这才明白卢思嗣死前口中不断念叨着的旦夕之祸是什么意思,卢思嗣清晨才下葬,灾祸半夜便到了面前,叫人唏嘘不已。
李通崖瞧了瞧他的模样,便见他哭丧着脸抬起头,叫道:
“还请老祖放我等一命,我卢家顷刻便解散,华芊与迢云两山也归李家所有,族中弟子任凭老祖差遣,不敢有二心……”
“快快请起!”
李通崖却客气得很,面带惋惜之色地道:
“在下颇为敬佩思嗣前辈,也是见这卢远陆做得太过,这才出手惩戒此人,家主莫要怪罪我。”
“小人哪里敢!”
卢安宇叫了一声,李通崖也不等他开口,温声道:
“当下卢家没了练气修士,在这望月湖确实站不住脚,家主可曾想好了办法?”
那中年人呆了呆,终于转过来弯,又喜又悲,连忙开口道:
“我等任凭老祖差遣!”
李通崖点点头,朝着下面一众卢家嫡系道:
“卢李两家毕竟交好过,在下也颇为敬佩思嗣前辈为人,便给诸位两个选择。”
“第一,便是内附我李家四镇,男丁入赘,女子改嫁,不得留有卢姓,从此代代与我李家镇人无异,仍不失为富家翁,安享晚年。”
“第二,若是诸位还有重建卢家的心思,我等也不欲赶尽杀绝,便放你一条生路,将你等礼送出界,你等再自去寻找机缘。”
李通崖这才说完,李玄锋已经心领神会,神情淡漠地站出身来,笑道:
“想要重建卢家的,便可随我下山。”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人人皆低着头,不敢移动,许久才走出一个女子,愤愤地站在李玄锋面前,李玄锋看了四周一眼,带这人下山。
眼看围着山的兵马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这才渐渐有人敢跟上,上方卢家的人一瞬间少了一小半,以那些几个胎息修士为首,灰溜溜地走下了山,李通崖在心头冷笑一声,看着卢安宇笑道:
“家主不随他们下山吗?”
卢安宇闻言抬起头苦笑道:
“我等身无灵窍,离了山也不过是给那些修士当奴仆,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归顺李家,好歹还能当一富家翁,不至于晚年奔波,死在哪个角落。”
拱了拱手,卢安宇讨好地一笑,低声道:
“卢家还有几道传承!我这便去为前辈取来。”
言罢自然地迈步要走,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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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住!”
卢安宇呆了呆,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说话。
李通崖虽然看着卢家众人皆是一副不成器的样子,却谨慎得很,怕这人不过是伏低做小,实际是想前去毁了传承,朝着身边警惕地站着的李秋阳低声道:
“伱跟去看看。”
李秋阳心领神会地点头,拉起那卢安宇走了几步,警告道:
“老实跟在我身后,莫要打什么歪主意!”
不多时,李秋阳便带着三枚玉简出了院子,身后跟着那一脸讨好之色的卢安宇,李秋阳恭声道:
“族叔,这华芊山洞府中有一灵泉,灵气浓度颇高,比眉尺峰洞府还要高出一成,倒是个好地方。”
李通崖点点头,接过他手中的那三枚玉简,神识探入其中,赞道:
“不错。”
这三枚玉简皆是练气法诀,有两枚是一品大路货色的练气法诀,与家中的法诀并无重复,李通崖自是将其收下,最后一枚倒是颇为奇特,唤作《洞泉澈灵诀》,是一道三品功法,采用洞泉澈气练气。
“这洞泉澈气成就的练气生机充沛,气力悠长,卢思嗣非要华芊山不可,原来是冲着山里的灵泉来的,难怪卢思嗣自己用的是大路货色练气,卢远陆已经用上了《洞泉澈灵诀》了。”
也算是解开了心头的一个困惑,李通崖摆摆手,顿时有族兵押送着这群卢家人返回四镇,李玄宣则和李通崖进了卢家山间的洞府,去查看那灵泉了。
————
李玄锋带着一众欲要重建卢家的卢家人下了山,目光低低一扫,多少瞧见了些仇恨之色,讽刺地笑了笑,带着这群人走了一阵,眼前钻出一群人来。
“锋哥儿,都在这儿了吧?”
李玄岭身上披着盔甲,手中提着青锋,身后的族兵手中寒锋一晃一晃,看得人心惊胆战,他却笑盈盈地问着。
“都在这儿了,路上我仔细盯着,不曾走漏一个。”
身后众人顿时变了脸色,有人强自镇定开口道:
“你家老祖宗说好要礼送出界!你这人莫要自作主张,让你家长辈失了信用!”
李玄锋嗤笑一声,众人这才发现周边已经被李家的兵马包围住,李玄锋瞥了他一眼,笑道:
“此处早就出了李家地界,又怎么算不上礼送出界呢?你们这些人在路上遇了强盗伤亡众多,四散而逃不知所踪,故而不能重建卢家罢了。”
“你……你…!”
四周的族兵沉默着一拥而上,顿时哭喊声与求饶声响作一片,闪着寒光的刀兵溅起满地的血花,一群人像割麦子般倒下去一片。
李玄锋抬起弓,将几个犹自负隅顽抗的胎息境修士一一射杀,李玄岭看着这群人全都倒下了,亲自上前一一检查毕,这才轻声道:
“这些族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忠心不二之人,此间之事不会有任何流传,如此便是两全其美了!”
“不错。”
李玄锋将手中的弓背在身后,下面的族兵已经开始挖坑掩埋尸体,他思忖了几息,开口道:
“只是还要提防那一群投靠之人中是否还有心怀不轨的聪明人,回到镇中要好好监视着,不至于闹出什么动乱来。”
“这些事情交给宣哥就好。”
李玄岭微微一笑,此间回去能够同卢婉容交差,倒是让他轻松不少,兄弟俩相视一笑,带兵往林中去了。
头疼,但勉强写完了~字数有些不足,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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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这头处理完华芊山上的卢家众人,知道时间紧迫,不敢怠慢,即刻驾风而起,急匆匆地往东边的卢家老巢迢云山而去。
“卢家的传承也应不止这三道,当年汲家剿灭万家,虽然万萧华死前毁了万家的阵法传承,却也得到了不少阵道要解,后来卢家攻破汲家的骅中山,定然也得到了这些东西,只是攻破华芊山浪费了不少时间,不知道现在东边如何了。”
驾风飞了一炷香的时间,穿过重重叠叠的茂密森林,李通崖眼看着迢云山就要出现在眼前,面前却迎上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身披金甲,手中持着一把玉盈盈的斧子,身上罩着层红光灿灿的真元气盾,一身的修为也有炼气三层,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灵动的眸子,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静静的盯着李通崖,看样子已经等了许久了。
“请问……”
“在下安家安景明!见过通崖前辈!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
那少年声音清朗,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打量着李通崖,目光敏锐,暗道:
“此人便是李通崖了,望上去是个端正沉稳的,不知手中之剑是否配得上传闻。”
李通崖仔细打量了一阵,见他面容稚嫩,心中有些惊骇,暗忖道:
“这便是传闻中的安家天才安景明了,面容稚嫩,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却足足有练气三层的修为,当真惊人!”
要知道眼前这个冬天过去李玄锋已经二十岁,不过也就练气三层罢了,这还是借助了授箓时带来的修为增加。
更何况李家的《太阴吐纳养轮经》远胜诸家,若非如此,李玄锋还要再晚上个三五年成就练气,十五岁的练气三层,恐怕泾儿当年也比不上了。
李通崖沉默了几息,安景明却已经开了口,客客气气地道:
“却是让通崖前辈白跑一趟,我家长辈已经同蕈林原上的丁家取了迢云山了,万家余脉在贵族,华芊山自然是归李家所有,安家不敢置喙,但这迢云山却已经许给了丁家。”
李通崖心下有些不快,不去接他的话茬,笑道:
“道友真是年少有为,安鹧言也不怕你冒然出了山,为郁家所害。”
“自然是怕的!就是怕才引丁家入望月湖。”
安景明低低一叹,稚嫩的脸上流露出几分不符合年龄的低落,恭声道:
“这事是我安家做的不厚道,晚辈愿意献上青乌矿脉安家的份额作为赔礼,还请通崖前辈谅解。”
李通崖盯着他笑了笑,知道迢云山已经没了着落,暗忖道:
“这寻脉术还在安家手里,若是没了份额,安家把人手通通撤走,转头岂不是还要再去请他,到时候可就落到别人手里拿捏了!小兔崽子好生狡猾。”
眼下却不上他的当,李通崖摆了摆手,笑道:
“你我两家毗邻而居,却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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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景明笑了笑,轻轻点头,西方却风驰电掣般飞来一人,身后的漆黑长弓仿佛夜色融为一体,正是李玄锋。
李玄锋这才刚刚定住身形,目光便直直撞上安景明,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了一阵,安景明迅速笑着低下头去,李玄锋则是跃跃欲试,腰间的箭壶中的箭矢一根根颤动起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那便说定了,景明告辞!”
安景明恐怕被李玄锋与李通崖联手留在此处,赶忙告了辞,转身往北方而去。
“这人好生年轻,实力却不弱!”
李玄锋赞了一声,李通崖也点点头,温声道:
“这安景明比安鹧言要难对付得多,绝非易于之辈,如卢家这种后继无人的家族终究是少数,安家与郁家都有家道中兴之态。”
李玄锋微微点头,却看不起那郁慕高,只把安景明放在了心上,默默同李通崖往西飞回,笑道:
“安景明是个好敌手,郁慕高却未必!这人没意思得紧,笑盈盈虚伪得紧。”
李通崖扭头看了他一眼,正色道:
“莫要大意!郁慕高心思深沉恶毒,不是个好对付的,对上郁慕高还不如对上安景明。”
两人聊了一阵,落脚在华芊山,李玄岭刚刚从台阶爬上来,腰间的青锋犹自滴着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身后跟着那卢安宇,这人谄媚地叫着:
“姑爷!姑爷!这头还有几个仓库。”
“父亲,锋哥!”
李玄岭不曾回答他,拱手向两人示意了,解释道:
“卢家还有几处库藏,还留有些忠心的家丁在看守,玄岭尽数处理干净了,搜出来世俗金银且不论,灵石三十一枚,灵稻八百斤。”
“不错。”
李通崖点头,一旁的李玄宣分配下了驻守华芊山的人手,几个人一道回黎泾山去了。
————
卢婉容在院里中等了一夜,这才听着院子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声音,叫丫鬟出院看了看,便见丫鬟喜气洋洋地进了门,低声道:
“小姐,是咱卢家的人!好歹算保住性命了。”
“休要胡说,什么卢家,今后连卢氏也不会有,你要是不长记性,丢了性命不说,还要连累我。”
卢婉容浅浅叹气,忧愁解下去几分,恨声道:
“只恨我那堂哥蠢笨如猪,本来此事两家皆可体体面面地了结,卢家注定要被诸家瓦解的局面,只要在李家出手之前献山离去,既保住了李家的面子,也保住了卢家的里子,不叫李家左右为难。”
“现在倒好!族灭人亡不说,还要叫李家和我难堪……可恨,当真可恨。”
一旁的丫鬟哑口无言,却见卢婉容猛然抬头,低声道:
“夫君。”
门窗吱呀一声洞开,李玄岭轻轻巧巧地走了进来,挥退了左右的族兵,笑道:
“今后已无卢家,愿意留下的归顺我家,不愿意的我等也放了他们东去。”
“恭喜夫君。”
卢婉容低声贺了一句,皱了皱眉,试探性地问道:
“当真放过了?”
李玄岭摸了摸她的脑袋,将其抱起,笑道:
“假的,但他们觉得是真的。”
卢婉容顿时一滞,无奈地道:
“罢了罢了。”
李玄岭瞧着她看了一阵,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暗忖道:
“宣哥的长子渊修如今也五岁了,家中的符种只剩下两枚,父亲又要过继一人到季父之下,便又多了用符种的去处,如此一来,渊字辈哪里够用呢?况且若是长子身无灵窍,究竟是等到生出了灵窍子再受符种还是嫡长优先?”
“不患寡而患不均,此间诸事棘手复杂,若是处理不好,必然埋下兄弟阋墙的祸根……不可不深思慎行!”
于是也没了庆祝的心思,朝着卢婉容笑了笑,轻声道:
“山间还有事务,我仍需上一趟山,伱且休息着,待到明日我再来看你。”
见卢婉容呆呆地点头,李玄岭这才出门而去,走了几步却顿住了,扭过头,沉声道:
“我记得你还有一个族兄先前来报信,还留在李家,此人如何?”
“凡人一个。”
卢婉容知道李玄岭所指,连忙应了,李玄岭这才放下心来,出了院子,喃喃道:
“凡人也不能小视,且提醒一下宣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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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蒙蒙亮,大山之间的树林落尽了叶子,挂满了亮晶晶的晨霜,李通崖归来黎泾山上,重海长鲸箓带来的远超常人的恢复力,呼吸之间体内的真元已然恢复完毕。
调息完毕,李通崖闭目感知了一翻,他突破练气六层已经一年,修为进步缓慢,如今也无多少长进。
“练气后期这三层尤为注重积累,不是短期之内能突破的,恐怕还须五六年之功。”
这般想着,日仪玄光大阵上的阵纹忽而闪亮,李通崖神情一肃,一道洪亮的声音从阵外传来。
“蕈林原丁家丁西定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兄现身一见!”
李通崖眉头一挑,举目望去,阵外站着个眉毛浓厚,面容粗犷的老人,手中提着一棍,仔细打量着下方的日仪玄光大阵,观其修为,竟是练气巅峰的修士。
“安家为了制衡郁家和我李家,引得蕈林原上的家族入内,占据了迢云山,就是这丁家了,倒也客气,这才入主迢云山便前来拜访了。”
灵识一动,大阵顿时敞开一个小口,李通崖拱了拱手,客客气气地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见过前辈!”
“诶!不敢不敢。”
丁西定摆了摆手,落脚到黎泾山上,瞧了瞧李通崖,贺声道:
“久闻青穗剑仙大名,这山也是有福气,能养出这样的剑仙出来!”
丁西定倒也机灵,懂得夸黎泾山是仙山福地太过虚伪,硬生生换了一套说辞,拱手道:
“恭喜通崖兄东扩得了仙山,走出这山角的险地了。”
李通崖轻声一笑,回答道:
“丁家也新得了地盘,同贺,同贺!进来说话!”
两家方才瓜分完卢家的地盘,李家与卢家有姻亲,华芊山上好歹给了条活路,迢云山下的卢家人却无论嫡庶亲疏皆被丁家屠戮尽了,麾下兵马的刀锋还犹自血腥着。
丁西定进了院子,哈哈一笑,想着攀起关系来,回答道:
“通崖兄兴许不知,我丁家同袁家世代姻亲友好,而这袁家有一女在青穗峰上修行,按照排行是剑仙前辈的师姐。”
“还有此等渊源!”
李通崖嘴上配合得很,心中却不以为然,暗笑道:
“世代姻亲友好顶个甚用,安卢两家岂不是世代姻亲友好?卢思嗣才死便带人占据了迢云山,如今更是大举屠刀不念旧情了,姻亲友好倒不如有几分利益纠葛。”
丁西定微微点头,心下无奈,他丁家已经两百多年不曾有过领土变化了,袁家将他丁家当做看守蕈林原门户的狗,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困境得了一山,谁想门外便是剑仙家族和筑基世家,让人好生无奈。
李通崖这头却是心思一动,苦笑道:
“前辈自蕈林原入主此山,却不得不上报郁家,还是要前去密林郡送上些礼品,否则要遭人针对啊!”
丁西定当下脸色大变,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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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等事!这郁家如此霸道?”
“郁家地盘广阔,筑基初期的郁萧贵和筑基后期的白玉手郁玉封皆不是等闲之辈,小辈更是人才辈出,湖上早就为他家一家所主了!”
李通崖一时间大吐苦水,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看得丁西定震动不已,连声道:
“李家以剑仙闻名,也受他胁迫?”
“我李家虽然置身事外,但也实在胆寒啊!”
李通崖也放下茶碗,低声道:
“前辈,你身边若是有这样的家族,怎么能够不为子孙后代考虑呢!郁家之锋过盛了!”
丁西定顿觉有理,连连点头,咬牙暗忖道:
“安家所言我还尚有些不信,没想到李家也惧这郁家三分,看来若是要在这湖边闯出一番事业,还须动乱这郁家啊!”
这头已经开始寻思如何联络些筑基修士的好友和袁家的外援,打击这郁家一番,李通崖看他一副沉思的模样也微微一笑,不去打扰他,足足过了数十息,丁西定这才恍然抬头,歉声道:
“在下出神了,还请通崖兄恕罪!”
“不碍事。”
两人又聊了几句,丁西定这才告辞,李通崖目送他远去,重新坐回主位,望着桌面上望月湖的地图,摸了摸华芊山那一角,喃喃道:
“得此一地,我李家便可再有三十年的安心发展,你们且先斗着吧……”
言罢微微一笑,却见院门轻响,李玄岭几步迈进,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身前,拱了拱手道:
“父亲。”
“如何?”
李通崖目光在地图上停留,轻声问道。
“是关于……符种的事!”
李玄岭将先前的想法轻声重复了,说到兄弟阋墙时李玄岭明显看见父亲李通崖微微一滞,等到他说完十几息才点点头,沉声道:
“你考虑的是,这是要慎重。”
言罢抬头看了看他,李通崖赞许地道:
“这事情伱看准了,不错!但如此还不够,你可想好了法子?”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依儿子看来,最好的法子要按四脉来均分符种,每一脉都能得一枚,只可惜符种不够,那便只能择优来种着符种,待到诸脉的长子和灵窍子成年再来比对,选出这剩下的两枚符种的主人……”
李通崖听完了李玄岭的话,微微摇头,开口道:
“你毕竟年幼,看事还是不够长远,就算是代代符种充足也不能让四脉均分,如此只会使得四脉渐行渐远,渐生隔阂,甚至使得主事一脉压迫他脉,抢夺符种。”
“持家最怕分得太清,要叫四脉浑一,从每一代选出一麒麟儿得授符种,每一代只授一枚,你若是把两枚都授了,二十年后曦月辈出世,出了了不得的天才,又哪里来的符种呢?”
言罢微微摆手,李玄岭连连点头,恭声道:
“儿子受教了!”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旋即又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那又如何确定这个麒麟儿呢?”
李通崖闻言轻轻一笑,低声道:
“这还不简单?全都蒙上了眼睛,闭塞了视听,一齐在跪法鉴面前,看看是谁授了符种,谁便是那麒麟儿了!”
ps:(新地图做的放在评论区了~大家想直观点可以去看看)
昨天写的加上今天补的凑够两章~谢谢大家支持,最近状态实在太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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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一片狼藉的华芊山,李家闲了几年的工匠和劳力终于有了释放的去处,各镇的富余的人口也有了流向,顿时生机勃勃起来,一片废墟的华芊山脚下涌入了大量的工匠,纷纷开始修筑建设。
整条青乌矿脉都落入了李家地盘,还是继续用着卢家留下来的阵盘,只是少了卢家的修士胡乱掺和,矿上不用再养一批无所事事吃喝玩乐的闲人,效率倒是提升了许多。
卢家不注重民生,华芊山下那几个村子真是诸多惨象,消息传回来时让诸镇居民大为感慨,镇子里的戏班子选了几个例子一番弹唱改编,梨园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连李玄宣都悄悄去看了半场,笑着摇着头离开了。
这下有了比对,四镇居民眼下过腻了的富庶生活一下子又有滋有味起来,工银揣进兜里,男人们说话便有了底气,各行业也红火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两山之地已经有了十万出头的镇民,每年都有一千出头的婴幼儿,能查出一两个身具灵窍者,只是这些人大多天赋不高,比不上吸纳了几十年身具灵窍者的李家血脉,大多数都融合进了李家,派到各镇去看灵田去了。
新降的大雪覆盖了整座大山,李玄宣这头喜气洋洋地提着一袋子灵米上了山,快步进了院子,等到李通崖手中的符箓画完,这才笑盈盈地迎上去,恭声道:
“仲父,这就是今年第一批黄玉灵米,一共产出了七十斤。”
黄玉灵米便是李家成了练气家族后新增加的供奉,价格是普通灵稻的四到五倍,种植起来更加麻烦,不但经常要施以灵雨,还要时不时的梳理地脉,若是胎息一层玄景轮的修士恐怕要五六个一起看管一块灵田,至少要胎息五层玉京轮的修士才能独自栽种。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接过那袋子一看,灵米一枚枚黄莹莹如玉一般的光泽,灵气充沛,不由地笑道:
“不愧是练气修士的修仙资粮,这灵气真是充沛。”
“我李家如今每五年足足要上交三百斤黄玉灵米和两千斤普通灵稻,其余杂七杂八的炼药辅材倒是容易,派一些胎息小修士去种植便可,这两种灵稻你可要安排好!”
“仲父放心!”
李玄宣拱了拱手,沉声道:
“如今得了华芊山,我已经派遣了人手去种植,我李家现在每五年可以产出四百五十斤黄玉灵米和三千多斤普通灵稻,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李通崖重新捏出一张符纸,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只是要注意一点,这些灵稻尽量让那些天赋较差,修为较低的胎息修士一齐来种植,玉京轮的修士不要让他再把时间花在种植上了,去学一学符术……或是努力突破练气,其中的分寸你要把握好,不要叫众人觉得太不公平,也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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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晓得。”
李玄宣点点头,侧着身子低声道:
“侄儿如今也管了多年的家了,寻常天赋的修士用上普普通通的胎息法诀,终身也突破不了玉京,如何去安排侄儿心里有数。”
“嗯。”
李通崖将画好的符箓收起,问道:
“锋儿呢?”
“已经带着积蓄前往郡中打造法器了,去了三天,暂时还未归来。”
李玄宣回答罢,便见李通崖笑了笑,轻声道:
“闭关这么久也是闷坏了他,就让他玩一玩吧。”
李玄宣愣了愣,忽而记起来一事,低声道:
“仲父,陈氏来了消息,陈家老人陈二牛,昨夜去了!”
李通崖微微一滞,手中才拿起的茶碗不曾送到嘴边,又重新放回桌面上,低落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难免的……老人也是几十年前的骨干了,事情做得漂亮,家风也干净,属实难得,与我家也有姻亲,你同我一同去看看吧。”
见李玄宣点头,李通崖神色复杂,低低一叹,不知不觉间老一辈已然萧条,李木田、柳林峰、李承福、陈二牛……他几乎要成为辈分最大的人了。
————
欶欶的寒风顺着大山的余脉冲进黎泾镇,白盈盈的雪花直往人脸上扑,冻得街道上玩闹的孩子们脸蛋通红,嘴上却都还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平逸族兄,谢文大伯可是一镇之长,前个月族中修士大多数去了华芊山,伱父亲可曾同你说是怎地一回事?”
这一群孩子要么是李叶两姓,要么是姻亲之家,穿着棉衣簇拥着中间的男孩,皆伸着头望着他,中间的李平逸则左右瞥了众人两眼,叫道:
“我父亲说了!这华芊山下有三村,人丁不过五千出头,如今已经受了山上的命令,各自建镇了,此次前去是为了收拢勘探灵田。”
李平逸正是李谢文的嫡长子,也是李叶生的嫡孙,看上去颇为机灵,如今渊字辈还未长开,李渊修又是个安分不喜动的,倒是让他当了孩子王,得意得很。
“那这…啊!是族正府的人!”
孩子们还欲多问,两边却齐刷刷的冲出两队族兵来,将街道中的雪堆尽数踏碎,见了这群孩子便有人转头前去回报。
一时间吓得一群孩子大呼小叫,一拥而散,孩子群中间的李平逸受人推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将李平逸撞的眼冒金星,嘟嘟囔囔道:
“别跑!别跑!给你们那些爹爹叔叔们教坏了都……哎哟别挤!人家抓的是好逸恶劳,横行霸道……我们不过是些孩子,有什么好跑的!”
李平逸话没说完,街道里的孩子已经散了个干净,李平逸爬起来的时候街道空荡荡,他望着眼前多出的一双棕色兽皮靴,想也不想拱手道:
“家父李谢文!不知阁下是哪一位……”
谁想四周竟然寂静无声,四周的族兵皆是忍俊不禁,李平逸慢慢抬起头来,顿时撞见了李谢文目瞪口呆,怒气冲冲的神色,心中大骇,哀道:
“父亲!您怎么寻到这里来了!”
李谢文狠狠地盯了他一眼,心中也顿觉大为好笑,却还是板着个脸,佯怒着骂道:
“他娘的!举着老子的招牌在外头给我做这种事情,老子回去再同你算账!现在马上同我走。”
李谢文表面上严厉,实际上打心底对自己这个孩子满意得很,毕竟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可比他愚钝得多,成天将李叶生气得直骂娘,若不是他的几个兄弟比他还蠢,如今跟在李玄宣身边的也未必是他。
李叶生与李项平一同出入山越之境,同生共死,李谢文则辅佐李玄宣管理四镇两山事务,虽然娶了灵窍女为妻,年前测出这孩子身无灵窍,李谢文在心底为李平逸安排好了以后的路子,自然是跟着李渊修,从祖从父之业………
地上的李平逸则跟在他身后,惶惶地盯了他身上的白衣看了看,眼珠滴溜溜地一转,低声道:
“谁死了,好生大的阵仗。”
李谢文赞许地点点头,对这孩子的机灵劲很是满意,正色道:
“陈家的一位长辈,最早的一镇之长,同山上的那几位都有些关系,姿态给我放严肃些,这葬礼隆重,莫要给我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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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陈冬河走进家门之时,两侧的人皆叫他大人,这称呼听得他心中灼灼地难受,却又说不出口。
陈二牛死前同他见了一面,陈冬河呜咽着说不出话来,陈二牛握了握他的手,沙哑地开口道:
“今后大胆去做,父亲不会怪你,你是个聪明孩子,懂得做事,好好拱卫家族。”
陈二牛知道陈冬河的心结,虽然入赘是两人共同的决定,陈二牛已经无所谓姓氏,若不是当年李木田的父亲李根水把他救起来,根本论不上如今的陈家,更何况在李家的地盘上,两人也没有拒绝的条件。
但明面上陈二牛还是把他逐出了家门,对着街大骂他这个宝贝儿子,以此证明陈家与他断的干干净净,陈二牛明白如今同李家的关系不需要玩这一套,但他还是谨慎地把作派摆出来了。
现下老人死了,陈冬河愧疚着到了他的棺材之前,他从幼年到少年到青年,如今已经二十六岁,受了两个人的教诲,七岁之前是陈二牛,七岁之后是李项平,一个教他稳重忍让,一个教他狠厉出击。
“父亲!”
陈冬河跪在棺材前痛哭,视之如父之人和亲父亲相继离世,怎么能叫他不痛苦。
李景恬在一旁轻抚着他的背,陈冬河一袭白衣在风中晓得格外单薄,李通崖也低低叹气,陈冬河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又娶了李景恬,一时间望着他痛哭的模样默然不语,不知说些什么。
下首的李平逸为厚重的氛围之所动,也忍不住落泪,掩着眼睛去瞧一旁的李渊修,却见他的眼中也溢满了泪光,于是低声道:
“渊修弟……”
李渊修转过头,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这才各自低下头去,默默垂泪不语。
直到陈二牛的葬礼结束,两个男孩出了门,李渊修静静地往台阶上一坐,李平逸哽咽道:
“要是我阿父死了,我也这样难过。”
抹了抹泪水,李平逸看着李渊修在阳光下晶莹的泪珠,低低地道:
“修弟……”
李渊修抬了抬睫毛,转过头看着他,便见李平逸信誓旦旦地道:
“你死了我也难过。”
李渊修用力点点头,还欲说些什么,李玄宣已经从院内走了出来,牵过这孩子的手,两人一并远去,李平逸则在原地坐了一阵,起身拍了拍屁股,独自钻到巷子里玩去了。
————
李玄锋三天之前便到了镇中,与江渔女日夜颠倒地玩了几天,那只大雁还是在院子里怒气冲冲地徘徊,嘎嘎叫着,他抱着江渔女在院子里转了几圈,便听见小女人红着脸问:
“若是有了孩子,该叫什么名字?”
李玄锋嘿嘿一笑,解释道:
“我是玄字辈,伱若生了男孩,便从渊,若是女孩,便从清,如此便可。”
江渔女点点头,李玄锋则望了望时辰,将她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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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云峰坊市将开放,我却还有正事要办,且先出去一趟,做完事情再来找你。”
言罢收拾了衣物,吻了吻江渔女,出门往西飞去,不多时便落在冠云峰脚下。
沿着坊市的街道走了几步路,摊位渐渐少了,几家店面便出现在面前,李玄锋望了一阵,挑了一家售卖法器的店铺,跨过门槛进入店中。
店中站着个胎息修士,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李玄锋沉声道:
“去问一问你们店主,定制法器需要多少灵石,我要定制一把练气级别的法器长弓”
迎上来的店员愣了愣,连声道: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去”
顿时急急忙忙地下去了。不多时,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精壮男子匆匆忙忙地从后院推门而入,如风一般近了身,身上挂着的诸多铁器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观其修为,已然是炼气巅峰。
“道友有什么要求?”
那男子满脸胡茬,眼睛有神,直直地盯着李玄锋,样子粗犷,声音倒是蛮柔和,盯着李玄锋瞧了一阵,好像在回忆什么。
“在下黎泾李家李玄锋,见过道友!”
“黎泾李家?原来是青穗剑仙的家族!”
那粗犷男子拱了拱手,有了恍然大悟的样子,笑道:
“在下楚明炼,当年在望月湖上也开有一家小店,同你的父辈应也有些渊源!”
“当真?”
李玄锋顿时来了精神,反问道。
“当年青穗剑仙来我这店中卖过一份越国罕有的火中煞气,后来青穗剑仙的名声传过来了,老楚只觉得怪耳熟,日思夜想,总算是想明白了!顿觉大为后悔呀,早知道就多出些灵石,说不准还能得个剑仙的人情!”
楚明炼颇为幽默,谈笑之间便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听得李玄锋哈哈一笑,拱手道:
“前辈原来与我家这样有缘,看来我今日可以少出些灵石了!”
楚明炼低低笑了两声,笑声被他这一句话堵在喉咙眼里,呆了一两秒,这才哈哈大笑,连声道:
“小兄弟倒也风趣。”
言罢瞧了他一两眼,感叹道:
“李家还真是天才辈出,当年剑仙来我这里,时不过是胎息镜,如今却已是筑了仙基的前辈了,小兄弟年纪轻轻却又成了练气,前途不可估量啊。”
李玄锋同他客气了一番,迅速转入正题,将自己要打造的法器大概描述了一番,楚明炼仔细地听了,点头道:
“你这法器倒是少见,修士之中少有用弓的,更别说如此厚重的弓了!”
思忖了几息,楚明炼沉声道:
“我欲以金方屏石为弓身,以玄火煅烧,才能承受你所说的五千斤之力还能保持充足的韧性,至于弓弦……阁下是想用上妖物的筋还是金铁之物?”
“金铁之物吧!”
李玄锋想着罡气对身体破坏力尤大,却在金属之中传递迅速,恐怕妖物的筋骨承受不住,还是采用金铁之物最为合适。
“那便采用青乌矿的金精,以普通青乌矿来提炼,练就这一根青乌金精,也能够满足阁下的要求了。”
李玄锋闻言连连点头,连声道:
“不错,不错,只是不知要多少灵石呢?”
楚明炼微微一笑,解释道:
“原材料需要八十灵石,需要我足足半年的时间来打造,抽取四十灵石的工费,一共是一百二十灵石。”
李玄锋顿时脚底一麻,这价格远超他的预算,此时的储物袋的灵石加上家里资助的五十枚灵石,全部价值相抵也不过一百余枚,心中又对楚明炼描述的这把弓满意的很,咬了咬牙,低声道:
“前辈,若是青乌矿由我自己来出,能够折价多少?”
楚明炼思忖了一息,回答道:
“青乌矿花费三十灵石,若是你自己能拿得出来,便只需九十灵石。”
“那便如此说定了!”
李玄锋大为振奋,叮叮当当的往桌上堆出一堆灵石,让一旁的店员数了清楚,又取出一大块青乌矿石,让楚明炼割取了,眼巴巴地盯着他看,直到楚明炼笑着点点头,回答道:
“小兄弟,半年之后来取吧!”
李玄锋顿时连连点头,两人走到坊市中的萧家人那里立下了契约,一齐发了玄景灵誓,李玄锋这才心满意足地驾风而起,也不心疼口袋空空,高高兴兴地找小女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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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回山上同李通崖等人讲了打造法器的诸多事宜,又修行了大半年,终于有人来洞府敲他的石门,李玄锋出门一看,山上的雪尽数化了,绿盈盈的林子在灼热的阳光下重新生机勃勃起来,便兴冲冲地驾风而起,顺着古黎道往郡中飞去。
落在坊市里寻了一处落下,李玄锋昂首挺胸地进了楚明炼的小店,那胎息修士见了他笑盈盈地迎上来,奉上了茶,请他稍坐,转头去请楚明炼。
楚明炼还是那番风风火火的模样,身形未至身上叮当的铁器声已经到了,见了他笑道:
“玄锋小兄弟来取你的弓了罢!”
“正是。”
李玄锋应了一声,望见楚明炼身后跟着两个胎息境的学徒,一齐扛着一张长且厚,流光溢彩的暗金色长弓进了前店,两人皆是气喘吁吁,汗流浃背,近了跟前将这弓往石桌上一垒,顿时嘭然作响。
楚明炼连忙将手在桌面上一扶,碧玉的桌面放出一阵白光,将劲力抵消,这才不至于将石桌压塌,责怪地撇了两人一眼,皱眉道:
“怎么做事的!”
两人唯唯诺诺地低下头去,楚明炼这才转过头看向李玄锋,笑着介绍道:
“此弓金方屏石为身,青乌金精为弦,玄火锻烧足足一百二十六天,弓身上刻满了聚气凝气的符文。”
“弓长七尺有六寸,角长二尺有五寸,金方屏石呈暗金色,通体流光溢彩,品级在练气中都算得上上品,只是沉重无比,且难以拉动。”
“好!好!”
李玄锋喜上眉梢,单手一捉,将这把暗金色的长弓拿起,右手持弓,左手提弦,沉气咬牙,狞髯张目,磅礴的血气升腾而起,李玄锋狞笑道:
“开——”
这把暗金色的大弓瞬间紧绷起来,硬生生被拉至满月,一时间嗡嗡之声大作,两个在一旁看笑话的学徒惊掉了下巴,耳边锐声不止,痛苦地蹲到地上去了。
楚明炼也是面如刀割,微微后退一步,心中大骇,暗自惊道:
“这怎么可能!此人莫不是妖兽化形!!怎地有这样大的力量,我本以为此弓沉重,寻常人不过开个十之二三便可用上了,谁知道这李玄锋一口气竟然能拉到满月!”
眼看着殿中的诸多物品纷纷震动起来,楚明炼连忙上前,顶着面如刀割的锐气劝道:
“道友!道友!我这店中诸多物品脆弱无比,你若是在这里松手,恐怕要震碎十之五六!”
李玄锋听了这话,空空荡荡的储物袋仿佛隐隐约约又空了一分,连忙慢慢地把弓弦松下去,连声抱歉道:
“却是在下太激动了!实在对不住……多谢提醒。”
“道友可曾想好这弓的名字?”
楚明炼笑着问了问,李玄锋点头思忖几息,回答道:
“那便叫‘金庚’吧!”
楚明炼哈哈一笑,颇为自豪地摆了摆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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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满意?”
“好生满意!楚大哥好手法!”
于是李玄锋喜气洋洋地背起弓,同楚明炼到了坊市中解了契约和灵誓,以此证明财货两讫,驾起风离开坊市,急着往家中去了。
驾风飞了一阵,这才落在山上的日仪玄光阵中,便听脚下咔嚓一声,已经被金庚长弓击碎了一块石砖,只好尴尬一笑,将弓提了提,往院子中走去。
李通崖正给李玄岭演示剑法,两人在院子里舞着剑,一旁的李渊修小小一只,在石凳上瞪着眼瞧着,颇为温馨。
李通崖见了李玄锋轻轻一笑,收了剑问道:
“取弓回来了?”
“哈哈。”
李玄锋提了提手中暗金色的长弓,走上前去,向两人仔细地解释完,拉着正在画符,一脸无奈之色的李玄宣出了院子,非要找个地方给三人试试威力。
于是四人在山间寻了开阔处,李玄锋将步一跨,挽弓拉弦,凝神蓄力,暗金色的金庚长弓顿时亮起一道道亮金色的符文,弓弦也透出一抹浓烈的光辉,凝聚出一道金灿灿的真元法箭搭在弦上。
“着!”
远处的树林顿时轰然作响,地面猛得一震,升腾起一道厚重的烟尘,嘭然炸倒了五六颗大树,在地面上留下一个大坑,炸得黄土飞溅。
更有一道淡金色的罡气升起,打落了周围一片树林的叶片,一时间哗哗作响,满地皆是碧绿色的树叶。
一旁的三人一时无语凝哽,李玄岭看了看地上的深坑,喃喃自语道:
“这威力恐怕筑基修士猝不及防之下也要吃亏吧……”
李玄锋自己却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半晌才开口道:
“却没能同这弓配合起来,仅仅是凭着真元和法力的威力罢了……”
朝着李通崖拱了拱手,李玄锋沉声道:
“孩儿准备闭关五年,将一身所学整理一番,推陈出新,一方面磨合这把法器,按您所说撰写一本弓法出来。”
“好。”
李通崖欣慰地点点头,手中的青锋一提,李玄锋朝着两个兄弟抱拳,一脸若有所思地驾风往眉尺山洞府飞去。
李通崖三人则一齐往山上走去,李玄宣与李玄岭赞了赞,李通崖笑盈盈地道:
“玄景辈之中玄锋的天赋最为上佳,你们两个也不要懈怠了,玄宣伱眼看着就要三十岁了,却还是胎息五层玉京轮,我家的功法要比其他家好上许多,莫要辜负了。”
“玄岭十七岁能突破玉京自然是极好的,你们两个当下的十年中应该要突破练气,为我家增添两大战力。”
两个晚辈连忙应是,三人走了一阵,迎面撞上来一个族兵,有些诚惶诚恐地道:
“陈冬河大人求见……族叔!”
“见我?”
李通崖微微一滞,左右的李玄宣李玄岭也是呆了呆,便见李通崖恍然大悟,笑道:
“有好事,这才说着要为我家增添战力……冬河这就前来了!”
————
陈冬河在院子外面等了许久,这才有人前来唤他,迈步进了院子,李通崖正在上首饮茶,左右的李玄宣与李玄岭皆是笑着看着他。
“晚辈陈冬河,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前来求法!”
李通崖笑着点了点头,饮了口茶,低声道:
“冬河今年岁数几何?”
“这年虚岁二十八!”
“好!”
李通崖赞了一句,朝着左右两人笑道:
“那郁慕锋三十岁练气,郁家尚且要夸他天赋好,冬河眼看着也不比他差了!”
“在下不过是练功勤奋…远不如玄锋!”
陈冬河谦虚了几句,便见李通崖正色道:
“也好叫你知道,李家目前拥有的几道三品练气诀都是正儿八经的正法,你本就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项平把你看作亲子来对待,我等自然不会藏私。”
“目前有采气之所的一共有两道,第一道是《江河一气诀》,另一道是《洞泉澈灵诀》。”
将这两道法诀详细的采气之处和优缺点介绍完毕,李通崖这才询问道:
“你可有中意哪道?”
“全凭前辈做主!”
陈冬河恭声应了,李通崖轻轻一笑,回答道:
“那便《江河一气诀》罢!我这里还有一份江中清气,你先用来吞服练气,待到你成就了练气,便去那江上采一份江中清气回来,交回家族中,以此相抵!”
“多谢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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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河拜谢了李通崖,由李玄宣带下去发玄景灵誓阅读功法,李玄岭也告退下去修炼。
李通崖看着几个晚辈远去,将手中茶碗放下,站起身算了算年头,自己差这一两年也将五十岁了,距离练气七层还有一小半的路程,不禁苦笑道:
“天才的庸才的皆为人所害,剩下我这个不上不下的在这头苦苦修炼,世间无常,世道无情,且勤加修炼吧!”
言罢驾风而起,也回洞府里修炼去了。
————
距离李家三百里开外的山林间上,一个身披云纹袍的年轻男子正狼狈逃窜着,这人头带玉冠,身着法衣,手中祭出一道淡紫色的玉珠,撑出一个紫光湛湛的护盾,在天空中疾驰着。
身后则追着两个身披白袍的道士,皆是长须飘飘,手中持着法剑,脚下踏着飞梭,紧紧地咬在后面,手中的法器不断劈出亮银色的剑光,击打在那紫光湛湛的护盾上,发出法术碰撞的光芒。
“灵岩子,你莫要再逃了,徒增苦痛罢了,这地带全是一些不成气候的小家族,上来也是送命!”
两人的遁光牢牢地压制着他,不让他往郡城的方向飞,看着脚下零零星星纷纷跪地的凡人,灵岩子心中一片绝望。
“那什么黎泾李家到底在何处!”
他出身三宗七门中的紫烟门,在镗金门以西,前来这大黎山中办一要紧事,谁知道刚好碰上这两个长霄门的混蛋,硬生生死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天三夜,绕了大黎山外围转了一圈,从南麓追到北麓来了。
好不容易歪歪扭扭碰上了一个家族,灵岩子躲着两人的攻击大叫了一阵,里头不过是一个蕈林原边上小家族,哪里敢插手他们三宗七门之间的斗争,竟然怯生生地回答道:
“我等实力低微,前辈还请前去西边,那里有一家族唤作黎泾李家,据说是剑仙世家,定能解了前辈之祸。”
气得灵岩子大骂三声,只好继续往西飞,如今眼看着都快要到湖面上去了,也没见到什么黎泾李家。
“师傅保佑……叫紫气峰的传承,不要断在我手上……”
“若不是这紫烟灵罩,哪能在这两个长霄门的狗东西手中支撑这么久…只是现在丹药符箓都见了底,如果再也不能脱身,恐怕今天真的要陨落在这里。”
灵岩子服下最后一枚丹药,重新鼓动真元,眼前出现了大批的凡人驻地,两座山峰终于出现在眼前,他看着明灿灿的大阵激动不已,连忙加快速度,鼓动声音道:
“我乃青池宗同盟紫烟门下弟子灵岩子,如今受敌人追杀,还请前面李家的前辈救上一救!”
声音受法力加持,滚滚如雷,惊得下面的镇民纷纷抬起头来,交头结耳地议论着。
下方的李通崖的洞府大门被李玄宣急忙敲开,他皱着眉头还不曾说话,灵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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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乃青池宗同盟紫烟门下……前面李家的前辈救上一救!”
李通崖顿时脸色难看,暗骂道:
“三宗七门的纠葛,怎地惹到我这地头上了!”
“虽说紫烟门是青池宗同盟……但青池宗不是个东西,多次将我家害得不浅……若是上去帮了他,又难免被追杀他的三宗七门记恨!可我等若是不帮,说不准同时得罪了青池宗和紫烟门,这叫什么事……”
李通崖这才想着出了洞府,上头的灵岩子受两人疯狂攻击,难以长时间支撑,连忙大叫道:
“听闻李家乃剑仙世家,实力强横,真的不肯救上一救!灵岩子事后必奉上宝物与法诀……”
李通崖脸色越发难看,叹道:
“声名所庇……也受声名所累!这人恐怕在路上求助了不少家族,一个接一个踢着皮球,踢到我李家头上来了,眼看着此人状态如此之差,这皮球可不要在我李家手上炸掉。”
张目一望,李通崖凑到大阵边缘探出灵识,发现这灵岩子有练气六层的修为,那两个拿着法剑的修士则一个练气七层,一个练气六层,身上真元涌动,看上去不好对付。
“在下长霄门玉云子!你等可莫要多管闲事,嘿嘿!若是得罪了我长霄门,青池宗可不能时时刻刻管着你等!谁知道哪天就被人灭了门扬长而去,伱那青池宗向来无情寡义,还能为了一个小家族出头不成?”
灵岩子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连忙叫道:
“你休要听他两个人蛊惑,我若是陨落在了这里,紫烟门绝不会善罢甘休!顺藤摸瓜查到了此处,你等一样要吃挂落……”
李通崖听得大为头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暗忖道:
“当下若是出手……惊走了这两人,确实救下了这灵岩子,事后难免受人针对,若是不救,紫烟门查上门来也难免吃一挂落……最好能悄悄的将这两人杀了,最为稳妥。”
于是腾身而起,出了大阵,轻声道:
“黎泾李家李通崖见过两位!”
灵岩子脸色方才一喜,却见李通崖不过练气六层修为,连声道:
“怎么派出你来!你家长辈呢!”
李通崖拱了拱手,歉声道:
“我家筑基老祖这不在阵中,却是让您等白费心思了。”
长霄门两人闻声哈哈一笑,两人对视一眼,暗忖道:
“既然这李家老祖不在,杀了这灵岩子之后,倒也可以趁势勒索一番……”
灵岩子则面色苍白,手中的宝珠一举,大叫道:
“李家当真如此不近人情……”
灵岩子这头大为绝望,万念俱灰,正欲拼命一搏,耳边却响起李通崖以法力传音,声音低沉,嗡嗡地道:
“前辈且先往湖上去,甩脱一圈落脚回湖岸森林,在大湖的角落顺着山势深入,有一座顶部有一颗白色大榕树的大山,我等带着人在哪里恭候前辈,将这两人伏杀……如此一来,我李家不必同长霄门结仇,前辈也能安然脱险,可谓是两全其美……”
灵岩子心中大喜,面上却毫无变化,悲愤地摇摇头,踏着飞梭往湖上去了,长霄门两人则哈哈大笑,朝着李通崖点了点头,同样踏着飞梭追上去。
李通崖看着他们远去,下去从洞府中叫出了一脸懵的李玄锋,将身上的衣袍换了,一边解释着一边同他驾风而起,在山间飞了几刻钟,落在大榕树下头。
狐狸正痴痴地睡着,支起一只眼睛望了望他,叫道:
“哟,来了个晚辈!”
李通崖拱了拱手,将自己的打算说了,这才叫李玄锋在对面的山头埋伏好,取出灵布将面部蒙住,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三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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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子在碧波荡漾的望月湖上兜兜转转了一圈,撑起紫烟灵罩顶着两人的攻击,改了方向折返而回,心中揣度着:
“若是那人出言诓我,让他赚哄了去,我今日恐将死在此处……”
只是回头看了看身后长霄门两人,心中惶恐,咬牙顺着山势飞着,暗自道:
“当下也没了办法,只能信一信他,横竖是死罢了……今后紫气峰没了我,几个师弟师妹恐怕难熬了。”
不多时,一颗白色的大榕树已经出现在脚下,灵岩子眼前一亮,连忙落下去,身后两人不疑有他,也跟着落脚在山上。
“此处风景优美,却是一个不错的埋骨之处!”
长霄门两人冷笑了一声,见着树下还站着一人,皱着眉头连声道:
“阁下是何人!我等长霄门办事,还请让一让。”
李通崖却看着灵岩子,见他面色煞白,一副不支之貌,扬手抛出一瓶回气丹药,轻声道:
“道友,还请歇歇,这两人交给在下。”
“好狂妄!”
长霄门两人又惊又怒,持着法剑迎上来,李通崖拔剑而起,纯白色的月阙剑弧沛然而至,“叮当”两声,将将人的法剑荡开一丈。
“剑法倒是不错。”
长霄门师兄弟还在揣度他是三宗七门中哪个宗门的弟子,李通崖却已经一如平常顺着月阙剑法起手的优势荡出十几道剑气,靠着磅礴的真元以势压人。
长霄门两人心怀忌惮,一时间还真被他压制下去,两人追了一路,真元储备也不多,玉云子有些急了,以法力向玉和子传音道:
“师弟!这人藏头露尾,不知是哪一方势力之人,剑法却颇为不错,又何底牌,你我不如舍了这人离去……只是这紫烟灵罩太过可惜,眼看就要到手……”
师弟玉和子虽然修为不及他,却是个拿主意的,同样以法力回应道:
“这人还能是谁!多半都是那黎泾李家之人,黎泾李家据说以剑法闻名,岂不是正好对得上?这些小家族往往只有一两项传承,你莫要看他剑法高超,其他地方定然不如你我,我等占据了上风便逼走他,只是不要叫破了他,叫破那便是生死相搏的事!”
两人打定主意,同李通崖僵持起来,玉云子这头才过了十几招,忽而浑身一紧,面如刀割,顿时大叫道:
“有阴招!”
手中一叠符箓顿时无风自燃,玉云子身上才套上了几层光罩,耳边已经尖啸不已,身上的护盾砰然炸裂,如同重重地受了一锤,飘荡出去老远。
玉和子见他灰头土脸的模样,心中胆寒,咬牙道:
“师兄!”
李通崖的剑光顿时逼了上来,将他的法剑磕飞,李玄锋的箭也一支接着一支撞上来,虽然不如第一支蓄力来的威力大,却也逼得两个人狼狈不已,心生退意。
一旁的灵岩子看呆了去,不想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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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莫要伤这两人性命……长霄门之人有追溯法印,能够标记杀人之人,还是待我来了结这两人!”
两人听了这话更加胆寒,连忙祭出了法盾与符箓,各自压箱底的法术出来,玉云子使得是一道白光闪烁的玉珠,玉和子则剑上点起一道红盈盈的火光,一时间同李通崖李玄锋僵持不下。
李通崖听了这话倒是对这灵岩子印象好了许多,暗自点头,揣度道:
“既然这长霄门有这等手段,恐怕这灵岩子的紫烟门恐怕也少不了,倒是让我等长了见识,自是……这法子看上去好,无非就是对敌之时束手束脚,真遇上了强敌,打断了手脚废了修为喂妖物也是一样的。”
灵岩子却已经迎上来,身上紫光湛湛的灵罩,将敌人的攻击尽数化去,两人顿觉不妙,师兄弟对视一眼,驾起飞梭就欲逃跑。
“哪里逃!”
灵岩子咬牙切齿,显然是恨极了两人,冷声一笑,手中的灵珠一动,紫烟灵罩哗哗作响,猛然扩大开来,如同一座大阵般将四人锁住,绝了两人逃跑的念头。
李通崖身处他人阵中,也是暗自警惕,口中赞道:
“真是好宝贝!”
“不愧是筑基级别的法器……”
两人神色慌张,骂了两声,李通崖已经提剑而上,李玄锋的箭支援不到这阵中,灵岩子却从旁骚扰,长霄门两人法力见了底,脸色难看起来。
“这位道友,灵岩子许伱的,我两人也能许你,杀了我等还要受长霄门追查,不如就此罢过,我等当初从没见过……”
李通崖手中长剑挥出,往玉云子胸腹之中捅去,这人法力耗尽,连站在空中都有些摇摇晃晃,满脸哀求之色,自然是躲不过。
“哎呀!”
法剑不沾血,从他胸腹中进出一次,肠子和胃顿时哗啦啦的流动出来,到了练气期还算不上什么仙人,该疼还是疼,该痛还是痛,疼得玉云子胡须抖动,面色煞白,满脸大汗。
灵岩子格挡开玉和子的法剑,反手斩下了玉云子那颗大好头颅,身体和头颅一齐往地上坠去,灵岩子出了气,神清气爽,像是一口气灌下去了五碗辣汤,面上也是大汗淋漓。
欺身而近,不顾玉和子口中的求饶,将玉和子也剁成几块,灵岩子笑道:
“真是好痛快!”
李通崖握着剑看看他,手中的剑法蓄势待发,警惕地道:
“道友,速速解开大阵吧。”
心中暗忖道:
“这紫烟灵罩如此神异,倒看得人心动不已,这灵岩子已然是灯枯油尽……不如……”
灵岩子尴尬一笑,将紫烟灵罩化作的大阵解了,看着李通崖拾起两人的储物袋,连声道:
“万万不可!”
李通崖疑惑地抬眉看了看他,便见灵岩子轻声道:
“三宗七门弟子往往炼制有法器令牌,配合储物袋上的阵法记录着距离上次打开储物袋至今的画面,你若是非是令主,打开了这只储物袋,这法器令牌便烟一般遁走,一时三刻间整个长霄门都晓得是谁杀了他的弟子了!”
李通崖心中一惊,想起来当年李尺泾回湖上时也出示过这令牌,恐怕是确有其事,心头暗道:
“这三宗七门传承千百年,还当真有些手段,难怪人人都惧怕他家弟子,我还想着这紫烟灵罩如此神异,起了些贪念,当下得罪了长霄门,不如交好这灵岩子……”
于是拱手道:
“多谢道友提醒。”
“哪里哪里!是在下要感谢道友……我这一路上见了十个散修,六个家族,唯独只有李家伸出援手,在下感激不尽!”
灵岩子颇为认真地回答着,听得李通崖微微一笑,在心头无奈地道:
“可不是把这皮球踢到我李家手上了么,这回杀了这两人,却又解不得储物袋,定要在这个人手里挖点东西补偿补偿,可莫要让我白忙活一趟。”
眼下李玄锋已经驾风落定,李通崖拱了拱手,笑道:
“不如前辈随我去李家坐一坐?”
灵岩子本欲拒绝,转念一想,暗自道:
“他若要杀我,不过先前一剑的事情,也不需要再诱我入阵,看来是真心要同我结交,不如就前去坐上一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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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泾李家李通崖!”
“紫烟门紫气峰灵岩子。”
灵岩子终究是到了黎泾山上,这才进了院中,便见李玄岭笑盈盈地迎上来,开口笑道:
“见过前辈!”
灵岩子矜持地点了点头,却不想李玄岭低声笑道:
“我已经叫上了一应族人,恭候前辈的妙法了!”
灵岩子窒息了一瞬,这才想起先前逃跑时慌不择路,许下了法诀和灵物,李通崖与李玄锋忍俊不禁,暗自在心头叫好,李玄锋嘴上却严肃道:
“岭儿!不得无礼,灵岩子前辈是三宗七门的高修,你可不要担心他食言。”
灵岩子低低一叹,落座苦笑道:
“不要说什么三宗七门的高修了,受人追杀狼狈不堪,我先前的低鄙样子不说你等,恐怕山下的几万凡人都历历在目,哪里还有什么高修样子,不过是贪生怕死的俗人罢了!”
饮了口茶,灵岩子仔细品味着,神色平静,继续道:
“无论如何,我是活下来了,那两个长霄门的人反倒死在我手中,你们不知道……这活着呀!”
说到这儿猛然顿了顿,仿佛在用力呼吸山间劫后余生来之不易的灵气,灵岩子这才笑盈盈地道:
“比什么都强!”
此言一出,倒是让李通崖高看了他一眼,听得几个玄字辈的李家子弟微微滞住,灵岩子笑道:
“我这一身法力皆出自宗门,许下了玄景灵誓,不能交给伱们,我身上灵石丹药在路上早已经用完,一些功法秘籍大多是外出游历所得,许多对你等都没什么用处,唯独有这一秘法,唤作《紫雷秘元功》,三品的功法中都算佼佼者,还算值钱,通崖兄看如何呀?”
“前辈且说上一说。”
李通崖终于听到了这家伙肯开口,便仔细地听着。
“这本功法本是古宗门雷云寺的四品功法,那时候吞服的是紫金雷液成就练气,筑基后形成的仙基叫作‘冬雷声’,后来雷云寺被灭,紫金雷液也没了消息,改成了玄阴雷液,功法也退成了三品,形成的仙基成了‘玄雷泊’,却比寻常的三品功法要好上许多。”
“哦?”
李通崖却皱了皱眉,反问道:
“那这既然是秘法,恐怕还有后遗症吧?”
“甚是轻微……不过是不能生育,寿命减少几年……”
李通崖颇为心动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若是宗门也就罢了,作为家族功法不能生育,岂不是挖李家的根基?
灵岩子见状也是颇为尴尬,连忙道:
“不止!不止!我手头还有玄阴雷液的采气之法,一并交给阁下。”
李通崖瞧着他的样子摇摇头,无奈道:
“那便谢过前辈了。”
“至于这锦囊……”
灵岩子点点头,手中提起两枚长霄门人的素色锦囊,轻声道:
“这锦囊能与长霄门人的手段共鸣,又不得打开,留在贵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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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自是不信他,但当下也没有什么办法,权当卖他一个人情,低声道:
“前辈拿走便是。”
灵岩子收下了储物袋,两个长霄门修士的法剑和飞梭自然是落到了李家手中,这两把法剑比李通崖的还要好些,只是不太敢用。
两个飞梭倒是平平无奇,李家用灵石的地方多,一直没买这飞梭,如今倒是送上两架,同样不敢拿出来用,李通崖寻思着寻个日子一并取来卖了。
灵岩子又将聊了两句,在黎泾山上修养了一阵,告别几人,驾着飞梭回去复命了,黎泾山上的诸人终于安定下来,李玄锋与李通崖前去闭关,其他人则各自忙活起来。
————
黎夏郡。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皆是各色的人流,两侧还有不少小商贩推着小车售卖着糕点与米粥,顺着人流往里走,巷子里的人少了许多,有些冷清起来。
巷子里青石的大院中则更为冷清,种了几株翠色的藤蔓,只用木棍支起两排衣物,在夕阳下微微拂动。
“阿娘!”
一个清脆的男孩声响起,江渔女轻轻抬起头来,原本可爱圆润的脸蛋瘦下来不少,显得清瘦了许多。
“渔儿”
男孩穿着一身朴素的衣物,上头虽然没有什么华贵的花纹,却干干净净,看得出来是仔细洗过的,小脸圆嘟嘟,眼睛笑着盯着江渔女,
“母亲,前边来了个乞丐,向咱们要铜板子呢!”
江渔女挑眉看了看他,笑盈盈地从怀里取出来了两个板子,交到他的手里,低声道:
“去吧,注意安全。”
“嗯!”
看着孩子跌跌撞撞地出门去了,江渔女又有些不放心,连忙起身跟上,咬牙道:
“整整五年了,这混蛋是闭关上了瘾还是同别人斗法给人杀了,整整五年没有消息……要不是走之前怀上了渊渔,这五年非把我逼疯不可……”
江渔女跟到了院前,便见那乞丐是个中年男人,手脚健全,面色还有些血色,却死皮赖脸地倒在地喊痛,小渊渔正在一边稚声安慰着。
“渔儿!”
江渔女害怕这人是个拐子,连忙叫道:
“快回来!”
李渊渔扭过头看了看她,笑着快步上前,稚声道:
“阿娘,这人好奇怪,不但不要我的钱还谢谢我叫我搬家嘞,反倒给我塞了枚铜钱,又圆又大…”
言罢取出来一枚扁平的铜钱,灰黑色的色调,上头刻着四个古字,认不得写得什么东西,江渔女不甚在意,眼睛却还盯着那乞丐看。
“郡中有坏人来拐卖孩童,你可要看清了。”
嘱咐了一句,江渔女抱起孩子便往回走,低声问道:
“下午再送你去先生那里学一学文字可好。”
“嗯。”
李渊渔稚声稚气地应了,母子两人迈步进了院子,天空中灿烂的朝阳却猛得黯淡下去,浓厚的乌云迅速从东边笼罩过来,隐隐约约有几个微小的人影站在黎夏郡的上空,时不时传来一声声大笑,人影们看着下方的凡人们,仿佛在看盘中的炙肉。
昨天退下去一点,今天又开始烧……
看了一下评论^有读者说前后质量有差距,可能平缓的剧情太久了就跳了一下时间线!想想也正常,毕竟前面的是每天2000,后面的生着病顶着烧又每天4500左右,头起得比较好大家期望值都挺高的哈哈不过无论怎么样~以前成绩差现在成绩有上升也罢,这第一本书是我给自己定的目标就是写完它~加油谢谢大家的打赏和票票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154章大屠杀
司徒友站在平稳飞行着的大型飞梭之上,心中又涩又喜,下方黎夏郡中人头攒动,皆抬起头来望他们,却又看得他心烦意乱。
同样是镗金门入寇青池屠杀凡人炼制法器,他不似几十年前那个同样入寇青池宗的族兄一般猖獗得意,司徒友知道这一次不是交易,而是青池宗的要求,此行凶险万分,门中才会派出他这个最不受重视的胎息境庶子。
镗金门说的好听是一个门派,实际上也不过是司徒家一家之堂,修仙者修为越高生出的子孙身具灵窍的可能性就越大,宗门最后都难免为一家所掌控,如同青池宗的迟家,金羽宗的张家,外姓修士拜入宗门最终也是受人驱用罢了。
镗金门紫府巅峰的修士寿尽而亡,失去了顶梁柱,自己这一脉同青池宗联姻的亲青池宗派系理所当然上了位,那个屠杀万家的族兄司徒翌下场凄惨,看得司徒友胆寒,知道入寇这件事水深得很,但凡碰上了估计都不会有好下场,当下心中也是复杂的很。
如今镗金门成了青池宗的附庸,司徒家受了命令,要南下攻打青池五郡,司徒友虽然不明白青池宗发了什么疯忽然开始屠戮治下的家族,但还是唯唯诺诺领了命令,带着人南下了。
“简直可笑至极,我不过是胎息,竟然要我带着几个练气去劫掠由筑基世家镇守的黎夏郡……”
司徒友脑海中纷乱繁杂,忽而闪过一丝灵感,喃喃道:
“我懂了!我懂了!看来青池宗真要有哪位紫府要陨落了……青池宗是在怕啊……”
“友兄!”
旁边的练气修士叫了一声,司徒友这才醒悟过来,忙不迭地祭出那把血红色的长刀,这把长刀是筑基级别的法器,上头也有十几万的人命了,此番祭练完毕,恐怕青池宗的几个排名前列的法器也能碰上一碰。
司徒友念动法诀,顿时大量的红色刀光喷涌而出,上千道血光在空中灵动游走,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如同鸟儿一般向下方的黎夏郡里落去,各自去寻找凡人屠杀了。
————
“族叔!!”
萧如誉神色紧张,朝着一旁的萧雍灵拱了拱手,连声道:
“还请速速出手吧!黎夏郡中有整整几十万的凡人,还有我萧家数千的凡俗子弟……来人不过是十几个练气,怎么能任他屠杀了去……”
“再等等”
萧雍灵摇了摇头,冷眼看着郡城上空十多个练气的身影,低声道:
“绝非如此简单,恐怕青池宗的人在外头一并看着,这是要逼我萧家筑基出手,好围杀之……迟尉已经没有几年可活了,绝不能坏了老祖的大计!”
萧如誉面色一滞,有些不忍,低声道:
“那可是几十万的凡人……世世代代供养我萧家,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弃之不顾,留给他镗金门祭练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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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何尝不知道!”
萧雍灵显得有些暴躁,朝着自己这个晚辈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道:
“可我萧家已经整整隐忍了三百多年了!好不容易才等来初庭老祖这样的天纵之才,破了三家联盟,掌控整个黎夏郡,如今距离脱离青池宗成就紫府仙族就差这十几年,我们怎么能草率出手!”
“你就不怕那迟尉就守在山门前,等着我等轻率出击,将我等擒下来逼迫老祖出手,最后将我萧家好不容易得来的紫府伏杀?到最后凡人保不住,连带着我萧家也一起族灭了!”
萧如誉沉默着不曾开口,萧雍灵低低看了他一眼,狠声道:
“只要迟尉一死,青池宗再也没有围杀老祖的实力,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裂土自立,等上几十年再将望月湖那什么密林郡取了,我萧家便背靠望月湖和大黎山,再也没什么忧虑…”
萧如誉终究没有开口,一同和萧雍灵望着山下尸山血海,人间地狱的景色,哭喊声和惨叫声被阵法隔离在外,萧如誉咬得牙齿咯咯作响,半晌才悲声道:
“孩儿本恨镗金门与青池宗卑劣,可如今看我萧家…也不曾干净到哪里去!”
萧雍灵听了这话微微一震,神色复杂地看了看他,轻声道:
“你若是要找干净的东西,唯独往话本里去寻,或许还能找上一两个。”
“莫要看这太阳正照耀,天地间——本就没什么干净的东西!”
————
李玄锋走出洞府,手中的金庚长弓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看着迎上来的李玄宣,李玄锋哈哈一笑,戏谑道:
“我闭关了五年,大哥的修为也不曾落下呀!眼看着要胎息巅峰了!”
“哈哈,比不得你!”
李玄宣这五年也是进步神速,不但成就胎息六轮中的最后一轮,还将修为修炼到了胎息巅峰,不可谓不快。
“伱的弓法如何了。”
李玄宣问了一声,李玄锋笑盈盈地递上来一枚玉简,昂声道:
“这弓法叫做《罡弦金弓》,深奥玄妙,若是彻底学成了,至少能得我的七分真传。”
“好,好。”
李玄宣十分宝贝地收下玉简,小心翼翼的放进怀里,准备一起放到石洞中,笑盈盈地道:
“你赶忙坐一坐,我现在去请仲父。”
李玄锋微微点头,唇上的胡须显得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在凳子上大口饮着茶,心中却忽起忽落,有一些不安。
“奇怪。”
李玄锋将茶碗放下,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江渔女的身影,喃喃自语道:
“无论如何,这次去便将这小女人先接回来吧……练气修士得子不易,若要等到她怀孕,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成日里将她放在外面也不是个事儿,至于叔父哥哥们怎么说,只能再解释了。”
“锋儿!”
李通崖踏着风落在院前,快步进了院子,神态闲适,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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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二伯突破练气七层!”
李通崖一身气势已然突破练气七层,甚至真元饱满,显然已经突破了一两年了,朝他点点头,落座接过茶碗,笑道:
“如今你这弓法可有长进?”
“自是有的!”
李玄锋显得十分得意,提了提长弓,笑道:
“数年前不过是得弓之锐,如今已经得弓之意了,不须上箭矢,拉弓提弦,射兔则兔惊亡,射人则人胆裂,凡人和胎息不必说,就算是练气修士中了我这一无形无色的箭意,恐怕也要心中惶惶,失神良久,心志不坚者则呕血烧心,连风都驾不起了。”
“如此神奇?”
李通崖却觉得他这弓法颇为奇异,他对弓箭没有研究,也说不出李玄锋这境界是好是坏,只得今后实战中再试上一试。
眼看着李玄锋左顾右盼的样子,李通崖轻声一笑,问道:
“怎么了?”
李玄锋摇了摇头,组织了一下语言,低声道:
“这……这…还请二伯恕罪…孩儿在郡中有了一相好,只是出身太轻…始终不敢往家中带,尔来也有十余年了,今儿想着将她带回来,也为家中绵延子嗣……”
“诶。”
李通崖饮了口茶,回答道:
“少年慕艾,本没什么罪,寻个机会把人家接回来吧。”
李玄锋顿时大喜,连连点头,本来还打算演示弓法给李通崖等人,眼下兴头上来,告别了李通崖,驾着风去郡中接江渔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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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渔缩在床脚睡得迷迷糊糊,耳边听见一声声大呼,有人悲哭有人大叫,顿时惊醒,却见床前床底皆是雾气,朦朦胧胧地看不清事物。
“阿娘!”
李渊渔转头一看,身旁的江渔女不见了踪迹,四处张望,却发现天色暗沉地惊人,只好爬起来走到窗前,眼前浮现出一轮明亮亮的月儿。
“好生奇怪。”
他只好上前几步,跨步出了房门,脚底却一空,不曾踩到结实的地面,空落落地坠下去。
“啊!”
领子处一紧,李渊渔手脚乱挥地被拎了起来,抬头一看,眼前却是耸立而起的城墙,自己正正的落在一个箩筐中,却已经到了郡外,早些时候见过的中年人笑着看着自己。
这中年人脸色煞白,双唇如血,两只眼睛黑得吓人,直勾勾盯着他看。
“看来老子这术法还不曾懈怠下来太多,偷别的不行,偷个孩子还是在行的!”
“你!”
中年人从他怀里摸出那枚铜钱,小心翼翼地收到怀里,正色道:
“收了我的卖命钱,就须同我走。”
李渊渔惊了惊,咬牙稚声道:
“你带我出来作甚……你是仙人?!”
“不是。”
中年人听了这话,脸色难看地皱成一团,愤愤不平地道:
“所谓的仙人把伱母亲杀了!还满口仙人仙人!”
李渊渔如殛雷击,瞪大眼睛看着他,叫道:
“你…你这人,在说些什么!”
中年人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在城门上一拂,顿时有如水一般的纹路散开,院子中的景色浮现而出,李渊渔只是瞧了一眼,见了四分五裂的血腥场景便呛了声,差点晕过去,口中叫道:
“啊!”
李渊渔顿时小脸煞白,口中哭闹着,中年人却由不得他,低笑着道:
“我叫江伯清,你从此便跟着我修行咒术!你叫什么名字?”
李渊渔自是不信,哪里愿意同他走,放声便哭起来,江伯清见李渊渔依旧哭闹不止,神色得意,抱起他笑道:
“那便同我姓,叫江雁吧!”
————
李玄锋驾风顺着古黎道飞着,却看见冠云峰上五色光彩流动,似乎启动了阵法,心中咯噔一下,暗自道:
“难道还有人敢闹上萧家?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疑窦丛生,李玄锋却停也不停,见脚下的城门路中空荡荡,满地都是推倒的小车,散乱的衣物,各色食物撒落一地,任由无人管束的马牛嚼着。
这下子终于乱了阵脚,李玄锋肃着脸,越过黎夏郡的城墙,瞥见墙面上皆是血手印,成百上千地印在上头,好像有人踩着血要翻过这墙,只是一次又一次跌落下来,跌破了肚子,溅得城下皆是混着血的屎尿。
小院坐落在巷子里,并不难找,偌大的城池一个人影也没有,李玄锋落在院子前,看见门前挂了一只绣的歪歪扭扭的小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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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小门半掩着,李玄锋轻轻一推便开了,见着台阶上落了一只白嫩的小脚,被人从如玉般足腕上一拳的距离切下来,切得光滑,干脆利落。
可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一双他在被窝里捉住抚摸过无数次的小脚。
一双他挠起来叫江渔女羞着脸瞪他的脚,当年少年初经人事捏着她的脚问她:
“怎么还有这么美的事。”
江渔女可爱圆润的脸蛋上的杏眼盯着他看,羞着脸不看他。
李玄锋像是脸上挨了一巴掌,眼睛做出闪避的姿态,被火烫了一般从那只小脚上跳开,却又睹见两条血淋淋的肠子挂在墙头,终于扑通一声坐倒在地,无声低嗷了半晌,像条落魄的公狗捡起那只脚,叫道:
“你!”
泪水决堤般流下,李玄锋向前一步,又捡起来两只雪润的玉臂,结果小脚却又痴痴地掉落在地上,他忙不迭地捡起来,向前走。
圆润的玉臀,漆黑的长发,两只滚落的汝房,他终于见到半张脸,点缀着江渔女圆圆的可爱的杏眼,这双杏眼曾经无数次充满希望,直勾勾地盯着他,如今熄灭死寂,像一双死鱼眼。
手中捧着的手脚尽数掉落在地,李玄锋半跪在地上,觉得眼前的世界隐隐约约在摇晃,父亲李项平、老人徐三、无数的人影在他面前忽近忽远。
李玄锋在角落寻到了她的下半张脸,颤颤巍巍地拼好她,把碎裂的牙齿从嘴里倒进去,李玄锋合上她的眼睛,脸色青白,温声道:
“小女人……你给哥等着。”
双唇浸出了血,李玄锋从没有用过这温柔的嗓音说话,他吻了吻她,柔声道:
“这事情是哥不对,哥是个蠢物,但哥还有条命在,一定送这人上路来你……小女人……”
“无论是谁…仙门公子也好,魔道凶徒也罢…哥都叫他死给你看,你等着罢!你且等着!”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眼睛冒了火一般可怕得令人生疼,像是喝了两缸烧刀子,从头顶烧到脚拇指顶,对着地上两瓣女人头颅柔声道:
“哥不是不葬你,哥怕啊……怕他跑了,哥去问一问,再回来寻你。”
言罢转头出了院子,往墙上摘下那只歪七扭八的小雁,小心翼翼捏在手心里,驾着风飞起,越过脚下的尸山血海,往冠云峰而去。
————
萧如誉呆呆地站在山头,心中又是空荡荡又是悲痛,却听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李玄锋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开一开山门。”
萧雍灵尚未开口,萧如誉却吓得蹦了起来,口中直道:
“坏了!郡中还有李家族人……”
见萧雍灵板着脸闭口不言,萧如誉脑袋中飞速转动,暗道:
“李玄锋恐怕怒火冲心,万万不能让他和族叔见面,若说了什么胡话顶撞,还要叫两家生隙。”
于是自告奋勇地沉声道:
“族叔!交给我……”
萧雍灵摸着下巴微微点头,显然也是想了许多,萧如誉便踏风而起,迎出阵去,面上悲凉,哀道:
“玄锋兄!”
李玄锋倒看上去还冷静,面上没有什么表情,轻声道:
“下面是怎么回事。”
“镗金门入寇……屠戮了我黎夏郡,我家不敢反抗。”
“我晓得了。”
李玄锋抬起来眉来,震得萧如誉一阵失神,那双眸子里再无从前的放荡不羁,而是充斥着一种陌生的、令人胆寒的狠戾。
若是陈冬河在此,一定会看呆了去,这种神色曾经一千次一万次在李项平的脸上浮现,如今终于浮现在李玄锋的脸上,那双灰黑色的奸戾眸子像是硬生生移动到了他的脸上,震得人发慌。
“往哪边去了?”
“东……”
萧如誉叫了一声,眼看李玄锋驾风而起,往东而去,连忙叫道:
“玄锋兄!莫要冲动!”
咬了咬牙,萧如誉在原地呆了呆,还是驾风而起,追着李玄锋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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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如誉跟上李玄锋,当下也是激动不已,他是个纯良的性子,眼看着几十万凡人被屠杀,心头一直憋着股气无处撒,咬牙道:
“玄锋兄,这群镗金门之人不过是练气修为,主事的公子甚至只是个胎息境的小修,是镗金门和青池宗抛出来的诱饵!后面多半跟着十多个筑基,不吊上几只筑基的大鱼不会出手……你我不过练气,若是谋划得当……倒也可以叫他们付出点代价。”
李玄锋虽然怒火攻心,却不曾丧失理智,轻声道:
“如誉兄放心,我有把握,别说那公子只是个胎息,就算是练气修士此番也逃脱不得,要叫他死的不明不白,死相难堪,权当收些利息。”
萧如誉瞥了一眼他身后的金庚长弓,也有了些许猜测,手在腰间锦囊处一拍,翻出两枚淡蓝色的符箓,低声道:
“我这有两枚玄元遁符箓,最善遁逃,乃是保命的底牌,只要玄锋兄能保证一击致命,我等即刻西去,留不下踪迹。”
“麻烦如誉兄了。”
李玄锋接过一枚符箓,心下更有几分把握,便见萧如誉狠声道:
“此事若成,好歹也能一慰山下数十万的冤魂……不至于叫我日夜愧疚,事若不成,我等即刻逃遁,也不须搭上自己,大仇不须即日报……”
“如誉兄放心,玄锋不会冲动。”
李玄锋摇摇头,心中对青池宗与镗金门的仇恨达到了新的高度,咬牙道:
“此番不过是为家中长辈与妻妾出口气,仇与恨不会消弭于无形,我等来日方长。”
言罢一行人已经出现在天边,各个身着金衣,背上背着各色的刀器,一眼便能看出来是镗金门的人。
最高处则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正祭起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刀,大量的红色刀光喷涌而出,上千道血光在空中灵动游走,各自落下。
周围围了一圈的练气修士,眼巴巴的盯着下面的小镇,自又是一番尸山血海的景色。
李玄锋眯起眼睛看了一阵,找了一处山头落下,虚踏一步,左手拉弦,右手持弓,狞髯张目,也不搭箭矢,弓身上一点法力的光辉都不曾显现,平平淡淡地仿佛在拿弓射一只野兔。
“咻。”
四周仅仅有弦击打在空气上的声音,山间只有一道柔和的风吹过,掉下来两片碎叶子,李玄锋收弓而起,神色间的郁气解了大半,低声道:
“这人已死,速走。”
萧如誉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两人催动符箓,化为两道蓝光,风一般地往西边去了。
————
“婉儿,怎么了?”
“无事。”
宁婉微微皱眉,隐匿在空中,看着那镗金门的公子一脸得色,心中颇为为难。
身为月湖峰的弟子,黎夏郡本是她要守护的地方,眼下却卖给镗金门杀戮,一番行径弄得她又是尴尬又是不忍,却不得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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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非迂腐之人,也并非那些天真无知的宗门弟子,若是要在维持青池宗和几十万凡人的性命中选一个,宁婉毫不犹豫的会选择维持青池宗,但让他人屠杀治下子民仅仅为了消灭一个可能性,却让宁婉觉得颇为不值。
她十几年前就突破了筑基,是青池宗中除了李尺泾之外最为年轻的筑基,也是隐匿在周围的筑基众人之中意境修为最为高深的那个,那道直奔司徒友脑袋的箭意她看得清清楚楚,却冷冷地看着不曾出手,眼底反而闪过一丝快意。
“这般高深的意境,不是积年的筑基修士就是紫府仙修,却不曾杂夹一丝法力,这是不想伤了两家的颜面,却要出手惩戒这家伙一番,那便随他去吧……死便死了,死了他计划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毕竟宁婉心中对这家伙也没什么好感,十二三岁就这般残忍恶毒,屠杀她月湖峰子民,虽然碍于宗门不得出手,宁婉却乐得见这家伙暴毙。
环顾一圈,几个筑基中后期的修士也一脸若有所思,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有一个人肯为了一个不认识的胎息修士得罪那名不知名的筑基甚至紫府修士,连镗金门的修士皆冷冷地看着,宁婉在心中暗自发笑。
下方的司徒友突然闷哼一声,周边一圈练气修士连忙转过头来看他,司徒友却摆摆手,有些迷茫地吧唧吧唧着嘴,暗道:
“真是奇了怪了,口中怎地如此苦涩。”
心中越发慌乱,司徒友摇了摇头,发现口中越来越苦,叫道:
“来个人看一下法器,我却有些事情。”
顿时有人上前接过长刀,司徒友双手刚刚离开了法器,猛然地发慌起来,伸手在口中沾了沾,却发现指头上长满了淡黄色的液体。
“这是……胆汁?!不好!”
司徒友猛然大叫起来,胸腔像充了气一般膨胀,整个人萎靡地倒在地上,口中呼喊道:
“哎呀!”
“老祖!老祖救我!!我!”
言罢,整个人已经像个气球似的膨胀着,上方的筑基修士纷纷将灵识投射过来,却没有一个人肯现出身形出手,就这样看着他像个气球似地砰然炸响。
“蓬!”
血肉和骨头飞溅,炸得周边的练气修士一身都是血,一众人呆呆地望着空气中的血雾,不明就里地抹了抹脸上的血,其中持着法器的练气修士张开嘴,好像要呼唤些什么,却听一道冷冷的声音:
“继续!”
众人不敢懈怠,纷纷低下头,用法术将身上的血污处理了,若无其事般自顾自的操弄起法器来。
只留下司徒友的骨头碎片上飞起一道标记仇敌的追溯印记,却寻不到法力的踪迹,呆呆地在原地转了一圈,凭空消散了。
“堂堂公子……死得倒也憋屈。”
一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旁的练气修士在心中暗暗念了一句,心中惊恐,暗忖道:
“本以为这位公子虽然庶出,却心思深沉,聪颖机灵,又身怀灵窍,在他身边能投个好,没想到就这样死在了外面,今后却是难过了。”
————
萧如誉与李玄锋落脚在山间,李玄锋闷声道:
“他死了,却不过是拿他撒撒气罢了……没什么意思,到底还是我等无能。”
萧如誉虽然不懂他是怎么杀的镗金门公子,心中却也悲凉,回答道:
“这本就是一笔糊涂账,算起来哪个没有罪呢?你我不过杀了明面上的罪魁祸首,身后的人继续持着法器屠杀,不是你我能抵抗得了的。”
李玄锋无意与他多言,两人一来一去也不过两个时辰出头,拱手道:
“玄锋却还要去收殓尸骨,现下不同如誉兄多言了。”
萧如誉连忙拱拱手,望着李玄锋远去,半晌才转过身,朝着身后的萧雍灵道:
“族叔……”
“伱……可尽兴了。”
李玄锋一走,萧雍灵便现了身,盯着萧如誉看,低声道:
“你能走脱不过是钻了两宗倾扎的空子,这么危险的事情,下次不要再做了。”
显然也是悄悄的跟上两人了,萧家功法柔和,擅长隐匿,故而不曾被两人发现。
萧如誉虽然觉得两宗之人根本搞不懂那公子是怎么死的,但还是没有去顶撞长辈的话头,轻声道:
“如誉记住了。”
萧雍灵这才点点头,望了望李玄锋远去的方向,轻声道:
“李玄锋虽然不蠢,心中却怀着一腔胆气,本就是天生的,能成就此人,也能害死此人,今天这件事虽然凭着他那神乎其神的弓法了结,但若是有一天这人为人所害,必是利用了他的胆魄。”
萧如誉也是把李玄锋当成了真朋友,不忍地摇摇头,萧雍灵瞪了他一眼,嘱咐道:
“你的纯良也是一样的……你虽然不笨,但几百年的寿命,若是性子太明显,迟早为人所害!”
萧如誉闻言哈哈一笑,恭声道:
“在小侄看来,这世间本就百人百样,若人人都是那小心谨慎,趋利避害的样子,那也就没了意思!”
“你这孩子!”
萧雍灵顿时被逗乐了,摸了摸他的脑袋,柔声喃喃道:
“作长辈的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在逼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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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沉,李玄锋落在院子中,四周依旧是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只有极其遥远的天边传来几声哭叫,暗沉沉的天色本来将一切血迹都掩埋了,李玄锋练气修为却又让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小女人……哥且先杀他个公子,为你报上一仇。”
拆下门板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棺材,李玄锋小心翼翼地将每一份碎片摆好,将身体的各个部位用法力拼上,足足整理了大半个时辰,这才算有了人样,李玄锋边摆着边自言自语,在衣柜中找出了一些衣物为她披上,却猛的瞥见了好几件孩子的衣物。
李玄锋拿起来看了看,基本都是四到五岁的孩子的衣物,翻开底下的一层,各类孩子的用品一应俱全,算算日子,若是自己上次让她怀了孕,到如今孩子也应该这么大了。
泪眼朦胧间袖口上袖着渊渔二字,江渔女曾是江边大渔户的子女,虽然后来沦落到了青楼,却还识得些字,不知道是绣的东西不怎么样还是本身写字就歪歪扭扭,“渊渔”两字显得张牙舞爪。
“渊渔……”
这才明白已经还折了个未见过面的娃子在城中,顿时更加愧疚痛苦,伏在地上缓了一阵,将棺材合上,李玄锋喃喃道:
“算算时辰,家中没有痕迹,莫不是在学堂或是街道上玩乐…”
收起几套孩子的衣物到怀里,李玄锋抗着棺材在院子周围飞了一阵,暗沉的天色下没有见到四五岁孩子的尸体,只好抹着泪到了附近的学堂。
这下却是满地都是孩子的尸体碎片,李玄锋在血堆中摸黑寻了一阵,辨别不出,寻思着只能建上衣冠冢,哀叹一声,甩了甩手上的血,往李家店铺中去了。
驾风扛着棺材,在李家的店铺中逛了一圈,李玄锋在门前依稀分辨出万天仇和自己那个族兄的尸体,咬牙道:
“平时叫你好好修炼,不要懈怠,躲到郡里来享福来了!这下连人家法器的一道光辉都接不住!”
张了张口,却望着万天仇绝望的眸子怎么也说不下去,李玄锋涩声道:
“不怪你……怪这世道!”
“叫家人来收殓吧。”
李玄锋低低叹了口气,扛着棺材往西飞,穿过血淋淋的城墙飞了一阵,眼看萧如誉在古黎道上等着,见了李玄锋手中的棺材一阵愧疚,叫道:
“玄锋兄,我收到消息……那公子确是死了!”
“我晓得!”
李玄锋闷闷地回答了一声,驾风向着李家的方向而去,留下萧如誉在渐渐明亮起来的天色中呆呆站了一阵,落回山上去了。
————
黎泾山。
李玄宣带着李渊修上了山,这孩子如今也十二岁了,安静礼貌,前几年查出了灵窍,且先修行着,如今已经成了胎息一层玄景轮,李玄宣打算分担些家事给他,先给孩子练练手。
李渊蛟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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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岭这头也不逊色,卢婉容为他生下先后两个孩子,一女一男,女孩取名叫李清虹,男孩取名叫李渊云,如今长女四岁,次子三岁,两个孩子长得都玲珑可爱,惹人疼爱。
“玄岭的两个孩子也大了,再过上三年子弟皆长开,便在法鉴之前求一次符种……”
李玄宣看了看下首认真读着木简的李渊修,暗自叹道:
“只是委屈了修儿这个当哥哥的,要等一等弟妹们。”
手中的茶碗一放,李玄宣瞧见上首的李通崖神色一怔,忽然站起身来,数步便到了院子外,沉声道:
“怎么回事!”
李玄宣连忙起身,一并到了院外,见到李玄锋一身是血,染的衣袍上红一片紫一片,手中托着一个破破烂烂,粘着血的大木盒,看上去落魄得很。
李玄锋路上就收拾好了情绪,见父兄们全部围过来,心中疲惫,轻声道:
“青池宗与镗金门又起杀劫,黎夏郡没有几个活口,我李家驻守的人连同万天仇皆死了,她……还有我未见面的孩子,一并殒命。”
简短的话听得众人一愣,李玄宣身后的李谢文更是呆了呆,差点惊出声来,他的亲弟弟便负责驻守黎夏郡,本以为是个好差事,没想反倒送了性命。
李通崖张了张口,望着这孩子满脸的疲色,低声道:
“且先……葬在山上吧……”
李玄锋点点头,颤声回答道:
“不曾找到孩子的尸骨,我便取回了几件衣服,只能为他立一衣冠冢了。”
李玄宣听得眼眶微湿,见李玄锋告退下去,去山间埋葬妻与子,朝着李通崖涩声道:
“仲父……这叫什么事!”
“世事无常。”
李通崖叹息着回了一句,他已经不记得说过多少次这话来安慰他们,李通崖从李木田口中头一次听见这话,却在自己的生命中反复体会,越发深刻起来。
李玄宣这头派人去山下请那些族人的家人前去收拾尸体,见李谢文连连点头急匆匆地下山了,自己悄悄地进了山间。
望着李玄锋亲手一铲子一铲子地掘了墓,将换上的乌木棺材埋了,再往另外一个墓穴中放进衣物,仔细埋好,这才抬起头看了看李玄宣,勉强挤出笑容,低声道:
“我父亲由我埋下,我妻、我子亦由我掩埋,待到我下葬那天,还要辛苦兄长。”
“胡说什么!”
李玄宣头一次摆出为兄的姿态,狠狠地盯着他,正欲开口,却见李玄锋摆了摆手,回答道:
“兄长……这可打不倒我,父仇家恨在身,玄锋可是加倍惜命。”
言谈间李通崖已经落在山间,李玄岭也匆匆上了山,三人一并听着李玄锋的讲述,听完他如何用箭意射杀了镗金门的公子,李通崖垂着眉盯着他,又想训斥又怕刺激了他,只好叹气道:
“以后莫要做这样危险的事了。”
李玄锋点点头,不再开口,李玄岭则靠在石头上,望着父兄都不说话,只好静静地道:
“世事艰难,哪一家都不容易……唯有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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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镗金门复南下,屠黎夏郡,郡人或阖门而灭,或覆族而丧,满城尸骨,无人得殓,道涂无人,四境臭秽,万家余脉亦处城中,毙。”
李景恬提笔写罢,几十字间便将千万家的悲剧轻描淡写地写尽了,蘸了蘸墨水,这才继续写道:
“公子锋妻子皆受戮,嗔目欲裂,驾风向东,遥见镗金门人,射杀之。”
“姑姑!”
李玄岭的一双儿女笑闹着进了院子,李清虹是长姐,女孩长得快,如今已经到了李景恬的腰处,束着长发,性子活泼,笑着就闯进院子来。
次子李渊云则安静得多,小心翼翼地跟在姐姐身后,见了李景恬还恭恭敬敬地行礼,李清虹却已经坐到了桌边,盯着她的衣服看。
两个孩子方才六七岁,没到下山的年纪,平日里时常到李景恬处,同这个姑姑聊聊天,讨些零嘴吃,去年李渊蛟查出身怀灵窍上了山,这两个孩子下了学两头闲逛,时时叫着渊蛟哥哥,玩累了便到李景恬处来了。
李景恬将笔放下,盖起桌面上未写完的书帛,笑盈盈地抱了抱李清虹,房门前这才传来一阵脚步,一道轻轻的嗓音响起。
“渊蛟拜见姑姑。”
门前却走进来一个黑衣的男孩,长发束起,腰间系着剑,两只眼睛明亮有神,瞧着李景恬看,李渊蛟上了山记得母亲木芽鹿的嘱咐,时常来拜访李景恬,从她这里取些书看。
“过来坐。”
李景恬笑着应了一句,见三人孩子之间颇为融洽,心中顿时安定,朝着李渊蛟道:
“你父亲呢?”
说起李玄宣,李渊蛟眼帘一低,有些闷闷地回答道:
“若不是在山下处理事务,就是在闭关修炼了,他向来就只会去这两处地方,还能去哪?”
李景恬呆了呆,连忙揉了揉他的脑袋,回答道:
“你父亲管着偌大的家族,自然难以时常顾全你母子……伱可莫要生他的气。”
“蛟儿不敢。”
李渊蛟连忙点头,闭口不言,心中却暗自道:
“母亲这么说!姑姑也这么说!我又不是看不见…怎么修哥他就日日能顾全,偏生顾全不得我母子。”
大哥李渊修安静温和,李渊蛟同他感情很好,这番怨言却把自己难受得紧,抿起嘴憋着不说话,李景恬看在眼里,还想劝一劝,门外却传来两声笃笃的敲门声。
李通崖抖了抖衣袍,跨步进了房门,身后跟着一身皮甲的李玄岭和披着长袍的李玄宣,顿时将屋中的孩子吓得不轻,连番站起身,七嘴八舌地开口道:
“二叔公!/大父!”
“嗯。”
李通崖笑着应了一声,他前几月心血来潮,突破了练气八层,属实是意外之喜,让他这两月都开心得很,又见了孩子门欢快的模样,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
“玄锋还未出关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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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安葬了妻子,老老实实的上山闭关去了,也不再往外跑,修炼起来比以前积极得多,如今已经闭关了两年多了。
李通崖摸了摸胡子,对这孩子的改变还算欣慰,作为家中的长辈看东西总是要放长远些。
“若不是折了个娃子在郡里,这番教训倒还算得上好事……叫这孩子好好收收心,安心修炼。”
看了看拘谨的几个娃子,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朝着李玄宣道:
“将渊修叫上山来吧……也到了时候了,再拖下去,恐怕耽误了孩子。”
两兄弟对视一眼,自然明白李通崖说的是什么事情,李玄宣点点头,即刻有族兵下山去唤李渊修,这孩子如今也十四岁了,在山下帮忙处理些事务。
李通崖在上首端着茶碗慢饮,盯着下面的几个孩子看,眼神在一身黑衣的李渊蛟身上停了停,暗忖道:
“几个孩子都算伶俐,岭儿下面就渊云一个男丁,倒是玄宣子嗣多……庶出的也有四五个了,可以择一过继到泾儿下面承嗣,最好是个灵窍子,那便非渊蛟莫属了。”
“不过此事重大,还是先看着孩子的天赋与性情。”
想了一阵,李渊修已经快步到了屋前,少年眉目还算是清秀,身上披着白色的雁羽篷,安静有礼,温和地笑着,手中提着一把青色的长剑,颇有一番气度。
“见过诸位长辈!”
李渊修的声音铿锵有力,李渊蛟几个孩子见了他皆站起身来,期待地望着他,恨不得冲上去抱抱。
李通崖微微点头,李玄宣更是咧开了嘴笑着,对这个四代的长兄满意得很,李渊修无论从气度还是仪表,处事还是天赋都算得上上佳,兄弟姐妹们也都爱戴,是个能抗起大梁的。
众人皆落座了,几个孩子站在庭院中间束手束脚,纷纷躲在李渊修身后,李玄宣瞧了身边的兄弟姐妹一眼,朝着下面的孩子们温声道:
“今天难得大家聚一聚,二伯也出了关,你们几个孩子不要拘谨,都上前来。”
李通崖瞧了一眼,看了李渊修腰间的长剑,温声道:
“剑诀修行得如何,《玄水剑诀》可曾读透?”
“回二叔公,渊修七岁始学剑,如今已经六年,《玄水剑诀》记在心间,已经学得剑芒了。”
“不错。”
李通崖点头,回答道:
“明日你便到眉尺山洞府里,我教你剑法。”
一旁李玄宣大喜过望,望月湖人人皆知李通崖剑法高超,能学得他的剑法自然是太好不过,李渊修连连点头,渊清辈皆羡慕地看过来,李通崖笑着看了看孩子们,解释道:
“你们也是一样的,谁在十五岁之前修炼出来剑芒,便到眉尺山洞府寻我。”
言罢向李玄宣点点头,起身出门去了,李景恬跟着告辞,李玄岭和李玄宣两兄弟对视一眼,李玄岭轻声道:
“这便带着孩子们去后院吧,渊修、渊蛟、渊云……至于清虹……”
“一并去。”
李玄宣思索了片刻,脑海之中突然冒出李景恬的脸来,想起当年问她要不要嫁给陈冬河之时那道迷茫无助的眼神,心中一紧,咬牙低低地道:
“都一并去!若是仲父问起来,我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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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仙坐在山脚下,眼前蹦蹦跳跳的月白石妖跑来跑去,这些被他点化的妖怪勤勉地在镜子之中干活,脑袋上的淡蓝色光晕照得地上的影子飘忽不定,镜中天地的大部分建筑物都已经修好,看上去顺眼了许多。
陆江仙在镜中的生活除了研究巫术就是观看外头李家的是是非非,不但平淡,甚至有些无聊,生活本就如此,在无奈和无聊之中反复横跳。
“如今巫术有了些进展,这几年也不算白过。”
他如今不但研究出了些诅咒之术,连带着研究出了祝福和追踪之术,只是对于一个蜗居镜子中的器灵而言并无太大用处。
不过陆江仙也越发感觉到山越的巫术同法鉴之间的联系,随着他对巫术理解的逐渐深入,许多原本需要繁杂的操作才能控制起来的法鉴越发的随心所欲起来,甚至能借助法鉴做出许多以前不能做出来的操作。
神识从鉴身之中飞出,石门轰隆隆地打开了,李玄宣与李玄岭牵着几个孩子入了内,沁人心脾的焚香气息弥漫开来,几个孩子却毫无反应,皆被法力封闭了五感,牵着长辈的手不敢说话。
李渊蛟眼前漆黑一片,听也听不见,张张嘴巴也发不出声音,不由紧了紧父亲李玄宣的手,感觉有人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连忙按照父亲之前嘱咐的跪在地上,只觉膝盖下面软乎乎的,似乎有个跪垫,柔软光滑。
李通崖早已经等在石室之中,幽幽地盯着石台上的法鉴一言不发,四个孩子皆跪下了,低眉看了看李清虹,不曾提什么异议,恭恭敬敬地开口道:
“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共有四子,恭请玄明妙法,司命安神,奉道修行,得之称幸,不得亦平,当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陆江仙神识一动,无形无色的透明波纹一扫而过,各个孩子的头顶冒出白色接近透明的毫光。
最左边是长兄李渊修,身具灵窍,天赋也不错,虽然比不上上一代的李玄锋,却也比李玄宣要好,头顶上的白毫有六寸长。
白毫代表着此人与玄珠符种的契合度,白毫一尺者若是身无灵窍吞入符种即可宛若身具灵窍之人,若是本身身具灵窍,便可足足增长一倍的修炼速度,李渊修的白豪长约六寸,代表他吞入符种之后可以增加六成的修炼速度。
中间的是李渊蛟和李渊云,一个一身黑衣另一个一身白袍,李渊蛟身具灵窍,资质看起来比李渊修还要好些,白毫也有七寸,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
李渊云倒是身无灵窍,白毫也有七寸,陆江仙微微叹了口气,将他排除在外。
最后一个李清虹倒是看得陆江仙眼前一亮,这孩子身具灵窍,天赋同李渊修相差无几,但头顶的白毫足足有九寸!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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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本来也是不错的选择,只是从那大衍天玄箓为刘长迭推演的几十年后的景象来看,李家根本没有李渊修的影子…投资有风险,还需谨慎啊……”
思虑了片刻,陆江仙像一个春初播种时的老农,寻思着种下哪一种种子来年才会有最大的收获,鉴身从石台上悬浮而起,发出淡淡的白光。
“李通崖虽然想要渊字辈只授一枚符种,怕过上几年没有符种可用,却是不知我还有三枚符种藏在镜中,此事由不得他,李渊蛟和李清虹我皆要了!”
法鉴上的十二道篆文一一闪亮而起,看得李通崖与李玄宣眼皮微跳,总觉得镜面上会喷涌而出一道沸腾的白色月华,陆江仙凝聚法力,吐出两枚玄珠符种。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情性,止塞愆非,制断恶根。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赐下《太阴吐纳养轮经》一卷,寻踪术一道。”
两枚白丸从如水一般的镜面上一跃而起,圆坨坨光灼灼,白光闪烁,照的庭中白茫茫一片,几个孩子皆封闭了五感,不曾察觉,倒是李通崖看得微微呆了呆。
两枚玄珠符种一前一后地落在李渊蛟和李清虹的眉心升阳府,却因为两人不曾修行过接引法,没有顺着身体的脉络而下落在气海穴中,而是静静的停在升阳府隐匿起来,等到这两个孩子运行了接引法才会融入气海穴。
李渊蛟只觉得眉心一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映照了进来,李清虹也是微微蹙眉,两人皆是眉心微微闪亮,显现出一道明亮的月亮纹路,闪烁了几下便消失了。
李玄宣也是呆了呆,不曾想法鉴不曾选择李渊修,而是选择了李渊蛟和李清虹,偏过头望了望李通崖,低声道:
“这…!”
“先把孩子带出去。”
李通崖摇了摇头,让李玄岭将李渊修四人带走,这才见李玄宣急忙道:
“这……这可如何解决……李渊修作为长兄,又身具灵窍,这家族始终是要交到他的手上的!这,这怎么能瞒得过他。”
“不必瞒…渊修大方温和,不会做那些嫉妒弟妹的事情。”
李通崖同李玄宣一齐出了石室,面上却依旧有忧虑,沉声道:
“我顾虑的不是渊修。”
“渊修是个大方的,今后的子孙就未必人人能和他一样,符种每代只有一两枚…得了符种之人难免得意,世间的事情,向来不患寡而患不均,长久之后,你我若是不能持家,恐怕会生动乱。”
李玄宣也沉默下去,两人在山头站了一阵,冷冰冰的朔风扑面而来,李通崖喃喃道:
“我家子弟,大宗嫡系身具灵窍或者受了符种,便让他知晓法鉴之事罢……今后一并发下玄景灵誓,防止消息走漏。”
“多一个人知晓便多一份暴露的危险…仲父也知道,玄景灵誓并非没有空子可钻。”
李玄宣恭声接了一句,李通崖摇摇头,回答道: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至少保证下一代不能留下分裂的隐患,制度须要代代来改进,没有一设下便万世无患的法子。”
————
黎夏郡。
镗金门的人早已经撤走,郡城中的血和尸体早已被啃食干净,只留下零零落落的一点点烟火和散落得满地都是的白色枯骨。
空荡荡的郡城在风中发出呜呜的啸声,仿佛在无声的哭泣着,满城的尸体臭了烂了又被野兽啃食干净,黎夏道上一年多没有行人,渐渐的有野草爬到了道路之上。
黎夏郡的上空万里无云,南边如流星一般飞过来一道身影。
那人腰间绑着五六个药囊,身后背着一把长剑,满脸沧桑,左脸上还有一道淡淡的刀痕,他望着脚下的空洞城池,哀声叹了口气,低低地道:
“二十年了,青池宗总算愿意放我回来了……看样子族叔也躲过了宗门的试探。”
“我萧家之业,已经到了举事之时。”
穿过空空荡荡的郡城,冠云峰已经浮现在眼前,他又喜又悲,喜的是逃离了青池宗的魔爪,回到了熟悉的家中,悲的是自己还要替师弟交还遗物,他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下我该如何去见泾儿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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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在院里抱着剑站着,眼前的李渊蛟一身黑袍,抽剑舞动着,在冷风中发出几声破空声,双手握得发白,青锋沉重,李渊蛟的面上微微见汗。
“蛟儿,你这《玄水剑诀》读了多少时间了。”
李渊修伸手在李渊蛟的肩膀上拍了拍,扶正他的剑式,温声问着。
“两年出头。”
李渊蛟低声应了,李渊修将他的几个错误指正,便见门前走进来一个男孩,看上去比李渊修还要小些,朝着两人拱拱手,抬起头道:
“兄长,我父亲请您上山一趟。”
“嗯。”
李渊修朝着眼前的李渊云点点头,偏头道:
“你去东院说一声,眼下便不去处理事务了。”
身后的李平逸已经长得高大,身材要比他父亲李谢文魁梧几分,闻言点头出去,李渊修别过李渊蛟,跟着李渊云上了山。
李玄岭正在院子中坐着,看着杯中冲泡的茶叶沉浮,李通崖嘱咐他向李渊修几个透露法鉴之事,他心中却装满了忧愁与不安。
自己的孩子李渊云身无灵窍李玄岭早便知晓,前些日子还抱着些希冀的想法——万一能让法鉴选上了,身上的灵窍问题便有了解决方法。
在法鉴面前一跪,李玄岭还是接受了现实,心中苦辣,望着自己的孩子在山上跑来跑去,当真说不出的滋味。
“这孩子,这可怎么办……”
李玄岭小时就见三叔李项平尤为喜爱李景恬,这头到了自己身上算是尝到了滋味,何止是简单的爱……要说没有愧疚,没有悲哀,李玄岭是万分不信的。
门前的笃笃作响,李渊云已经领着李渊修进了房门,这孩子昨夜同李玄岭彻夜长谈,知道了自己身无灵窍,忍不住哭了两阵,现下看上去已经没有什么泪痕,反倒还有笑嘻嘻地来安慰李玄岭的意思。
“见过族叔!”
李渊修拱了拱手,小渊云已经自觉地退出房门,看得李玄岭眼帘一低,偏过头去,涩声道:
“今个叫你来,是因为伱已经成了玄景,家中一些事情也须知晓。”
李玄岭寻他来时早已深思熟虑过,将话好好整理了一遍,开口道:
“家中有一道祖上传下来的法器,是一枚青灰鉴子,远超筑基级别,有诸多妙用,神异非常。”
将法鉴的妙用一一讲述了,在过去的一些事情中举了一些例子,李渊修带着喜色听完,李玄岭这才道:
“前些日子带你们封闭了五感,在院子中便是求这符种,你的弟妹们渊蛟和清虹得了眷顾,升阳府中已经暗暗授了符种了!”
这番话不提符种可以为一人所求,而是避重就轻地谈到得了法鉴眷顾才可以授符种,自然是为了避免伤到李渊修,这个渊清辈的大哥却仿佛浑然不觉,喜道:
“那可真是好得很。”
言罢眼中闪过一丝低落,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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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可惜了渊云了。”
这话正中李玄岭的心结,李玄岭不由地点头,沉声道:
“渊云不能修炼,许多话也不对我这个当父亲的说…今后日子不好过,还要修儿你多多关照。”
李渊修郑重点头,两人在灯下聊了许久,从虎视眈眈的郁家聊到遥遥相助的萧家,李渊修的不少见解都令李玄岭刮目相看,两人聊到夜深,这才让他发下玄景灵誓,送出门去。
“有此子持家,今后无恙矣。”
李玄岭的心情好了许多,看着李渊修下山的背影,满意地点点头,转头修行去了。
————
萧元思在家中拜见了老祖萧初庭,又见过了族侄萧雍灵,这才得以脱身,驾风在古黎道飞了一阵,越过重重叠叠的林海,到了李家地界。
当年黎泾山上的简陋雾里迷阵已经换成了一道金光闪烁,颇为复杂的大阵,看得萧元思微微点头,虽然这阵法在如今筑基修为的他面前算不上什么,却也能看出来李家这几年有所长进。
在阵外稳住身形,萧元思有些忐忑地开口道:
“青穗峰……”
萧元思又想了想,改口道:
“黎夏萧家萧元思前来拜访,还请开一开山门!”
下方明显愣了许久,这才洞开一个小口子,萧元思收了法术,往其中一落,面前竟然是一个不认识的小辈,有些面熟,朝着他拱手道:
“李家李玄宣,见过前辈,我家长辈在闭关,还请落到院中坐一坐。”
萧元思轻轻点头,望了望他,忍住没问他是谁的孩子,落座端茶,静候李通崖等人的到来。
这才组织了一下语言,李通崖已经到了门前,屏退了左右,院子里只剩下两人,李通崖拱拱手恭声道:
“见过前辈!”
萧元思感慨地望着他,看了看他斑白的鬓角,轻声道:
“你也老了……项平呢?”
李通崖低下头,眼睛低垂,看不出什么色彩,回答道:
“两宗约事,山越东进,逼杀了项平。”
萧元思本就怀着愧疚而来,这话像一道重锤一样砸在他脑壳上,叫他破了功,解下腰间的青锋递上去,低声道:
“泾儿…他…没了。”
李通崖早已经知晓,却忍不住垂泪,双手接剑,哽咽道:
“通崖二十岁失了兄长,父母兄弟一个接一个地过世,如今不见双亲,亦无兄弟了!”
萧元思如今已经是筑基真修,却也被他三两句话震得泪流,想起当年在李家炼丹时承诺代为照顾泾儿,咬牙道:
“通崖……通崖……我,我对不住你。”
李通崖猛然挑眉,震声道:
“萧前辈!我只问你一句,泾儿是怎么死的?”
萧元思涨红着脸,内心之中天人交战,过了数息才开口道:
“为迟家所害……供上南疆给妖物炼丹了!我师尊已被锁在塔下,至今还未放出来,无能为力……”
“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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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知道青池宗内迟家掌握大权,做出这种事情最合理不过,躬身谢道:
“多谢前辈!”
“不敢。”
萧元思摇了摇头,心中对这种悲哀的氛围怵得慌,连忙开口转移话题,正色道:
“我师弟还让我带上许多东西回家,如今一并交给你!”
“最为宝贵之物,便属这青尺剑。”
萧元思指了指他手中封装在剑鞘中的青尺剑,解释道:
“此剑由我师尊求取青池山上七尺青冥铜,辅以三十二种天材地宝与灵物,托付元乌峰主打造而成,成剑之时本不是筑基级别。”
“后来经过我师弟日夜温养,剑意剑身相同呼应,突破筑基时便让这青尺剑得了好些灵性,上头积蓄了一道纯粹的月阙剑意,神妙莫测,成了筑基法器,泾儿嘱咐我一定要带回家中!”
萧元思摇摇头,叹息道:
“只是到了我手上后,这把剑怎么也不肯出鞘,即使以法力唤出也一副暗淡无光的模样,看来已经有了灵性,不肯屈身为我趋使。”
李通崖上下瞧了一眼,不见剑身,淡白色的剑穗倒是摇摇晃晃,颇为好看,用了用力,果然拔不出鞘。
“这是其一。”
萧元思哀哀地盯了那把剑一眼,继续道:
“其二,泾儿在南疆立了些功,听闻家中缺少练丹传承,便换取了一份,在这里了。”
言罢取出一枚玉简,荧光湛湛颇为好看,上头刻着小字,李通崖接过一瞧:
“《丹炼密要》”
萧元思又取出个储物袋,递到李通崖手里,解释道:
“这头是这杂物,一百多枚灵石,些许练气期符箓,以及一枚珍贵的遂元丹,可以提高半成筑基成功率。”
李通崖连忙接过,不想李尺泾考虑得这般详细,口中喃喃自语道:
“这孩子……”
萧元思最后取出一大一小两枚玉简,将小的一枚立在桌上,轻声道:
“此乃《灵目清瞳》,是少有的瞳术,善破幻障,不好修炼,本来是泾儿听闻项平使弓,为项平准备的。”
又将大的一枚玉简郑重其事地递到李通崖手中,嘱咐道:
“这便是尺泾的剑法了,他记录成册,唤作《月阙剑典》,自言能算得上五品功法,尤为珍贵!千万莫要走漏了消息……上头附上了泾儿的法力标记,证明我不曾读过!”
这话听得李通崖动容,这可是五品功法,恐怕连紫府修士都要心动,莫说当时萧元思恐怕还没有筑基,当下连忙起身,恭声道:
“前辈为人,通崖敬佩不已!”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已在不言中,萧元思这才安心坐下来饮了两口茶,空荡荡的庭院只余下两人,李通崖轻声道:
“敢问前辈,不知这事……还能瞒多久!”
萧元思放下茶碗,对李通崖的想法也有些揣度,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此事除了几个紫府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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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
李通崖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期限,谢过了萧元思,院中的气氛猛然消沉下去,两人张了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萧元思饮了茶,坐立难安,只好开口道:
“越国将有大变动,那一代紫府巅峰有三个都到了寿命之极,今后必生动乱。”
“一位是散修,行踪不定,另一位是山越那位,这几年一直靠着秘法续命,结果出了些差错,弄得非常难堪,最后一位就是迟家的迟尉,这三位都到了死期,都想着办法突破金丹,虽说可能性不大,但也要提防着。”
李通崖仔细听着,萧元思忽然眼前一亮,兴致勃勃地道:
“算算时间,这蛇蛟果也长了六七枚了吧,既然我来了,就将这丹药炼制了,也省得保存时间太久,灵气流失。”
“这…怎么好意思。”
李通崖倒是被他的样子整得进退两难,客气了两句,便挥了挥手,门外的李玄宣收到法力传音,连忙去取蛇蛟果了。
————
萧元思在黎泾山上住了几日,平日里炼丹,也指点了李通崖些修行上的困惑和今后的道途。
“《江河一气诀》修炼到筑基,练成的仙基唤作[浩瀚海],以法力涌动不息,声势浩大闻名,修炼之人往往能招架多人围攻,法力涌动迅速。
“前些年的望月湖坊市之主修炼的便是这套功法,三位同境界之人持着特殊法器才将其围杀,只是这功法太钝,配上你的剑法倒是两全其美了。”
李通崖点点头,仔细记下,忽然想起郁家拜入元乌峰的那弟子,便开口问询道:
“前辈,这望月湖边的郁家有一弟子拜入元乌峰,您可知晓?”
萧元思点头,将手中的玉盒收拾好,回答道:
“离开青池宗之前我已经将周边的诸家族打探清楚,其中就有这郁家,那名弟子唤作郁慕仙,天赋只能算得上是不错,只是在练器一道颇有天赋,故而得了元乌峰看重。”
“说到这,我倒听说一个趣闻。”
萧元思低低一笑,朝着李通崖道:
“那郁慕仙央求元乌峰主上报分出一郡不说,还将收徒的份额划分到了元乌峰下,而元乌峰这几年早已经招满了弟子。”
“也就是说,这几十年间除非是偶然路过碰见,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前往望月湖上收徒!”
李通崖思忖一息,叹道:
“好妙的计策!”
望月湖上诸家之所以没有大兴兼并,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各家与青池宗上诸峰纠葛不浅,轻易动手恐怕招了宗内责怪,郁家也为此时常头疼着。
但各峰主只是有些关系不得不顾全,不是这些家族的保姆,卢家的事迹尚历历在目,这些纠葛往往牵扯到一两个人的亲缘关系,因为一两个家族长辈的死亡导致庇护失去了作用而举族灭亡的大有人在。
郁家这道釜底抽薪硬生生打断了大部分家族今后的希望,随着老一辈的慢慢的凋零,总有失去庇护的那天,这便给了郁家从中牟取利益的机会。
“更何况,不使诸峰前来收徒还断绝了一个巨大的威胁。”
一边接过萧元思递过来的丹药,李通崖在心头暗暗想着。
“安景明天赋绝对是望月湖百年来数一数二的,他若是拜入了青池宗,郁家向南扩展的道路便被全部堵死了……更何况身侧家族有这样的天才拜入宗门,恐怕郁家家主连觉都睡不着了。”
“这样好的法子…想必郁慕高和郁萧贵也花了不少礼物打点,这对父子当真难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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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思一拍面前的丹炉,最后一炉蛇元丹飞射而出,放着灿灿的荧光在空中转了一圈,一一落到他手中的玉瓶之中。
“好了,这七枚蛇蛟果,一共练出来四十五枚丹药,按照以往定下来的规矩,我取九枚,剩下三十六枚归你等所有……”
李通崖听了这话连连摇头,他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一个初入仙道的小伙子,在湖边修行了三四十年,对炼丹方面的抽成也是晓得,连声道:
“前辈!如此却是折煞了我家,炼丹一道,若是自备药材,成丹率超过五成则余者皆归丹师所有,哪有超过七成才收下的道理!前辈对我家帮助太多,怎么还好意思您的便宜……”
萧元思愣了愣,轻声一笑,回答道:
“我已经突破筑基这蛇元丹已经对我完全没有用处,取这九枚纯粹是不想坏了规矩,你李家如今后辈众多,要用丹药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必同我客气什么!”
“万万不可!”
李通崖拱了拱手,知道萧元思是在心中对尺泾有愧,借此弥补李家,回答道:
“我家确是亟需这些丹药,那便如此。”
说着从储物袋中取出五十枚灵石,往面前的桌上一放,恭声道:
“既然这些丹药对前辈无用,这些前辈本来应得的便折算做灵石,还请前辈一定收下。”
萧元思只是在心头一算,便知道李通崖还是按五成的份额来折算,五十枚灵石甚至多出来不少,挥了挥袖子将其收下,回答道:
“也不为难你,那我便收下了。”
起身准备正告辞,萧元思忽然记起来一些事情,温声道:
“黎夏郡遭了屠杀,眼下没有多少人口,我萧家还是要从古黎道上诸家迁一些人口过来,到时会有晚辈上门详谈。”
“晚辈晓得了,恭送前辈!”
李通崖连忙应了,看着萧元思驾着飞梭远去,消失在天边,门外的李玄宣才敢进来,看着桌子上摆满的玉瓶满脸喜色,轻声道:
“有了这批丹药,家中之人修为又可再进一步。”
李通崖点点头,挥挥衣袖,将桌上的丹药收起,回答道:
“蛇元丹以性情温和著名,胎息与练气皆可服用,对我家再适合不过了。”
李玄宣估算了一下时间,笑道:
“我已经在胎息巅峰停了两年,如今有了蛇元丹,再加上每个大境界的一枚箓丹,突破炼气便十分稳妥了。”
李通崖取出丹药递给他,轻声道:
“可曾想好修炼哪种功法?”
“《紫雷秘元功》虽然强横,但所需的玄阴雷液需要等到特定时辰下的雷雨才能收集,却也等不了那么久,便在《江河一气诀》和《洞泉澈灵诀》之间选择一个。”
“两者各有特色,侄儿却属意《洞泉澈灵诀》。”
李玄宣一口气说完,显然也是早就有了规划,李通崖摆了摆手,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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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理由?”
“《洞泉澈灵诀》采用洞泉澈气练气,生机充沛,灵动玄妙,对制符一道大有帮助,侄儿如今在这符道上钻研了十几年,今后也能多为家中补贴些,况且玄岭用剑,《江河一气诀》与他十分契合,家中若是人人炼就江中清气,特征明显,恐怕对敌容易受针对……”
李玄宣列举了数条,李通崖听着点头,将储物袋中前几年收集的一份洞泉澈气交到他手里,温声道:
“按伱说得来,将家中的事务收拾好,若是渊修应付不来就交给玄岭,之后便去闭关吧。”
李玄宣重重点头,李通崖取出《灵目清瞳》嘱咐他交给闭关中的玄锋,又取出那淡紫色的《丹炼密要》,轻声道:
“这东西我读了一读,炼丹不是人人都能操持得来的,也需要天赋,你将这书中唤出丹火的那一部分抄录出来,发放给家中的诸弟子看一看,这几年间若是谁能唤出丹火,让他来眉尺峰找我。”
李玄宣应声下去,李通崖这才拿起藏在鞘里的青尺剑,低眉看了一阵,左手握在剑柄上,轻轻用力。
“锵!!”
一道柔和的白光倾泻而出,青白色的剑芒照得庭院之中上下一片水波,水光粼粼的光芒在院子之间穿梭,李通崖腰间的法剑铿锵地颤抖起来。
“泾儿……”
李通崖摸上这把剑之时就有了明悟,只要他以月阙剑弧为起手式便能拔出这把灵锋,当时萧元思尚在身边,不曾用力,如今拔剑出鞘,看着剑身上那『青尺』两道篆文,柔声道:
“委屈你了。”
青尺灵锋在他手中嗡嗡作响,寒光四射,李通崖望见剑穗上浮现出两个篆文:
『诛破』
“诛破……青尺……”
李通崖抿了抿嘴,收剑入鞘,驾风往眉尺峰上去了。
————
李玄宣交代好家中事务,便取了那灵气往眉尺峰上闭关了,家中事务交给了李玄岭和李渊修操持,李清虹和李渊蛟留在山上学了《接引法》,利用月华凝聚玄景。
黎泾峰上。
“笃笃。”
李渊修笑盈盈地进了院子,李渊蛟刚刚结束修炼,拿着剑在院中舞动着,见了他连忙笑着迎上来,恭声道:
“兄长!”
“来,渊蛟。”
李渊修揉了揉他的脑袋,将玉瓶塞到李渊蛟的小手中,温声道:
“这是你四叔公送回来的丹药,拿好了,等到了快突破时服用。”
李通崖和李玄宣几个为了保密,将萧元思带回来的东西称是李尺泾送回来的,李渊修几人并不知晓真相,自然是喜滋滋地受了。
李渊蛟如今已经授了符种,借用月华快速突破了玄景,得知了家中秘闻,立下了玄景灵誓,一直在山上修炼。
看着李渊蛟乖巧地点头收下,李渊修拍了拍手,李玄宣闭关前嘱咐他的几份丹药已经一一送到,心中轻松不少。
“蛇元丹毕竟珍贵,还是要亲手送到,假手他人难免发生不好看的事情,徒增麻烦。”
李渊修微微翘起嘴角,虽然家中的外姓旁支修士都算听话,一直没有发生什么难看的事情,但李渊修却依旧不太放心,这些重要的事情还是喜欢亲手来做。
“族正。”
李渊修这头想着,李平逸等人进了院子匆匆走到身前,身后跟着几个镇中管事的人物,皆低眉不敢说话,李渊修目前在族正院中管事,李平逸自然唤他作族正。
“谁闹事了?”
李渊修见他不叫自己少族长而是称呼自己为族正,身后又跟着镇里的管事,便知道是族中弟子出了事,沉声问了一句,暗自忖道:
“我这才夸完家中弟子便出了事,当真是可笑。”
李平逸不敢怠慢,脸色也有些难看,连忙回答道:
“秋阳族叔从矿上回来,早已经突破玉京,拥有了灵识,回到镇中之时便在街上逛了一圈,不曾想灵识一动,抓到几个族中弟子在院子里……院子里……”
“在作甚?”
李渊修沉声问了一句,便见李平逸咬牙道:
“在斗犬赌彩头,皆袒胸露乳着,放浪形骇,在院子里左拥右抱,恐有欺压之事……”
“好胆!”
下首的李渊蛟听得面色难看,李渊修听了这话面色亦是连变了几下,羞愧难当,冷声道:
“当真是好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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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哪些人?可曾都抓住了?”
李渊修走出院子,低声问了一句,李平逸回答道:
“被我等逮个正着,除去那些外姓的人物,李姓一共六位,其中五位是老祖宗的庶出兄弟的子孙,一位…一位是我的伯父。”
李平逸把这话说完,亦是羞愧难当,心中恐怖得紧。
老祖宗自然是指的是李木田,李平逸的伯父指的是李谢文的兄弟,也就是李叶生的几个大儿,李叶生生前还有人管束着,死后几人忍了几年,李谢文忙于事务,却终于是让他们捅出了篓子。
“喔。”
“兄长,我一并去!”
李渊蛟念叨两句,跟着李渊修下了山,李渊修在前头走着,在李平逸耳边低语了几句,见他应声下去了,这才由几个人领着到了那院子前。
院前围了一群人,族兵们将院子围的严严实实,李谢文面色难看地站在院前,见了李渊修拱手道:
“见过少家主。”
“文叔不必多礼。”
李渊修应了一句,同他进了院子,便见四处狼藉,满地皆是瓜果碎屑,不得落脚,十几个汉子裸着上身被按在地上,自己那位族叔李秋阳正抱着手站在一旁。
“见过族叔。”
“少家主!”
李秋阳的鬓角发白,拱手应了一句,缩进角落里不再说话。
李渊修环视一圈,众人神态各异,李谢文羞愧,李秋阳平静,众镇民愤慨畏惧,乌压压的一片,眼睛都往李渊修身上戳。
自己的几个打六岁起就不曾见过的庶出哥哥则在人群中低低地望着自己,像几只沉默的狼,李渊蛟站在他身边,冷冷地回瞪回去。
李渊修同山下的哥哥们见面不多,这三个哥哥身无灵窍,读的书不少,他们并没有把斗争的重心放在李渊修身上。
几人都知道李玄宣不过是让李渊修管一管家事,不至于让下面的人欺瞒了去,李渊修是仙人,终究是要到山上去的,黎泾有四镇,华芊有三镇,散落的村落更是有十几个,有的镇富得流油,时常能接触到仙人,有的镇贫瘠,几年也捞不到一丝油水,他们各自防备着对方,都对某些位置虎视眈眈。
目光收回,李渊修望向眼前几人,冷声道:
“谁开的赌窝!”
一行人眼睛都往一个人身上飘,那人踉踉跄跄地跪了出来,是一个外姓的修士,三十多岁了还在胎息一层玄景轮。
李渊修一言不发地上前,迅如雷霆地拔剑,上头灰黑色的玄水剑芒大盛,一剑就叫他身首分离,那人脑袋在地上滚了一阵,喉咙嗡动,还在喃喃道:
“少家主饶命!”
人群呼的一声退开半步,李渊修侧身躲过喷涌而出的鲜血,一行人呆若木鸡,见了这下场呜呜哇哇地哭叫起来。
众人还在支支吾吾地叫着,李平逸已经带人端着一锅滚油上来,几个族兵对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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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病是手头上的病。”
李渊修冷冷地道了一声,李平逸已经带着人往这些赌徒手上浇油,血泡一个个地钻出脑袋来,一行人疼得哭爹喊娘,李渊修这才道:
“拖了裤头的都给我站出来!”
角落默不作声的李秋阳这才抬了抬头,手指头轻轻一勾,顿时拉出几个大汉,连族兵也按不住,跟着往前踉跄几步,李渊修自然知道是李秋阳出手,高声道:
“再泼!”
顿时有烤肉的香气飘散,那几个人眼看着双手是保不住了,李渊修扭头向众人道:
“族正院管的是老祖宗立下的规矩,不得嫖赌,不得奸淫,这两条无论是我大宗嫡系还是小宗支脉都不得碰,莫要以为在山下你等谁也管不着,就想着来败坏李家风气!”
四下里皆是寂然,李渊修瞥见自己的几个庶出兄弟都低下头去,不再同自己对视,这才低声道:
“叫人来给他们疗伤。”
言罢带着人走出院子,两侧的人皆分开来,畏畏缩缩地低下头不敢看他,李平逸暗自痛快,上前一步道:
“少家主,这下能叫那几个时常议论你不够果断的叔伯族老们闭上嘴了!”
“不必在意他们。”
李渊修摇摇头,走在夜色昏沉的大街上,回答道:
“这些人不过是想将管理七镇的权力更多地从主家和谢文叔手里移交到他们的子侄辈身上,随口编的闲话而已,此事一过,议论我的便是太过凶残,不宜持家。”
“权争利斗本身就是一团脏水,你泼我我泼伱,最后谁赢了谁的话就算数。”
李渊修随口说着,摸了摸一旁李渊蛟的脑袋,正色道:
“我们的敌手从来都不是这些家族内部小小的分歧,而是郁家、安家、四周这些虎视眈眈的家族。”
李渊蛟点点头,跟在他身边,思忖了几息,凝声道:
“兄长,我怕他们几个记恨你,要不还是派上人杀了干净。”
“毕竟是亲戚。”
李渊修摇了摇头,低声道:
“我家本来就人丁稀薄,几个名声臭大街的凡人能成什么事,下面自然有族正院的人盯着,不必如此。”
李渊蛟只好点点头,冷声道:
“只是你我那几个哥哥,眼神好生吓人。”
“他们。”
李渊修也是微微一叹,身后的李平逸自觉地后退半步,眼神游离开来回,仿佛神飞天外地发呆着,李渊修瞥了他一眼,回答道:
“只是身无灵窍而已,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毕竟同父出身,他们却身无灵窍,心中难免嫉妒你我,但也懂得大是大非,有他们在,外姓翻不起什么浪来。”
“小弟晓得了。”
李渊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两人一并上了山,看着山底下沉昏的夜色相视一笑,李渊蛟乌黑的衣袍在夜色中飘舞,同李渊修纯白色的披风相得益彰,他从小到大感受到的父爱不多,却从自己这位兄长身上感受到了浓厚的爱意,笑盈盈地道:
“兄长!你可比父亲好多了!”
身后的李平逸恨不得把两只耳朵都捂起来,李渊修狠狠地盯了李渊蛟一眼,正色道:
“你这是哪里的话!父亲是诸位长辈之中最累的,这辈子既没有什么得意的事,又要一日复一日的违背自己的性子做事,这才三十四五便满头灰发,难免有些顾及不到的地方,你要体谅父亲。”
“嗯。”
李渊蛟笑着应了一句,拉着他的衣角,带着笑意道:
“兄长,总有一天咱李家一定在你我手中击败郁家和安家,你我兄弟齐心,咱可比什么郁慕高郁慕仙强得多!”
李渊修哈哈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眼中也盛满了笑意与希冀,两人一并望着月光,一言不发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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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焦蛮躺在塌上,灼热的气息在他的口腔中涌动,心脏绞痛一般地抽搐着,叫他口干舌燥,难以言语。
“大王!大王!”
周边的妻妾哭闹着,咿咿呀呀吵得他心烦意乱,他咬了咬牙,用尽全力大喝道:
“闭嘴!”
这声音却轻得像在哼哼,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他,全都自顾自地哭闹着,他心中一片灰暗。
东山越在他的统治之下虽然不算国富民强,但也比以往的乱世好了许多,东山越的地盘也在不断扩张,时不时就有山越村落投诚。
木焦蛮知道李通崖谨慎,假装背靠着巫山,让李通崖不越境来犯,一头也委曲求全,放开商路,任凭李家用一些新奇的奢侈品换走山越贵族手中山一般的粮食和材料,同等于将几十万的山越当做劳力供养那十万出头的生人,这才换取了一线生机。
就在这生机勃勃,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之时,一只妖狼闯进了镇中,这只练气六层的妖物就这样诡异地毫无声响地跨越数百里的山河,降落在了他的城池脚下。
木焦蛮不得不出战,自己的东山越这些年的发展也有了两三个练气修士,虽然吞服的都是杂气,怎么也比不上那些修仙者,但也算得上战力了,只是分布在西边的前线,回援来的太慢。
他想着撑上片刻,等待支援,却不曾想这妖物有好几样天赋法术,打得他节节败退,只好咬牙献祭气血,按照古老的巫术呼唤巫山。
“怎么会毫无音讯……”
木焦蛮脑海中空白,心中一片死寂,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还算敏锐的嗅觉让他明白一件大事。
“巫山出问题了,这只妖物绝对是某个修仙者问路的石子……”
木焦蛮用巫术榨压干了自己的寿命,终于是击退了这一只妖物,归来往华丽的玉床上一趟,明白自己的死期到了。
“都让开!”
一众妻妾哭哭啼啼着,却被一声怒吼打断了,一个满身符文的山越大汉满脸焦急地闯进宫殿里,一身的兽骨玉石叮当作响,提了提精神,木焦蛮喃喃道:
“你……”
“老奴来晚了!”
那大汉哭诉着,木焦蛮却一下子精神过来,死死地抓住他的手,喃喃道:
“传我族位于公子荠木,其余诸子女……一并屠尽!千万千万不要留活口。”
“是……”
“你可记住了!”
木焦蛮泪流满面,咬牙强调道:
“其余的子女一定要屠净……切莫为李家所控,我山越一族是隐忍不发而非臣服于他,你可晓得!你可晓得!”
大汉抬起头,眼中的泪还未流下,木焦蛮却松了手,扑通一声磕在玉床上,已经断了气息,山越大汉抹了抹泪,悲声道:
“大王!……去见大王了!”
城中的钟声大起,山越的士兵在街道上不断穿梭着,杀喊声和惨叫声四起,那些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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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灰黑色的牛车却早已经开出城,在崎岖的古黎道上开了一阵,几道身影忙不迭地跳下牛车,往东边的林子钻去。
“老东西果然爱那荠木,还好我等在宫中有眼线,才不至于被他像猪狗一样屠杀掉!”
“大人,那当下怎么办!”
身后几人明显是护卫或者是谋臣,紧紧地跟着前头那人,有人出声问了一句,便见他道:
“听说姑姑在东人那里也是个妃子,如今之计,只有东逃投奔姑姑了!”
几人观看着星空定了方向,一头扎进茂密不见底的丛林,消失了踪迹。
————
李通崖在洞府之中读着《月阙剑典》,手中默默比划着,时不时赞上一声,低声叫道:
“妙!简直是妙到巅峰!”
当年李尺泾归家写下月阙剑弧之时李通崖还是个初入剑道的小白,从未感觉到李尺泾这道剑法有何等精妙之处,后来随着自己一年一年的长进,有了李尺泾亲自讲解的月阙剑弧为基础,加上本身也算得上不错的剑道天赋,剑道修为突飞猛进,很快便领悟了剑气,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弟弟在剑道上的领悟有多么深刻。
《月阙剑典》的讲解深入浅出,精妙无比,李通崖进度缓慢的剑道修为这几月简直是突飞猛进,从前许多疑惑不解的问题豁然开朗,估算了一下时间,恐怕要不了十年便有领悟剑道下一境界剑元的机会了。
月阙剑弧只是这一套剑典的起手式,其中精妙的连招和变招足足有几十套,看得李通崖眼花缭乱,赞叹不已,手中还在比划着,却听石门前“笃笃”地被敲响了。
“谁?”
李通崖抬头问了一句,便听到自己孩子李玄岭的声音,恭恭敬敬地道:
“父亲,萧家来了人,是练气修士,恐怕还是要招待一下。”
“我知道了。”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起身出了洞府,李玄岭正候在门前,见状低低地出了口气。
李玄岭也是难做,练气境和胎息境的地位悬殊,萧家又对李家有恩情,不派出一个练气境的修士接待,难免有些轻视,失了分寸。
李玄锋早就闭了死关,李玄宣突破练气境是紧要关头不敢打扰,陈冬河虽然是练气修为,却不是一个能做主的,看来看去只有李通崖没有闭关修炼,故而跑到山上来请他了。
李通崖将手上的《月阙剑典》收起,出了洞府,同李玄岭到了黎泾山上的正院,便见一个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青年抬头望向他,一身长袍飘逸出尘,相貌出众,见了他的模样明显一惊,连忙起身拱手道:
“在下萧家萧如誉!见过前辈!”
萧如誉还想着多半是李玄锋来见他,没想到李家这般重视自己,李通崖亲自来迎,顿时有些惊喜又有些忐忑。
“李通崖是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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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忖了一息,萧如誉笑道:
“如誉不止一次从族叔口中听闻前辈,颇为赞赏,如誉仰慕已久,如今总算见了面。”
李通崖温和地笑一笑,见他进退有度,气度不凡,心下也是有了几分好感,低声道:
“我也听玄锋提起过你,你能一同陪他深入险地,倒是个有胆识的!”
“前辈谬赞了。”
两人客气了几句,萧如誉不敢怠慢,恭声道:
“如誉前来有两件要事,其一是郡中十室九空,须要从各地迁移人口,诸家中李家人口最盛,萧家愿意付出一定代价……”
“这算什么事。”
李通崖笑了笑,温声道:
“我李家每年可以为贵族提供一千左右的男女劳力,萧家也不必提什么报酬,以你我两家的关系还客气什么呢?”
李家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口,每年山越逃难过来的人口都让李家为难着,安置在当地怕山越的人口过多惹是生非,让山越的风气影响到了李家,若是遣送回去又太过可惜,毕竟也是大量的劳动力。
李家接手华芊山至今过去了七年多,人口足足从五千涨到了两万,加上李家本地的近十万人口,李家都快要有小半个郡城的人口那样多了,若不是有西边的几十万的山越供养着,还真有些难办。
感谢@潜龙勿用3的打赏~听说堂主要加更来着,先加一更存稿意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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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说得是。”
萧如誉提起手来抱拳,却不想因为这几千的凡人而承他这人情,话锋一转,恭声道:
“只是晚辈出门前家中长辈特地嘱咐,两家越是亲近,这些旁枝末节的东西却越要分得干净,这才不至于生了嫌隙,晚辈记在心头,不敢占贵族的便宜。”
李通崖见他这般干干净净,进退有度的应对,心中高看几分,轻声道:
“那你的意思是?”
“每批凡人交付至黎夏郡,我萧家来补贴,一千凡人一枚灵石。”
萧如誉给的价格算是厚道,毕竟青池宗带了坏头,诸家皆看着这上宗的眼色行事,无人管束之下对治下的凡人从来是予取予求,从来不曾当作什么重要的资源,部分修仙者有特殊的需要,倒还会看重些,其余的更加看不上了。
“那便这样定下吧。”
李通崖应了一句,便见萧如誉点点头,再度开口道:
“晚辈前来还有一事,古黎道年久失修,数没于山林,狼虎妖兽横行,至于道上诸家断绝来往,只有成了练气才能在郡中往来,实在是不便。”
“我萧家欲重修古黎道,在各家前后端设立驿点,空缺之处由我萧家填补,让众多胎息修士与凡人行商也能往来郡中……让古黎道上的诸家一齐受益。”
“哦?”
李通崖没想到萧家要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微微一滞,轻声道:
“萧家来牵头做这事,对我李家也是大有好处,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只是恕我多言,这事情吃力不讨好,贵族又是何苦呢?”
李通崖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只是两家多年交好,萧元思和萧初庭都对李家有恩,这才出言相劝。
“多谢前辈关心。”
萧如誉在古黎道一路来见了不少家族,每一家都是欣然同意,估计还有不少人在心中暗自冷嘲热讽,只有李通崖说了句劝慰的话,当下微微摇头,解释道:
“萧家炼丹、炼器诸脉与许多家族合作,养着整个黎夏郡辐射范围内三成的修士,是一笔供我萧家开支的要紧生意,若是断了草药与灵矿来源,我家自然是难受得紧,我家看上了古黎道的灵物……多余的话如誉不方便透露,还请前辈谅解。”
李通崖听了这话,再结合萧初庭悄无声息成了紫府,心中暗自一骇,有了些猜测,沉声道:
“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萧如誉微微点头,商量了一下驿站的分布位置,将诸多布置一一定下了,这才拱手告辞。
李玄岭将他送出院外,看他驾风东去,这才回了院子,见李通崖在上首按着茶碗默默无言,跟着沉默了一会儿,询问道:
“父亲,萧家与蕈林原和岭海郡诸家都有联系,长年交易往来,这是莫不是在怕谁掐断了东边的商货流通?谁又有这样大的能量,能使诸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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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放下茶碗,摇了摇头,回答道:
“萧家恐怕要脱离青池宗自立了。”
“什么?!”
李玄岭呆了呆,当下大骇,涩声道:
“这……青池宗如今有三位紫府初期,一位紫府中期,更有紫府巅峰的迟尉……他…他们怎么敢?”
“萧家在等迟尉坐化。”
李通崖梳理了片刻,心中有了七八成的把握,眯了眯眼,轻声道:
“萧初庭成了紫府,已经有了站上台面的资格,当年的陈家不也出了紫府老祖便当场自立?只是青池宗众紫府中只有迟尉有将萧初庭格杀当场的实力,迟尉一死,萧家便顺理成章地脱离青池宗,占据这个被打得破破烂烂的黎夏郡,背靠蕈林原和望月湖,青池宗说不准还得献上贺礼。”
“紫府……”
李玄岭念叨了一声,深深地叹了口气,回答道:
“诸家与三宗七门不过是紫府们手中的工具罢了……”
“只是一旦脱离青池宗,诸郡哪里还有家族敢出境同萧家做生意,萧家自然要寻找新的产地与倾销的目标,故而要西进,修整古黎道,将目标放在没有大郡城,散落一地的蕈林原与望月湖诸家。”
李通崖将话说完,心中的印证又自信了几分,暗自思忖道:
“只是我李家要如何在这样的大动荡中保全自身,博取利益……祸水东引,改变望月湖如今郁家一家独大的局面。”
————
李渊蛟持剑站在院中,面前站着束发的女孩,一双杏眼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剑,两人在院子中对峙周旋了一阵,李渊蛟见她下盘轻巧,多半走的是灵动反复的路子,手中练习用的木剑一拨,近身向她面上而去。
女孩手中的软木枪一挑一扫,后退几步,用左手抵住李渊蛟的木剑,挑眉笑道:
“蛟哥儿,你好狡猾。”
“哼。”
李渊蛟轻轻哼了一声,同样收剑回退,回答道:
“什么狡猾不狡猾的,倒是清虹你这枪法还算扎实,能挡得住我几招。”
李清虹嘻嘻一笑,明白自己其实先前落了下风,只好委屈道:
“家中有剑法传承,学起来自然轻松,我这枪法已经请来了山下最好的枪师,却也学得吃力不讨好……”
“家中有剑法传承可以练,好端端的去练什么枪,枪法易学难精,若是没有人教,恐怕一辈子都难以入门。”
李渊蛟撇了撇嘴,李清虹将长枪往地上一驻,稚声稚气地道:
“那剑法我看得头疼,父亲就取了诸多兵器来让我选着,人家说一寸长一寸强,我就取了把枪来,谁知道父亲高兴得很,叫我好好练着,只好这样练着了。”
李渊蛟见是李玄岭的决定,只好熄了叫她改练剑法的念头,将木剑往墙上一挂,整理起衣袍来,李清虹也将长枪靠在墙角,将挽起的头发放下,脸庞因为剧烈运动而微微发红,有了几分俏生生的女孩模样。
院门“笃笃”地响了两声,一道恭敬的声音传来:
“公子,夫人唤伱过去!”
“知道了。”
李渊蛟应了一声,见院外低着头站着个老仆,是一向在自己母亲跟前服侍的,低声道:
“出了什么事?”
“回禀公子,东山越来了人,说是……木焦蛮…伤重不治,前夜已经去了。”
李渊蛟眼前一亮,对自己这个从未见过面的大舅的离世不曾有什么感触,反而心中大动,见一旁的李清虹笑出声来,扭头询问道:
“怎地?”
李清虹虽然不清楚其中细节关窍,却隐隐约约有着一种天生的直觉或者说是对局势的敏锐嗅觉提醒着她,李清虹抿了抿嘴,笑道:
“不怎地,反正是件好事!”
“嘿嘿。”
李渊蛟快步出了院子,兴冲冲地向外头跑去,笑着道:
“东山越一地九镇二十六部族,不日尽为我家所有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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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摩里带着几个忠心的部众在从林中钻了几天几夜,头也不敢回,更别说生火炊饭了,饿了就吃几个果子,渴了就捧起水喝一口,总算是逃出了东山越的领地。
东人繁华富丽,人流涌动的城镇一出现在眼前,直接叫几个人看呆了去,几人装成逃难而来的山越,被扎堆地看管起来,遥遥望见人头攒动,冠盖如云,车马涌动地向西边而去,咿咿呀呀的唱戏声飘摇而来。
“这东人…过得真是神仙似的生活。”
唦摩里呆呆地叫了一句,终于明白那些奴隶们为何发了疯似的削尖脑袋往东跑。
在圈中被困了好几个时辰,唦摩里终于望见不远处走来一个衣着富丽的山越人,唦摩里眼前一亮,这人是木鹿氏的一个族臣,前几年便死在了外头,没想到是销声匿迹来东边享福来了,连忙用山越的土话叫着:
“那瘪货…往这头看!”
那人神色一恼,寻声望来,顿时欣喜若狂,大叫道:
“速速将那人抓起来!此人是东山越的王裔!”
唦摩里顿时被数人扑倒,他也有胎息三层的修为,却缩着头不敢反抗,摇摇晃晃地被人抓着拎了一路,扑通一声被丢在青石砖的大院之中。
他跪在光滑冰凉的地面上,畏畏缩缩地抬起头,眼前却是一个望上去十四五岁的少年,一对剑眉直且长,灰黑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脸庞俊朗线条流畅,压迫感十足。
“见…见过大王!”
唦摩里在心头盘算着,这人十有八九是那李玄宣,面容如此年轻,多半是早早成了练气才显得稚嫩,说起来还是自己的姑丈,也是有亲的。
“公子说笑了。”
李渊修低低地笑了一声,嘴角忍不住微微勾起,没想到山越的把柄就这样突如其来地送上门,心中得意,恨不得长笑一声,硬生生忍住了,客气了一句,打量起这个瑟瑟发抖的山越王子来。
“我乃李渊修,是家主的嫡长子,同阁下是一个辈分的。”
唦摩里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是东人王国的继承人,讨好地笑了笑,正欲开口,却见门口急匆匆地走进来一人,面容同李渊修有几分相似,只是眉毛更短,眼睛更狭长,望上去就是豺狼般的角色,少年瞥了一眼唦摩里,吓得他赶忙低下头。
“听闻表兄前来拜访,渊蛟欣喜不已啊!”
唦摩里顿时一喜,心中觉得这位就是自己在东人这边的靠山了,连声道:
“原来是蛟弟,原来是蛟弟!我也是仰慕许久,不曾想是这样的英雄。”
李渊蛟撇了撇嘴,往李渊修身旁一站,虎视眈眈地望着下面的众人,几个山越的部众知道他身上有木鹿氏的血统,又这样对山越人的脾气,皆是仰慕地望着他。
“听闻你父亲出了事,公子可愿意解释一番,好为我等解惑。”
李渊修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在上首端着茶,不紧不慢地问着,下首的唦摩里瑟瑟发抖,连声道:
“是,是!”
唦摩里连忙将木焦蛮身亡的前后之事一一说清楚,足足讲了一炷香的时间,周边的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交头接耳地议论起来。
李渊修摆了摆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不想这唦摩里这般愚蠢,暗忖道:
“我特地叫来众人让他陈述事实,没想到这憨货真的就实打实地说了,也不懂往他那哥哥身上泼点脏水,好给我李家插手的名义,当真是辜负我一番好意……”
抬头看着下首围了一群的叔伯兄弟,李渊修柔声道:
“我同唦摩里谈一谈,诸位长辈先退下吧。”
有几个族老眉头一皱,还欲开口,李渊蛟哼了一声,往前一站,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几人只好退下,这几个撑腰的族老离开,下面的一群人顿时如潮水一般退去,只留下满院的族兵和李渊修李渊蛟两兄弟,李秋阳则抱拳站在唦摩里身边,以防他出手伤人。
李渊修连忙走下来,牵起唦摩里的手,一副亲切的样子,笑盈盈地道:
“唦摩里兄弟,先前有长辈在这里管着,渊修不好开口,你我是姻亲,哪里用得着这样客客气气的!”
唦摩里顿时呆了呆,不想李渊修这般平易近人,结结巴巴地不敢开口,又见李渊修道:
“那公子荠木趁着先王身受重伤弑君上位,又违背先王意愿大肆屠杀诸公子,实在是不当人子,我李家即然承诺庇护东山越,怎么能坐视不管呢!公子还请放心!”
这话顿时听得唦摩里一愣一愣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没有把话讲清楚,明明是父王将位置传给了荠木,又亲自下令屠杀自己的其他儿子,怎么到了李渊修嘴里又完全变了样……
唦摩里望着李渊修脸上的笑意,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道灵光,心中闪过一丝颤抖的喷涌而出的欲望,本来对王位心如死灰的唦摩里忽然开始瑟瑟发抖,又喜又骇,连声道:
“对!对!公子荠木趁着先王身受重伤弑君上位,又违背先王意愿大肆屠杀诸公子……”
李渊修终于是让这个榆木脑袋转过弯来,心中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笑盈盈地道:
“你父亲也算的上是蛟弟的舅舅,这仇也是欺辱到我李家头上,伱且在山下看一看东边的景色,与山越大有不同,我上山同长辈上报,再来寻你。”
唦摩里脑海中浮想连篇,热血沸腾,满脑子都是杀回山越夺回王位的画面,呆呆地嗯了一声,悚然惊醒,激动地道:
“贵族大恩大德唦摩里无以为报!唦摩里愿为李家先驱,为李家镇守西边,年年朝贡……”
李渊修摆了摆手,心中无言以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根本不懂说话,暗自道:
“镇守西边,年年朝贡,又与如今有什么两样呢,这唦摩里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当真是对局势一点也不敏感。”
言罢微微点头,离开院子上山去了,留下院子中李渊蛟和唦摩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唦摩里尚在魂飞天外,李渊蛟瞥了唦摩里一眼,拍了拍自己这个远房亲戚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
“我东人美女歌舞最为闻名,表兄不妨前去看一看。”
“啊!好。”
唦摩里晕头转向地出了院子,李渊蛟则向李秋阳拱了拱手,轻声道:
“剩下的事情麻烦族叔了,仔细挑选些歌舞女,一定要叫唦摩里留下几个子嗣,留在镇中读书,如此一来,才算把山越握在掌中。”
“我晓得。”
李秋阳点了点头,一点也不曾因为李渊蛟年纪小而怠慢他,拱手应声出去了。
抱歉,昨天把存稿发了所以更新晚了
感谢不是绝顶不凌云打赏的堂主~今天实在来不及了,明天补上,还欠大家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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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踩着青石板上了山,大院中冷冷清清,几位长辈都已经闭关修炼,只有李玄岭在园中端着茶碗,一只手捏着《越河湍流步》的白色玉简读着,见李渊修一脸喜色地迈步进来,轻声道:
“什么好事,叫你这样欣喜。”
“东山越受妖物袭击,木焦蛮暴毙,其子唦摩里投奔我家,如今在山下等着。”
李渊修简明扼要地把话说完,李玄岭连忙把茶碗放下,左手的玉简一收,笑盈盈地点头道:
“果然是好事!”
又见李渊修目光灼灼,欲言又止,李玄岭询问道:
“我看你这模样,可是心中有计较了?”
“正是。”
李渊修拱拱手,显然在路上已经打好了腹稿,将自己的想法一一道来:
“唦摩里到了我等手中,必然是要将其扶持为东山越之主,不过在侄儿看来,这东山越之事多有蹊跷,我等虽然手握唦摩里,但也不能轻视巫山,还是要等上一等,先行打听情报,再论废立之事。”
“说得不错。”
李玄岭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询问道:
“唦摩里如何?”
“唦摩里侄儿已经见过了,此人看起来不谙权谋,愚钝不堪,却也要提防是装出来给我家看的,如今且先留下唦摩里,供其美女歌姬,试探几番,最好能让他在我家留下几个子嗣。”
“哦?”
李玄岭思忖了几息,忽然想到了什么,询问道:
“此人不曾练气吧?”
“不曾!”
李渊修抬头同李玄岭对视一眼,显然是想到了一块去,李渊修笑道:
“我家还有一份《紫雷秘元功》,待到他在我家留下了子嗣,大可以发了玄景灵誓后瞒下副作用赏给他,叫他不能生育,说不准还叫他感激涕零,待到他回了东山越之后,无论随着年岁渐长如何起了异心,终究是膝下没有子嗣,还是需要我李家把教导了多年的王嗣派过去,如此一来,一切都握在我李家手中。”
李玄岭赞许地点点头,接过他的话茬,低声道:
“我等也不必提炼一整份玄阴雷液,只要采个一两成,其余的混成杂气便交给他练气,《紫雷秘元功》纵使强横,练的是杂气,又能练出个什么模样出来?他成了练气后,也不过是一平庸之辈,让他不至于得了三品功法实力过于强大脱离掌控……”
李渊修用力点点头,同李玄岭想到了一块去,两人对视一眼,三言两语之中就将一个把唦摩里吃得死死的阴谋酝酿出来,李玄岭哈哈一笑,正色道:
“话是这样计较,这件事我还得同父亲商量商量,叫他知晓,他老人家知道许多隐秘,顺便也能问上一问巫山的事。”
李渊修则一抱拳,沉声道:
“那侄儿就先去着手办这事,唦摩里对蛟弟尤为亲近,这事情还要让渊蛟多多出面。”
“你放心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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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岭应了一声,思考了几息,拍了拍腰间的储物袋,翻了翻取出几枚玉盒,嘱咐道:
“这玉盒之中是几枚各色胎息级别的灵果,大多是一些家族间的往来时送的礼物,主要的功效都是增进修为,只是我家没有这样多的丹方,草率直接服用又容易使根基虚浮,平白为今后的修炼增加难度,故而一直放在我这里,不曾动用,眼看着就要灵气尽散化为凡果。”
“这些灵果伱拿着,看着时机送给唦摩里,叫他速速提升修为,以防修为跟不上我等的计划,早一些把这人喂到练气级别,事情做起来也方便一些。”
“是!”
李渊修接过玉盒,将其捧在手中,恭声道:
“还是从叔想的周到,修儿这就去办。”
李玄岭看着他出了院子,把这件事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这才前往眉尺山找李通崖。
————
“木焦蛮暴毙……”
李通崖将玉简放下,听着李玄岭把山越动乱的前后因果说完,心间闪过一抹疑云,喃喃道:
“木焦蛮自有联系巫山的法子,按道理付出一些代价也可以请上巫山的练气弟子出手,怎么会就这样硬生生地被妖物打死……”
李通崖沉思几息,想起萧元思曾说过山越的紫府修士也到了寿命的终点,按照山越在此地盘踞的历史来看,这位山越的紫府修士恐怕是诸紫府中资历最深的那一个,活着的时间已经接近六百年,据说用秘法续过好几次命。
“巫山上的那位恐怕已经在着手突破金丹,萧家如今也在紧要关头,还是要写上一封信告知,也能打听打听具体的情况,好判断巫山如今对山越的控制力度。”
“去叫冬河上来。”
李玄岭点头退下去,李通崖从石桌上拿起了一枚玉简,想了想,又将空白的玉简放下,换成了一张较便宜的灵布,沾了墨写了一封简略的信,将其封好,举起玉简又读了起来。
陈冬河突破练气至今也有四年多了,目前是初入练气二层的修为,吞的正经天地灵气练气,修行的也是正法,一身真元醇厚明净,恭敬地迎上来,沉声道:
“冬河见过前辈!”
李通崖摆摆手,将书信交到他手中,温声道:
“麻烦你走一趟郡中,把信交到萧家萧元思前辈手中,若是能即刻回信,你便一并带回。”
“是!”
陈冬河拱手拜退,驾风出了洞府,李通崖回头看了看一旁站着的李玄岭,轻声道:
“突破胎息六层灵初轮了?”
“回父亲,前月才突破。”
李通崖灵识一扫,点头道:
“你如今年二十五岁了,这个速度也算刚刚好,不必再快,再积累上几年,三十岁前可以突破练气。”
“孩儿记下了。”
李玄岭应了一声,将自己与李渊修的计划陈述一番,李通崖不动声色地听完,回答道:
“渊修是个会计较的,东山越每年都往东边输送大量的粮食和材料,甚至包含许多灵物,事关我李家治下十多万人的衣食,连带着关乎明年祭祀时的香火多少,莫要有失,若是巫山真的自顾不暇,我等也可以大胆地进一步掌控东山越。”
“孩儿明白,只是万一山越那人真成了金丹……”
李玄岭也是个谨慎的,拱手问了问,便见李通崖笑道:
“修仙一道中都是根基稳固之下越早突破越好,唯独这些紫府修士都是到了寿命将近之时,拖到了生机溃散才不得不去突破,可见本就没几分把握。”
“我也翻看了不少史书,仙魔之战之后越国建立,这期间还有突破金丹之人,后来月华元府避世不出,三宗七门纷纷入世,越国名存实亡,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修仙者突破金丹,更莫说这山越修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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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摩里在东人的地盘上呆了数月,这才晓得什么叫做享受,那些戴着面纱婀娜多姿的舞女看得唦摩里眼珠子都恨不得掉出来,几个李家的小宗弟子带着他看戏打猎、品酒逛街、斗鸡走狗,每一天都是美滋滋的生活。
“他娘的,西边还当真是一群蠢货!”
唦摩里这才明白为什么东边回来的山越都爱鄙视西人,两边过的是截然不同的生活,东边的生活轻松自在,唯独让唦摩里头疼就是东人复杂敏感的政治生活。
唦摩里只要一张嘴,十有八九说的话就能让一两个人面色不快地闭嘴,莫名其妙就得罪了人,到后来他也学乖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说话,乐呵呵地笑着就是了。
“公子!”
唦摩里回过神来,见了迎上来的一人,仔细地回忆了一阵,这人是李渊修的庶出兄弟,在唦摩里看来就是王室旁支,连忙回答道:
“见过这位兄弟!”
那人微微一滞,习惯了唦摩里的口不择言,也不计较,笑道:
“这舞女可还喜欢?”
“喜欢!自然喜欢!”
唦摩里顿时咧开嘴笑,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也掌握了一些规律——只要自己说喜欢,十有八九隔天就能送到房中来。
“只是有一点不好,东人规矩严,不像家中,看上谁就能拖走,只有这些有司的舞女……”
唦摩里遗憾地叹了叹,不想院中大门嘎吱一响,一个黑袍少年推门而入,众人见了他皆是低头不语,唦摩里则眼前一亮,亲热地叫道:
“蛟弟!”
李渊蛟走进屋中,转头扫视,家中几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总算是有了用处,同唦摩里臭味相投,不知道从他口中套了多少话。
李渊蛟看着唦摩里面色微红的微醺样子,将手中玉盒往唦摩里桌上一放,笑道:
“我这不是得了些灵果,马上就想到了表兄,这就给你送过来了!”
唦摩里大喜过望,心中暗道:
“李渊蛟果然是李家这里的靠山,这几月送了好几次东西,样样都是上佳的灵物……”
口中连连道谢,唦摩里接过玉盒,心中寻思着这一样灵果能买上多少好东西,李渊蛟哪里不知道他的想法,唦摩里每天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他都清清楚楚,当下正色道:
“表兄可还记得夺回王位的大业!”
“自然记得!”
唦摩里面色微微一红,这几个月玩的乐不思蜀,初入镇中的几日受李渊修暗示还惦记着王位,最近都快把这件事抛到脑后去了。
“恕渊蛟直言,表兄若是连练气修为都没有,我家将你捧上王座也未必能坐得住……可要谨慎啊!”
这话让唦摩里呆了呆,打了个寒战,狠狠地在心头骂了自己一句,打消了转手卖掉的心思,咬牙道:
“多谢提醒,唦摩里感激不尽!来到东边以后已经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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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点点头,扭头出去了,留下唦摩里在院子里贪恋地看了看站在角落的舞女,下首一群人皆仰着头望着他,唦摩里咳嗽一声,抬头望了望李渊蛟远去的方向,低低地道:
“接着舞,今夜是最后一夜……明日,明日就开始修炼!”
侧身站在一旁的李秋阳抱着刀默不作声,他被派来保护唦摩里,日日夜夜跟在他身边,对眼前这个年轻人也颇有了解,望了望唦摩里一脸享受的模样,微微叹气,暗忖道:
“木鹿氏的血统算得上不错了,这家伙一看就是纵情纵欲的纨绔子弟,二十岁出头却也能修炼成胎息四层!还真是不公平。”
摸了摸自己鬓角的白发,李秋阳,算了算时间,自己竟然已经四十五岁了,却才刚刚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心中顿时涌起一阵悲哀。
“修炼的速度是一日不如一日了,胎息和练气巅峰修仙者过了六十岁则气血越加下滑,也不知道这辈子能不能突破炼气,御气飞行,遨游于天地之间……”
“我八岁步入仙道,尤为珍惜,日夜修炼,不敢懈怠,除了家族要求完成的任务外从来不敢浪费时间,却要同凡人一样百年而终,这个纨绔子弟日夜笙歌,却眼看着练气就在眼前……何其不公!”
李秋阳缩在角落的阴影里,神态显得越发衰老,心中忍不住兴起一丝难以遏制的渴望,暗忖道:
“通崖叔从小看我长大,按道理心中对我是有一丝看待后辈的慈爱的,我若是求他赐下一枚丹药,兴许这辈子还有突破炼气的机会…”
李秋阳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容,却又硬生生打断了自己的奢望,暗骂道:
“家族中现在优秀的后辈一个一个的冒出来,不说渊修渊蛟,连清虹都进展神速,怎么能把珍贵的丹药浪费在我这个老人身上。”
李秋阳暗暗咬牙,还是打消了这个冲动,默默地盯着唦摩里一言不发,这个中年人勤勤恳恳地为家族付出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不欲向家族奢求一枚丹药。
“哈哈哈哈哈,可真娇俏!”
唦摩里的笑声在院中回荡,昏沉的灯光照在李秋阳的白发上,他与院中这一副奢靡的景色格格不入,就像一尊石像,牢牢地记着家中吩咐的任务,默默地盯着唦摩里。
————
“前辈,萧家收了信,叫我将回信带了回来,要我代萧家致谢。”
陈冬河敲响了洞府的大门,恭恭敬敬地迎上去,将手中的玉简捧在双手之间,李通崖伸手接过,灵识探入其中,萧元思温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元思顿首,今日得了通崖兄的消息,老祖已经往山越境内去了一趟,巫山已经封闭,无暇顾及其他,山越紫府已经准备突破金丹,应该就在六到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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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思在宗内也得了消息,巫山十二弟子皆是筑基修士,已经纷纷与三宗七门勾结,待到这紫府一死,巫山即刻消亡,其中的筑基修士各自带人投入三宗七门,兴许会留下三四位在山越境内开宗立族,成为青池治下家族,贵族若是有图谋,还需在那人陨落后抓紧机会,速速插手……等到局势稳定下来,山越筑基将地盘划分完毕,与宗内攀上了关系,再来图谋就困难了。”
李通崖读罢了这玉简,沉思了一阵,心中有了计较,将这枚玉简收起朝着陈冬河道:
“叫玄岭上来。”
李玄岭却早已经在洞府门口等着,闻言入内,陈冬河自觉退下,李通崖低声道:
“读一读这玉简。”
李玄岭接过来读罢,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便见李通崖道:
“巫山即将不复存在,西边将会多出来几个青池治下的筑基家族,我李家可以趁着这动荡之机,拿下东山越。”
李玄岭连连点头,又见李通崖凝声道:
“当下速速将唦摩里喂成练气,趁着巫山封闭假装成寻常的动乱将其扶持上位,暗地里控制住东山越,待到山越紫府一死,即刻打着青池宗的旗号将东山越划为我李家的地盘,那山越筑基刚刚失去了倚仗,不会轻举妄动。”
“孩儿晓得了。”
李玄岭恭声应了,沉思了几息,低声道:
“待到这几个筑基修士划分好的地盘,成了青池治下的家族,就晓得剑仙的威名,更不会来同我家敌对,说不准还得像郁家一般示好,若是操控得当,我李家就可以白得了东山越的地盘!”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嘱咐道:
“还有几年时间,你拿上一枚蛇元丹,无论如何也要把唦摩里喂到练气!”
六年之内将唦摩里喂到练气虽然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只要突破两层,不像正常修行一样稳扎稳打一轮一轮地攀登,不管根基虚浮一个劲地塞灵石和灵果即可,吞服杂气也比正常的天地灵气轻松,只是要叫他今后修炼缓慢,终身不得筑基。
“儿子这就去办!”
李玄岭应声准备下去,李通崖却突然制止,询问道:
“唦摩里如今是由谁在看着?”
“回父亲,是秋阳哥。”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沉声道:
“李秋阳如今也应四十有五,听说才刚刚突破胎息五层玉京轮……唦摩里毕竟是外人,我等虽说付出这些灵物是为了收获东山越的地盘,但不能明着说,秋阳这些年除了发放族禄的灵稻和灵石从来没有向家中求过什么,见了这样的情境恐怕会不忿……伱且将他叫上来。”
李玄岭连忙点头退下,不多时洞府的石门就被悄悄敲响,门外传来李秋阳恭敬的声音:
“晚辈李秋阳,见过族叔!”
“进来吧。”
李通崖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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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记忆中你还是那个测灵台上的小男孩,不曾想几十年光阴转眼便过去,如今你也子孙成群,成了家中辈分大的族老了!你这些年勤勤恳恳,我都看在眼里。”
李秋阳微微低头,眼睛湿润,心中有些忐忑,回答道:
“如果不是家族,秋阳如今不过是在田间务农的老农,秋阳感激家中的恩德,不敢不用心。”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手中一翻,亮出一个小小的锦囊出来,温声道:
“你如今也是玉京轮的修士了,却连个储物袋都没有,这个储物袋是我年轻时曾用过的,容量不算大,你且先拿去用。”
“使不得!”
李秋阳心中一骇,这一个储物袋价值十几二十灵石,绝非自己能买得起的,他平时发放的俸禄都用来修行,身上连半块灵石都摸不出,连声道:
“这怎么好意思!”
李通崖挥挥手,那锦囊已经挂在了李秋阳腰间,一拍腰间的储物袋,又取出一个小玉瓶,李通崖轻声道:
“这是一枚蛇元丹,是家族炼丹所得,你先拿去服用了,若是不能突破练气,再上山来找我。”
李秋阳顿时呆住了,两眼通红,却在突破练气凭空增加一百年寿命的诱惑面前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颤声道:
“秋阳…秋阳愧受了!”
“哪里的话!”
李通崖神情一肃,正色道:
“那些小辈才是愧受了!你这三十年来种灵稻、守矿山、除妖物,家中没有比你更尽心的人了!”
李秋阳顿时泣下,连声应了,李通崖同他好声安慰了几句,这才将他送出洞府。
————
骅中山,安家。
安景明在高耸华丽的大殿前停住脚步,父亲安鹧言今日又在殿中宴饮,这大殿在安鹧言当家主的那一天开始建造,到了安景明出生那一天才完工,华丽的大殿下不知道埋了多少工匠的尸骨。
“害。”
安景明低低一叹,眼中满是迷茫,目之所及皆是一片喜气洋洋的奢靡景色,顿时微微恼怒,暗忖道:
“北边郁家虎视眈眈,南边的李家如日初升,就连那个我家亲手引进来的丁家也是野心勃勃,家中却没有一点危机之感,竟是这样奢靡!”
安景明怒气冲冲地往前走了几步,眼前却低着头走过来几个凡人,几个人一起抱着一个大箩筐,血津津地滴着血,几人面上皆是恐惧无比,也不敢抬头看他。
“怎么回事!”
安景明冷声挡住他们的去路,几个人只好松了手跪倒在地,箩筐之中顿时滚出五六根手指,在地上滚了一阵,到了安景明的脚前。
“家主……家主大人今日吃的熊掌……”
安景明双目一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安鹧言不好色不贪财,就爱好口腹之欲,偏生又暴虐狠毒,只要厨师做的不尽人意便要大开杀戒,熊掌炖得不好吃就砍掉厨师五指,彘肩烤得不够香就切掉厨师双腿,山上每天都能听见殿中的哭声。
“我知道了。”
安景明摇了摇头,却无能为力,家中任何一个人他都可以训斥,唯独不能是他的父亲。
上前几步,安景明进了大殿,安鹧言正冷着脸饮酒,见了安景明总算是有了好脸色,笑道:
“我家的麒麟儿来了!”
“父亲。”
安景明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这才开口道:
“景明有一事告知父亲!”
“何事?”
安鹧言皱了皱眉头,望着盘里炖的稀烂的熊掌发呆,却不曾想安景明拱了拱手,沉声道:
“你我父子身死,安家举族灭亡之日,已然指日可待也!”
今天三更,补了一章~还欠两章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168章安家父子(二合一)
上首的安鹧言正用银筷翻动着盘中熊掌,听了这话挑了挑眉毛,戴着的皮帽被眉峰往上推动,满脸的横肉紧张起来,肃声道:
“你这是什么话!”
安鹧言的语气还算柔和,没有什么责怪之意,可见安景明当真是安鹧言心头肉,换成任何一个族中弟子敢说这话早就被拖下去打死,只有从安景明口中吐出来才叫安鹧言正色。
“郁家行事霸道,野心勃勃,李家则内敛低调,团结狠毒,我安家被这两家夹在中间,首尾难相顾,父亲难道不怕么!”
安景明站在院子中,手腕上的金环在阳光下反射着毫光,少年束着发,在风中挺拔地站着,直直地盯着上首的父亲。
“这……”
安鹧言顿时语塞,想了一阵,开口道:
“我这不是已经听你的话,把丁家引到了望月湖来,维持住三足鼎立的局面,郁家又承诺不会攻打缴纳供奉的家族……若是哪天李家北侵,郁家定然也不会坐视李家扩张,自然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只要安心修炼,待到伱成了筑基,我家在湖上便有了一席之地,岂不美哉!”
安景明咬牙摇了摇头,望着父亲美滋滋的面孔却生不起气来,甩了甩袖子,轻声道:
“父亲!郁家怎么会坐视我成就筑基!孩儿如今连家族的大阵都不敢出,等到我一年年修为慢慢增长,郁家迟早按耐不住,一定会寻一个借口杀了儿子!”
安鹧言呆了呆,张口无言地动了动舌头,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好道:
“你…你的意思是?”
安景明清了清嗓子,用尚有些稚嫩的声音道:
“我家如今的尴尬处境源自于恶劣的地缘,骅中山夹在李家与郁家之间,当今上上策就是把骅中山转手卖给李家,让李家也直面郁家的压力,两家签订盟约,反过来让郁家感受到李家崛起带来的威胁。”
“我听说李通崖已经练气八层,正好能吸引郁家的注意力,两家东西互保,让我娶上一李家女,借助剑仙的威势震慑住郁家,等到我成了筑基,若是李通崖突破成功便簇拥李家对抗郁家,若是李通崖突破失败便主导两家,两家各持所需……”
安景明这头还说着,安鹧言已经双唇颤抖,面色难看地打断他,将手中的银筷子一摔,急急忙忙地叫道:
“不可,万万不可,骅中山上有多少灵田,供养了我家多少族人,拼死拼活才抢到手中,怎么能平白让给李家!”
安景明轻轻叹气,知道安鹧言的性格绝对不可能割土避让,只好沉声道:
“既然父亲不想割让骅中山,孩儿还有中策,李家的关窍在于李通崖,此人万分谨慎,一心窝在南边潜心修炼,不好除去,但只要联合郁家针对李玄岭和李玄锋,除去其中一人,他李通崖难道还能忍住置身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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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郁家如今对我家还算亲近,大有利用的机会,郁慕高是个阴沉狠毒之人,不好对付,只要联合诸家围杀郁慕高,郁家的威胁也能去一大半。”
安鹧言听得稀里糊涂,见他一头要围杀郁慕高,一头又要除去李玄岭和李玄锋,一时间跟不上这孩子的思路,喃喃道:
“那我安家是算郁家一边,还是李家一边?”
“两边都是!”
安景明轻声一笑,微微抬头,朗声道:
“郁家与李家相互忌惮,我安家就有了挑拨离间、左右逢源的机会,无论是哪一边死了人,或抑是两边都没有伤亡,郁李两家的梁子都算是结下了。”
安鹧言闻言也是颇为心动,沉思了几息,有些犹犹豫豫地开口:
“只是……两边都不傻,岂能按照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父亲放心!”
安景明拱了拱手,回答道:
“正是因为两边都不傻,才会害怕对方,会害怕就会起杀意,两家的斗争是注定的,我等不过是个导火索。”
“父亲只要原原本本按照孩儿教的话术去说,定要叫两家相互陷害,两败俱伤!”
————
黎泾镇,山下宅院。
木芽鹿在院子里左右逛了两圈,往石凳上轻轻一坐,一边的下人连忙将茶奉上来。
自从李渊蛟查出来身具灵窍,天赋颇为不凡,木芽鹿在大院中的日子明显好过了许多,往日李玄宣不常往她的院子里走,木芽鹿也尽力低调处事,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李渊蛟一上了山,木芽鹿立马院中成了数一数二的人物。
“夫人,这是长房昨儿送过来的茶,这个月已经往院中送了三次了。”
一旁的侍女轻声解释着,这女子是逃难过来的山越的后裔,已经完全同东人没有区别,木芽鹿亲手将她带进院中,颇为信任,闻言微微点头,侍女见状低声道:
“修公子同蛟儿感情好,大夫人从前一向看不惯,这几年蛟儿查出来身具灵窍后倒是开始献殷勤了……”
木芽鹿摆摆手示意她住嘴,轻声道:
“长房有手段,她这么多年来将院中的妾室管的服服帖帖,修儿也教导得好,是一个能持家的,绝非等闲之辈,她这是把蛟儿看作渊修未来得力的左膀右臂,自然要同我处好关系。”
将小茶杯放在桌上,木芽鹿低低地道:
“我叫你去问的事情,你可打听清楚了?”
“回夫人,那人叫作唦摩里,是木焦蛮的第四子,如今住在镇东边。”
木芽鹿笑了笑,眼睛轻轻眯起,柔声道:
“真是天赐良机,东山越今后与李家越发靠近,蛟儿长大以后也能得些木鹿氏的簇拥!”
侍女虽然听不懂木芽鹿为何说天赐良机,但见了夫人这样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却不想院门轻响,传来两声“笃笃”的轻声。
“母亲,孩儿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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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顿时一喜,木芽鹿连忙站起,快步走到院前,把门轻轻一推,便见李渊蛟笑盈盈地站在门前。
“蛟儿!”
木芽鹿上前一步,将他抱在怀里,柔声道:
“今年在山上住得可还习惯?”
“还好,诸兄妹对我都挺好的。”
李渊蛟嘿嘿一笑,快步进了院子,往石桌旁一坐,接过茶杯,低声道:
“父亲今年在山上闭关,母亲在家中可有受人刁难?”
“不曾。”
木芽鹿轻声回答,往他的杯中添了水,便见李渊蛟松了一口气,笑道:
“嫡母对母亲还算好,宅子里没有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倒是让我松了口气,兄长同我不必因此难过,省了不少事情。”
见木芽鹿点头微笑,李渊蛟顿了顿,正色道:
“我这几日在族正院同兄长处理事务,学了不少东西。”
木芽鹿抬眉看他,见李渊蛟将茶杯一放,低声道:
“母亲可有派人去打听唦摩里的消息!”
木芽鹿当下一骇,微微点头,有些不安地回答道:
“有……”
李渊蛟摇了摇头,嘱咐道:
“母亲身份敏感,这些东西托人来山上问我就好,以后莫要出去打听,李家地界不同东山越,族正院的耳目众多,母亲不知其中关窍,可莫要落了把柄。”
木芽鹿霎时又惊又怕,急忙道:
“这事有什么后果?可是母亲拖累了你?!”
“并无大碍。”
李渊蛟饮了口茶,笑道:
“本身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况兄长将那封密信给了我,叫我自行处理,前来只是提醒一下母亲罢了。”
“那便好。”
木芽鹿低低地叹气,母子俩交谈了三两句,木芽鹿定了定神,让侍女退下去了,这才轻声道:
“渊修公子…待你可一如从前?”
“不错。”
李渊蛟声音也低了下来,回答道:
“家中嫡子唯有兄长能修炼,族中人丁稀薄,对于大宗灵窍子无论嫡庶男女皆一视同仁,孩儿不曾受什么委屈,反而得了天大的好处。”
“如此甚好。”
木芽鹿顿时松了口气,不曾想李渊蛟又开口道:
“我听闻家中考虑四叔公身在南荒,且一心求纯阳道,并无男女卿卿之意,族中长辈欲将我过继至四叔公一脉为嫡孙……此次回来也是问一问母亲的意思。”
“什么?!”
木芽鹿顿时一呆,有种被天降大饼砸中的感觉,涩声道:
“可是……可是那位青穗剑仙?!”
“正是。”
李渊蛟当时听闻李玄岭秘密透露这个意思也是颇为震惊,看着母亲不可置信的神色,轻声道:
“他……父亲也同意了,若是如此,我便成了第四脉嫡系的长子,今后大有裨益。”
“不错。”
木芽鹿点点头,她一心挂在孩子身上,当然是点头同意了,思忖了几息,低声道:
“如此一来,你能同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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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休要胡说!”
李渊蛟摇摇头,正色道:
“我最服兄长,这少族长也只有他能当得,蛟儿这辈子只欲好好辅佐兄长,并无他意。”
“如此也好。”
木芽鹿闻言一笑,心中想着如何将这话原原本本地传到长房耳中。
“倒是那唦摩里,是个享乐的性子。”
两人聊了一阵,李渊蛟将唦摩里的性情仔细地说了,木芽鹿笑道:
“又不是人人都能熟谙人情,你李家只有对自己人和治下的百姓还算好,那唦摩里落在你和你兄长手中,倒也算可怜。”
“王位给他坐了,有什么可怜的!”
李渊蛟不以为然,哈哈大笑,木芽鹿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心中从李玄宣数到了李渊修,发现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暗忖道:
“李家各个都是坏种,又精又坏,一心向外还算好,待到六代八代之后亲缘疏远,倒还真有一番龙争虎斗的好戏能看,还好我儿生在前头,不必和同样精明狡黠的人物去斗!”
————
黎泾山顶。
李通崖踏空几步,身影鬼魅般地横移,周身幻化出几个水光般的影子,在身影前后浮动了一阵,噗嗤一声消失在身前。
“《越河湍流步》!总算是成了,今后对敌更有了保障,除非遇见筑基修士,否则即使打不过也能从容离去。”
《越河湍流步》一共有三层,初练之时难度尚可,往后要难得多,李通崖花费了七八年才修成第一层。
李通崖修炼的《江河一气诀》是当陵峪门的基础功法,本身与这步法同出一脉,本应修炼神速,只是这几年主要精力都放在修炼上,希望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故而这步法只有在修炼遇到了瓶颈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练一练,原本三四年的事情足足拖了七八年才修成。
家中也只有李玄岭在步法一道上颇有天赋,早早修成了这道步法,其余的族人也不曾听闻有练成的。
“可惜了那丹火心诀,偌大的李家竟然寻不出一个能催生出丹火的人来……”
李通崖转念一想,萧家族人远超李家,整个萧家不过就萧初庭和萧元思能催动丹火,也就释然了许多。
“难怪郁家拜入青池宗的郁慕仙如此受重视,能炼器想必也是满足了特殊的法决条件。”
李通崖这头才落脚在山间,一道法力传音飞入阵中,在洞府中回荡。
“安家安鹧言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兄开一开大阵!”
“安鹧言?”
李通崖微微一滞,此人与自己没什么交情,当初一起默契地瓜分了卢家,不知今日为何寻上门来。
将法阵一开,李通崖在院中坐了几息,李玄岭已经引着安鹧言入内,李通崖瞥了他一眼,客气地道:
“李通崖见过鹧言兄。”
“兄弟客气!”
安鹧言咧嘴一笑,朝着李通崖一抱拳,原本蹭亮的光头如今戴上了一顶灰白色的皮帽,终于不像一个世俗界的屠夫了,反倒像一个富地主。
“听闻通崖兄已经突破练气八层,当真是神速啊!”
安鹧言接过茶碗笑盈盈地点头,两人已经几十年没见面,当年两人修为相差无几,如今安鹧言突破到了练气五层,李通崖却已经练气八层了。
“鹧言兄谬赞了。”
李通崖也不同他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鹧言兄前来所为何事?”
昨天三更,所以今天没存稿,有些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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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鹧言轻轻拱手,语气平淡地回答道:
“杀郁慕高。”
“唔。”
李通崖在心中嗤笑一声,面上微微一笑,轻声道:
“若是鹧言兄为了此事而来,那便请回吧。”
“岭儿,送客。”
上首的李通崖唤了一声,在角落里默默站着的李玄岭上前一步,安鹧言连忙摆摆手,急忙道:
“通崖兄且听我一言!”
李通崖本也没想将他不客气地赶走,闻声扭头来看他,安鹧言连忙道:
“通崖兄!虽然贵族有剑仙庇护,无人敢轻视,但郁家早有一扫望月湖之志,纵使不敢明面上侵吞贵族,但暗地里的手脚绝对少不了!郁慕高不敢针对通崖兄,但寻上几个客卿、散修和外宗弟子暗地里袭杀贵族弟子却是能做出来的,要叫贵族的出色后辈通通夭折才肯放心……”
“剑仙修为深厚,却远在南疆,郁家在宗内也有靠山,只要留不下把柄,青穗剑仙难道还能飞跃万里为了一个两个莫名其妙身亡的子侄辈出手不成……”
安鹧言却大大咧咧地将这些话明明白白地放到台面上来讲,听得李通崖皱眉不止,凝声道:
“鹧言兄倒是对郁家颇为了解。”
安鹧言这番话不曾劝动李通崖,反叫李通崖听得疑窦丛生,毗邻而居这么些年,双方在对方地盘上都有不少暗子,李通崖对这人干的事也有所耳闻,心中暗忖道:
“郁慕高为人狠毒,这事确是会做得出,但这安鹧言一向自私吝啬,不像是个有这样大局的,今个怎地一反常态,能说出这种话来。”
安鹧言见李通崖低头不复言语,以为他动了心,趁热打铁道:
“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虽然贵族安安份份地待在地盘上,但郁家若是要维持住如今独霸望月湖的局面,必然是要压制住贵族的,无处从通崖兄身上入手,那定是要谋害贵族的晚辈。”
李通崖摇摇头,寻了借口沉声道:
“郁慕高郁慕剑皆是天赋不错,郁家郁萧贵是筑基不说,萧字辈还有好几个练气巅峰,万不必忌惮我李家,通崖还是那句话,鹧言兄若是为此事而来,那便不必再说了,还请回吧。”
安鹧言见他果然无动于衷,也不气不急,低声道:
“鹧言的话字字属实,通崖兄心里也晓得,若是贵族不信,再等上几年,便晓得在下的提醒。”
言罢一抱拳,驾着风告辞离开,李通崖则在原地站了一阵,李玄岭迟疑地上前,低声道:
“孩儿见这人的话也颇有道理,还是要小心为上。”
李通崖皱着眉头,坐回上首,越发觉得不对劲,思忖了几息,回答道:
“不是安鹧言说得出来的话,这恐怕是安景明出的主意。”
又回忆了一番郁慕高的性子,想想安家与郁家还颇为亲近的样子,李通崖有些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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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郁慕高的性子,这事情准会做得出来,不止只是针对我家,安景明恐怕也在郁慕高心头记挂上了,故而急急忙忙地要寻人手对付郁慕高。”
李玄岭在一旁站着,皱眉回声道:
“可这人成日在郁家不说,出门也有练气巅峰的修士保护,哪里是那么好杀的,不过是白白得罪郁家罢了。”
李通崖点点头,温声道:
“这本是不切实际的事,今后叫族中子弟不要离家,一切等上萧家的谋划结束后再谈,到时候能借一借萧家之力,不至于让郁家一天天横行霸道下去。”
李玄岭将他的话记下,李通崖望了望天色,嘱咐道:
“如今有了蛇元丹,我也可以试着闭关突破练气九层,虽然距离突破练气八层才过去两三年,有些匆忙,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要赶在六十岁之前尝试突破筑基……”
李玄岭咬咬牙,眼中浮现一抹浓的化不开的忧虑,在心里组织了许久的语言,这才忐忑不安地道:
“儿子听闻练气突破筑基九死一生,如今父亲练气后期的修为,就是家中的定海神针,儿子怕……”
李通崖先是呆了呆,低低一叹,望着自己已经为人父的长子,见他唇上已经长齐了胡须,心中也有些许欣慰,回答道:
“你父亲我这一身修为只服食过三枚丹药和一道箓气,其余全靠自己刻苦修炼,不曾像那三宗七门般服食过过什么宝药和灵物,突破起来确实是九死一生……”
见着李玄岭担忧的眼神,李通崖笑道:
“只是我在修仙一道上勤勤恳恳日夜不息,为的就是在六十岁之前能赶上筑基,多那一成半成的把握,如今我李家若想要更进一步,就必须有一个筑基修士,在这偌大的望月湖,只有筑基修士才能说得上话。”
“有你四叔的威势,我李家五十年内无忧,正是突破筑基的大好时机,若是我突破不成,身死道消,郁家也不会拿我李家怎么样,反而会大大放松警惕。”
“儿子知道了。”
李玄岭拱拱手,李通崖微微点头,几步出了院子,驾着风往南边的眉尺峰飞去。
李玄岭颇为担忧,望着李通崖驾风而去的背影,心中还是希望李通崖闭关突破筑基的那一天晚一点到来。
————
黎泾镇。
黎泾镇中占地最大,最为奢华的院子并非李玄宣在山下的宅院,若是按占地面积和富丽程度来比较,李玄宣的院子恐怕要排在后头,那些族叔族老们的宅子是数一数二的,再往下是陈柳任田四家,最后才能轮得到李玄宣。
陈冬河这几年镇守华芊山,借助山上的灵泉修炼,数年不曾回陈家,不曾想陈家的宅子已经大到了这种地步,全家上下有三百多口人,若是没有一张记载着姓名的地图,恐怕都寻不到某人住在哪里。
他这才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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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个穿着袄衣的男孩在门前望着他,陈冬河灵识一扫,便知道这位就是让家中唤他回来的那个灵窍子。
“如今多大了?”
“八岁。”
陈冬河仔细看了一眼,那孩子咬着唇直直地盯着他,陈冬河再度问道:
“叫什么名字?”
“陈睦峰。”
陈冬河站起身,这才看见自己的哥哥凑上前来,语气恭恭敬敬,生疏得可怕:
“此次请仙师来,是希望能让仙师带一带这孩子…陈家感激不尽!”
言罢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片人也跪跟着下去磕头,哀求声如潮水般传来,陈冬河盯着男孩的模样,没有去管四周的人群,暗忖道:
“这孩子却不能让我亲自来带,平白留下把柄,给他寻一个不错的人家,也算是给陈家一个交代了。”
于是扶起自己那哥哥,沉声道:
“我虽然不能亲自带这孩子,却能给他寻一个良师…”
陈老太爷却呆呆地一愣,脸色变幻不定,迟疑地道:
“这良师姓田……还是姓柳?”
陈冬河不常在山下接触外姓修士,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心中恍然大悟,暗道:
“李家外姓修士如今几十年下来也有三四十个了,其中大部分都是胎息一二层的,却也有三四个胎息四层…恐怕也有派系之分,此事也事关陈家的立场…”
陈老太爷见了陈冬河的模样,一时间有些慌乱,满是皱纹的脸挤个笑容,急忙道:
“非是我等质疑仙师决定,要不知廉耻地挑挑拣拣,只是要让我家知道那良师的姓名…也好懂得投到了哪些人门下。”
陈冬河摆摆手,笑盈盈地道:
“哥哥放心,这人姓李。”
“姓李?!”
陈老太爷顿时大喜过望,咧开嘴笑着,露出几个烂牙,笑道:
“姓李好啊!姓李好啊!”
陈冬河哈哈一笑,牵起陈睦峰的手,驾风而起,留下一群人在地上羡慕地望着。
陈冬河在镇子上空飞了一阵,怀里那孩子瑟瑟发抖,在一个空旷的院子中落下,陈睦峰踉跄了几下,陈冬河松开他的手,便见石门前抱着手站着一人,头发灰白,腰板直直地挺着,见了他有些讶异,拱手道:
“见过冬河兄弟…倒是稀奇了,可是来寻这唦摩里?”
“非也。”
陈冬河笑盈盈地一抱拳,将这孩子拉到跟前,轻声道:
“我这便是来寻秋阳兄的。”
李秋阳上前一步,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灵识却透体而出,还在留意着唦摩里闭关处的石门,这头笑道:
“冬河兄直说了便是!”
陈冬河点点头,正色道:
“我回了一趟陈家,家中得了一个灵窍子,想要托我带他入道途,我却不好来带他,恐怕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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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李秋阳低了低头,没有即刻答应,盯着陈睦峰的脸庞看了一阵,见这男孩还算乖巧,陈冬河却又开口,以法力传音道:
“我听闻秋阳兄膝下诸子皆是身无灵窍,今后却是难办了……不如收下这孩子,以师徒之情悉心教导,再以一女嫁之,待到百年身故之后,子弟也能有个庇护……”
这话正中李秋阳的心结,他顿时脸上有了笑容,连连点头,沉声道:
“既然兄弟这样说了,我就收下这孩子。”
陈冬河哈哈一笑,拍了拍那孩子的背,笑道:
“叫师尊。”
“师尊!”
那男孩倒也乖巧,脆生生地叫了一声,李秋阳顿时亲切地拉过他的手,问了生辰姓名,陈冬河笑盈盈地看这两人问完,这才轻声道:
“冬河却有一事要问一问秋阳兄。”
“请说。”
李秋阳抬起头,便见陈冬河从储物袋中取出两个小杯,又取了一个葫芦,往杯中添满清酒,这才低声道:
“冬河华芊山修行多年,对家中外姓修士不甚了解,不知……秋阳兄可否为我解惑?”
“原来这事!”
李秋阳举杯正欲轻抿,望了望紧闭的石门,终是放下了玉杯,笑道:
“家中如今外姓胎息修士二十八位,叶氏复姓为李的胎息修士六名,大多在胎息一二层,不值一提,唯有几个比较早修行,天赋还不错的胎息修士值得一提。”
李秋阳瞥了一眼身边的陈睦峰,见这孩子竖着耳朵听着,微微点头,正色道:
“第一位,胎息五层,姓田,是家主……是大王之妻娘家的人。”
李秋阳用了一句大王就把两人都沉默住了,两人都是陪着李项平出生入死之人,在山越地盘上时皆叫着李项平为大王。
“大王在山越之地故去,主母数年内也郁郁而终,田家的地位滑落不少,但这人天赋不错,如今四十岁,突破练气的可能不大,但还是有。”
“现下在镇中负责总管那灵稻的种植,有不少人暗地里向着,也算得上一峰头。”
“接着便是柳家与任家,皆是胎息四层,但多半都没有突破练气的机会,各算一峰头。”
陈冬河饮着清酒,皱了皱眉,低声道:
“此事家中可知晓?”
“我却不晓得。”
李秋阳摇摇头,灵识在院里院外一扫,低声道:
“此事应该归族正院来管,秋阳对这种事避之不及,哪里还敢去插手,李家弟子哪个不怕族正院的?”
陈冬河恍然大悟,告罪一声,沉思了几息,询问道:
“其中的斗争,可还激烈?”
“往日里还好。”
李秋阳声音越发低了起来,眼角浅浅的皱纹在微光中有些明显,他轻声道:
“毕竟各家有各家的利益,每一块灵田的产出不同,给的俸禄也不同,往日里这些人净争着好的田去磨洋工,贫瘠的没有一人肯去。”
“自从修公子持家以后,几个派系越发争锋相对,不少人因为相互争执被挤兑到了贫瘠的地里,不得不吃力不讨好地种起田来……”
“我晓得了。”
陈冬河微微点头,暗忖道:
“此事恐怕还要上报家族,让玄岭几人拿主意,以防时间久了酿出恶果。”
于是告辞了李秋阳,驾风离开院子,往山上而去,留下李秋阳在院中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默然不语,许久才笑道:
“河儿还是一如既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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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泾山上的石板路铺了几十年,上头已经布满了淡青色的纹路,李清虹听闻那是三叔公李项平持家之时建立起来的,铺设这条道路的工匠已经没有几个在世了。
李清虹踩着这条石板路上了山,四下里望了望,已经好几天没有看见弟弟李渊云的身影,在山上寻了一圈,这才在姑姑李景恬的侧院找到了李渊云。
男孩正端坐在院子里,捧着木简仔细读着,李清虹进了院子中,看了看他,心中有些忐忑。
“云弟……”
李清虹在山顶受了符种,至今也将近一年了,这着日子里忙着修行和练枪,李渊云又不常进大院,李清虹没有见过李渊云几次,弟弟不能修行,李清虹出现在他面前时心中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阿姐来了。”
李渊云倒是眼前一亮,将手中的木简一放,笑道:
“好些日子不见了。”
李清虹甜甜一笑,瞥了一眼他放在桌上的木简,见上头写着《岭海郡两百年风物.李景恬注》,心头有些稀奇,笑道:
“你往日里不是最不喜欢这些又长又臭的史书,如今怎地看起这书来了?”
李渊云嘿嘿一笑,解释道:
“我不能修行,自觉治家也万万比不上修哥,只能寻上一些自己能做的事,来到姑姑这里读书,今后说不准也能帮上她。”
这话仿佛气势汹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咬了一口李清虹,让她眼神躲闪地退开几步,连忙转移话题,勉强笑道:
“你读了这书,可有什么收获?”
李渊云轻轻一叹,将木简拿起,稚气地道:
“读罢只觉得……怕。”
“怕?有什么好怕的?”
李清虹调整好了情绪,有些不解地询问道。
“族中和睦一心,山越早已经臣服,家中父母恩爱,不曾听说什么凶残的事,渊云本以为是个安定的太平天下。”
李渊云攥了攥这木简,神色有些惊惶,咬牙道:
“直到读了这书,这才晓得四境竟然是动荡不定,血流成河之地,阴谋与诡计层出不穷,你来我往,动不动就是破家灭门……我李家眼前看上去安定,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阴谋诡计,相互算计,这世道真叫人觉得脏。”
“阿姐,生在我李家虽然锦衣玉食,即使是个身无灵窍的凡人也能纵乐一生,我却当真怕得很,生怕哪一夜醒来家中大阵已经轰然告破,荧光闪闪的仙剑从天而降,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梦乡中。”
李清虹一阵无言,默然了几息,盯着李渊云微红的眼眶,低声道:
“父亲曾说,这世间的规则本就由仙人定下,仙人难道还会顾及凡人的道德?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阿姐。”
李渊云抬起头来盯着她,低低地开口道:
“我读了族史,华芊山是我家从卢家手中抢过来的,卢家也是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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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虹沉默了半晌,这才开口道:
“我李家若是不去占,隔夜就会被安家占去,李家没有错,卢家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走到这一步,本就是无路可走下的唯一出路,若是那卢家家主识相,此事本可以体体面面地结束,要错只能错在他。”
“阿姐说的是。”
李渊云将木简放下,神情轻松了许多,笑道:
“可惜我看不了那么远,否则一定要写上一本《望月湖两百年风物》,其中的曲折想必不输这岭海郡。”
李清虹轻声一笑,点点头正欲开口,院门嘎吱一响,走进来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如瀑般的长发挽在脑后,将手中的纸伞放下,笑盈盈地道:
“清虹来啦。”
“姑姑。”
李清虹嘻嘻一笑,连忙迎上去,抱了抱李景恬,不曾想院外跟着走进来一中年男子,颇有些风度,客气地同她打了招呼,李清虹连声道:
“姑父也在。”
陈冬河微微点头,两个孩子跟着人回到了院中,自觉坐立难安,两人不常见这个练气修为的姑父,觉得严肃陌生,连忙找了借口告辞了。
李景恬点点头,笑着送走两人,这才回到院里,望见陈冬河盯着案上的一排排木简看,柔声道:
“看什么呢。”
陈冬河摸了摸下巴,赞叹道:
“李家的血脉还真是不同寻常,清虹和渊蛟突破玄景的速度简直惊人,当年玄宣和玄岭也非同寻常,看来天生就是入道的血脉。”
李景恬低了低眉,掩饰住眼中的异色,偏过头去,笑道:
“毕竟是筑基仙修的血脉。”
陈冬河点点头,没有细想,灵识一扫,确定四周没有什么人影,这才低声道:
“不瞒娘子,这些日子里我也有些发现,心中不安,想着是否要上山同二伯或是玄岭说上一说,还要伱为我参详参详。”
“怎么了?”
李景恬跟着坐在桌边,便见陈冬河正色道:
“如今家中外姓修士也有几十个,虽然大多数都是胎息一二层的小修,却不可小觑,这些人被分配到各地培养灵田,或是担任各个镇的镇守,负责除妖和治病等要务。”
“这些人代表了李家之外各个势力的声音,其中派系林立,以三个胎息四五层的修士为首,多有龌龊,族中的族正院对他们管束不多,恐怕时间久了会出问题……”
李景恬思忖了几息,白嫩的纤手拿起桌面上的木简,将其一一摆放整齐,这才轻声道:
“族正院的耳目遍布,你说的东西难道会毫无察觉?恐怕早就摆在了修儿的案前,说不准如今已经送到了眉尺峰洞府,族中迟迟没有处理,恐怕也有别的考量。”
“这些人并不仅仅代表着他们自己,还连带着代表了身后入赘的支脉和小宗的利益……有斗争是难免的,说不准……”
见陈冬河抬头来看他,李景恬凑近了一点,贴着他的耳朵,朱唇轻启,轻轻柔柔地道:
“让他们斗起来的,说不准就是我家修儿。”
三章~所以有些晚,三章写的太赶总觉得质量会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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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正院坐落在黎泾山下,紧紧贴着山脚,曾经是李家在山下的大院,左右两个院子拱卫着,整个宅院坐北朝南,呈长方形。
前院由石砖砌成,是个露天的场地,每一块石砖都由当年李家四兄弟亲手夯实,李长湖与李通崖砌砖,李项平与李尺泾和缝,若是在那墙缝中仔细观察,说不准还能见到剑仙当时尚稚嫩的指纹,自家人的活计干得贴心,严丝合缝,至今风吹雨打不曾有缺漏。
李谢文如今已经三十多岁,成了严肃端正的中年人,穿着平素的衣物,在前院立着,李玄宣闭关修炼,由李渊修持家,李谢文便自觉将镇中的工作交给了长子李平逸,到族正院来做事。
如同当年李叶生把黎泾镇交到他的手中那一夜一般,李谢文拉着李平逸的手,两人彻夜秉烛长谈,从当年大父李叶生在眉尺河上放鸭讲到李谢文这一脉如今是怎样的显赫,李谢文握着李平逸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这一脉世代管束黎泾镇,你大父同项平公一同殒命山越之地,而为父则与老爷在黎泾镇平衡诸家,约束弟子整整十八年,你要晓得我这一脉的起落兴衰全系于少家主一人,且慎重行事!”
李平逸本就是个精明的,这些事情一直都看在孩子眼里,自小就懂得跟在李渊修身后,自然是懂父亲一番苦心,如今辅佐李渊修持家也有一年出头,不曾有什么懈怠。
李谢文在院里中站着,左右来往的族兵见了他皆低头应声,他一一回复了,等了一炷香的时间,这才见长子李平逸走出庭院,拱手道:
“问察,族正大人已经下山,还请随我来。”
两人在族正院中各有其职,诸族人的眼睛都盯在父子两人身上,自然在院中不敢以父子相称,李平逸称呼父亲在院中的职位『问察』,李谢文则恭敬地道:
“多谢大人。”
李谢文跟着李平逸进了中殿,便见诸多族兵幽幽在殿中站着,殿下还跪着两人,皆是脱光了上衣用荆棘鞭打着,血淋淋溅了一地,两人咬着牙不敢吭声,头颈处都插着灰白色的木标,李谢文仔细看了一眼,其一为“欺凌民女”,另一为“贪敛钱财”,看样子都不是自家的子弟,顿时松了一口气。
绕过阴森无光的中殿,后堂的光线要明亮得多,两侧开着窗,透出几道阳光,又点着莹莹的灯火,似乎是用法力点就的,没有什么灰黑的烟气。
上首坐着一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黑发规矩地竖着,戴着翡翠的玉冠,剑眉平缓,脸上的线条流畅,灰黑色的眸子望过来,笑道:
“听闻谢文叔来寻我,渊修忙不迭地就下了山,让谢文叔多等了些时间,还请恕罪。”
“不敢!不敢!”
李谢文见他一脸真挚,听得心头舒畅,却不敢托大,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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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属下受了这问察之职,受命督查小宗和支脉修士,近日得了消息,连忙来上报。”
“族叔请讲。”
李渊修微微点头,李谢文一拱手,继续道:
“陈家之子拜入李秋阳门下,与其第六女定了娃娃亲,陈家已然投入秋阳一脉,如此一来……”
“此事姑父已经同我说过了。”
李渊修摆摆手,显然已经是早就知道了这件事,笑道:
“姑父与秋阳族叔皆是我家砥柱,此事无妨。”
李谢文看得出来李渊修并不想深究此事,故意打断自己,有些话说出来便是得罪了人,即刻作罢,继续道:
“如今我李家叶氏旁支有六千五百多人,小宗则有一千二百人,共有八位修士,参与三大外姓修士斗争的弟子已经被一一查明,凡人有六百多人……修士有三位。”
“唔。”
李渊修微微皱眉,思忖了几息,轻声道:
“这些凡人大多同外姓修士成了姻亲,牵扯上是难免的……”
“至于家族的修士,小宗也非独门独户,自有亲戚家人,亲疏喜恶,其中利益纠葛,倒也不好处理。”
看了看下首的李谢文,李渊修轻声道:
“族叔看准了其中天赋不错的弟子,将其调离到华芊山上随着姑父修行,远离这些是非,其余之人不过是些终生困在胎息之辈,要斗且让他去斗,斗到底不过一捧灰罢了,叫人盯好了,只要做的不太难看,其余的也就随他去了。”
“是。”
李谢文沉声应了,又交代了一些杂乱细节的事,这才躬身退下,一旁的李平逸才望向李渊修,低声道:
“族正,我们的人还要不要继续推波助澜……”
“不必了,撤回来吧。”
李渊修将案面上的木简一收,取过茶碗饮了饮,回答道:
“时间长了闹出了真火,反倒不美,如今这个烈度正正好好,叫他们争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家中的修士一天天多起来,修士也非真的不食人间烟火,灵稻和灵石能叫他们争破了头,其中的斗争是迟早的事情,如今这么一推动,谁奸诈谁狡猾,谁稳重谁老实皆是清清楚楚,到时候真要出了事,也有个参考。”
李平逸点头应了,李渊修持着笔在面前的布帛上画了画,修长的眉毛一挑,低声道:
“不过如今家中长辈大多闭关,事情还是往稳中去做,不要惊动了长辈,你且派上几人盯好,若是真的出了事,提前警告警告,闹出来人命就不好看了。”
“属下明白。”
李平逸拱拱手,回忆了一下这几天的报告,忽然有一事冒上心头,李平逸低声道:
“族正,田氏那人突破了胎息五层玉京轮,于是诞生了灵识,周身的一切动静清清楚楚,族中的孩儿们多次差点被他识破,属下只好叫他们先行撤回来,不至于露了馅。”
“胎息五层修士已经超脱凡俗,不便管理,这事我也有考虑过。”
李渊修将手中的毛笔放下,显然早就有了顾虑,低声道:
“修士到了胎息五层或是巅峰,一身修为加持之下已然非人,不是族正院能管束的住的。”
“我考虑上书一封眉尺峰,叫胎息五层以上的修士从众人之中剥离开来,有了灵识还让他去种田未免也太过浪费,可以进山去杀些妖物或是制作些符纸,不必归山下管束。”
李渊修顿了顿,将自己的想法反复考虑了一阵,继续道:
“只是家中这些诞生灵识的修士还是太少,难以分出个组织出来,等到家中的外姓修士慢慢成长起来,这件事情迟早要放到台面上来办的。”
“少家主考虑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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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又有了?”
唦摩里被人从昏暗深沉的石室之中唤醒,听了眼前这人口中的消息,顿时一呆,觉得羞愧难当,喃喃自语道:
“怎地又有了…这…这是第几个了?”
“回王子,已经是第五个了!”
唦摩里只觉得口中发苦,他在东人这里修炼了两年,服食了好几枚灵果,总算是突破了胎息五层,本来想是一个引以为傲的速度,谁曾想比他修炼速度更快的是他的妻妾怀孕的速度。
“如今在这头生的第一个孩子已经会走路了……当真是叫人吃惊。”
唦摩里在东山越的宫中也有妻妾,宫中却受了木焦蛮的指示,让他的妻妾迟迟生不下孩子,谁曾想到了这边以后儿女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
唦摩里稀里糊涂地出了院子,看着身前一众妻妾,快要分不清哪张脸对应的哪个名字,那个怀孕的妾室笑盈盈的走上来,在他闭关前就怀了孕,如今已经快要生产。
“想必…想必…想必是我的种吧……”
唦摩里心里有些打鼓,几个月不见眼前的一众妻妾,个个的面孔看上去都是新的,他拉过那个怀孕的妻妾,看着她羞涩的面孔,怎么也记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同这个女子欢娱过。
“罢了罢了,反正长子定然是我的种……”
唦摩里望向人群中站在最前面的女子,手中抱着一个看上去一两岁大孩子,孩子眼睛微狭,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一看就是木鹿氏的种。
他初入东人地界时这妻妾就怀了孕,唦摩里的第一次得了子嗣,心疼宝贝得很,故而看护得仔细,心中也算好了时间,确定这孩子是自己的种。
“那可是未来的王嗣!”
唦摩里得意地抱过孩子,逗弄了几下,院中很快又走上来一个随从,恭声道:
“王子,蛟公子来了。”
唦摩里听了这话,满脸的笑容顿时退了下去,暗暗地腹诽道:
“他娘的……准是送灵果来了,又要回去修炼了。”
唦摩里心中想同妻妾多欢好一番,但身在人家屋檐下却不得不放弃偷懒的念头,心中骂骂咧咧,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连忙迎出去,笑道:
“公子来了!”
唦摩里也在东人的地盘生活了两年,心中对这些东人的话术终于有了些了解,终于是客气了一回,李渊蛟快步进了院子,挑眉道:
“表兄今个怎地如此客气。”
“嘿嘿。”
唦摩里呆呆地笑了两声,他只学会了开头这两句,没想到李渊蛟不按套路出牌,倒还反问他一声,顿时宕了机,口中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众妻妾皆退下去,唦摩里迎着李渊蛟进了院子,两人落座,下人奉上了茶水,李渊蛟这才开口道:
“表兄突破胎息五层,距离突破练气,杀回东山越夺取王位,又更近了一步,实在是恭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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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摩里嘿嘿笑着,笨拙地点着头,却见李渊蛟将手一摆,漫不经心地道:
“你那大哥荠木已经坐稳了王位,收拢了国内的部落与部众,你的兄弟一个也没能活成,如今是风光得意。”
“当真可恶!”
唦摩里听了这话,一时间又妒又恨,忍不住臭骂了一声,谁曾想李渊蛟饮了口茶,仿佛不经意间地透露道:
“你那大哥也算有几分眼界,这才坐稳了王位,马上就派上了商队,载满了五六车的供奉,又要嫁女维持姻亲,如今街外车水马龙,全都围到镇边去看了。”
“什么!”
这话就像踩到了唦摩里的尾巴,差点一蹦三尺高,当下何止又妒又恨,连同着惊惧恐慌,一时间冲昏了脑袋,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唦摩里如今逍遥自在地生活着,不但妻妾成群,实力还更上一台阶,这些东西全系在李家身上,唦摩里只是不敏感,而非彻头彻尾的蠢货,唦摩里好歹知道自己的价值在于将带来一个乖巧听话的东山越。
而自己那个哥哥一向不是省油的灯,恐怕也深知这些东西,这便忙不迭地过来臣服了,唦摩里自觉没了用处,怎么能不惶恐惊惧,他骇得两腿瑟瑟发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拿起茶杯大口地饮了几口,唦摩里这才颤着手放下茶杯,他虽然平素里没什么计算,到了关键时刻还是有些脑子的,否则也不会匆匆忙忙地逃到李家来,顿时期期艾艾地道:
“公子……公子……荠木这人贪婪,不是一个…安分的主,绝非真心臣服,而是要等待时机啊…”
“哎。”
李渊蛟见他吓得够呛,故意沉默了一段时间,眼看着他眼眶都红起来,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这才正色道:
“表兄放心,蛟弟懂得,伱才是我的好兄弟,那荠木杀兄弑父,怎么会是个安心臣服的呢?”
“对对对,他杀兄弑父,绝对不是一个安心臣服的!”
唦摩里差点为李渊蛟拍手叫好,这个推断水到渠成,让唦摩里大大松了一口气,不曾想李渊蛟面露难色,咬牙道:
“可恨那人伪装得实在太好,家中有几个长辈竟然信了,渊蛟据理力争,这才没有叫他们把你交出去…只是…”
“只是什么?!”
唦摩里激动地要流下泪来,心中对自己这个表弟的鼎力相助深深感动,却不想李渊蛟话风一转,好像话里有话,急急忙忙的询问道。
“只是兄弟修炼的实在太慢……叫家里人没了信心。”
“扑通!”
唦摩里匆匆忙忙地站起来,屁股下面的大木椅子硬生生被他勾断了腿,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唦摩里面色涨得通红,大叫道:
“他娘的!老子这就去修炼!”
“且慢!”
李渊蛟没想到这人反应如此之大,硬生生被他叫得愣了一息,沉声道:
“兄弟修炼的可是山越的土法?”
唦摩里面色一囧,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支支吾吾地道:
“不错……这法子修炼速度慢的很,突破之时也是收拢太虚中的一抹杂气,只需要凝聚一个多月便可吞服,比不得你们东人的功法精妙。”
功法问题是山越人千百年的痛,每一个在地盘上称王称霸的山越人只要一冒出头,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便晓得自己在修士面前啥也不是,甚至不需要同境界,只要是个修行了正法的修士,面对功法简陋且还吞服了杂气的山越练气,一个打三四个不成问题。
“兄弟我晓得你的功法不行,特地向家中求过,希望能赐下一正法…”
“什么?”
唦摩里被这巨大的惊喜砸晕了脑袋,一日之内大起大落,叫他呼吸急促,难以自持,涩声道:
“兄弟如此待我,唦摩里铭记在心,千万不要为了我在家中得罪长辈啊……”
“放心。”
李渊蛟摇摇头,沉声道:
“只要兄弟能在这几年内到达胎息巅峰,渊蛟便有把握让家中赐下一正法,并为兄弟求上一气,让兄弟媲美当年的伽泥奚!”
唦摩里听了这话哪里还自持得住,心中激荡不已,泪流满面,用力点头,朝着李渊蛟深深一拜,咬牙道:
“大恩不言谢!今后若是我在山越一天,渊蛟兄弟便是我山越的王上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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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之中的烛火微微晃动,李渊修侧着身站在最上首,下方跪着一个挂满了兽骨玉石的山越使者,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上,恭声道:
“小人见过少家主,我家大王记着两家的情谊,念叨着姑姑与姑父的身体康健,又谨记两家之盟,送来了我等地界上的诸多产出,如今王后之位尚空缺着,大王依旧盼望能娶上一李家宗女……”
李渊修迈步向前,从上首往下走了两阶,两侧的族兵顿时一致地将目光盯在眼前这个山越身上,一旁的陈冬河站在阶下,也默默警惕起来,以防眼前的人暴动。
“我李家地处东边,只听闻山越有暴乱,木焦蛮的旁嗣无一幸存,使者远道而来,不知可否为我解惑。”
李渊修不回答这人的话,反倒揪起来山越动乱中的细节,叫眼前这山越使者支支吾吾,满头大汗,山越目前的大王荠木虽说奉了木焦蛮的命令屠杀诸兄弟,但这样的借口山越境内本就质疑之声颇多,更别说把这话用来应对李渊修了,使者只好颤声道:
“是有动乱……折了先王的子嗣,王位更迭却也是难免的事…非我家大王有意为之,大王特地保住了母妃,也有功劳啊!”
母妃自然是指李家当年嫁过去的宗女,木焦蛮虽然给了李家面子留宿那宗女宫中,却行事小心,不曾有嗣,她在宫中的地位颇为特殊,这动乱中每一方势力第一时间都派出了人保护她。
李渊修闻言也不回答,望着眼前这个山越使者颤颤巍巍的样子,心中考量着,暗忖道:
“唦摩里突破练气之前却要以安抚荠木为主,不要叫这人有了疑心,四处求援,横生事端,一切还是照旧,让他放下心来。”
“供奉与通商好说,不过是下一个命令的事情,只是这宗女若是嫁过去,岂不是数年便要做了寡妇?小宗之女眼下不少,几个族叔族老却难免要聒噪。”
下首的山越不明就里,以为李渊修起了怒心,已经抖成了筛糠,汗出如浆,在地面的石砖上积累成了一小洼,李渊修这才不再沉默,轻声道:
“山越愿意续上两家的姻亲,这事我李家也同意,供奉和通商的事情按照旧例来,不必再改。”
“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下首的使者如蒙大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口不择言地叫起大王来,不曾想李渊修抬了抬手,笑盈盈地道:
“只是如今我家宗女不多,在族中颇有些地位,又岂能说嫁就嫁,我父亲如今闭关修炼,我这个少家主却不同我父亲那般好说话,山越与我家的姻亲还有一个条件。”
“大王请讲。”
使者连声问了,李渊修这才笑盈盈地道:
“我家宗女西嫁,怎么能没有封地彰显威仪,东山越西边还有诸村,让那荠木往西打下几个村子,为我家宗女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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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
山越使者不曾想李渊修要整这么一出,顿时呆了呆,所谓封地不封地对一个嫁出去无实权的宗女本无意义,无非多些封地税收的用度,只好回答道:
“封地能否从东山越诸村中取一两地,我家大王也不会吝啬,境内动荡,恐怕不适合妄动刀兵…”
李渊修一皱眉,不等他说完,气势汹汹地打断道:
“这便是你家大王的诚意么?!”
山越势弱,要仰着李家的鼻息生存,这使者自然成了软脚虾,被李渊修这么一唬顿时磕头如捣蒜,一个劲的喊饶命,急忙道:
“小人这就回报大王,数日即有答复……还请少家主恕罪!”
“下去吧。”
李渊修摆摆手,那人急急忙忙地退下了,便有族兵引着一人上来,同样身着山越服饰,却抱拳跪下,沉声道:
“少家主!”
“我那族姐带了什么消息回来?”
李渊修抬头问了一声,便见那山越从怀里取出一叠厚厚的布帛,恭敬地回答道:
“王太妃已将荠木上位的诸多布置及国中练气山越的分布驻地一并记载下来,尽在此册中。”
下面的李平逸上前接过,李渊修笑着点了点头,轻声道:
“回去同族姐说一声,先当好她的母妃,这几年之内会想办法让她和家人团聚。”
“是。”
那人告谢退下,李渊修从走上来的李平逸手中接过这叠布帛,摊开读了一阵,口中喃喃道:
“三个练气初期,一个练气中期,皆是杂气修士,这山越未免太过虚弱,难怪荠木一口气平定了国内,等也不敢等,这就来依附了。”
李渊修这头读着,李渊蛟早已经站在院中,瞥了一眼那带信的山越人,待到这人退出院外,这才开口道:
“兄长,咱们这族姐虽然是个小宗女,却也非省油的灯,木焦蛮生前这样提防她,却能在木焦蛮死后迅速博取势力支持,如此详细地收集消息,将人安插在商队之中归来,也是不容易。”
“嗯。”
李渊修点点头,一边读着手中的信,一边回答道:
“当年择一小宗之女前往西边,也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带的人手也忠心,待到她归来,要给她那一支记上一功。”
李家嫁人过去自然是不比木芽鹿当年只身嫁过来,那宗女不但可以年年归来省亲,也带着不少忠心的人手。
李渊蛟听着兄长讲完,点头表示赞同,这才道:
“兄长,唦摩里已经突破胎息五层,已经被我劝回去闭关了,那些灵果也送到了唦摩里处,过了玉京轮这道难关,又有灵物助力,两年之内应该尝试突破练气。”
“好。”
李渊修微微点头,思忖了几息,轻声道:
“我也亲自上山说一说,让家中准备好那份杂气。”
李渊蛟低笑一声,回答道:
“我在外头听了一阵,兄长这个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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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与李渊蛟颇为相似的脸庞勾起一抹笑容,比起李渊蛟锋利的眉眼更有些轻松写意的味道,看了看下面的兄弟,回答道:
“家中的谋划你我都晓得,不过是补上一环,巫山既然封闭,西边的山越诸村必然失了倚仗,按照传回来的消息看,那荠木也应有西侵之心,我为他寻些理由罢了。”
“待到他替我家多吞并几村,麾下的兵马也劳民伤财,多造杀孽,唦摩里取代这人也名正言顺些。”
“还是兄长想的仔细。”
李渊蛟笑着赞了一句,李渊修摆摆手,回答道:
“不过是顺手为之,对局势的影响不大,只不过让后面的计算更顺畅一些。”
“至于嫁过去的宗女,兄长打算让谁去?”
李渊蛟问了一声,李渊修这才将目光从眼前的信上移开,轻声道:
“谁也不派。”
李渊蛟微微一愣,即刻明白了兄长的意思,低声道:
“我晓得兄长对族人的爱护,但这样稳妥么?”
“喔。”
李渊修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
“去镇中以富贵寻上一个愿意出女子的靠谱人家,将女孩调教一番派过去,不说那荠木能不能发觉,即使察觉不对也要捏着鼻子受了,难道还敢说些什么?待到东山越为我家所控,再将其接回,她还能得上个支脉的名义,自然大把的人愿意做。”
李渊蛟微微低眉,他对族人的爱护与李渊修不同,全凭情谊而非血统,心中是偏向于真的将一宗女送过去安抚荠木,即使有万一的几率也不想打草惊蛇,但李渊修既然这样说了,他也只好点点头,沉声道:
“兄长有把握就好。”
李渊修望了望他,看出他心中有不同的意思,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柔声道:
“荠木求的是小宗之女,小宗之人主要有五脉,自曾祖时这五脉分离出去,几个老人辈分大得很,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却也要注意。”
“这些人同我们的亲缘很近,是治家的得力助手,有几个族老在父亲和叔公面前都能说上话,若是真的白白把宗女嫁出去,家中的族老族叔会有很大意见……家中的和睦最为重要。”
李渊蛟撇了撇嘴,回答道:
“谁在乎他们怎么想,不过是一群凡人。”
“蛟儿!”
李渊修摇了摇头,沉声道:
“家族之所以能紧密联系在一起,第一在于功法秘诀有序相传,第二在于族内上下恭谦,敬老爱幼,这两条一但崩坏,剩下的便是无休止的血腥斗争和涣散无序的族群,即使后辈再聪颖也无用了。”
“后辈都是有学有样的,今日你怎么做,大家都记在心里,别看那些族老平日里唠唠叨叨,想着为自己的子孙后代谋些利益,却也懂得大是大非,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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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盯着弟弟的眼睛,解释道:
“这些老人若是遇见子女做出了有辱家门的事情,甚至会住着拐杖亲自到族正院揭发,他们懂得家族的风气之重,内心深处也是要家族好。”
“更何况为了家族,秋阳叔和几个小宗的修士都是勤勤恳恳,伱今天将他们的子女这样嫁出去,明天就将荠木屠灭,会叫这些人心凉。”
李渊蛟张了张口,不曾想李渊修想得这般深远,心中对那几个唠唠叨叨的族老大为改观,点了点头,低声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修赞许地点点头,继续道:
“昔日里主脉没有什么得力的修士,对小宗支脉多有防备是应当的,如今主脉昌盛,叔公的剑法湖上一绝,这些小宗和支脉就是治家的得力助手,要做的是拉拢和宠络,把他们当做自己人来看待。”
李渊蛟点头应了,兄弟俩相视一笑,李渊修嘘寒问暖了几句,这才笑道:
“我已经突破胎息二层了。”
“当真?”
李渊修要比李渊蛟早开始修炼,李渊蛟则凭借符种快速突破了玄景轮,前几个月又突破了胎息二层承明轮,李渊修迟了几月突破,速度也算得上不错了。
“你这家伙,这有什么好假的。”
李渊修看李渊蛟嘻嘻笑着,算了算时间,有些为难地开口道:
“眼看着祭祀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几个长辈都在闭关突破,祭品也没有着落,我这头已经安排下去,只怕几个长辈再不出关,要错过时间。”
————
眉尺峰上的洞府有三个石室,李通崖、李玄宣、李玄锋各自闭关,李玄岭则在大堂凝神修炼,在地上的蒲团盘坐了一夜,洞府门口的大门微微晃动,两个族兵应声退开,走进来一个穿着白色的衣袍的女子,面容端庄,微笑着看着他。
“夫君。”
卢婉容如今胎息三层修为,实力在外姓修士中也算得上是不错,笑盈盈地上前,手中拿着一竹编食盒,往石桌上一放,李玄岭见状柔声道:
“让他们送上来就好,倒还要麻烦你跑一趟。”
胎息境的修士前四层气血旺盛,食量越发大起来,一旦突破了尤为关键的玉京轮,超脱凡人之境,食量一下子小起来,等到突破了练气,成了神明而寿的食气者,这才可以餐风饮露,只需要饮一些净水便可,若是要进食也要吃一些灵肉灵米,凡俗的食物反而容易阻碍修为精进。
李玄岭胎息五层,离练气还有一两步,自是需要进食,大约一两天吃一顿,现在家中宽裕了,自然吃的不是凡俗的米面,而是一些灵米和妖兽肉。
卢婉容将食盒打开,上下取出两笼,一盒是蒸熟了的白净净的灵米,另一盒则是几片嫩红色的妖物肉。
李玄岭从妻子手中接过玉箸,细嚼慢咽地解决了面前的食物,卢婉容递过茶水让他饮了,这才低声道:
“渊云已经一年多不曾下山,我这心中始终担心得很,这孩子不声不响,其实心气高得很,受了这样的打击又不肯同我们分说……”
李玄岭顿时滞了滞,神情颇为无奈,隐隐约约有些愧疚,涩声道:
“我又何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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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岭将手中玉箸一放,神色多了几分颓唐,顿了许久才道:
“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渊云与景恬姐同病相怜,他愿意呆在山上读书便让他去读,难道…还能叫他下山去?更是伤了这孩子的心。”
卢婉容低低一叹,柔声道:
“姐姐愿意教导他是最好的,我原本想让他下山寻些俗事来打理,分了心便不觉得郁闷,时间长了心也就平了。”
卢婉容幼时在卢家见的这样无灵窍的族兄弟多了,知道这些人都是怎么走出来,经验丰富,这次就是来提议的,但能跟着李景恬自然比下山要好,于是便不再多言,转了话锋道:
“清虹喜好枪法,家中没有什么枪法师傅,如今又突破胎息二层,山下那几个舞枪的凡人都斗不过她了,夫君能否寻个主意,为她择一良师。”
“我记下了,有了机会问一问父亲。”
李玄岭点头应许,夫妻俩亲密了一阵,一旁的石门却轻鸣,发出些刺耳的摩擦声,抖落些石屑,侧身走出来一个背着金色长弓青年来,见了两人一挑眉道:
“岭弟、弟媳。”
“见过兄长。”
两人皆起身应了,李玄锋点点头,神情望上去还算轻松,回答道:
“我已经突破练气四层,眼看着祭祀的日子近了,便出来透透气。”
李玄岭见了他倒是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道:
“如今祭祀的妖物还没有着落,父亲闭关突破不敢打扰,兄长出关倒是刚刚好,渊修寻了我几次,眼看就要去敲门了。”
李玄锋将手中的金庚长弓一放,顿时在地面上激起一阵气浪,他与李玄岭一齐坐在桌侧,听他将这几年的事全都讲了个遍,这才回答道:
“好在都是好事,待到唦摩里修成练气,也不必劳烦二伯,我一人一弓,便让山越练气一个也走脱不得。”
李玄岭笑着点点头,又提醒道:
“那份唦摩里的杂气还没有着落,我已经让冬河留心收集,我不曾突破练气,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无妨。”
李玄锋点点头,回答道:
“我既然出了关,待到雷雨阴云时一并采气即可,毕竟是杂气,并不需要多少功夫。”
说完这话,一旁的卢婉容已经准备好了茶水,为两人摆上了玉杯,李玄锋饮了一口,笑道:
“渊修持家如何。”
李玄岭将玉杯放下,面色欣慰,低声道:
“手段高明,左右调动诸脉皆服服帖帖,连玄宣哥头痛的那几个族老都亲自到我这里,话语之间多有赞美。
“软硬兼施,爱护族群,叫大小宗之间更加亲近,挑拨离间,推波助澜,让诸外姓修士多年之间隐隐的默契一夕崩溃,相互竞争……此子持家有道,还要胜过你我一筹!”
李玄锋不曾想李玄岭对李渊修评价高到了这种地步,微微愣了愣,一拍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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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这孩子小时候是个安静的,不曾想有这样的本事!”
李玄岭说起李渊修也是满脸笑意,笑盈盈地开口道:
“修儿是内秀,一见面看不出过人之处,叫人大意,冷不防已经中了他的计谋了,蛟儿则一看就是勇进果敢之人,两兄弟都不容小觑!”
“哈哈哈哈!”
李玄岭与李玄锋多年未见,两人热切地聊了一阵,李玄锋思忖几息,拿起长弓,笑道:
“我且将祭品之事解决了,早些捉些妖物回来,也不至于太匆忙。”
言罢向两人告辞,驾风出了洞府往山中飞去,卢婉容看着李玄锋驾风远去,低声道:
“兄长如今也将三十了,还不曾娶妻留嗣,倒也是个问题。”
卢婉容与李玄锋只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对这个夫君的兄长没有什么感触,内心深处其实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事,甚至隐隐有些庆幸,毕竟家中子嗣越多,分在清虹身上的关注便越少,只是身为弟媳,这体面话还是要说。
“是极。”
李玄岭同李玄锋感情不错,却郑重其事地点点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只是那事对兄长打击颇大,恐怕没有心思,我等劝不动他,还是要让父亲来说。”
————
李玄锋驾风而起,按着当年李通崖埋伏长霄门二人时带他走过的路线飞了一炷香的时间,落在一棵白色叶子的大榕树下。
一只大狐狸正叮叮当当地在树根前刨着什么,四下里皆是乱蹦乱跳的各色狐狸,见了李玄锋也不怕,在他脚边摇着尾巴嗅来嗅去。
“晚辈李玄锋,见过前辈。”
李玄锋拱了拱手,那狐狸见状一滞,急忙道:
“李通崖呢?怎地是你来,好好的莫不是死在了外头……”
“长辈已经闭关突破了,故而让我前来。”
李玄锋应了一声,狐狸人立而起,吱吱叫道:
“可是突破筑基,那也是九死一生……”
“二伯如今练气八层,闭关并非突破筑基。”
狐狸闻言这才安定下来,叫道:
“人族修炼还真是快,两三年便突破一层,如今要远超我了。”
瞥了一眼李玄锋,狐狸神秘兮兮地道:
“我从族中大妖处听闻西边山越那位就要寿尽,你等可知晓?伱家与山越毗邻而居,可要做好准备!”
李玄锋见他前头这样关心李通崖,又忙不迭地提醒李家,顿时多了不少好感,暗忖道:
“倒是好笑,这世间的妖物倒是要比人诚恳得多……”
心中思忖,李玄锋口中答复道:
“多谢前辈提醒,我家已经晓得了。”
“晓得就好!”
狐狸狠狠地哼了一声,好像是因为没有得到李玄锋大喜大惊的神色而让它的倾诉欲隔靴搔痒,不曾满足,往地上一趴,叫道:
“干什么来了?”
“玄锋欲要捉两只妖物,还请前辈告知一二。”
“喔。”
狐狸接过李玄锋递过来的灵稻,咧嘴一笑,将几只妖物的位置告知了李玄锋,摇了摇尾巴看着他驾风而去,往嘴里塞了一把灵稻,吱吱地叫道:
“好一把金弓。”
————
李玄锋这头驾风飞了半个时辰,眼前现出一座云雾缭绕的小丘来,上头果树连片,成群的鹿与角马在其中穿梭,李玄锋定睛瞧了一阵,不曾见到什么妖物。
“那狐狸说此处有群鬣犬,其中有两只练气级别,我却不曾见到,甚至连一丝妖气都没有,当真是藏得好。”
李玄锋观察了一阵,终于在一块大青石上见到了只灰色鬣犬,胎息三层修为,后肢粗大,前肢短弱,像个小孩般坐在石头上盯着下面的鹿群,肩高而臀低,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披着灰色毛衣的娃子。
“这是在……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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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惊叹了一声,看着那鬣犬时不时长嚎着,指挥着下面的鬣犬将鹿群赶向另一块更肥美的水草地,待到鹿群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将其赶回林中。
李玄锋在山中猎了许多年的妖物,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妖群,耐着性子等了一下午,待到太阳西垂,四下里昏黄一片,那鬣犬这才从鹿群中牵出几只鹿来,摇摇晃晃地往林子深处走去,用前肢牵着,人立而起歪歪扭扭地走路,看上去颇为诡异。
灰毛鬣犬或是不熟练,走了几十步被绊倒了两次,气得将绳子一摔,怒气冲冲地嚎了两嗓子,叼在嘴里改为四肢奔走。
施了个隐身法,李玄锋跟在灰毛鬣犬后头,看着它在林中穿梭了一阵,现出一个挂满青藤的大石壁来,壁上有一大洞,能见里头有火光,两只鬣犬趴在洞前睡得正香,灰毛鬣犬嚎了一嗓子,歪歪扭扭地走进去。
两只鬣犬不过是胎息二三层修为,李玄锋大大咧咧地穿过去,终于听见噼里啪啦的烤火声,一阵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咿咿呀呀…嘻嘻哈哈…”
里头好像有一群嬉戏的孩子,吵吵嚷嚷,异常热闹,不停地用尖笑声互相联系,有时高声咆哮,有时爽朗大笑,有时低声地哼哼或是吃吃地低笑,声音在洞中四处徘徊。
暗红色的火光照在石壁上,映射出无数歪歪扭扭的影子,仿佛群魔乱舞,尖笑声中夹杂着几声鹿的哀鸣,颇为诡异。
李玄锋小时候听过长辈说鬣犬的叫声诡异,有如儿童尖笑,如今才算领教了,知道其中有练气级别的妖物,生怕惊动了他们,不敢探出灵识去查看情况,在洞口徘徊了一阵,暗忖道:
“洞内狭小,恐怕不便我持弓对敌,还是要寻个法子将其引出来。”
于是退出几里,思忖一息,在林子周边落下,伸出两指,蓬然冒出一抹用法力催动的火焰来,在眼前的大槐树上一点,那火焰顿时噼里啪啦地沿着树梢攀到枝叶上,仅仅数息,那火焰便爬满了整棵大树。
夜风来的正好,也省了李玄锋以法力吹动狂风,他又驾风拉开了数里地,耐心等了一阵,果然有成群的鬣犬狂奔而至,绕着已经烧起来的山火嗷嗷叫着。
这些鬣犬不过是胎息小妖,自然拿这火焰毫无办法,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有两道妖风卷袭而至,在上空以法力唤起雨来。
这两只练气鬣犬看起来没有什么传承,不懂得什么行云布雨之术,仅仅是以法力催动水汽,这几日天气湿润,夜晚的水汽还算多,火势渐渐小了下去。
李玄锋没有第一时间出手,而是在远处静静地等着,一来先让这两个妖物多消耗一点法力,二来大黎山中大妖众多,真的让这火烧起来了,不知道会引来多少妖物,到时候反倒麻烦起来。
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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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妖物正驾着风在林子上空四处查看着,哪里想得到横空飞来一箭,浑身毛发炸开,只来得及撑起一个灰黑色的妖力护盾,尖啸着想躲。
那妖力护盾在金矢面前如同一张薄纸砰然碎裂,那只练气鬣犬被金矢穿过,如同一只普通的鬣犬般钉在了地上,哀哀地嚎着。
“这只有点弱……莫要一箭把它打死了。”
李玄锋隔得远,无法用灵识判断对方修为,一箭将其钉死,罡气已经在这妖物身体扩散开,恐怕会将其即刻杀死。
李玄锋连忙打弓欲将另一只鬣犬击残,却不曾想那鬣犬反应倒快,胆子也大,已经驾着风到了跟前,吐着黑色的吐息往李玄锋面上而来。
李玄锋举弓来挡,那鬣犬练气四层修为,看起来也是杀过人的,懂得修士肉体脆弱,一爪子往他弓上拍去,口中的吐息不停,往他身上吐去。
“锵。”
那鬣犬却失算,李玄锋手中的金庚又沉又硬,将它的爪子荡开,甚至发出一声金铁相交的脆响,李玄锋不敢大意,凝聚法力去挡那吐息,一时间法力光辉四溅,妖物也不肯示弱,双爪乌黑,招招往李玄锋身上招呼,势大力沉,好在李玄锋受了箓,力大如妖,打得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李玄锋一身修为尽在弓上,受妖物近了身实力顿时减了大半,这妖物又狡猾,死死地黏着李玄锋,不肯让他拉开距离,只好这样僵持着。
一人一妖在空中僵持了十几招,李玄锋觅得时机,一拍储物袋,其中飞出两张黄色符箓,化为两道火术挡住这妖物的法术,这才有机会退开几步,引弦聚气,弓上飞出一道金芒,往这鬣犬脸上喷去。
鬣犬妖在空中变换了几次,那金芒却如影随形,只能撑起一道厚实的法力护盾,硬生生吃了这道金芒。
罡气在鬣犬妖的法力上炸开,阻碍着法力运转,李玄锋得了机会,一步一退,一退一箭,一边拉开距离一边不断用金芒去攻击鬣犬妖。
短短十几息间已经去了五箭,鬣犬妖大感吃力,往李玄锋的方向喷了一道黑气,就如流星般往林中落去,想要借助夜色和森林躲避李玄锋的箭矢。
“自寻死路!”
李玄锋冷笑一声,取出一支腰上的青乌箭矢,拉弓搭弦,穿过茂密的树梢已经锁定了那奔逃的身影,虽然距离太远灵识无法锁定,那妖物却中了自己的罡气,隐隐约约能感受到位置。
金矢不断积蓄力量,随着那妖物的移动微微抬高,李玄锋轻轻松手,金矢终于横穿而夜空,如流星般落在地面上。
妖物不曾想跑了这般远还能被射中,浑身毛发炸起,在地上刨了三四下,想要挖坑躲起来,却根本来不及,硬生生吃了这一箭,腰腹贯穿,还不曾调息过来,第二箭却已经到了,吃了两箭,顿时奄奄一息地倒在地上。
李玄锋驾风落在不远处,用法力摄起这妖物,鬣犬妖还想反抗,挣扎地吐出断断续续的黑气,李玄锋一道真元打入体内,封住它修为,急急忙忙地拎起它驾风而起,落在先前那修为更弱一筹的鬣犬妖身边。
那鬣犬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看样子修为才刚突破练气,一群胎息鬣犬围绕这它,低低地哀嚎着,见了李玄锋落下连忙四散而逃,如风般散去。
李玄锋连忙催动法力吊住它的性命,将两只妖物身上的青乌箭矢拔出,为这两只妖物仔细疗伤,这才驾风而起,将弓背在身后,一手拎着一只,往家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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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
一个族兵急匆匆地走进院子,进了后堂,在门前通报了一声,急急忙忙地跪下。
“进来。”
堂内传来一道少年的声音,清朗且音调上翘,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轻松感。
那族兵进了后堂,将手中的小信往迎上来的李平逸的手中一献,沉声道:
“泾阳镇上报。”
李渊修将小信一读,喃喃道:
“田氏第四子与柳氏男丁于泾阳镇街道争执,大打出手,打落柳氏男丁牙齿三颗……柳氏得知后愤愤不平,连夜上书叔母,以求公道。”
李渊修捏起这张小信,有些哭笑不得,叔公李通崖的妻子是柳氏之人,故而柳氏在诸镇之中也算有地位,田氏虽然说没了靠山,却有好几个田家人手握实权,两家之间争执不休,倒把状告到了柳柔绚那里。
“果然是个没轻重的,这点小事也拿捏不住,这就去上报了。”
“可要拦下那人?”
李平逸问了一句,李渊修摆摆手,轻声道:
“不必了。”
心中对那柳家掌事之人看轻了几分,李渊修本可以拦下上报之人,出于对长辈的尊敬没有出手。
不多时,又一族兵进了院,李渊修头也不抬,询问道:
“叔母作何反应?”
族兵呆了呆,不曾想李渊修已经知道他要来上报什么,到了口中的长段话语咽下,简洁地道:
“那柳氏之人递了信上去,大人将信压下,一言不发……”
李渊修微微点头看,着眼前的书信思忖了几息,将毛笔抬起,写了一个阅字,重重一点,继续写道:
“田氏子外调青乌矿脉,任期三年。”
柳柔绚收到信的反应不是严声训斥族人与人挑事而是默默压下,李渊修便晓得叔母是对田氏此举有些许不满,念着三叔母田芸的旧情不肯出手罢了,当下知道长辈的态度,小小惩戒了田氏一番,这才对下首的李平逸道:
“叫上一个辈分小一些的族人,敲打敲打那柳家掌事的,这种丢脸的小事情也好意思上报到长辈那里?不知轻重!”
“是!”
李平逸低声应了,突然竖起耳朵,李渊修也察觉不对,抬起头看着院外。
“锵锵…”
一阵兵器触地的叮当声传来,院子外的族兵全数低头半跪,将手里的刀兵放在地上,敞开的院门上如风般冒出一个健壮的身影,眼神平静,长眉入天仓,凭空添了几分不羁的色彩。
男子身后背着一把刻满了花纹的金色长弓,一手提着一只大得惊人的尖嘴犬类,尚在吱吱作响,男子自顾自进了院子,笑着看着上首的李渊修。
后堂的族兵都是看家的老人了,自然识得眼前这人,顿时哗啦啦地跪倒在地,将刀兵平放,以示尊敬。
李平逸虽然认不出眼前这人,但一见了那标志性的金弓便心中大骇,跟着半跪,低头恭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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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将手中毛笔一搁,急忙走下来,恭敬地一拱手,低头道:
“渊修见过从叔…”
“哈哈哈。”
李玄锋将两只妖物扑通一声往地上一丢,朗声笑着,仔细将李渊修的模样瞧了瞧,笑道:
“几年不见,已经成大人样子了,玄岭同我说你乃内秀之人,我却见你相貌堂堂,秀外慧中,不错,不错!”
李渊修轻声一笑,回答道:
“家中还是靠着几位长辈撑着,修儿这点小聪明上不了台面,只为家中理一理这诸脉罢了。”
李玄锋摆摆手,指了指地上两只鬣犬,解释道:
“祭祀将近,这两只妖物是我捉回来的,已经封住了修为,你且做好祭祀准备,二伯和伱父亲闭关修炼多半不能出面,你且安排好位置,家中之事交给你了。”
“孩儿晓得。”
李渊修郑重地点点头,李玄锋这才笑了笑,问问他修为上的进展,看他没有什么修行上的疑惑,驾风出门去了。
李平逸羡慕地盯了一眼远去的李玄锋,低声道:
“族叔出关,家中祭祀之事有着落了。”
“不错。”
李渊修面上有了喜色,轻声道:
“将家中的几个族老请来,这祭祀之事,还须问一问老人,今年末时就可祭祀了。”
————
冬雪按时而至,湖岸边的冰封得严严实实,山脚下家家户户按旧例点起了灯,小儿女膜拜月下,嬉戏灯前,笑语声飘荡出去许远。
李渊修请教了家中的族老,将祭祀的事情打点完毕,街道上的集市人潮汹涌,众人翘首望着石坛上锁住的的两只体型庞大的鬣犬妖物,窃窃私语。
陆江仙的神识从鉴中浮现而出,望着山下喧闹的景色,淡金色的香火流动而出,如同一缕缕金色的丝线飞舞盘旋,通通落在他的镜面上。
“光阴似箭,三五年如弹指一瞬……这便是长生种么。”
陆江仙在山上呆了快五十年,看着李通崖从一届凡人修成练气,看着李玄宣从一个幼稚儿童成长为一家之主,看着老人死去,孩童新生,可谓是感触良多。
镜中并无什么不同寻常的时间流速,陆江仙这十几年来是实打实地在镜中专研巫术,对此道的研究越发深刻,捏出来的咒术和法术已经可以轻易打死练气修士。
“来了。”
黎泾镇中心青石砌就的石台上众人伏拜,祭祀的石刀贯入两只鬣犬妖物脑中,沛然的血气精气升起,结合着弥漫的香火流淌而出,注入镜面。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以煙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陆江仙站在镜中天地的山顶,手中浮现出一缕缕灰色箓气,仔细观察着箓气出现的变化,思忖片刻,右手持起桌面上的玉壶,分出一半的箓气,留至今后仔细研究。
神识在下面几个李家的渊清辈身上环绕了一阵,陆江仙暗忖道:
“箓气此物说珍贵珍贵,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无本的物什,若是赐下的太过频繁,倒显得没了身价,不够郑重了。”
看了看底下的众人,陆江仙盘算着:
“今后这每一代人只赐下一道两道箓气,最好以质取胜,多余出来的箓气凝聚成箓丹或储备起来。”
“至于今天这次祭祀……箓气每人只能授一道,若是当下把箓授了,也不过是练气的灰箓,也不差这几年,待到李通崖成了筑基,取来筑基的妖物,再给渊清辈的李家人授筑基白箓。”
下定了决心,陆江仙催动法鉴,将手中的一半箓气凝结成箓丹,山上石室内的青灰色鉴子白光湛湛,静静地漂浮而起,吐出六枚花纹繁复的箓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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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擦了擦沾满妖兽血迹的手,从祭坛上缓缓走下,从叔李玄锋问过李渊蛟几个,确认了无人授箓,已经驾风离去,留下几个小辈处理后续之事。
李玄岭祭祀完毕,已经取了箓丹,到山上闭关去了,他在胎息五层有了几年,箓丹每个大境界只能服用一枚,打算借助箓丹之力突破胎息六层,将这份额用上了。
摸了摸怀里的玉瓶,李渊修知晓其中存放着一道杂气,陈冬河已经收集了两年,李玄锋出关以后和陈冬河这几个月来紧锣密鼓地将其收集完毕,正是为那唦摩里准备的。
他望了望一边埋头走着的李渊蛟,将玉瓶递到他手上,轻声道:
“家中的杂气已经准备好,你且上山求取《紫雷秘元功》,将首尾改上一改,取去给唦摩里练气罢。”
“好。”
李渊蛟接过玉瓶,或是因为不曾受箓有些低落,微微点了点头,将其放进怀里,低声道:
“今年怎地不曾受箓,以往可是回回都有,可是我们这些晚辈要远不如父辈…”
“这…”
李渊修听了他的话微微一笑,摸摸他的脑袋,回答道:
“莫想太多,这次不行还有下次,我等不过十多岁,没有什么好急的,你看清虹也不曾受箓,也照样开开心心,拿着她的枪咧着嘴下来了?”
“她那是没心没肺!”
李渊蛟想起李清虹的乐儿样子不由发出一阵笑声,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不曾想屁股上挨了一下,打得他一个踉跄,怒气冲冲地转过头去,便见李清虹撇着嘴看着她,手中握着一木枪,好看的嘴角勾起冷笑,脆声道:
“远远就听见蛟哥在说我坏话!”
“哼。”
李清虹倍受家中长辈喜爱,李渊蛟生怕她告状,不同她计较,嘟嘟囔囔转回身子,便见李渊云憋着笑,乐不可支地望着他。
“云弟!这有什么好笑的!”
李渊修听了这气急败坏的话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弯下腰抱起李渊云和李清虹,一手一个,温声道:
“我也觉得好笑。”
“兄长!”
李渊蛟自己也被逗乐了,弯腰笑了一阵,忽然想起正色来,收起小儿姿态,正色道:
“听闻吞服杂气要比纯净的天地灵气容易得多,恐怕要不了多少时间,兄长也要调动兵马,做好准备。”
“这是自然。”
李渊修点点头,笑道:
“如今常备军有五千多人,只要我等一声令下,便可以拉出一万多兵马,若是从叔解决山越练气,不须三日,整个东山越便可以为我所控。”
李渊云读了几年书,听了这话忍不住兴奋起来,有种见证历史的激动感,李渊蛟闻言点头,与李渊修在街道上走着,看着两侧纷纷退开的族兵,嘴角轻轻勾起。
————
“唦摩里兄弟,东西我为你取来了。”
李渊蛟手中握着玉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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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伱…你可是求来了功法与天地灵气?”
“不错。”
李渊蛟见他一身修为又有精进,知道他这些天没有白费,点头应允,唦摩里大喜过望,从李渊蛟手中接过那玉简和玉瓶,口中不断道谢。
拍了拍唦摩里的肩膀,李渊蛟从怀里取出两个玉瓶,轻声解释道:
“我还为你求来了两枚丹药,一枚唤作蛇元丹,用以突破练气。”
唦摩里接过李渊修递过来的玉瓶,灵识探入其中,果然发现一枚滚圆的淡白色丹药,李渊蛟继续道:
“第二枚是我东人特有的丹药,唤作月华丹,你即刻服用了,突破到胎息六层。”
李渊蛟拿来的自然是箓丹,只是怕唦摩里传出去惹了什么麻烦,不曾将真名告知,胡编了一个名字塞到他手里,唦摩里接过一看,便见一枚白盈盈满是花纹的丹药,感觉比那蛇元丹还要珍贵,忙不迭地道:
“这…这也太贵重了!唦摩里怎么好意思…在东边事事要麻烦兄弟,又受了这么大的恩惠!”
“行了,抓紧时间吧!”
李渊蛟不同他废话,提醒了一句,教着唦摩里发下了玄景灵誓,不得泄漏与丹药和功法有关之事,这才一拱手,转头出了院子。
唦摩里客客气气送走了他,心潮澎湃地回头,乐呵呵地进了密室,往地上一摊,小心翼翼的把玉简放在左手边,把玉瓶放在右手边,翻过身望着地上的两样东西发着呆。
唦摩里顿了顿,心中激荡的喜悦骤然间消逝,转化为一种既愧疚又恐惧的惊骇,这种的变换来的太快,使他难受得头晕眼花。
他很明白打开面前这个梦寐以求的玉简,吞服这道白得的天地灵气,不但能成就练气寿命二百载,他日思夜想二十余年王位也唾手可得。
但唦摩里也明白,他将会带着异族的铁骑踏上故乡的泥土,几十万族人会在肉体和魂魄上为俾为奴,东山越从此只余下一个名号,整个国家从宫廷到百姓都仰东人鼻息,他唦摩里那个从小到大方方面面都胜他一筹的兄长会被杀死,让他这个平庸无能之辈来统治东山越。
“值得么……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唦摩里仿佛见到自己那个严肃的父亲冷冷地站在面前,一瞬间触手可及的王位和修为都不再诱人,唦摩里动摇了一瞬,旋即为自己的动摇害怕得瑟瑟发抖,唦摩里不敢想李家会怎么处置他,李家有练气后期修士,此时多半正在空中看着自己,纵使他成就练气后逃跑也根本逃不远……
“父亲,我怕死啊……谁不怕死?孩儿这辈子最怕死了,否则早就在宫中引颈受戮,怎么还逃到东人这里来…孩儿是万万不想死的!”
唦摩里缓缓闭上眼睛,回想起父亲木焦蛮如何在伽泥奚身亡的数月中整合地盘,用了多少卑鄙的手段,杀害了多少族人,又怎样软弱地向东人俯首称臣,他含泪嗤笑一声,为自己壮胆似得怒目圆睁,咬牙道:
“怎么能说不是,这都是您教导我的,父亲…”
将地面上的玉简拿起,唦摩里翻身坐起,一头仔细读着,心虚似地冷声道:
“荠木不晓得东人野心之大,终究会将东山越葬送到东人手中,唯有我,唯有我!父亲,只有我能保住东山越……”
他的眼神越发坚定,为自己寻找到了理由,一切负担和愧疚被抛掷脑后,唦摩里低头咬着牙抹着泪读了一阵手中的玉简,逐渐沉迷进去,心情也稳定下来。
推个书
《长生壶中仙》
主角是地仙,主线主要锁定在主角身上的器灵文~大家对器灵文感兴趣的可以看看。
简介:穿到神道治世的世界,神庭刚刚横扫世界没几百年。
一心修仙,不想掺和神庭弯弯绕绕的林霄,只能把自己封炼进灵宝乾坤日月壶中。
在壶中开洞天,炼日月,修不成天仙我修地仙,神合洞天化天地。
时不时开个法会,办个蟠桃宴,随手散些机缘宝物。
管你神庭威压多少万年,我自在壶中逍遥静看神庭兴盛起,又看神庭崩塌落。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178章徐公明
“真他娘的冷啊。”
寒冷的冬雪在湖上徘徊了几个月,天气微微回暖,春季却冷得像往年的冬季,插在地里的苗子厌厌地枯黄下去,没有一株能活下来。
等到余寒消退,夏季仅仅暖和了几天,又重新坠回刺骨的秋,一整年的田地都没有收成,农户们只能咽了口水,放下锄头到山里头觅食。
徐老爷子坐在门前,在寒风中瑟瑟地搓着手,估算着家中的余粮还够不够明年吃穿用度,他自父亲徐三过世后当了十几年的家,对此道也熟捻起来。
徐氏也是镇中的几个大族之一,比起田氏柳氏却要埋汰得多,在几十年前李家崛起的时代不曾掌事一镇,自然也一年年颓败下去,人丁借着李家剥削山越和吸纳东逃人口的东风膨胀了许多,却一年又一年过得老样子,不曾有什么长进。
起身在院子中四下逛了逛,徐老爷子数完了去年留的粮,院门便被笃笃地敲响了。
“谁啊?”
“大伯,是我,公明!”
院门嘎吱一声被打开,走进来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徐老爷子捻捻胡须,扯着嗓子道:
“公明啊,进里头来坐。”
徐公明进了院子,张口就道:
“大伯,你可听闻了?主家要打山越,正在镇中征兵,锣鼓敲了许多天,公明欲要从军,父母只懂得务农拿不定主意,便叫我来问问您。”
徐三一死,徐家即刻就分了家,各自去镇中发展,徐老爷子作为长子又读过几天书,自然是族中拿主意的,他望了望眼前的青年,一时间不曾开口说话。
徐公明作为族中唯一的灵窍子,如今也有胎息二层修为,见状有些急了,低声道:
“大伯!诸氏如今没有一个像我家如此落魄的了!柳氏自古就是泾阳的地主,又为老祖妻妾,田氏能人辈出,多数灵田都受管束,陈氏不声不响,却已经有了练气修士……如今我家想要有一去处,唯有军中了!”
徐老爷子端起大盆,眯着眼数了数里头的米粮,慢悠悠地道:
“军为镇民之器,几个千夫长哪个不姓李?莫要想得太容易了……”
徐公明往破木椅子上一坐,听了这话有些颓唐,心中本来想的好好的计划被徐老爷子一句话打乱,急忙道:
“那大伯倒是给个主意……这徐氏眼看要交到我手中,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徐老爷子点点头,灰白的胡须一颤一颤的,瞅见筐底翻出来几颗老鼠屎,顿时脸一垮,回答道:
“你要从军,确实是一个不错的路子,大伯没有什么军阵之道,也不懂什么修炼之事,却只能教你两个字。”
“第一,是忠。”
徐老爷子把筐一放,终于正色,满脸的皱纹舒缓许多,低声道:
“我徐家曾为主家手刃仇人,在老祖和家主那里都有名字,伱入了军中便是背负了徐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家的名号,上来就能得到一个不错的职位,这是前人的余荫…你要舍得负伤,关键时刻还要死,要铁面无私得罪人,要把这忠的记号死死的烙印在主家脑中!”
徐老爷子这番话像大锤般敲击在徐公明心弦上,终于晓得父母为何直言叫他来寻大伯,将这话记下来了,复又开口道:
“那第二个字是?”
“其二,是稳。”
徐老爷子坐在他身侧,伸出鸡爪似枯瘦手指比划,低声道:
“当今修少爷对家中的动向一清二楚,你在军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见了主家人不要多言,沉默稳重,在军中不与人结交,千万不要提拔族中的子弟,要秉公处理,如此行事二十年,千夫长可矣,若是运气好能突破练气,可为主家心腹,我徐家在诸镇也有一席之地了!”
“二十年…”
徐公明默默点点头,连忙开口道谢,一连说了许久,不曾说出什么见解来,只是问了问李渊修召见他时可能会问出的问题,老爷子拿起筐子无精打采地一一回答了,这才抖了抖手中的米筐,不耐烦地道:
“滚滚滚,休要在这里多言,速速去准备你的东西去。”
徐公明一时间被他噎得进退两难,晓得这位长辈性情怪异,连声道了谢,若有所思地低头出去了。
徐老爷子在院子里坐了一阵,看了看手中的米筐,将其中几粒老鼠屎挑出来,抖一抖筐中的陈米,这才喃喃道:
“却也勉强能用了。”
————
“徐公明…”
李渊修将送上来的小信拆开读了读,回忆了一下徐家的状况,低声道:
“这徐家人是头一个来参军的胎息修士吧。”
这些修士好不容易入了仙道,一个个自是惜命的很,家中发下的征兵命令,传递出了要攻打山越的消息,不曾特地去征召他们,皆是假装两耳不闻窗外事,平日里歌舞宴饮,四处郊游,这会儿倒是都安分守己的窝在院中种田,没有一个人出来鬼混了。
“是。”
下头的李平逸应了一声,便见李渊修思忖几息,将手上的小信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低声道:
“徐氏也对我家有功,这几十年家中也给过机会,父亲也特地同我提过,只是徐氏儿孙不争气,没能把握住,一直过得不如意。”
“徐公明已经到外头了。”
李平逸提醒了一句,李渊修点头道:
“叫他上来。”
不多时,走上来一个二十五六岁样子的青年人,腰间配剑,眉眼之间还算大气,看上去颇为老实,见了李渊修一抱拳,沉声道:
“徐公明见过少家主。”
恭敬说完这话,徐公明便低头直直站着,不再言语。
李渊修问了问他家中的情况,徐公明简洁明了地回答了,也不知是提前准备好了,还是思维敏捷,样样皆是答得不错,李渊修微微点头,轻声道:
“明日里便去军营罢。”
徐公明一拱手,神情肃穆地退了下去,也不曾问得到了什么职位,就这样一言不发的离开,李渊修心中多了几分好感,低声道:
“徐氏这些年过的不如意,如今好歹有了灵窍子,看来想在军中从事,那便先给他个百夫长当一当,以他胎息二层的修为也算得上重用了。”
军中目前的修士基本都是李家小宗和支脉出身的修士,胎息一二层为百夫长,胎息三四层为千夫长,一共八位,加上徐公明,如今便有九位修士了。
李渊修正思忖着,不曾想院外快步走来一人,如风般进了院子,族兵照例一一跪下,兵刃落地的声音叮当作响,李渊修见状连忙走下来,定睛一瞧,喜色满面地道:
“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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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儿!”
来人眉眼间笑得得意,除了李玄宣还能有谁?如今突破了练气,成了李家第四位炼气修士,寿元两百载,驾气乘风,遨游于天地之间,自然是春风得意,就连面容看上去也年轻了好几岁。
“父亲出关了!”
李渊修惊喜地走下来,便见父亲李玄宣甩了甩袖子,颇为得意地道:
“为父吞服洞泉澈气,练成了洞泉真元,生机绵长,善于调气画符,如今已经是练气修士了!”
“不只是我,你叔公也已经破关而出,借助箓丹之力,突破了练气九层了。”
“如此甚好!”
李渊修连连点头,见李玄宣一翻掌,亮出一抹幽蓝色的真元,果然有一股清和灵动之气,李渊修羡慕地看了一眼,拱手正色道:
“父亲既然回来了,这掌家之事归自父亲之手。”
于是后退一步,提衣下拜,以示将掌事之权交回李玄宣手中。
不提这事还好,李玄宣听了这话顿时大囧,他掌家十余年,已经算做得不错了,闭关之前还在想李渊修能不能把持得住局面,谁曾想一出关就听李玄岭赞不绝口,四下里一看,家中比自己闭关之前还要规整不少,几个族老见了他都摇头叹息,弄得他哭笑不得。
“修儿,你这就折煞为父了!”
李玄宣摇摇头,正色道:
“为父既然成就练气,自然是要闭关精修,在符箓一道上多加努力,为家族多添几分底蕴,哪里有成就练气还眷恋权位不舍的道理……兴许百年之后我李家大兴,轮到筑基紫府的修士当宗作祖,练气修士层出,这才有练气修士持家,如今还是你继续持家吧!”
“更何况这几年的伱持家的功业玄岭已经同我说了,真是听得我得意非常,这就下山来见你了!”
李渊修嘿嘿一笑,他也是客气一番罢了,心中也知道李玄宣万不会再把这权位要回去,轻声道:
“父亲闭关之时山越有动乱,王嗣唦摩里东逃,如今已经在闭关突破练气……”
将这几年针对山越的布置一一讲了,李玄宣已经在李玄岭那里听过一遍,还是听李渊修讲完,这才道:
“唦摩里吞服的是杂气,比纯正的天地灵气要容易的多,如今过去了一年,多半也要出关了。”
父子俩坐在上首,挥退了族兵和下人,李渊修将针对家中诸矛盾的对策一一讲明,听得李玄宣连连点头,赞不绝口,笑着低声道:
“玄岭说你胜过我等一筹,看来还是给我留了脸面,这可何止一筹啊!”
这话可折煞了李渊修,连连告罪,父子俩笑盈盈地聊到了黄昏,一同用了晚膳,李玄宣这才回山上去了。
————
李通崖从洞府走出,一身真元熠熠生辉,练气九层的修为已经是望月湖之上数一数二的级别,除了几个筑基修士再也无人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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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修炼速度终究不过是中人之姿,就算用上了那珍贵的箓丹,也整整花了三年才突破,眼看六十岁已经到了临门,怎么也是赶不及了!”
心中有些烦躁,李通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了看李玄宣空空荡荡的石室,总算有了几分轻松之感,暗忖道:
“好在宣儿成功突破练气,家中又多了一位练气修士,这孩子的功法又比我擅长画符,也是为家中积累了一份传承…”
李通崖的符术源自于李尺泾带回来的《灵中符法》,内具十二道胎息境法符的制作方法,还有三道练气境法符,只是算不上高深,都是些通用的东西。
李通崖在这一道上实在是没有天赋,十几年来也不过学会了那些胎息境的符箓,练气境的符箓到现在没有成功过一次,干脆弃了这一道,专心修行剑法,李玄宣倒是比他有天赋得多,功法又适合画符箓,家中的符箓一道便交给他了。
想着自己在符箓一道上明明颇为愚钝,硬是花费的十几年来为家族创造收益,李通崖心中忽然一惊,触类旁通,明白自己当下的修炼心态颇为不可取。
“我只顾着急急忙忙要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却身在局中,忽视了这样急功近利的心态正是修炼的大忌!好在我修炼几十年积蓄深厚,能稳住跟脚,又有箓丹加持,否则在练气八层困上个十几年都不稀奇…将要耽误大事!”
心中大为庆幸,李通崖将自己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的执念抛去,暗自劝慰道:
“按部就班的积蓄修为,纵使六十岁过了也无伤大雅,修行至今经历了多少事情,突破筑基不成便不成,我一田间农家子,如今翱翔于天地之间,持剑逍遥,这天地难道还有什么亏欠于我的吗?”
李通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他在修行道路上全凭个人努力,没有师承,也没有教导,如今误入歧途也能及时救回,不过是凭着自己的小心谨慎、反复思量罢了。
在洞府大堂中调息了一阵,李通崖望见独子李玄岭上前来,如今已经是蓬勃的青年了,恭声道:
“恭贺父亲出关!”
“嗯。”
李通崖点点头,目光在他身上轻轻一扫,笑道:
“你也突破胎息六层,积蓄几年便可以突破练气了。”
“是。”
李玄岭端坐在父亲身边,酝酿了一会儿措辞,低声道:
“父亲,清虹喜好枪法,家中没有什么枪法师傅,孩儿想着为她择一良师…”
“枪法…”
李通崖闻言眉头一挑,忽然想起储物袋中那把雷光闪烁的筑基级别长枪,心中大动,思忖几息,想起郁家宴请诸家之时那锦衣男子费望白,此人也是以枪法闻名,便回答道:
“我听闻北岸费家有一人擅长枪法,在湖上也算是顶尖的实力,费家家主曾经约定要我往他家中坐坐,不如就趁着这次机会聊一聊这事,为两家结个好。”
“那便太好不过!”
李玄岭顿时大喜,那费家费望白可是筑基修为,虽然这几年刚突破不久,但也是实打实的筑基仙修了,若是能得了他的教导,纵然费家不会传下压箱底的功夫,倒也比什么练气修士要好了。
————
黎泾镇密室。
唦摩里双手结印,捧着一个小玉瓶,鼻尖吞吐出一缕缕淡紫色的气流,随着他的吞吐呼吸不断律动,整整来回起伏了八十一下,终于缓缓变淡,消失不见。
唦摩里骤然睁开眼睛,隐隐闪过一丝紫电,只是有些不纯净,显得慢了半拍,他脸上流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双手一握,一道雷光闪烁的法力已经流转在掌间。
“紫雷秘元功!秘雷真元…当真是强横无比,这一道雷霆劈下,并可叫寻常胎息修士重伤,难怪众人都羡慕雷霆之道,可真了得。”
唦摩里顿了顿,感受了一下体内的法力,砸砸嘴,有些惋惜地道:
“只是不知怎的,这体内的法力比书中描述的寻常修士还要差一些,看来只善于速战速决,不能持久了。”
腾身而起,唦摩里一掌推开石门,抬头向院外望去,阳光微微洒下,正好暖暖和和,就像他将要迎来的王位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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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摩里昂着头出了院子,却不曾见到自己那一大群娇妻美妾,院落中空荡荡的,地上耷拉着几片叶子,只有一个中年人站在院子里,靠在石室旁静静地看着他。
“在下陈冬河,见过大王,恭贺大王突破练气了。”
陈冬河轻声贺了一句,唦摩里被这两声大王叫得浑身舒畅,喜滋滋地摆了摆头,灵识一扫,这人是练气二层修为,唦摩里平日里就在李渊修身边看见过他,只是不知姓名,此刻拱手道:
“见过道友。”
陈冬河却不曾理他,恭敬地躬下身子,沉声道:
“二伯,此人便是唦摩里。”
唦摩里微微一愣,这才发觉面前多了一人,惊得他冷汗骤出,暗自惊骇。
这人身上简单穿着一袭灰袍,眉毛缓且长,气度雄远,身后背着一剑,用布裹得严严实实,腰间却又挂着一剑,颇为奇特,一身修为已然是练气九层。
“唦摩里……见过前…辈”
唦摩里便知眼前这人就是李家老祖李通崖了,一时间半跪在地上抱拳不敢说话,心中忐忑不安。
李通崖瞧了他一眼,轻声道:
“凝聚真元给我看看。”
将唦摩里掌中的秘雷真元瞧了瞧,李通崖微微点头,这《紫雷秘元功》当真不同寻常,威力颇大,具备罕见的雷霆之力,难怪需要的玄阴雷液这样难采,唦摩里若是用的纯正天地灵气成练气,多半也算是练气前期的中的强者。
李通崖灵识在唦摩里身上打量了一阵,这才开口道:
“起来吧,送你回山越当你的大王。”
唦摩里虽然早有准备,闻言依旧激动不已,在地上连连磕了几个响头,说着感谢的话语,抬起头来时已经不见李通崖的身影。
唦摩里还没反应过来,院门前又快步走进来几人,按着他剥去了东人服饰,将各个规格的兽骨和玉石为他戴上,唦摩里学着东人盘起的发冠也被卸下来,拔去了玉钗,一头长发顿时散落下来,有了山越人的样子。
“这……”
唦摩里被长发弄的痒痒,在东人的地盘上呆久了,已经对这副披头散发的样子暗自鄙视,当下尴尬不已,呵呵地傻笑着。
换好衣服饰品,被人请出了院子,唦摩里看见面前的台阶上跪了一地的山越人,是李家为他准备好的班子,有十多个都是这几年在东人这边的玩伴,连忙快步走下去,叫道:
“诸位皆为我肱骨,快快请起!”
唦摩里这话脱口而出,却一点也不像一个山越大王该说的话,众人皆神色怪异地起身了,唦摩里这才喜气洋洋地穿过人群,踩着木踮脚,登上两匹大马拉着的车驾。
“哗啦…”
唦摩里的旗帜被打了起来,被众兵马簇拥着,浩浩荡荡地向镇外走去。
唦摩里则躺在宽敞的车驾中,听着铿锵的兵器碰撞声和脚步声,反复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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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叫人生呐!老子前几十年过的那叫什么日子…”
不曾想帘子哗啦一声掀起,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满脸横肉的老头子,两只圆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吓得唦摩里呛了一声,连忙摆正身子,故作姿态地道:
“你乃何人呐?”
那老头子胎息巅峰修为,一身东人服饰,一根根白色的胡须翘起,脸上的横肉一松,颇具老态地道:
“好叫大王知晓,我乃当年占据如今东山越之地的山越部众,被伽泥奚东进击破,投靠了东人,又随着项平公在山越之地七进七出,功勋累累,如今已经二十一年矣。”
“伽泥奚的对手?!”
唦摩里见着这人口气如此托大,着实是吓了一跳,要知道伽泥奚这种级别的人物在山越可谓是天命之主,自己的父亲当年也不过是伽泥奚手下的一个将军,顿时尊敬了起来,恭声道:
“不知前辈之名?”
“阿会剌!”
老头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两只眼睛往唦摩里脸上看,缓缓开口道:
“在下不才,忝为大王之大巫祝,总领狩猎、巫医、种植诸家。”
唦摩里顿时一僵,大巫祝在山越的地位如同副王,自己这个王位还没坐到屁股底下,李家已经把人都安排好了,叫他好生尴尬,却又不敢表示出来,堆着笑脸巴巴地道:
“今后还请巫祝多多相助呐!”
“这是自然。”
唦摩里看着阿会剌盘起头发的干净模样,满身不自在地动来动去,终于忍不住把头发一盘,拿起一根桌上的玉箸将头发定住,这才长出一口气,笑道:
“我实在看不惯这野蛮样子。”
阿会剌哈哈一笑,颇为骄傲地抬起头,正色道:
“东人礼仪繁复,大王要学习的还多着呢!”
“是极!”
唦摩里郑重其事地点点头。
————
“兄长,这山越之地的统治,伱可想好了法子?”
李渊蛟站在摇摇晃晃的车驾上,往远处崎岖的山路望去,他和李渊修乘坐的这一辆车驾与唦摩里不同,是用以冲锋的战车,视野开阔,冷冷的风就往脸上扑,好在两人都是胎息二层的修仙者,并无什么冷意。
“嗯。”
李渊修微微点头,手臂往一旁的扶持处一搭,轻声道:
“山越百姓归唦摩里管束,我们站到幕后来,一切按往常的流程治国,几个涉及到仙道的职位全都由我们的人掌控,等到打下了东山越,即刻丈量土地,测算灵田。”
“这些灵田灵物,自然是归我李家所有,由我李家派出人去种植收获…东山越地盘大得很,灵田恐怕不少。”
李渊蛟点点头,低声道:
“我家的修士恐怕还不够用的,到时候只能挑肥沃的灵田来先种。”
李渊修笑了笑,看了一眼前方唦摩里的车驾,回答道:
“东山越整整二十万多人,可以供养出多少胎息修士,这些人虽说不能上场斗法,种一种灵田却是没有问题的,纵使这些山越人不善农事,送到东边生活几年,自然就眼巴巴地学会了。”
兄弟俩相视一笑,这些年两人见到了太多东来的山越人受东边奢靡精致的生活所影响,自发地披上衣袍,带上发冠,操持着一口流利的官话,比土生土长的东人还要鄙视山越,自然对改变这些人抱有充足的自信。
“夷人入我东人,则移俗为东人矣!”
李渊修笑了一句,拍了拍手中的长剑,低声道:
“越发得不到的,才越发珍贵,等到我们控制了东山越,便严格限制山越东移,让那些山越贵族砸锅卖铁才得以往东一观,山越之中便有自上而下的崇东风气,不出二十年,便与东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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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越在两家交界大鱼溪驻了一兵马,大约两千多人,有一练气修士驻守,木焦蛮治国时还多些,有五千多人,如今却更少了。
相较于东山越的国力和李家的实力,这一支兵马实在是少的可怜,也许荠木根本没想着要在李家西进时抵挡一番,仅仅是有一个练气修士来通风报信就够了。
徐公明受了李渊修的命令,领着兵马充当先锋,带了一百兵马前去试探,不曾想迎面迎来的山越将领满脸讨好的笑意,就这样不设防地走到军阵之前,大喝道:
“前方可是上使前来?我家大王已经打下了封地,这就来迎接公主!”
徐公明呆了呆,板着的脸差点破功,不曾想这将领以为是李家嫁女,周围众人也是面面相觑,徐公明立刻道:
“还请入阵说话!”
那将领傻乐着近了跟前,居然披着模仿东人的衣甲,徐公明嘴角一抽,上前一剑将其捅死,抖了抖剑上的血,朝着下方摆摆手。
下面的军阵顿时活动起来,朝着毫无准备的山越部众冲击而去,顿时血光四溅,将其阵型冲得大乱,后头的两支军队跟着压上,徐公明凭借着胎息二层的修为一拳一个,直接杀到了阵前。
徐公明杀得正眼红,眼前的大营忽而飞起一道身影,法力鼓动的声音在战场上传递,浩瀚浑厚,正是那山越练气。
“你等是哪支部众,竟然在此作乱?”
这山越练气不明状况,还以为是部众作乱,仔细瞧见了下面军队精良的铠甲,这才骇道:
“东人?!”
“不要慌张,自然有人对付他。”
见着身侧的士兵有些退缩,徐公明冷冷地笑了一声,抬起头看着,果然见一道金芒如流星一般自东而来,那山越修士还不曾反应过来,连句话都没有吭出来就已经炸成了一束血肉烟花,各个器官和碎肉从天而降,浇在徐公明的铠甲上。
“杂气修士,不外如是。”
徐公明也修行了七八年了,李家的修士不少,对杂气和纯气也有所了解,自然知道山越的练气尤为弱小,当下眼皮一跳,嘴上虽然硬气,心中却对家中那持弓的长辈越发敬畏起来。
“纵使是杂气修士也非寻常胎息修士可比,却在那长辈面前连一凡人都不如……当真强横,也不知是修为如此还是功法所致,家中诸道采气诀真是好生诱人…”
徐公明在心中幻想了片刻,眼前山越的军队已经彻底崩溃,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四处乱窜,他提了提手中的长刀,凶狠地追了上去,空中已经浮现出一道青年的身影,披着兽皮衣,发冠却束在头顶,开口传来一道浩大的声音。
“荠木豺狼成性,近狎邪僻,残害忠良,杀姊屠兄,弑君鸩母,我乃先王之子唦摩里…今兴兵夺位,还诸部一个公道,速速放下武器!降者不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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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幸运儿。”
徐公明四周的山越已经纷纷丢下武器投降,他望着驾风傲立在空中的唦摩里,心中满是羡慕。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唦摩里不过是李家扶持的傀儡,可众人说起来哪个不羡慕?白得了练气修为,又得了权位,纵使束手束脚那也是一国之主,享尽荣华富贵了。
————
李玄锋收弓而立,一旁的李通崖望着那如烟花般炸开的山越练气修士点点头,笑道:
“不错,这一箭莫说是那山越杂气修士,纵使是寻常的练气前期也要吃大亏。”
李玄锋将弓一提,朝着李通崖拱拱手,回答道:
“侄儿这几年闭关又有收获。”
他将手中的金庚横过来,仔细抚摸着上面的符文,淡金色的光芒流淌而出,李玄锋解释道:
“金庚采用金方屏石,能容纳我的罡气,我平日里便在其中打磨一道箭意,佐以罡气洗炼,每打磨一次便有精进,平日里不轻易动用,待到危急时刻,将这日夜打磨的箭意祭出,定能叫敌人吃一大亏。”
“哦?”
李通崖一挑眉,虽然不解其中关窍,却听起来颇为精妙,微微点头,李玄锋将弓一背,看着下面驾风飞着的唦摩里,仔细瞧了一阵,以法力传音叹道:
“杂气都能有这威力,《紫雷秘元功》当真不容小觑,若不是有阻断生育,降低寿元的副作用,当真是好得很。”
“是不错,”
李通崖看着脚底下如蚂蚁般前进的军队,低声道:
“我家这么大的阵仗,湖上的诸家不是瞎子,恐怕现在有三五成群的修士前来探查情况了,就在周围的云雾之中,能让唦摩里解决的事情我等不必出手,以免被人看去了虚实。”
“孩儿晓得了。”
李玄锋点点头,两人隐去了身形,跟在军阵之后,陈冬河与李玄宣则在军阵之中,拱卫保护着几个小辈,以防家中几个有天赋的修士出了事。
————
军阵前行了一个时辰,攻克了数镇,荠木将军队和修士都抽调到了西边攻打诸村,故而这些镇子没有什么守卫,镇守的也不过是些胎息修士,唦摩里将王嗣身份一亮,再出手将其擒下,山越没有什么忠君的念头,基本都顺从地投降了。
足足前进了半日,这才见到前头有飘飘荡荡的旗帜,正是当今的东山越之主荠木带兵赶来,五六个山越修士驾着风在空中站着,皆是披着兽皮戴着玉石,怒目圆睁。
下面的军阵对峙着,空中却弥漫满了火药味,东山越之主荠木面容同木焦蛮颇为相似,只是要更为阴鸷,眉毛狭长,一身服饰繁复,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唦摩里,神情又惊又怒,双手颤抖不已,指着对面的唦摩里足足顿了数息才开口道:
“你…你…好大的胆子!哪里来的兵马,犯自家疆土…”
荠木匆忙赶来,不晓得唦摩里手下是东人的军队,以为是他从哪里寻来的部众,当下看他一身炼气修为,气息强横,又惊又怕,已经想到了什么。
唦摩里闻言哈哈一笑,腾空而立,独自一人驾风而起,冷冷地看着对面那张同自己有七成像的面孔,手中的淡紫色雷霆不断跃动,低笑道:
“兄长,唦摩里回来了!”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182章兄弟相残
荠木不曾应他,低眉在下方的战阵上一扫,寒光凛凛的甲胃看在眼里,已经晓得了东人的打算,心中一空,抬头望一望四周,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藏在云雾里。
“李家老祖据说练气八层修为,又擅长剑法,吞服的是纯正的天地灵气,此刻若是逃遁,恐怕逃不出多远…”
“大王!让我去对付这唦摩里。”
四周的几个练气的部众不晓得利害,自告奋勇地拱手上来,只有父亲木焦蛮留下来的老臣忠余歹一言不发,双手发颤,直直地盯着下头的兵马,恐且惧地抬起头,望着荠木,张口不曾吐出字来。
“你…还有你,一齐上去试试他。”
荠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淡定地点出两人,看着两个部众兴冲冲地应上去了,这才将那老臣忠余歹唤过来,以法力传音道:
“害…巫祝,唦摩里已经勾结了东人,此番多半是要我死,你领一支兵往西去,将我一子两女接出城,寻一处城池放他们自去过活,为我留后,不要让他们再去争什么……”
忠余歹双目通红,叹了一声,落下去了,荠木身侧的两人见状对视一眼,自觉有些不对劲,想要出声询问,荠木却阴沉着脸望着天空,让两人无从开口。
唦摩里见了驾风迎上来的两人,一个练气二层,一个练气三层,论修为皆要胜过他,也不曾有一点畏惧,心中正得意着,举起两把大锤,噌地就往一人身上砸去。
那山越练气一身兽骨玉石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神情猖獗,哈哈大笑着,手中持着一把骨枪,流动着杂糅的真元,挑起来就往唦摩里锤上抵去。
唦摩里身上紫色真元流淌,雷霆闪烁,从手中蔓延到大锤之上,与那把骨枪砰然相撞,两者的真元一阵激荡,接触之处轰然一声,炸裂出细小的电光来。
那山越练气吃了他这一记重锤,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惊声退开,直叫他麻了半边身子,好在一旁修为更高一层的练气修士已经持棒而上,抵挡住唦摩里的攻势。
他这才得了空子略微调息,同唦摩里碰撞了几个来回,看着唦摩里一身真元威力不俗,连忙大叫道:
“大王,这人功法诡异,只我二人恐怕抵挡不住!”
荠木见了唦摩里身上的真元,心中又肯定了几分,默默摆摆手,身边剩下的两人驾风而去,一齐压上,荠木依旧一动不动,暗忖道:
“唦摩里想必是得了东人的正法,为人走狗,如今能拖几时是几时,为儿女争取些时间罢了。”
山越练气四人一齐压上,登时叫唦摩里压力大增,他虽然大锤舞得虎虎生风,众人的骨枪骨刀只要与之相碰皆炸裂退开,但四人轮流相接,有时间来化解雷霆之力,却也不怎么吃力。
唦摩里打得好不威风,心中却有苦难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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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家…家主救命!”
话音刚落,东人这边的军阵腾空升起一人,手中持剑,一身真元雄厚,杀入四人之中,翻手便磕飞两人的骨制法器,谨慎地瞧了一眼远处不曾出手的荠木,也不报上名号,默然不语地挥剑迎敌,正是陈冬河。
陈冬河一人架住四人的合围,依旧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沉声道:
“唦摩里兄弟,伱直迎荠木而去,此处交给我。”
陈冬河如今练气二层,修行的是家中的正法《江河一气诀》,此功深厚如江河,最善对付这种多人合围的局面,纵使不能杀人,稳住阵脚,承受压力却毫无问题
如今他又入赘李家,得了《玄水剑诀》的传承,虽然不曾练出剑气,与这些杂气修士斗起来却是力压群雄,让四人叫苦连天,不如先前面对唦摩里的压力大,却胜在绵绵不绝,一看就不是唦摩里一脸虚色可比的。
“冬河是不错,天赋算得上好,练功又勤奋,基础功尤为扎实。”
上空的李通崖赞叹了一句,陈冬河的剑法虽然算不上突出,不如那郁慕剑,却也能够拿得出手对敌,遇上了各自敌人都能打上一打,拖上一时片刻,不至于草草败退。
“倒是景恬一直不曾有嗣,冬河平时里闭关的时间多,好在有渊云陪着,不然也怪冷清。”
李玄锋惦记着妹妹,李通崖闻言摇摇头,低声道:
“陈冬河如今是练气修为,本就难得嗣,恬儿又是凡人,自是越发不容易。”
两人这头聊着,唦摩里已经应了句是,从四人之中脱身而出,持锤近身,朝着荠木飞去。
荠木看着陈冬河只身挡住众人,颓声一叹,持刀踏空,望着迎上来一面得色的唦摩里,又是绝望又是愤怒地冷声道:
“唦摩里…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
唦摩里狞声一笑,大锤带着紫色的雷光轰然而下,击打在荠木迎上来的长刀上,激起一道碎散的紫光,喝道:
“你凭什么来指指点点,殊不知我这条路才是山越的好归途!”
“你你你…枉费父亲嘱咐!”
唦摩里同他对拼了数招,招招势大力沉,打得荠木连连败退,浑身发麻,真元流转不畅,更加不是他的对手,唦摩里听了他的话则狞笑越甚,答道:
“你还敢提他?木焦蛮凭什么!让你为一国之主,我却要引颈受戮…你身为长子事事顺心,可曾感受过我们这些人的滋味!”
荠木与他对了一炷香的时间,已经是真元枯竭,四肢脱力,闻言一呆,哈哈大笑,大叫道:
“我晓得了…唦摩里!原来你这般在意木焦蛮…你且听着…”
“哪怕你今后多么辉煌,将山越治理得有多风光,你始终都是东人治下的一条狗!”
荠木退后数步,反手将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在他的脖颈上滑动,流淌出一道血痕,荠木狞髯张目,冷笑道:
“我与父亲泉下有知,要笑你卑鄙,要笑你无能,要笑你为人走狗,笑你自欺欺人,不为人子!”
唦摩里听得浑身发抖,又惊又怒,喝道:
“住口!”
荠木却冷笑,骄傲着刀刃一动,大好头颅顷刻脱离身体,在喷血的脖颈处晃了晃,如鸟儿般落下。
唦摩里反倒像被抽了一巴掌,如同败犬般将那头颅摄起,仅仅是看了一眼,目光就被烫得移开,失魂落魄地举起荠木的脑袋,喝道:
“荠木已死,降者不杀。”
那四个山越练气面面相觑,迟疑着停下动作,下方的军阵混乱起来,哭喊声和惨叫声协同这湿润的晨风扑面而来,唦摩里面颊微湿,恍然未觉,望着脚下淡白色晨雾中的雄壮山河,喃喃道:
“兄长这话说得……难道我就该安心赴死,就该逃亡外地流离一生!凭什么……又凭什么呢…”
陈冬河驾着风临近,望着唦摩里举着荠木脑袋发呆的样子微微一愣,见他被荠木的血喷了一头一脸还浑然未觉,只是呆呆地站着,两道泪痕在面上流淌,陈冬河微微一叹,恭贺道:
“恭喜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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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忠余歹带着一百多人穿过诸镇,路上多有人前来问询,他一并不理会,自顾自地顺着土路疾驰着,心中担忧,同一个胎息境的部众交代好了,干脆放下军队,驾风而起,往木焦蛮定下的都城木鹿镇飞去。
离去的时候还是清晨,忠余歹驾风飞了半个时辰,木鹿镇已经从地平线上浮现出来,太阳升起,天地之间逐渐回暖,沾了他一身的露珠。
“木鹿镇……”
忠余歹抖了抖身上的露水,直径飞过脚下的城池,不管下面抬起头来看的山越贵族,飞了一阵,华丽的宫殿便出现在面前。
他正要落脚在殿中,不曾想宫中的阵法已经被升起,透明的光幕将整座宫殿罩得严严实实,乃是木焦蛮生前秘密请湖上散修建造,花了好大一笔代价。
“还请开一开阵法,我乃大臣忠余歹,奉王命前来有要事!”
忠余歹只好停下来叫了两声,宫墙之上却登上来一人,乃东人女子的样貌,看上去是一个中年女子,眉毛细长,一身服饰雍容华贵,气度非常,淡淡地看着他。
“王妃?!”
那女人正是李家嫁过去的宗女,乃是木焦蛮的妃子,忠余歹大惊失色,在木焦蛮手下待得久了,直径脱口而出。
“忠余歹…你居然一个人回来了,荠木大势已去啊。”
宗女微微一笑,轻声开口,法阵将她的声音向外传去,忠余歹听得四肢发颤,见她冷冷地盯着自己,又惊又怒地道:
“李妃若……怎么是你!大巫祝呢!”
“喏。”
李妃若轻声一笑,弯了弯腰,丢出一个满脸血迹的脑袋,那脑袋在宫墙上滚了两滚,扑通一声掉到宫外,被阵法所击化为一阵飞灰。
“你且开阵……”
忠余歹哀求般地叫了一声,根本想不通一个练气修士是怎么死在一个毫无修为的凡人手里,心中绝望,李妃若却摆了摆手,身后便有人带上来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最大的不过十岁,小的只有六岁,皆是流着泪望着忠余歹,看得他心如刀绞。
“忠余歹大人是在找他们吗?”
李妃若盯着他的眼睛念了一声,仔细地判别着他的情绪,忠余歹仿佛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双目泪水直淌,喝道:
“伱…你好歹也算是他们的后妃……”
李妃若却恍然未闻,笑道:
“忠余歹大人若是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倒可以放他们一命。”
“你说!”
忠余歹想也不想,连忙凑近了阵法,直勾勾地盯着李妃若的眼睛,李妃若轻声道:
“自刎。”
忠余歹大惊,练气五层的修为蓬勃而出,悲声道:
“毒妇……你!”
李妃若却已经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那小女孩脖颈上抵住了,女孩顿时哇哇大哭起来,忠余歹连声道:
“且慢!”
忠余歹在原地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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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先王皆小看你了。”
李妃若微微点头,忠余歹刀刃一动,头颅飞起,花白的头发散落,堂堂练气五层的修士,顷刻之间便丢了性命,忠余歹无头的尸体扑通一声倒下,上空的云层中才有一道目光缓缓收回,瞥了眼李妃若,赞叹一声。
李妃若眼睁睁的忠余歹倒下,眸子微微暗淡,那一身尽在掌握的气质熄灭下去,身后的心腹有些不忍,低声道:
“大人,此举是不是有些……”
“他是无奈之举,我亦是。”
李妃若叹了一声,脖子上的玉石配饰叮当作响,低声道:
“忠余歹是为数不多死忠于荠木之人,家中长辈又不在此处,若是让他跑了去,回过头来暗地里针对我或者家中的晚辈,那岂不是天大的麻烦事?纵使家中的长辈修为远超他,可又不能时时刻刻守护在晚辈身边,若让他得了手,我便是万死难赎。”
“我却不过一介凡人,虽然借助了城中贵族的力量杀了大巫祝,却只有依靠阵法自保的能力,怎么能对付得了他这个练气五层的修士,这手段虽然脏,却是我眼前唯一可以走的路子了……两家生死之斗,只恐后患除不干净。”
李妃若被几个心腹搀扶着走下宫墙,静静的望着底下跪倒一片的山越大臣,流淌的血迹从宫殿底下一直弥漫到她的裙摆,华贵的布绸染上一丝丝暗红,李妃若淡淡一笑,柔声道:
“都起来吧。”
底下的一众大臣唯唯诺诺地站起身,不敢抬头看她,李妃若穿过殿中满是血迹的台阶和大堂,一步一步地走进漆黑的正殿,倒塌的烛火在地面上静静燃烧着,受伤者尚在殿中不断的呻吟,她踩着血一路走到最上首,低声道:
“少家主可曾回信?”
“已经回复。”
心腹将一封密信递上,李妃若仔细地读完,将这封信放入怀中,下面的大臣才敢开口问:
“大人,荠木之嗣如何处理。”
“横竖不过是一死,且先关下去,等主家来处理。”
李妃若轻轻应了一声,拿起桌上的笔墨,在布帛上写了几行字,将其塞到那心腹手中,柔声道:
“给少家主送去。”
————
四个山越练气降了唦摩里,直呼他大王,一同落在了地面上,前去拜见主家,四人小心翼翼地穿过军阵,便见一驾乌黑的金属车驾,撑着几道旗帜,在空中飘摇。
车驾上头站着一少年,一袭白袍英姿飒爽,笑得颇为亲切,在晨风中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将手中的杯一举,笑道:
“恭喜大王了!”
“属下不敢。”
唦摩里尚还沾着一身血迹,恭敬地下拜,四个山越练气不明就里,笨拙地学着他下拜,唦摩里起身拱手道:
“属下能有如今,全凭几位大人栽培,万万不敢在大人面前称王,只不过小人已经整合了荠木的兵马,据降将所说,荠木还提前放走了一人,是忠心的心腹,练气五层修为,此人颇有威胁,还望大人注意。”
“小人还想着,荠木还有子嗣和心腹在木鹿镇中,属下希望能带人驾风前去,将其解决,以防让其跑了去,徒增后患……”
“喔。”
李渊修点点头,回答道:
“那山越练气已经有长辈跟上,是跑不了了,至于木鹿镇……”
李渊修微微一笑,低眉看了下面的五个山越一眼,扬了扬手中的密信,笑道:
“荠木离开木鹿镇不过一个时辰,整个宫廷已经为我那族姑所控,荠木子女落入我等手中,心腹也尽为我族姑所屠,若是我算的不差,此时已经有人在献降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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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疯了不成,青池宗与山越划过界线,他竟然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带兵越界…纵使山越紫府多年闭关,巫山上的一众筑基难道是石头不成?竟然这样眼睁睁地看着?”
郁慕高揉着眉心,心中满是不解,看着下首两个练气巅峰的属下,沉声道:
“可曾看清楚了?”
“回家主,李家得了上代东山越之王的子嗣,打着夺回王位的旗号…或是因此…巫山不曾识破,出手阻止。”
其中一个站出来拱手解释了一番,郁慕高瞥了他一眼,答道:
“我又何尝看不出李家的手段,你不懂,此事多半得罪巫山,乃兵行险招,根本不是李通崖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巫山上的几位可不是宽容大度的性子,虽然不善正面相斗,巫咒之术却出了名的诡异,当年那李项平不知山越有巫山镇守,带着人深入腹地,硬生生被巫山之人咒死,殷鉴不远,李通崖性格谨慎,岂能如此?”
郁慕高此言叫底下众人哑口无言,低着头苦苦思索,他摸了摸下巴,这几年郁家的密林郡麻烦不少,郁慕高知道有人在背后捣鬼,分散郁家的精力,却又不得不维持局面,一不留神李家又闹出了事情,叫他好生烦闷。
“莫不是巫山出了问题……”
郁慕高排除了诸多因素,终于得出一个不大可能的结论,他沉声道:
“拿纸笔来,我写信问一问慕仙。”
手下的人连忙递上纸笔,郁慕高将小信写完,这才见长子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低声道:
“家主,东山越本就迫于生计供奉李家,用百姓供养李家诸镇,李家此举不过换了个忠心的山越之主,却也无甚收益…”
郁慕高呆了呆,胸口一闷,骂道:
“蠢货!先前是供奉李家,今后东山越便是李家附庸,灵田灵物尽归李家所控,此中差别不是一星半点,这种话也能从你口中吐出来?!”
那少年脸色苍白地退下,郁慕高恨恨地一拍桌面,叫道:
“你在此处听了也白听,给我滚出去,明天让伱弟弟来!”
看着长子颓败地退下,郁慕高心中郁气难平,眯着眼冷声道:
“却也不能一味放纵这李家,让李通崖坐大,要想着法子打压打压了。”
————
木鹿镇作为东山越的都城,也有整整两万人口,比得上李家的四镇之一,木焦蛮在位之时还算勤勉,修建了通向四境的四条道路,大大方便了李家的兵马,只花费了一夜时间便到了木鹿镇。
木鹿镇的城门大开,门前跪了一地的山越贵族,其中还有两个练气修士,一并躬身站着,那漆黑的车驾却理也不理他们,直径驶入城池,往宫中行去。
车驾带着一众兵马入了宫,在殿前停下,满是血迹的大殿前则跪了一地的山越大臣,李渊修从车驾上走下,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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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上前两步,扶起李妃若,笑道:
“姑姑为我家保下了宫中的法阵,足以抵挡寻常练气修士,此战姑姑是大功臣啊!”
李妃若微微一笑,顺势起身,柔声道:
“众贵族听闻我家长辈将至,吓得魂不守舍,纷纷要投诚,妃若不曾做什么大事,只不过是牵头搭线罢了!”
谦虚了一两句,李妃若一拍手,便有几个山越抬着两具尸首出来,扑腾一声丢在阶前,李妃若解释道:
“这两人是荠木的巫祝与走狗忠余歹,皆已伏诛。”
李渊修轻轻点头,身后就有两人上前确认身份,李妃若又让人推出荠木那三个孩子,朗声道:
“荠木将诸兄弟屠尽,木焦蛮这一支如今只剩下唦摩里和这三个子嗣,妃若想着主家或有用途,早先扣押下来,等着少家主处置。”
“能有什么用途,杀了吧。”
李渊修微微一笑,越过众人,同李妃若一起进了内殿,身后传来孩子大哭声与惨叫声,两人皆是恍若未闻站定,在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内殿中,族兵迅速入内间隔着站在两侧,将空荡荡的大殿妆点得颇为肃穆。
“此乃何物。”
李渊修抬起头望了望上首的王位,一颗中心褐色的球形物体正悬挂在其中,摇摇晃晃地俯视着下首众人。
“伽泥奚之眼。”
李妃若平淡地应了一句,听得李渊修微微一滞,李妃若这才继续道:
“木焦蛮得了伽泥奚的残尸,将他筑基境界的眼丸祭练得不腐不烂,悬挂在王位之上,俯视众人……”
“山越的习俗倒也瘆人。”
李渊修盯了那褐色的眼丸一眼,莫名有种熟悉感,没有多想,低声吩咐道:
“取下来,用以祭祀项平公。”
“是!”
话语才落,即刻有两个族兵上前取下眼丸,李渊修多看了一眼,这才朝着李妃若道:
“姑姑不曾有子嗣……”
“曾经有,被木焦蛮所害。”
李妃若抚摸了一下肚子,神情微微疲惫,李渊修一哑,颇有些歉意,低声道:
“这些年辛苦姑姑了,可有什么念想……”
李妃若嘴角勾起,缓缓下拜,回答道:
“确有一事,我不过三十余岁,还望能让我挑一家中修士入赘,得一子半女,以慰余生。”
李妃若的回答出乎李渊修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李渊修点头应允,便见殿门无风自动,赫然洞开,两侧的族兵一齐下拜,一个中年男子驾风落在殿中,身后负着一剑,腰间又挂着一剑,气度雄远,缓步入内。
“修儿见过叔公!”
李渊修神情一肃,登时下拜,李妃若虽然不认得眼前这人,却看得出众人的表现,也跟着下拜,口中恭声道:
“妃若见过老祖!”
“不必多礼。”
李通崖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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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得不错,你为我家省了不少事,你是哪一支的?”
“家父李叶生,乃是项平公的掌事…李谢文是小女的兄长!”
李妃若恭恭敬敬地回答了,李通崖一抚掌,笑道:
“原来是叶生的女儿,那便错不了了,有其父的风范!当年我让宣儿派一宗女过去,不曾想是你。”
李妃若笑着道谢了,李通崖伸手一招,那枚眼丸便从一旁的侍从手中飞起,落在他面前。
那褐色的眼丸曾经充斥着凶狠与狡猾,俯视着芸芸众生,如今只余下呆滞的死寂,李通崖仔细瞧了一眼,叹道:
“伽泥奚……当年将我家逼得狼狈不堪,此人当真是人杰,还好死在山越紫府手中……”
李渊修年纪轻,对那段历史不甚了解,李妃若在山越多年,对此还算熟悉,微微抬头,柔声解释道:
“我听闻伽泥奚是木焦蛮庶出的兄弟,是奴隶所生,得了一道古代的秘法成的练气,后来诸成筑基之时也不过四十岁,当真是天才了。”
李通崖眉头一皱,心中暗忖道:
“什么上古秘法,得了法也没有那个气去练,十有八九是山越紫府故意安排的机缘……”
于是挑了挑眉,沉声道:
“你可知伽泥奚练就了何等仙基。”
“木焦蛮酒后哭泣,怀念伽泥奚之时曾念叨过,那仙基霸道恢宏,诡秘莫测。”
李妃若思考了几息,微微一顿,沉声道:
“唤作『应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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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帝王』……”
此言一出,一股沧桑感与霸道感扑面而来,李渊修与李通崖皆是一顿,李渊修还好些,李通崖却见过许多仙基,头一次听说这样以帝王命名的仙基,不由暗忖道:
“《江河一气诀》凝聚成的仙基唤作『浩瀚海』,《洞泉澈灵诀》凝聚而成的仙基则是『洞泉声』,仙基与功法息息相关,伽泥奚的功法想必也是霸道诡异的路子。”
一旁的李渊修面露向往之色,听着这仙基的名字,心中难以抑制地升起渴望。
“修成仙基,出入玄冥,筑基之风姿如此诱人,也不知此生能不能一睹练气之上的境界…”
李家大宗嫡系已经出了三个练气,李玄岭也不过差临门一脚,渊清的几个小辈基本将修为的预期放在了练气之上,故而李渊修作此念想。
李通崖又问了问李妃若细节的消息,李妃若一一回答了,木焦蛮生前警惕李妃若,说得不多,故而也没有再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行了。”
李通崖只好停下,朝着李渊修温声道:
“我等此事兴师动众,多少人盯着…恐遭人觊觎,不宜离家太久,我会在此处停留一月,你父亲和几位长辈都在城中,相同看护着,你同你父亲一齐整理好山越地界上的事务,我等一同启程回山。”
“至于妃若。”
李通崖瞧了他一眼,李妃若连忙将自己的愿望说了一说,李通崖点头道:
“这些年辛苦伱了,协助修儿处理好事务,一齐回黎泾镇过安生日子罢。”
“是!”
李渊修与李妃若恭声应了,李通崖这才点头隐去身影,驾风离去,带走了那枚褐色的眼丸,余下李渊修和李妃若在院中对视一眼,李妃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李渊修顺势在上首落坐,温声道:
“麻烦姑姑为我讲解一番了!”
“本应如此。”
李妃若轻轻点头,低声道:
“东山越如今人口二十二万六千余人,有十一镇六十三村,胎息修士六十二名,练气修士八位,皆为杂气修士,不堪大用,用作种植灵稻倒也能说得过去。”
“东山越贵族一共六大氏,以木鹿氏为首,多半的修士出自其中,囤积了九成的财宝和灵物,山越不善耕种,大多数灵田皆荒废着。”
李渊修点点头,低声道:
“山越这块土地要比我李家肥沃得多,地盘差不多大小,人数倒是多得多,山越以入山狩猎,采集作物为生,虽然也有农耕却不甚擅长,待到我等教化了,还能再供养上十几万人。”
“灵田这处我父亲已经派人前去探查,这几日应该能查清个大概。”
李渊修说完这话顿了顿,见李妃若有话要说,便停下来看着她。
“少家主说得不错,只是眼前这些掌握在贵族手里的灵物……少家主如何处置?”
李妃若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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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油不溜秋,不杀上几个是不会乖乖听话的。”
“不错。”
李渊修双手在案上一按,温声道:
“我请秋阳族叔与冬河叔带上族兵,挨家挨户地搜,灵识之下叫那些人无处可藏,寻个借口将他们的那些子弟押下,用灵物来换。”
李渊修微微一顿,叹道:
“本不想用这样粗糙的法子,可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无法同他们慢慢耗,那只有举起屠刀,以杀戮威慑了。”
————
唦摩里驾风从脚底下的十一个镇之上飞过,一一往镇中安插了部众,因为荠木一通胡话而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带着身后四个山越练气兜兜转转了一圈,这才落向木鹿镇。
“一别数年,落魄而去,锦衣而归……”
唦摩里叹了一口气,用他在东人处学习到的不多的文采念叨了两句,肚子里的墨水用完,支支吾吾地卡住吐不出话来,突然转过头,颇为嫌弃的望了望身后几个山越练气身上的服饰,叫道:
“你们几个!把头发给我束起来,这一身穿的破破烂烂的成什么样子!”
一众山越练气听呆了,呆呆傻傻地反问了一句:
“破破烂烂?”
唦摩里低声一叹,抓过最前边的那人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解释道:
“你等一辈子生活在这个土窟里,见不到外面的繁华,待你等再看两年,便晓得好坏了。”
几人正聊着,驾风落入镇中,便见眼前都是穿梭的族兵,拿着刀兵匆匆地在街道上成队跑着,冰冷的铠甲发出铿锵的脆响,不往那些富户和平民宅子里去,专门寻大门大户闯,由胎息或是练气修行者带头,踩着那石阶进去。
于是有怒喝声传来,族兵沉默着拖着注满民脂民膏的身体出来,山越贵族不似李家氏族有族正院管束,一个个不事生产吃得肥大如猪,被扯着惨叫着刀,要两个族兵合力方能提动,落在了阶前,还尚在叫着:
“你等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我大爷是练气修士!”
那族兵当下就是一脚,叫这人疼得打滚,说不出话来,为首那人胎息三层修为,面无表情地站着,手中长刀直指地上那人。
唦摩里看得脸色一变,心中不安,拦下一队族兵,沉声道:
“你们几个做什么的?”
为首那人一脸严肃,看上去面容还算老实,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手中拿着一把长刀,沉声道:
“在下徐公明,见过大王,此番是六大氏族中有人勾结荠木余党,奉了蛟少爷的命令在六大氏族中收拿,大王这是……?”
“啊。”
唦摩里听是搜查荠木余党,神色一变,又惊又喜,望向那几个氏族的眼神变得狠毒起来,叫道:
“好啊!我那蛟弟做事就是谨慎!你们放手做,且去做,有事我担着!”
言罢还转过头冷冷地看着身后那四人,那四个山越练气正是六大氏族之人,闻言皆是心虚低头,不敢与唦摩里对视。
“那小人便依命行事了!”
徐公明低低应了一声,打了个招呼,下面的几个族兵立刻行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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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这是…这是怎么回事啊!”
李妃若坐在上首,笑盈盈地望着下首一众老臣,这几个头发花白的老臣皆是一脸焦急,连声道:
“我等对付荠木都是出了力的!如今怎地将我族人皆擒了去…这…这说是荠木余党,实在是误会啊!”
李妃若皱了皱眉,将那几个老臣招上前来,低声道:
“几位都是出了大力的,妃若都记在心中,一清早听闻几个氏族被捉走了人,赶忙去问了家主大人!”
几个老臣面面相觑,只好拱手道:
“多谢大人了!只是这荠木余党…”
李妃若摆了摆手,流露出无奈的神情,解释道:
“这事情归蛟少爷管,这位爷性情霸道,无法无天,连少家主都忌惮他几分,自然也无能为力…”
“偏偏这位爷的母亲是木鹿氏之人,木焦蛮是他的舅爷,荠木杀兄弑父,蛟少爷自然将其恨到了骨子里去,他为人又残暴贪婪,你们的子嗣落在他手里,可是要脱层皮了!”
此言一出,下面前来要个说法的氏族老爷们皆是一惊,年纪轻的还在焦急地不知该怎么办,几个老人已经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暗道:
“这是要敲诈勒索,赚我等一笔,不是真要我等的命……”
李妃若笑眯眯地看着,下面已经站出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在众氏族中德高望众,在官场混迹了大半辈子,自然晓得李妃若要什么,咳嗽一声,慢条斯理地拱手道:
“大人,上宗遣正义之师拥立大王,我乌涂氏曾为伪王效力,如今弃暗投明,却惶恐不已,愿献出治下灵田,灵物三十余件,不求其他,只求为上宗效力,还望大人在蛟少爷面前多美言一句。”
这老家伙却也果断,知道这灵田铁定是保不住了,一口气就将自己的灵田全献上,还外加灵物三十多种,其中大多是胎息境的巫器和灵物,这些东西虽然比不上仙修的法器和丹药,却是能充实李家低层修士的用度了。
“老族长大义。”
李妃若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巫器和灵物都是氏族多年的积累,就算氏族在此地盘据多年,三十余件也算是大出血了,撇了一眼下面几人,这群氏族之长相互看了一眼,纷纷叫道:
“我等愿献出灵田二十五方…灵物十五件…”
“我族愿献灵田十五方,灵物二十件……”
李妃若一一听罢,这才笑道:
“诸位稍安勿躁,妃若皆晓得了,且先回去等我的消息,我同蛟少爷求一求情,再来同诸位回复。”
几人见李妃若已经开口赶人,只好迟疑地退出门去,李妃若在上首见着几人走光了,这才招呼上一人,吩咐道:
“派人跟上收拾好灵田灵物,每家割让的算清了,录成名册给蛟少爷送去,他自有依据来杀人,哪家少则多杀,哪家多则多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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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身侧的侍从闻言退去,李妃若笑盈盈地提起手中的毛笔,有些贪恋地在眼前的布帛上画了一个圈,暗忖道:
“大权在握,以势压人的感觉真叫人迷醉……也不知回了镇中能不能得上一官半职…”
————
木鹿镇宫殿。
木焦蛮修建行宫时建立了不少监牢,用来关押异己者,随着木焦蛮统治越发稳固,这监牢也越来越空荡,如今唦摩里上位,监牢一下子充实起来,甚至原本关押一人的牢房一下子挤进去三五个人,拥挤不堪,屎尿横流。
李渊蛟提起手中的长鞭,踩着脚下那张满是血污的脸庞,神色阴晴不定,手中长鞭一动,在空中打了个炸响,抽击在脚上那人的身体上,疼得他惨叫一声,李渊蛟低声道:
“再说一遍。”
“木焦蛮……是伽泥奚的弟弟,两人…同父…异母,伽泥奚…母亲为奴…逃遁林中生下他……”
李渊蛟沉默了一阵,又是一鞭抽在这人身上,沉声道:
“族内有多少灵物?多少灵田?可莫要隐瞒,乌涂氏可不止你一人。”
“小人…小人不过是凡人…实在不知啊!”
那人疼得发颤,连声告饶,李渊蛟摆了摆手,又抽了几鞭,一旁的侍从递上来一张小信,李渊蛟撇了一眼,冷笑道:
“你这人也是个无恶不作的,那可不是皮肉之苦那么简单,便怪不得我了。”
言罢胎息二层的修为迸发,不等那人求饶,法力加持之下一击将那人的脑袋抽爆,一时间红的白的四射而出,流淌一地。
“报少爷,大人送了名册过来。”
李渊蛟扭头接过布帛,从上至下瞧了一眼,心中便有了数,吩咐一声,又有族兵从监牢之中拖出一人,哭喊求饶着,李渊蛟这才提鞭,门前传来法力催动的声音,叫道:
“蛟弟且慢!”
李渊蛟撇了撇嘴,便见唦摩里急急忙忙地入内,有些尴尬地道:
“蛟弟…我知道伱心中愤恨…可这六大氏族之人与我木鹿氏皆有不浅的交情,蛟弟能否给哥哥个面子……”
“原来是唦摩里大哥。”
李渊蛟将手中的长鞭一丢,笑盈盈地道:
“大哥新登王位,国内还有诸多事务处理,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何必劳烦再跑一趟。”
唦摩里呵呵笑了笑,入主之后他确是大张旗鼓地继承了王位,一日日递上王位来的却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小事,关键的事务没有一个能到他手里,叫他难受得无言以对,这番来是六大氏族送足了礼,也是想探一探李渊蛟的口风,看看李家什么时候离去。
李渊蛟见唦摩里尴尬地笑着不说话,解释道:
“我这也是为大哥扫除异己,立一立威,这事就放心交给我,小弟有分寸……”
唦摩里本就受了李渊蛟恩惠,这下更加说不出话来,只好一叹气,轻声询问道:
“不知蛟弟几时回黎泾镇?我也好安排时间,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渊蛟哈哈一笑,低声道:
“若是六大氏族配合,一月之间便能解决荠木余党,我等便启程东归,若是六大氏族拖沓,与我周旋,那便要数月半年不止了!”
唦摩里听了这话神色一喜,知道李家将六大氏族盘剥完便会离去,心中有了计较,连声道:
“我晓得了!我晓得了!”
李渊蛟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
“兄弟的苦楚我也知晓,渊蛟也是奉命行事,我等在此处实在是为难你了,只要这六大氏族配合,我便向老祖上书,早日东归,决不在兄弟的地盘上多停留!”
唦摩里恨不得赶紧送走李家,哪里还在乎六大氏族的利益,一时间如释重负,感激地点点头,沉声道:
“渊蛟兄弟高义,我会尽力配合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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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池峰是青池山的第一峰,山势险峻,峰脚下立着碑,上书『青迟』二字,新晋的弟子往往疑惑此碑乃『青迟』而非『青池』,老弟子却已经三缄其口不肯解释,久而久之,也无人去问了。
峰上最高处的洞府是整座青池山群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面对东方日精月华升起之地,在此处修行,有事半功倍之效。
迟炙云持剑在门前恭敬等了多时,石门这才悄无声息地洞开,缓步走出来一个鹤发老翁,面容慈祥,手中持着一玉钵,一身气息看不出深浅,倒像个寻常老人。
“晚辈炙云,见过老祖!恭贺老祖神通大成!”
迟炙云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那鹤发老翁微微一笑,用苍老的嗓音低低地道:
“算不上什么神通大成,服用了宝药延了生机,终于修成了这第五道神通,有了突破金丹的资格罢了。”
瞧了迟炙云一眼,迟尉动了动嗓子,竟然同时升起两道声音,一道又尖又细,是女子声,另一道沧桑沉重,是老翁声,齐声道:
“筑基中期,倒也不错了!”
这番景象颇为诡异,迟炙云心中也是一悚,却不敢流露出来,恭声道:
“晚辈微末修为,不敢入老祖眼。”
迟尉上前一步,又恢复了正常的声音,缓声道:
“此次出关是那端木老鬼将要突破金丹,邀我前去观礼,虽然你的仙基还未有孕育神通的迹象,看一看也是好事。”
迟炙云闻言眼前一亮,连声谢过了,迟尉盯着他看了看,两人脚下腾出云来,飘飘遥遥地升空而起,往大黎山而去。
迟炙云站在迟尉身后,踌躇了片刻,低声问道:
“老祖,不知那李尺泾……”
“已经成了一丹,送到了我手中,待到突破金丹之时为我助力。”
迟尉淡淡地应了一声,迟炙云闻言松了口气,迟尉这才道:
“三宗七门的功法大都源自月华元府,而那《月湖映秋诀》源于月华元府的《月华纪要秘旨》,修成的仙基『湖月秋』有总领诸法之能,这道仙基对我突破金丹大有裨益。”
迟尉道了些密辛,叫迟炙云听得入迷,神色大为振奋,迟尉瞧见他的模样,继续道:
“只可惜那李尺泾晚生了五十年,他成练气之时我已经兼有四道神通一道仙基,若是早上五十年,夺了他这『湖月秋』来,就不必去选那差得多的『余养性』,金丹还能多半分把握。”
迟炙云也是遗憾地摇摇头,紫府之术高明,三言两语之间便到了大黎山,轻飘飘地越过黎泾镇和东山越,叫山上的陆江仙死死地龟缩在法鉴中,如同死物般平躺在石台上。
好在迟尉飞得高,不曾去探查脚下的情况,直径越过东山越,在白玉砌成阶的巫山边上停住,迎面撞上一人,同样驾着云,一身法袍金光闪闪,须发皆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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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尉大哥,许久不见呐!”
“七十三年了。”
迟尉朗声应了一句,回答道:
“张兄一如既往啊。”
那中年人微微一笑,迟炙云抬眉望了一眼,见这张姓老祖身后同样站着一人,筑基前期修为,相貌平平,身后背着把长刀,挑眉望着迟炙云,眼神中多有挑衅之意,迟炙云冷笑一声,心中颇为不爽,暗忖道:
“张…多半是金羽宗了,这人不过筑基前期,却如此狂妄,当真以为人人都是李尺泾,都能来踩着我成名不成?”
两个紫府修士闲聊了两句,巫山上的大阵洞开,飞出一个披着黑袍的中年人,在空中顿了顿,见三宗七门和诸散修甚至邻国的紫府都到齐了,这才冷冷地道:
“鄙人端木奎,今日突破金丹,按着四国修炼界三百年来的约定,请来诸位,还请诸位避开些,休要傻傻地撞上来。”
云端之中的众人顿了顿,有人出声道:
“这些规矩我等还是懂的,端木老前辈是诸紫府中最年长者,我等最为敬佩,都到齐来观礼了。”
端木奎冷笑一声,低眉望了望脚下的巫山,众弟子皆忐忑地看着自己,端木奎怎么不知道这些弟子早就同三宗七门勾结好了,只要自己一失败,这些人即刻会散去,端木奎心中却浑然不在意,他建立巫山纯粹是为了找些人来跑腿,这些弟子在他心中毫无地位。
迟尉静静地看着,神色中多有感慨,朝着身边的迟炙云道:
“端木奎是唯一从月华元府显世的时代活过来的人,我还年幼之时便听闻他的传说,他在古代黎城中的一棵桑树下得了仙人赐法,从一个乞丐到如今的紫府仙修,一生波澜壮阔。”
迟炙云迟疑了一下,询问道:
“这位前辈…突破金丹的机会,有多少?”
迟尉顿了顿,低声道
“比我等都大。”
端木奎踏空而起,凝望着冉冉的太阳升起,天地中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日精月华混为一仪,正是突破的好时机,端木奎身上升腾起神通的彩光,神色有些复杂。
端木奎天赋不高,却凭借着仙人赐下的术法横压一世,整整活了六百四十七岁,用尽了仙人赐得那本《答桑下乞儿问》中的十六种延寿方法,终于修成了五道神通。
“他说……我能成金丹。”
端木奎那年二十二岁,倒在桑树下快要饿死,那仙人给了他一碗粉面,端木奎说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仙人说:
“慢点吃。”
端木奎流浪了十一年,听了这话嚎啕大哭,仙人将那本《答桑下乞儿问》塞进他怀里,轻声说:
“修成金丹,五百年后我来寻你。”
天地间日精月华已经到达巅峰,端木奎灵识一动,一道幽光从升阳府处飞出,命神通『槐荫鬼』催动,眼中的天地上下一清,云端中多了两道模糊的身影,端木奎一拱手,沉声道:
“请两位前辈稍待。”
此言一出,一众紫府皆惊惧退开,端木奎侧耳倾听,见着一又尖又细的声音道:
“道友若是突破失败,自此灰飞烟灭,若是功成,我等还要唤你为上仙。”
端木奎微微一笑,另外四道神通从体内飞出,勾动天地灵气,在一旁盘桓而起。
“『勿查我』『地巫祝』『愚赶山』『饮民血』。”
端木奎一一唤出,轻轻低叹,脸上升起一丝恨意,若不是少了那一味『应帝王』,自己如今也不用如此狼狈,眼神在越国道门处凶狠地扫过,端木奎定了定心神,『槐荫鬼』那道幽光率先升起,在空中升腾,引动一阵阵无形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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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炙云见端木奎朝着云端拱手,神情颇为恭敬,却不见云端有人,心中惊疑,迟疑了一阵,向着迟尉道:
“老祖,这是……?莫不是有他国的金丹修士前来?”
“非也。”
迟尉摇摇头,催动神通,望了望云端那身形模糊的两道身影,眼神轻轻扫过,不敢多停留,扭头解释道:
“紫府突破金丹,关键在于煅出那一点不坏的金性,再以那金性催化神通,证得金丹,端木奎善巫术,纵使不能成金丹也能煅成金性,那两位是司阴之人,防着端木奎突破失败魂魄走脱之后,那点金性凝聚成什么怪物。”
迟炙云在宗内读过经典,自然知道这金丹的『金性』非是五行之金,而是取金之不朽的意思,心中大疑,奇道:
“还有这种好人?”
“迫不得已罢了。”
迟尉叹了口气,低声道:
“你等年纪轻,不晓得古时候的仙魔之争打断了多少名山灵脉,死了不知道多少金丹乃至金丹之上的大能,这些人都证了金性,化为各类邪怪……荼毒生灵倒还是其次,这些邪怪平白占着一点金性…自然有人眼馋。”
“于是就有仙人创立了一上宗,将诸怪捉了去,专司这事…如今是为数不多不曾避世的上宗,向来神秘。”
迟尉这头说着,端木奎的五道神通在已经空中汇成一道彩光,喷涌出一阵阵无形之火,一众紫府见状皆忌惮,退开几步,端木奎则催动神通,在那无形之火中反复锤炼着。
“端木奎这是水火相济的路子,如今倒是少见了,他得过仙人赐法,用这些古法更有把握些。”
迟炙云看不大懂,却痴痴地盯着那神通的彩光看,迟尉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凝神看着。
吴越之地已经几百年无人证得金丹,流传的几种证金丹的法子都不知道修死了多少紫府,以至于众紫府定了约,突破之时请后辈来观礼,互利互惠,以至于寻出那一道突破的法子。
众人皆神情专注地看着,云端上那两道身影却有一人摇摇头,尖细着声音低道:
“命神通为『槐荫鬼』,却不应是修行『愚赶山』,应是『应帝王』才对。”
“是极,这端木奎多半没有希望了,准备出手罢。”
两人在上头交谈着,却无一人听闻,空中的无形之火已经越烧越旺,以那神通为柴火,隐隐约约凝聚出一点亮堂堂的光点,众紫府皆瞪大眼睛,羡慕地望这那灵光,端木奎一推掌,日精月华纷涌而来,往那灵光上撞去。
灵光上空慢慢涌现出一点虚幻的露珠,亮盈盈水灵灵,往下滴了几滴,那灵光越发明亮,露珠却戛然而止,动也不动了,过了一柱香时间,五道神通已经被燃尽,再也没有一滴露滴垂落下来。
“哎……”
迟炙云不明所以地看着,迟尉却已经失望地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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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端木奎一呆,突然作鲸吸状,一口将那点灵光吞入腹中,神色复杂,哈哈一笑,声音突兀地变得尖细,语气中尽是快意和欣慰。
“我成了!”
迟炙云举目望去,端木奎面上隐隐有纹路浮现,宛若一个破碎的瓷娃娃,颇为骇人,在原地哈哈大笑着,迟尉见状神情大骇,拉着迟炙云退开数里。
“走!”
一众紫府连个招呼也不打,心照不宣头也不回地远遁而去,天空中的那两道身影浮现而出,其中一人声音尖细阴森,喝道:
“端木奎!”
端木奎浑然不觉,往自己面上揉搓着,面皮零零散散地脱落下来,颇为惊悚,身上的术法灵光不再,化为一道道升腾着的幽光。
“端木奎!”
那人连着喝了三声,这才与伙伴对视一眼,低声一叹,叫道:
“你乃何人?!”
端木奎这才抬起头,脸上的面皮已经被他撕得细碎,露出下面的森森白骨,他嘿嘿笑着,尖啸叫道:
“我乃——”
“『槐荫鬼』!”
————
李通崖端坐在冰冷的密室之中,手中握着一枚温润的玉石,他这几日坐镇木鹿城,等着整顿完便归家,灵识时不时从几个地点上略过,提防着有人闹事。
李家搜刮整个东山越得到了三个练气级别的宝物,其中之一就是他手中的玉石,有镇气凝神,加速修炼的功效,对练气修士也有效果,故而第一时间就送到了李通崖手中。
另外两件分别是一把练气级别的长刀和小盾,李通崖分别给了李玄宣和李玄锋,让李玄宣也有练气级别的法器可用。
“东山越的灵田与人力不说,这灵物和法器一年年累积下来倒也不少,让家中的晚辈好生惊喜。”
李通崖灵识沉入气海,练气九层的修为在他的气海穴中汇聚成如烟如雾的白气,其下是一面平静的大湖,皆是真元凝聚而成,在『重海长鲸箓』和《江河一气诀》的加持之下浩瀚无比,宛若江海。
李通崖还未有凝聚仙基的兆头,《江河一气诀》已经翻来覆去读了十几遍,其中关窍尽在心中,估摸着还要个十年左右,正凝神修炼着,耳边却突然有声音炸响。
“我乃——『槐荫鬼』!”
李通崖正专心修炼着,耳边炸响的一声尖啸硬生生将他震得脱离了内视之境,脸色一阵青白,吐出一口郁气,心中大骇,暗道:
“这是何人?!”
微微调息,李通崖推动石门,腾空而起,便见李家几个练气晚辈皆是脸色难看地驾风而起,陈冬河李玄锋等人一并在上空站着,望着西边一言不发。
李通崖举目望去,西边已经是阴云密布,雷霆大作,浩瀚明亮的法力光辉不断闪烁,轰隆地炸响着,李通崖心中咯噔一下,低声道:
“来得倒快,恐怕是那山越紫府突破金丹,也不知道这异象是成了还是不成……”
李玄锋驾风到了他身边,神色凝重,身后的金庚长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向着李通崖拱了拱手,轻声道:
“算算日子,恐怕是山越紫府要突破金丹,只是不知为何,看这幅模样是有人在那上空打斗…”
“是了,巫山将散,山越之地皆入青池宗之手。”
李通崖顿了顿,低声道:
“至于为何有打斗,或是山越紫府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这一类的事情本不稀奇,紫府高高在上,轮不到我们操心,倒是这消息要通知一番萧家…”
“冬河,你且驾风往郡中去,告知萧家。”
“是。”
陈冬河轻轻点头,驾风而起,顺着古黎道往东而去,李玄宣则落在一旁,闻言点点头,神色中有些担忧,回答道:
“据萧家的消息,这山越之地会被投靠青池宗的诸山越筑基瓜分,只是不知与我家为邻的山越筑基是哪一位,湖上的局势又要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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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几人在空中观望了一阵,便见几道遁光自北而来,先后停在东山越的地界上,李通崖与李玄锋对视一眼,喃喃道:
“动静如此之大,恐怕湖上没有哪个家族注意不到,这下子倒是热闹了。”
果不其然,为首那道遁光缓缓停下,显出身形来,是一黑衣中年男子,负手而立,气势磅礴,双手如玉,目光在李通崖身上扫过,轻声道:
“通崖小友,数年不见,修为大有精进啊!”
“李通崖见过前辈!”
李通崖驾风迎上去,拱了拱手,来人正是郁家老祖,郁慕高之父,筑基仙修郁萧贵。
郁萧贵点点头,眼神在他身上扫来扫去,又一道遁光跟着落下,一个锦衣白袍的中年人笑盈盈地落脚在跟前,气度雍容,风流倜傥,正是湖上第二筑基世家的老祖费望白。
“一别多年,通崖兄风姿依旧啊!”
费望白语气亲近,同郁萧贵有天壤之别,李通崖同样拱手回礼,心中无奈,回答道:
“见过前辈!”
李通崖往边上一撇,果然见郁萧贵冷哼一声,见着费望白的亲热劲和费李两家眉来眼去的样子就颇为烦躁,冷声道:
“费家主倒是好性情。”
费望白呵呵一笑,随后几道遁光接踵而至,为首就是那安家的家主安鹧言,顶着个大皮帽,腆着脸跟在郁家家主郁慕高身后。
不多时,湖上诸家有练气修士的都到齐了,便见安鹧言抬头瞧了瞧两个筑基修士的神色,拱手道:
“不知这异象…两位前辈可知晓其中关窍?”
郁萧贵瞥了一眼安鹧言,不曾说话,郁慕高则一摆袖子,上前一步,众人的目光皆看向他,郁慕高这才沉声道:
“我得了胞弟的消息,说是山越的紫府修士突破金丹,故而生此异象。”
“还是贵族消息灵通。”
安鹧言高声赞了一句,郁慕高面色难看地摇头,见着下首一众李家人,终于恍然大悟,恨恨地暗道:
“我说李家怎地一反常态,原来是早就得了消息,趁机西进,可恨……我等宗内没有筑基修士撑腰,慕仙近年又在闭关,却得知太晚,让李家轻易得了这地盘。”
郁慕高目光在李通崖和李玄锋身上扫过,心中越发不安,复又思忖道:
“如今李家已经据了东山越之地,没了插手的余地…得了这几十万人的供养,李家不同于往日,越加难对付了。”
于是郁慕高冷哼一声,顺着安鹧言的话头往下开口,答道:
“哪里比得上李家,恐怕通崖前辈早已得知消息,筹划已久了吧!”
一众修士顿时将目光集中在李通崖身上,李通崖知道躲不开,只好上前一步,答道:
“我等也是才从宗内得了消息……”
安鹧言闻言冷笑一声,问道:
“我怎么听闻贵族多年前就得了山越的王嗣,悉心培养,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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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瞥了一眼安鹧言,见他出言讽刺,轻轻摇头,回答道:
“适逢其会,得了便宜罢了,比不得贵族左右逢源,挑拨离间。”
“你…!”
安鹧言不曾想李通崖这样直白地来呛他,脸色一变,正欲说话,西边已经飞来一道身影,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安鹧言顺势闭了嘴,脸色难看地一齐望去。
只见东来那人身着华服,腰间系着储物袋,穿着是修仙之人的服饰,面容却是山越人的模样,一身修为筑基中期,在距离众人不远处停下,谨慎地看着众人。
“巫山之人……”
郁萧贵和费望白神情皆是一肃,不知那山越紫府是成了还是不成,同那人对峙了一息,便见那山越筑基开口道:
“前头可是青迟之人!”
青迟与青池同一发音,那山越练气仅仅呼喊,众人不觉有何不对,郁萧贵身为修为最高者,郁家在湖上又是霸主,沉声道:
“正是…阁下可是巫山众?”
不曾想那山越筑基嗤笑一声,叫道:
“不再有什么巫山了,端木奎突破失败,身死道消,巫山上的宝物与术法被诸紫府瓜分,我等已经投入青迟宗,今后与诸位是同僚,还请多多指教。”
此言一出,顿时叫郁萧贵微微一滞,神色难看起来。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巫山众的修为从筑基初期到筑基巅峰不等,又修行巫术,比寻常的筑基修士还要难对付,若是投在了青池宗门下,有一两人驻守下来,开枝散叶,那便是几个筑基世家。
而郁家在湖上维持了多年的稳定,建立了诸家进贡的体系,若是湖上多上数个筑基世家,维持的稳定说不准要被打破,郁萧贵自然是脸色难看,见着下面众人犹有不解的样子,解释道:
“山越紫府唤作端木奎。”
“紫府陨落……”
众人皆是一滞,眼见着高高在上的紫府修士死在前边,皆有些唏嘘,有人喃喃道:
“死了也倒好…越国多少年没有金丹了,若是让他证得了金丹…我等也不要自称什么青池治下了,连同着三宗七门,一并披发去做山越。”
此言虽然直白,甚至叫众人嘴角微微翘起,但也确实道出了众人的心声,郁萧贵一甩袖子,拱手道:
“道友若是在此长住,今后我等便是近邻,待到道友立了仙山,布了族脉,我等便来观礼。”
“自然。”
那山越筑基还算谨慎,不明局势,只是客气地道了一声,郁萧贵便点点头带着郁慕高驾风而去。
郁萧贵这才离去,氛围顿时热闹起来,不少人驾着风上来向李通崖道喜,李通崖一一谢过了,这才朝着那山越筑基拱手,沉声道:
“不知前辈名讳?在下李家李通崖,今后两家毗邻而居,还请前辈多多指教。”
“吠罗牙。”
那山越筑基沉声念了一句,虽然不太看得起他一介练气修士,但不知李家有没有筑基坐镇,还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望望脚下的东山越王宫,挑眉道:
“我虽然不出巫山,却也知晓当年青池宗与巫山划下界是在大鱼溪,你等向东而来,又是什么意思?”
吠罗牙冷冷地盯着李通崖,言罢筑基之威已然压下,李通崖却浑然不惧,笑道:
“前辈说笑了,巫山既然不复存在,这地方便是无主之地,我家西扩也是情理之中。”
吠罗牙见他没有一点惧色,微微眯眼,轻声道:
“我师兄弟划界之时,把大鱼溪以西算作我的地盘,我却不能平白无故吃了这亏,你修为低微,叫伱长辈出来说话!”
除夕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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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拱了拱手,恭声道:
“我家筑基修士受宗内命令外出除妖,故而不曾在家中……”
李通崖最早从白榕狐处得到过南疆妖王炼丹的消息,虽然吠罗牙常据巫山,不晓得世外之事,李通崖却也防着一手,只言称外出除妖,不曾提到南疆,听得吠罗牙眉头一皱,山越人没有太多弯弯绕绕,直言道:
“你家长辈什么修为!”
李通崖正欲回答,不曾想一人驾风落在身边,一袭白衣风流倜傥,正是费家之主费望白。
“两位道友。”
费望白一抱拳,亮白色的长枪负在背后,李通崖自是恭敬答了,吠罗牙见是筑基修士,也像模像样地回了一礼,费望白将眉头一挑,笑道:
“怎么…这剑仙之族,也有人敢挑衅不成?”
显然是在远处见了两人,猜到了吠罗牙多半要前来为难,上前来卖个面子,吠罗牙听那剑仙二字倒是眉头一皱,心中有些不安。
“不曾,吠罗牙前辈不过是欲见一见剑仙罢了。”
李通崖温和地答了一声,听得吠罗牙心中莫名一松,费望白则是哈哈一笑,戏谑道:
“宗内三十六峰,宗外越国五郡,有谁不曾想一睹剑仙之颜?道友好大的面子,莫不是见李家无人看护,要欺到青穗剑仙麾下了?”
费望白一通吹捧,倒要比李通崖亲自来说要真实的多,顿时叫吠罗牙一骇,他虽然常年被端木奎关在巫山上,经历的人情世故不多,但好歹也是筑基仙修,咬牙冷笑道:
“这位道友可莫要唬我,我等山越不讲究那么多,看上的东西打得过就抢,打不过就跑,如今那劳子剑仙不在此处,非要我同一练气修士退让,欺人太甚了吧……”
嘴犹自还硬着,语气却软了许多,吠罗牙心中打起了退堂鼓,暗忖道:
“这也不过几块地而已,给他便给他了,我一筑基仙修,得了这破地也没有什么好处,先前也不过是过意不去,要争那一口气。”
吠罗牙才抬起头,正准备组织语言说几句软话,谁曾想自东而西又飞过来两道流光,一个身上挂满锦囊的中年人和身披灰袍的老人落脚在李通崖身边,那中年人拱了拱手,撇了撇一边的吠罗牙,笑道:
“通崖兄,看来我来的还不算迟。”
“见过两位前辈。”
李通崖轻笑着拱手,这中年人正是萧元思,扭头看向那老人,见他面上同萧雍灵颇为相似,知道也是萧家之人,恭敬问道:
“这位是?”
“萧家萧初筹。”
那老人温声答了一句,笑眯眯地盯着吠罗牙看,吠罗牙灵识一扫,见这两人一个筑基前期,一个筑基中期,顿时有了危机之感,这三人联手已经可以将他留在此处,心中有些惊慌,便见萧元思开口道:
“不知这位道友…”
吠罗牙脸色一变,堆出满脸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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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前巫山众吠罗牙,如今在此处安家,便想着今后毗邻而居,过来见一见通崖兄,一睹剑仙之威…”
“喔。”
费望白低笑一声,也不去拆他的台,李通崖更是拱了拱手,答道:
“今后两家朝夕相处,吠罗牙前辈大可往我黎泾山上坐一坐…”
“自是…自是…”
吠罗牙服软得快,呵呵笑了一阵,忙不跌地告辞逃跑了,费望白则向萧家两人打了招呼,见几人好像有话要说,识相地告辞道:
“家中尚有要事,便不叨扰通崖兄了。”
“前辈慢走,过上几日通崖再来拜访。”
李通崖虽然不曾筑基,在湖上已经是筑基之下数一数二的实力了,费望白有心交好,以平辈相称,李通崖依旧唤他前辈,两人各论各的,看得萧元思轻笑。
“多谢两位前辈前来助阵…”
李通崖道了谢,同两人一并落到宫中,即刻有下人奉上茶,那萧初筹满头白发,接过茶饮了口,轻声道:
“两家如今这般关系,老夫也实话实说,我等非全然为你而来。”
“几十年前我同一释宗之人在诸国之间游历,在山越境内的大山中发现了一味宝药,由一筑基中期的妖物看守,那时我不过筑基前期,又有巫山看着,生怕惊动了巫山之人,于是记下位置失望离去,如今巫山不复存在,我便带上了元思,欲将那药取到手。”
“原来如此。”
萧初筹在萧家的辈分大,说话时萧元思一并恭敬听着,也不敢开口说话,李通崖附和了一句,便见萧初筹笑道:
“早听说你风致非同一般,果然如此。”
“说起来还要谢伱李家,若不是剑仙为我家换取的一枚遂元丹,我儿也未必能突破。”
李通崖谦虚地应了,同萧初筹聊了两句,这才问出心中的疑惑,低声道:
“敢问前辈,这释教之人…”
“嗯。”
萧初筹慢条斯理地饮了口茶,答道:
“你等年纪浅,家中没有什么人远游过,我越国地处南方,为我道门所控,往北的大徐亦是如此,若是越过最北的长河,到了那燕赵之国,那便是释教的地盘。”
“天下之大,非我一派金丹道门,释教亦有修行之法,与我道门各有千秋…只是…”
萧初筹摇了摇头,神情中闪过一丝恐惧,咬牙道:
“见了释教之人,最好一味敷衍地应了,莫要相处太久,心智不坚者一个照面便被勾了心思去,陷入是我非我的诸多迷障中。”
“这天地间有巫祝,咒法等小道,也有紫府金丹、服血吞人的大道,这些道任你修行,全凭你本心所择,但要是入了释教,那就由不得你了。”
李通崖听得心中微寒,好在释教在极远的北方,不用当下去考虑,恭声道:
“多谢前辈解惑。”
萧初筹点点头,同他聊了几句,眼看着时辰过去,便同萧元思驾风而起,先去寻那宝药,以防有人捷足先登,李通崖自是驾风礼送出界。
萧初筹在空中飞了一阵,似乎还沉浸在自己年轻之时经历的是非之中,萧元思抬眉望了一眼,低声道:
“老祖,这宝药…”
“宝药倒是其次。”
萧初筹摇摇头,回答道:
“宝药确有其事,但也不过是掩人耳目,我知晓几处遗迹,多半是当年巫山之人留下,有着禁制,如今巫山灭亡,大可进去探索一番,若是能寻到那本书的一章半页,我家也受用无穷。”
萧元思轻轻点头,心中也对那仙人赐下的书颇为期待,张了张嘴,喃喃道:
“《答桑下乞儿问》…那可是仙书,怎么也得是七八品。”
“不要抱太大的希冀。”
萧初筹低声道:
“若是在巫山发现了这书的踪迹,恐怕那十几个紫府早就打成一团,端木奎早年的事迹实在太过久远,兴许仙人赐书不过是他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东西。”
两人驾风飞着,萧元思疑惑道:
“所以端木奎终究是失败了…金丹的难度如此之高?几百年来多少紫府,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成功…”
“金丹…”
萧初筹呵呵一笑,答道:
“煅成金性,寿元一千年,只要不被司阴之人发现,金丹修士纵使死了也能凭借金性长存人间,有了仙人手段,何其尊贵也!自然不是说成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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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吠罗牙的承认,东山越的地盘总算是完完整整、没有争议地到了李家手中,整顿好了六大氏族,敲定了各个灵田的位置和产出,回归黎泾山这事终于提上了日程。
山越王宫,前殿。
李渊修在布帛上圈圈点点了一阵,将自己要说的话打了腹稿,这才放下毛笔,望了望时辰,低声道:
“平逸,拿上图纸,同我前去拜见诸位长辈。”
李平逸闻言也是颇为紧张,将袖子紧了紧,把一卷图册捧在手心,跟在李渊修身后,穿过长长的走廊,两排的族兵目不斜视,持着刀兵静静地站着。
李渊修与李平逸走了一阵,进了宫中的后殿,便见着李妃若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李平逸微微抬头,轻声道:
“姑姑。”
李妃若是李平逸的亲姑姑,自打李平逸记事起就离家出嫁,只有年节或者祭祀之时回来,每次都同她的长兄李谢文详谈山越之事,隔夜这些消息就会被整理成册,出现在李玄宣的案上,李平逸虽然同她不太亲近,但还是笑着打了招呼。
“少家主、逸儿。”
李妃若柔声应了一句,几人一并进了殿,李渊修便见上首的位置空荡荡,左侧坐着背着金弓的中年男子,眉眼锐利,笑着说着些什么,正是李玄锋,右侧则是父亲李玄宣,仔细听着,时不时点头赞许。
往下一位便是三叔李玄岭,如今一身修为胎息巅峰,眼看着突破就在这几年了,手中执玉简读着,见他望来微微点头。
陈冬河和李秋阳依次坐着,拘谨地不曾开口说话,再往下便是以李谢文为首的诸位有实权的族叔,族老们年纪大了,不曾同行,能坐在这院中的年纪都比较轻,在家中有一二职位。
“见过诸位长辈。”
李渊修几人恭声道了一句,在阶下候上十几息,便见有人驾着风落在殿前,一众人等齐齐站起,恭声道:
“恭迎族叔/老祖/二伯。”
“我来迟了,劳烦诸位等候。”
李通崖落坐在上首,向着李渊修一点头,李渊修会意上前,沉声道:
“我李家如今已经实控东山越,收罗灵物五十四件,价值灵石三十二块,胎息巫器法器七件,价值灵石四十余枚。”
李渊修顿了顿,他已经把那三件练气级别的法器单独上报给李通崖,于是不再说出惹得族叔们闲话,话锋一转道:
“如今我李家每五年需要上交供奉灵稻一千斤,白元果一百枚,黄玉灵米三百斤,灵石二十五枚,其余数种灵物共计价值五十枚灵石。”
“黎泾山本家的灵稻产量在一千三百斤左右,我李家得了东山越之地,现在人手不足,现如今东山越能利用的灵田产量在一千斤左右,分配给诸位修士族禄后,每五年能结余八百斤灵稻,大头还是加上青乌矿脉的产出,五年进项在三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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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摆摆手,一旁的李平逸将图册展开,李渊修将灵田的分布和肥沃贫瘠一一讲罢,上首的众人仔细地听了,李通崖暗忖道:
“这还未算上画符和诸如吴柞虫丝等杂项,若是算上了,这收入还能达到四十枚灵石,加上家里剩余的三十枚灵石,再过上几年,便可以请人将华芊山的大阵布置了。”
看着下首众人,李通崖微微点头,温声道:
“此次侵吞东山越,诸位都是出了力了,归了镇中家族自会依着功劳赏赐。”
一众人道了谢,下首的众族叔支支吾吾,相互以眼色示意,终于站出一人,乃是小宗修士,也有胎息三层修为在身,望上瞧了一眼,恭声道:
“我家得了东山越之地,是诸位练气的长辈的功劳,我等不过摇旗助威,不敢称劳……只不过…”
这人方才站出来,身为小宗修士之首的李秋阳便是面上一愣,神情微微有些惊怒,显然事情超出了他预料之外,李秋阳咬了咬牙,一旁的陈冬河按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那小宗修士猛然跪下,恭声道:
“如今东山越已经尽归我家所有,我等恳求诸位长辈夷除山越王嗣,去其国制,归我我李家设置镇村统辖…如此方能除其后患,教化山越,杜绝王嗣离心之患…”
那小宗修士尚在说着,李秋阳已经恍然大悟,在心中低叹一声,默默垂下头不再说话。
“终究是要争这利……”
阶前的李渊修背对着这人,心中早就知道这群人的打算,如今李家的村镇就那么多,派遣出去的掌事人还是以自己的几个庶出兄弟为主,自己的这几个兄弟手段又高,这些小宗之人自然没了争夺的力量,把主意打到东山越之地来了。
“先前也暗示过多次,被我好生敲打了一番,可我这些族兄终究是不死心,还想在叔公面前搏一搏…”
李渊修眯起眼睛,若是东山越之地移除王嗣,改为李家直隶,几十万的山越一时间不知道会多出来多少镇城,自然让这些人眼馋,值得推出一个有分量的人试一试。
“况且这人还是个晚辈,纵使说错了什么,也大有宛转的余地。”
那小宗修士将腹稿一并说完,李渊修轻轻一笑,不曾转头,低声道:
“东山越之地历经多次大战,民生正是沸腾的时候,动荡不安,这时候我李家接手过来,不过多一个耗费民力物力,耗费存粮与工匠的烂摊子,还要花费资源去养上一群趁乱大行兼并之事的官吏…”
李渊修上前一步,话中的暗指让众族叔脸色一变,他的目光从下面的诸位族叔面上扫过,叫他们通通低下头,李渊修笑道:
“我李家看中山越的不过是灵物与灵田,如今这些东西都到了手里,值此民生大怨之时,不如放手去让唦摩里统治,要怨去怨山越王嗣,要反去反唦摩里,待到山越移风易俗,民力恢复再渐渐蚕食,是时民生已复,生活好转,山越百姓便会认作是我李家的功劳。”
上首的李通崖听罢,嘴角轻轻勾起,赞许地点了点头,轻轻摆手,沉声道:
“东山越王室名为附庸,实为傀儡,此事已定,不必再议。”
“是。”
李通崖在家中辈分是最高的几个之一,实力又最强,号称李家老祖,仅仅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顿时让众人起身应是,一锤定音地把事情决定下来。
那小宗修士尴尬地退回位置,一众小宗支脉对视一眼,皆是微微叹息,知道此事已经没了念想。
李渊修一振袖子,将此事揭过,复又道:
“二月至今驻守东山越二十七日,十三名族人纵兵侮乐,九名族人利用职权私敛财物,其余七名大小罪名不等,”
“纵兵者褫夺衣冠囚禁,属下不能劝阻,自伍长往上一并处死…”
李渊修在此顿了顿,仿佛在暗示其中血腥的景象,吓得下面的几人纷纷缩头,李渊修继续道:
“受贿者夺去权位,贿赂之徒依据囚禁处死…不复再用。”
李渊修又将其余诸事一一诉毕,李通崖这才点点头,点出几人留守东山越,分管山越修士去种植灵田,低声道:
“东山越之事已毕,撤兵归家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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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绵,最为滋润,千顷的良田冒出绿油油的苗芽,带着蓑衣的农户从田中直起身,满是担忧地望着匆匆忙忙急步回归的兵马。
“咱家娃娃从了兵,也不知受没受伤…”
那农户几日前就得了西边大胜的消息,没有什么伤亡,得知几支兵马因纵欲辱乐被斩首,却不太担忧,暗道:
“教那娃子教了十几年,也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泥泞的泥土被车轮轧过,闪着寒光的兵甲在雨中碰撞,发出铿锵的声音,晶莹的雨水滴落在锋利的长朔上一分为二,滚落下来,滴落在徐公明的眉毛上。
徐公明望着前头漆黑的车架,仔细想这一路走来的表现,确定没有辜负徐老爷子的教导,这才放下心来,便见前头一人驾马而来,在这微雨之中朦朦胧胧地望见那人身后插着一只旗。
“雨天驾马…看来是有急信了!”
徐公明打起精神,快步向前,见那人胎息三层修为,在车驾前勒住马,滚落下马,双手将一竹筒递上,沉声道:
“华芊山来信!”
徐公明将其接过,一蹬步踏上车架,抖落雨水,便见李平逸掀开帘子出来,将那竹筒接过,弯腰回到里头去了。
“小宗第一脉……”
徐公明羡慕地望了一眼李平逸,李叶生这一支向来是主家的心腹,在众支脉和望姓之中颇受崇敬,向来以主脉心腹自居,不与寻常小宗和支脉往来,比李秋阳这一支还要高上一筹,自然叫他羡慕不来的。
“只可恨最照顾我徐家的玄宣公持家之时几个长辈不中用,否则今天哪里会到这种地步……”
徐公明跳下车,望向骑马而来的那人,笑道:
“不知阁下姓名?”
“田仲青。”
那少年抬了抬湿漉漉的眉毛,客气地回答道。
“原来是田氏子。”
徐公明微微一笑,适时地终止了话题,他谨记着徐老爷子不结交望姓的嘱咐,闭口不再说话。
————
“少家主,华芊山来信。”
李平逸将木筒上的布套摘了下来,走到李渊修的身侧,李渊修从木简上收回目光,低声道:
“华芊山?华芊山能有什么事…”
接过木简,一巴掌拍去蜡封,李渊修取出其中的白布,仔细读了起来,上头只写了一句话:
“密,安家间者来信,安鹧言醉后失言,探得安景明已突破练气八层。”
“练气八层?!”
李渊修呆了呆,有些不可思议地抬起头,轻声道:
“怎么可能!那安景明…方才二十三四吧?难不成要在三十岁突破筑基?!这是什么天赋!”
李平逸哑声难以作答,李渊修蹙着眉头思忖了一息,沉声道:
“叫那信使进来。”
李平逸点头出去,不多时领进来一人,脱去了身上的蓑衣,紧身的衣袍微湿,恭敬地抱拳,回答道:
“田仲青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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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青…”
李渊修觉得这名字耳熟,一时半会儿却也记不起来,只好轻声道:
“你是哪个辈分的人?”
田仲青头一次见李渊修,却也不怯,抬起头笑道:
“项平公之妻田芸,乃是在下父亲的姑姑,为在下之姑奶。”
“喔。”
李渊修见他十七八岁,已经有胎息三层的修为,又神态自若,有一番气度,便将这人记在了心中,点点头道:
“你且将这封信往军中后账中送,交给我父亲。”
“是。”
田仲青接过木简,用布袋装好,由于没了蜡封,只好改用两层布盖住,蹬蹬地下了车驾,上马顺着军阵往西行去。
“这人便是田氏老爷的长孙,田氏晚辈的领头之人。”
李平逸上前提醒了一句,李渊修点点头道:
“倒也不错。”
将手中的木简轻轻卷起,李渊修暗忖道:
“难怪周边几家都不多让族中外姓修仙,一家子何如诸家子?人多了总会多出几个天才,到时候让外姓之人成了家中首屈一指的大修士,这家姓什么就难说了!”
“好在我家有法鉴符种,能够加持修行速度,使代代天赋不算太差,这才敢放心去用…”
将思绪收回,李渊修轻轻拿起案上的木简,低声道:
“安景明这种天赋才情…安鹧言偏又是个行事不周,粗枝大叶之人,怎么能够活得长久呢。”
仔细想了想,李渊修心中颇为不安,放下手中的木简,沉声道:
“不行,我还是亲自去寻父亲!”
言罢披上蓑衣,快步下车去寻李玄宣了。
————
李通崖缓缓睁开眼睛,等了数息,车驾的门便被轻轻敲响,他吐出一抹白气,轻声道:
“进来说话!”
李玄宣推门而入,车外的雨越来越大,他身上却没有沾上一点雨水,李玄宣也将四十岁了,鬓角的白发因为突破练气而消失了不少,看上去三十出头,神情凝重,身后跟着李渊修。身上微微沾湿了雨水。
“仲父,安景明已经突破练气八层。”
李玄宣抬头看向李通崖,神色严肃,复又道:
“此事事关重大,我得了消息便来上报了。”
李通崖眉毛一挑,心中惊骇,他对安景明的修炼速度有所预料,却不曾想已经快到了这种地步,沉声道:
“安景明不到三十岁吧!”
“二十三四。”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上次见到安景明还是在七八年以前,那时此子十五岁,是练气三层修为,如今已经练气八层,李通崖低声道:
“满打满算一年一层……”
李通崖心中越发不可置信,正常能修炼到练气的修士突破一层的时间在五年以上,三到五年都算快了,若是天赋算不上好,甚至要花费上七八年…安景明竟然在七年之内突破了五层,有两层还是需要积蓄深厚的练气后期,眼看都要赶上李通崖了!
要知道李通崖若是没有授那重海长鲸箓,如今的修为满打满算也就练气七层,甚至还要低那安景明一筹。
下首的李玄宣也才突破了练气,修行了一段时间,晓得其中修行的不易,见李通崖默然不语,心中颇为不安,低声道:
“骅中山地脉浅薄,灵脉不佳,甚至比不上华芊山,更别说那青池峰了,我听闻那些服用天才地宝,泡着灵液的宗门弟子也不过是两三年一层!哪里有一年一层的道理?”
李玄宣说到此处顿了顿,咬牙道:
“我在坊市听过旁人闲话,有仙修转世重修一说,故而进度神速,此人莫不是……什么仙神转世…”
“不可能。”
李通崖亦为之震撼,摇了摇头,沉声道:
“他若是金丹以上的大能重修,我等早就被他一扫去,郁家哪里还能在此蹦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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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间的雨蒙蒙地下着,车驾中格外安静,李通崖捻了捻胡须,轻声道:
“这人也有些计较…谁也料不到他有这样的修炼速度,多半想着趁着湖上动乱,一鼓作气突破筑基。”
“突破筑基之后,天地之间大可去得,在内可以凭借法阵地利抵御郁萧贵,在外更是自在,使郁家投鼠忌器,动不得他安家……”
李通崖这才说完,李渊修接过话茬,沉声道:
“更何况以他的天赋绝对不可能止步于筑基,安景明只要往外头遁走,谁敢动他安家?过上个二三十年,回来的就是筑基巅峰甚至紫府修士!”
李玄宣默然一阵,抬眉道:
“可没有那么好的事情,我李家如今东西皆扩张到了边上,西边有山越筑基中期的修士,已经无路可走,东边要是再来个安家,我李家被望月湖和大黎山夹在中间,今后哪里还有扩张的路可走。”
李通崖见两个晚辈皆重视上了,这才点点头,心中有了办法,却望了望李渊修,笑道:
“你可有了计较?”
李渊修顿时一振,知道李通崖在考教自己,拱了拱手,低声道:
“我家侵吞卢家之时因为卢远陆那蠢货故而做得难看,湖上诸家明面上不说,心底已经有了微词,颇为警惕,若是又要贸然插手安家之事,恐怕要得众怒……如今唯有驱虎吞狼之策。”
见两位长辈皆点头,李渊修笑道:
“我们急,可郁家要急得多,萧家之业将起,是时我等外有强援,内有剑仙威慑,让安景明成了筑基,我等不过是困守一地罢了。”
“而郁家呢,强行向湖上诸家收取供奉,又频频插手诸家之事,附庸联姻逐步蚕食,家家皆恨得入骨,只是郁家实力强横,郁慕高手段又高,对几个大的家族打压分化拉拢三招齐下,这才稳定住局面。”
李渊修轻声一笑,答道:
“他们是最怕安景明修成筑基的,一旦得知了这消息,恐怕筑基的老祖郁萧贵都要从洞府破关而出了。”
“不错。”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同李玄宣对视一眼,嘱咐道:
“修儿既然有了计较,这事情便交给你来做,不动声色地让郁家知晓此事罢。”
“孩儿明白!”
李渊修一抱拳,胸有成竹地下去了,李玄宣乐呵呵地望着他远去,一旁李通崖瞥了一眼李玄宣,笑道:
“你倒是生了个好娃子!”
“嘿嘿。”
李玄宣笑了两声,抱拳道:
“好叫仲父知晓,侄儿的正室再过上几个月又要生产,为修儿添上一个一母同胞的弟妹。”
“喔。”
李通崖一挑眉,轻声道:
“这点你倒是做得不错,岭儿是个专情的,锋儿又困在当年的事情中,几个晚辈中唯有你开枝散叶。”
摆了摆手,李通崖眉间多了几分忧愁,沉声道:
“只是当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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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越是安静,越是叫我心里没底……”
李玄宣听了这话也是一阵默然,拱手道:
“如今玄岭闭关突破,我等兄弟几个也多多注意,除非是那郁萧贵亲自出手,否则哪里能动得了我们?”
“嗯…”
李通崖轻轻点头,李玄宣又请教了些修行上的问题,李通崖修炼多年,虽然同他修炼的不是同一门功法,一番指点之下却也叫他茅塞顿开,欢喜地出去了。
“归了山便安心突破筑基罢,在这湖山没有一筑基修士坐镇,终究是心里没底。”
李通崖低声一叹,闭目修练起来。
————
李家的兵马回归黎泾四镇之时并没有多少车马喧嚣,李家的位高权重之人基本跟着离开了镇子,只有李渊云带着人在镇前迎接,李渊蛟与李渊修下了车驾,兄弟几人拥抱了一阵,谈论起这几月的事情来。
一旁的李清虹笑盈盈地持着枪,身上穿着轻便的软甲,少女如今十二三岁,眼睛明亮,黑发简单地束在脑后,俏生生地站着,眸子是李氏子一贯的灰黑,盯着几个兄弟轻巧地充满笑意地眯起。
“清虹!”
李渊蛟挠了挠脑袋,从小到大一同在身边打闹着,将李清虹当成男子看待不觉得有异,如今外出几月再回头来一看,竟然已经是出落得少女模样,顿时微微窘迫,只生分地叫了一声,仿佛有些认不出来她了。
“怎地,蛟哥带着兵打了数月的山越,认不得我这个妹妹了?”
李清虹眉毛轻轻一挑,本温婉的眉眼一下子明亮英气起来,少女不施粉黛,脸颊因为血气充沛而微微泛红,戏谑地答着。
“哪里哪里。”
李渊蛟哈哈一笑,这番话下来顿时让他找回了感觉,叫道:
“待我回了镇内,再同你比武!”
李渊修温声一笑,拉着李渊云上了前,李清虹顿时脆生生地叫道:
“兄长!”
“嗯。”
李渊修正寻思着归镇之后的安排,闻言一抬头,眼前一亮,笑道:
“清虹今年高了不少。”
几个渊清辈的小辈正聊着,身后的车驾上落下来一人,神态严肃,鬓角微白,正是李玄宣。
“父亲。”
李渊蛟与李渊修恭声叫了一句,李玄宣微微点头,望着眼前笑盈盈的李清虹,眼前一阵恍惚,仿佛看见了十几年前的李景恬,只是李景恬要温婉安静些,李清虹眉眼更英气,显得明媚张扬。
“大伯。”
李清虹笑着唤了一声,叫得李玄宣心中微微一空,嘴上应着,心中却一阵恍然,暗忖道:
“回去也见见景恬,闭关这么些年,一出关便西征山越,倒也不曾见她一面。”
李玄宣这头考教这几个晚辈的修行功课,李渊修却在后头默默地站着,李平逸快步上前,低声道:
“少家主,田仲青已经叫到了。”
李渊修在心里将自己的计划反复推算了几遍,这才点点头,回答道:
“让他在族正院等我。”
昨天大年初一没存稿,今天要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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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快步进了中堂,身后的李渊蛟一并跟着,便见几个族叔正眼巴巴地在中堂等着,神色慌张,举止拘谨,纷纷低声道:
“少家主…我儿鲁莽,还请放他归家吧……”
“是极!少家主,治家还要讲一讲情面呐…”
李渊修目光一扫,便知是那几个在东山越胡作非为、纵兵辱乐的族兄的长辈,只是拱了拱手,沉声道:
“不是晚辈严苛,实在是几个兄弟做得过分,有将兵屠杀为乐者,有欺凌他人妻女者,甚至取婴儿置之槊上而舞……诸位长辈难道看得下去么?!”
几人听了这话也是一惊,对视一眼,支支吾吾了几句,李渊修低低叹了口气,接着道:
“设立族正、规整族人乃是老祖当年的遗命,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改动的道理。”
“况且这事已经到了叔公的耳中,大人颇为惊怒……晚辈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若是诸位长辈能请得叔公的命令,晚辈即刻放人!”
李渊修话中的老祖自然指的是李木田,族正院的设立正是李木田死前反复嘱咐的,又搬出了李通崖来压着几人,顿时就叫几人哑口无言,叹着气退下了。
李渊修望着几人离去,这才笑着摇头进入后殿,身后的李渊蛟叹为观止,赞道:
“这样突兀地撞上这来势汹汹的一行人,大哥却能几息之间叫他们哑口无言,真是好手段。”
“小道罢了。”
李渊修低声一笑,轻声道:
“这世间终究是强者为尊,以实力压人最为方便,我等统治的手段不过是从实力强横的长辈身上借势,若是无势,任你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
两人说笑着进了后殿,殿中点着香,烟雾缭绕,正中恭恭敬敬地站着一人,披着皮甲,神采奕奕,望着走上前来的两人一拱手,笑道:
“田仲青见过两位大人。”
“嗯。”
李渊修应了一声,走到上首,直言道:
“你治下的华芊镇有一人,名曰马亥冀,乃是郁家细作,你可晓得?”
“属下不知!”
田仲青被这话震得不轻,瞳孔微微放大,连忙跪倒在地,忙道:
“属下识人不明……”
“诶。”
李渊修直接挥手阻止了他,轻声道:
“这不关伱的事,此人是我有意纵容,对付这些细作非是说杀便杀,看起来管起来远比除掉安心得多,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言罢一摆手,顿时有族兵将装着密信的竹筒递上前来,交回田仲青手中,李渊修轻笑一声,开口道:
“我要叫郁家晓得这信中之事,几个细作中唯有此人名字最是难听,又最好骗,就用这马亥冀了。”
田仲青连连点头,李渊修又交代了细节,嘱咐道:
“事情要做得自然,让那马亥冀觉得无意间偷窥见的即可。”
田仲青仔细地听完,这才轻声告退,李渊蛟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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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郁慕高不好骗,无论信与不信,这姓马用过之后多半会被郁家抛弃,兄长可有了处理之法?”
李渊修点点头,笑道:
“来我家做间者,难道还有让他全身而退、富贵余生的道理?等他的消息一传出去,便叫他生不如死。”
将毛笔一提,李渊修与李渊蛟对视一眼,笑着在布帛上画了个圈,李渊蛟眉头一挑,神色莫名地道:
“田仲青,徐公明,两人皆是可用之才,诸氏毕竟人口多,终会出几个厉害人物。”
李渊修目光一垂,盯着笔下画出来圆润的圈,轻声道:
“可用之才即可,莫要来安景明一般的人物,我家塘浅,养不得蛟龙。”
————
华芊山治下四镇,以山脚上的华芊镇最为繁华,这几年已经建起来诸多庭院,在稀疏的春雨中人们穿着蓑衣往来,热闹得很。
“下官前来拜访,还请通报仲青兄!”
马亥冀顶着春天绵绵的雨水在院子外等了一阵,有个仆人嘎吱一声推开房门,见是他来了,恭声道:
“原来是马大人,还请进来说话。”
马亥冀点点头,负手进了院子,踏过门槛解下蓑衣,正院中没有田仲青人影,甚至连奴婢也没有一个,空空荡荡的院落看得他眉头一挑,询问道:
“仲青大人何在?”
“大人一早收了急信,带着人出去了,只留下我一人看家,您且稍待,我给您上茶。”
田仲青生性节俭,家中不过几个贴身的仆人,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马亥冀闻言点点头,那仆人连声应了,急急忙忙地下去
马亥冀却听了急信二字,登时眼前一亮,在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面上随风轻轻滚动的用来装信的竹筒,暗忖道:
“也不知能不能得些消息。”
马亥冀十年前便从道上逃难而来,能说会道,又善算数,故而得了个仓廪的职位,在田仲青手下办事。
而他实际另有身份,马亥冀实则姓郁,是郁家的支系,传到他这一代早已落魄,好在他机敏,又受人举荐,这才得了个间者的身份,潜入了李家。
目光在桌面上的竹筒上停留了一阵,马亥冀有些按耐不住,他在此处呆了十年,从来只能传递些零零散散的消息,还没有什么大动作,都快要忘记自己姓啥了。
“倘若这消息够重要,兴许可以锦衣还乡,不必再在此处鬼混了……”
其实在李家的日子不比在郁家难过,平心而论,有着几十万的山越的供养,李家百姓的生活要比郁家百姓好得多,郁家虽然有诸家供养,却富得是上层的修士,下头的人该饿死还得饿死。
马亥冀四处张望了一阵,快步上前,蹲在桌角瞧了瞧,那竹筒的蜡封已经被拍掉,其中空空如也,多半是田仲青已经取了去。
“可惜了。”
马亥冀叹了口气,重新落座翘着脚,目光在地面上一扫,只有一匹白布卡在桌脚,在柔和的春风之中轻轻抖动。
“嗯?”
马亥冀顿时眼前一亮,他本就思绪敏捷,脑筋轻轻一动,立刻就知道了这白布是什么东西。
“这田仲青必定是得是要紧的急信,匆匆忙忙地出了院子,不曾将信筒塞得牢固,春风正急,将这信吹到桌底下去了!”
马亥冀顿时大喜,凑上去撇了一眼,便见上头的墨水已经晕染开来,只依稀留下几个字。
“安景明…已突破练气八层…”
“大人!茶送到了”
这一声呼唤吓得马亥冀魂不附体,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接过递上来的茶碗,满脑子都是立刻逃跑的念头,见那仆人退下去了,这才长吁短叹地抹了抹面,将过程回忆了一下,暗自道:
“我做得天衣无缝…快快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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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高在殿中的高位上坐着,一旁两个练气巅峰的客卿则恭敬地立着,空荡大殿中无一人敢说话,郁慕高神色微微疲惫,显然这段时间受了不少罪,沉声道:
“慕元,还没有慕剑的消息么?”
下首的人身形瘦高,眉宇之间同郁慕高有七分相似,只是不如他那般阴郁狠毒,正是以往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人之一,闻言点点头,恭声道:
“四哥说是要寻打磨剑之锐气的地方,往北方去了,已经去了大几个月,还没有见他有回来的意思。”
“混蛋玩意。”
郁慕高低声骂了一句,却也对这个一心追求剑道的弟弟没有什么办法,低声叹道:
“慕元,好在有你在看着,否则家中这么多麻烦,非得将我给累死。”
“不敢,为兄长分忧罢了。”
郁慕元答了一句,下方匆匆忙忙走上来一人,手中捧着一信,往郁慕高手中交去,低声道:
“家主,华芊山马亥冀来的密信!”
郁慕高一挑眉,神色阴郁,将那信接过,顺手拍去腊封,将那信纸取出读了两遍,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咬牙叫道:
“好一个安景明!这些日子不曾注意他,竟让他到了这种地步……”
他闭目沉思了一阵,把信递到下首的郁慕元手中,郁慕元双手接过这书信,瞧了一眼,一时间难以自持,叫道:
“这!怎么可能!这才过去几年?安景明就到了这等修为?!”
“练气八层,这怎么可能,这修炼速度莫不是什么妖孽?李家这消息可是靠谱?我家如今和安家关系好得很,莫不是离间之计,要叫我家针对安家?”
郁慕高闭目沉思了一阵,摇了摇头,沉声道:
“不太可能,李家一向内敛,李通崖不是个惹事的,据那间者所说,这消息所得九死一生,应该不是李家的计谋。”
李渊修和郁慕高都不曾想到,马亥冀为了突出自己的贡献,在信中添油加醋,将得这消息的过程形容得九死一生,影响了郁慕高的判断,对这消息越发确定起来。
郁慕元一拱手,咬牙道:
“若是如此,此子绝不可留!”
郁慕高脸色阴沉得可怕,安景明修为的进展远超他的预料,他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声道:
“自是不可留,我家必杀此人,以他这种修炼速度,恐怕要不了几年就能突破筑基,到时候有生变数,最好能一同压制李家和安家,让他们皆受一受挫。”
郁慕元望着哥哥还在思忖着,知道郁慕高多半在想些毒计,自己这个哥哥向来思绪天马行空,出其不意,又狠毒阴险,至今针对的各家人物还没有失手过,故而不曾出声,只是默默在下方等着。
郁慕高只是微微思忖了几息,心中已经有了谋划,低声道:
“安家透露了李家诸镇所在之地,又将我家潜入的人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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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我已经有了办法,先杀李家个威风,再打安家个措手不及,我等放纵这两家太久了,也到了制约这两家的时候。”
郁慕高微微一笑,显然已经胜券在握,轻声道:
“让江客卿上来。”
下面的仆人急忙安排下去,不多时,便带上来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脸上皱纹密布,看上去起码有一百五十岁以上,一身修为不过练气三层,气息奄奄,却哈哈大笑着,拱拱手道:
“郁家主,真是好久不见!不知今日还有几人要除去?”
“江客卿!”
郁慕高却客气得很,显然对这江客卿颇为尊敬,笑盈盈地道:
“确有一人要除去,倒是要麻烦先生了。”
江客卿往一旁的红木椅子上一坐,大大咧咧地翘起脚来,郁慕高也没有什么恼怒之色,反倒是朝着郁慕元打了个招呼,笑道:
“麻烦五弟陪同一趟了!”
————
马亥冀点了火,将那纸信包好,在火上一放,见那纸信消失不见,这才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望,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去。
马亥冀走出几步,又回了头,将火堆踩灭,用泥土掩盖住,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走出数十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往地面上一蹲,喃喃道:
“李家如此重视此消息,必然自有一番计划,我已经往家中传递了这条消息,郁慕高必然出手破坏,最后李家总会察觉到消息的泄露……”
“若是田仲青回了院子,见了地上的信纸,问一问仆人,必然知道只有我来过这院子,岂不是暴露了?!”
马亥冀身躯大震,一时间大为苦恼,心中一片灰暗,暗自道:
“如今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万万不可以再回李家,恐怕家中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回家不过是死路一条。”
背上行囊,马亥冀心中已经是惶恐不已,喃喃道:
“不能在等家中回信了,现在就该走,往家中逃去!”
马亥冀还有些脑子,一时间理清了来龙去脉,背起行囊就往林子中钻去,往北方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被树枝和荆棘划了一身的血痕,却不想眼前突然落下一人。
这人一身穿束颇为简单,简约的灰袍披着,腰间挂着一剑,气度雍容,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笑道:
“先生要往何处去啊?”
马亥冀心中大骇,两股战战,知道自己已经露了馅,哭声道:
“阁下是何人?”
“在下陈冬河!”
陈冬河微微一笑,瞥了一眼马亥冀,低声道:
“阁下倒是敏锐,若不是我等早就在一旁等着,恐怕还是要让阁下走脱了去。”
“陈冬河…练气修士!”
马亥冀在李家待了多年,虽然一直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官吏,却怎么也知道陈冬河的大名,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直接往自己的喉上割去。
可马亥冀不过是一介凡人,陈冬河只是屈指一弹,马亥冀手中那匕首便受了气击,直径脱手而出,落在一旁的小河边,再一挥手,马亥冀便软软的瘫倒在地。
陈冬河怜悯地看了看马亥冀,拎着这人驾风而起,往西边的黎泾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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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越之地。
山越盘踞在吴越之地,自有风俗,人口零零散散分居,人数逾千万,黎山北脉的这一支有一百多万人,受端木奎庇护,如今端木奎身亡,巫山弟子或逃遁远游,或投入各宗门下,此地被端木奎的四个弟子瓜分,各自鞭挞百姓,兴建宫殿,一片动荡景象。
深入北脉,便在林中望见一深穴,洞中伏着一只巨兽,口牙狰狞,身上披满了淡黄色的鳞甲,两只人头大小的褐色眼珠子直直地望着空中,已经没了生机。
“终于斩了这畜牲。”
萧初筹长出一口气,从萧元思手中接过丹药,运气吞服,顿时浑身一松,舒服了不少,他低叹一声,笑道:
“寿元无多,气机衰弱,不但修炼迟缓,打起架来也笨拙了,想当年我北跃长河,踏遍晋赵之地,何等英姿勃发,一转眼便成了老头了。”
萧元思颇为担忧地望了望他,迟疑了片刻,终于咬牙低声道:
“老祖…宗内传下的血祭延寿之术,您…可要试一试,多延上几年寿命,也叫身体好受些。”
萧初筹冷笑一声,答道:
“不必了,当年我父与迟尉斗法,为迟尉所血祭,少年之时便立过誓言,此生与祭祀之道不两立。”
“迟尉…当真是个魔徒。”
萧元思恨声念叨了一句,原本一身温和的气质迥然不同起来,看得萧初筹一呆,迟疑着开口道:
“我晓得你恨他,但如今已不是仙魔之争的时候了,善恶混沌…迟尉是个小人,却称不上魔徒。”
“他有什么善的!”
萧元思愤声叫了一句,不曾想萧初筹神色复杂,低声道:
“一百五十多年前,我还是个胎息小修,南疆妖王进犯,眼看数百万人就要沦为血食,三宗七门从中牟得了利益,皆作壁上观,唯有迟尉等数人初晋紫府,出手阻止,以自己的性命逼迫青池宗等几个宗门老祖出手,最后力挽狂澜…他在此战之中折了寿元,损了根基,否则也用不上时至今日才试图突破金丹…”
“说到底,他对我萧家乃至小半个越国都有活命之恩。”
“什么!”
萧元思只听闻过一百多年前有妖乱,对其中细节却不甚清楚,听闻此言如同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又惊又恼,叫道:
“怎么可能?!”
萧初筹同他深入那洞穴,一边叹着气,沉声道:
“谁都有少年意气的时候,力挽狂澜,拯救苍生的梦谁没有做过?但等到几十年卡在一道修行门槛前,日夜修行却无寸进,修成了魔怔,百年修行眼看就要成飞灰……四周的敌人却虎视眈眈,就等着你死后屠杀你的子弟,而伱只要杀上几人就能突破,你是杀还是不杀?”
萧初筹眼神复杂,苍老的面孔痛苦地皱在一起,望着失魂落魄的萧元思,低声道:
“杀则保全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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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迟尉一死,青池宗便是摇摇欲坠,你那师弟出生家族,只要拍拍屁股便可以回了家,上头换做谁来统治不是统治?可迟家便大祸临头了……”
萧初筹尚在说着,萧元思终于按耐不住,失魂落魄地抬起头,沉声道:
“老祖,这世道怎是这样的?若是人人善恶混沌,半人半鬼,世间哪有可以落脚的立场呢?”
萧初筹赞许的点点头,低声道:
“这金乌照耀之下,仙人本就是半人半鬼的,哪里有纯粹可言?自仙魔之争后,世间已经不以善恶论人,只论恩仇了……”
萧元思沉默了几息,深深吐出一口气,犹自难以平息,他年幼之时便入了青穗峰,司元白教给了他善恶之分,却被迟尉颠倒过来,时至今日又被萧初筹一言打破,一时间心情激荡,体内的仙基『朱丹参』神光四射,隐隐约约有了些精进。
“只论恩仇…”
两人这头聊着,终于到了空旷的洞穴之中,黑洞洞地没有一丝光亮,筑基修士自然不会被这黑暗难住,萧元思瞧了一眼,便见深处开着一朵黄莹莹的大花,一团花蕊蜷曲着,上头垂着一滴露,芳香扑鼻。
“是味宝药,九蕊灵萱。”
萧初筹犹自辨认着,萧元思在丹道浸淫多年,却一眼便瞧出这花的来头,萧初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道:
“几个遗迹一无所获,得了这宝药却也不算白跑一趟。”
修行者到了筑基紫府的境界,寻常灵物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唯独要这些得了天地精华的宝药才能有神效,故而两人还算满意,萧元思一抖袖子,手上法力涌动,却没有什么理应要有的法术光彩。
“老祖小心,此物惧光。”
萧元思取了特制的法器药囊,将此物收起,萧初筹望了望他披在身上的一连串药囊,笑道:
“还是你有准备。”
法器药囊和采气之瓶一类的物品内有空间,不能放进储物袋之中,故而萧元思才会如今这样累赘地拎着一连串的药囊,闻言苦笑一声,采了这九蕊灵萱,两人出了洞穴,着手处理起地上的妖兽。
萧初筹打入几道封灵诀,忽而又开口道:
“以我萧家如今局势,李家在望月湖上可以为突破口,替我家守着西边…毕竟望月湖背靠大黎山,是个好地方,即使迟尉死了,青池宗多半也不会放弃望月湖,以两家的关系,用李家为屏障最合适不过了。”
萧元思低着头施法,点点头,答道:
“我听闻雍灵同李通崖的关系还算得上不错,如誉和李玄锋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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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思对李尺泾承诺过要照顾好李家,眼见萧初筹等几位老祖没有向西发展的打算,心中也是一松,便见萧初筹沉声道:
“那李家先祖李木田能从一介农户而成散修,最后修成筑基,必然是品性样样皆上乘,教出来的孩子自然不差。”
“李通崖虽然天赋不高,心性却是极好的,李尺泾应是得了他的剑道天赋……只是从未听闻李木田这号人物,这人应该不在越国成名。”
萧初筹这头盘算着,突然眉头一皱,问道:
“李木田四子皆有灵窍?”
萧元思不知他的心思,思忖了一息,回答道:
“长子早夭,其余三子皆有灵窍。”
“哦?”
萧初筹一挑眉,老脸的皱纹挤在一起,复又道:
“玄字辈如何。”
萧元思回忆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道:
“有三子一女,三子皆具灵窍。”
萧初筹拎起这灵兽的尾巴,将尸体翻过来,收入储物袋之中,这才道:
“往下是渊字辈吧。”
“不错。”
萧元思点了点头,答道:
“渊字辈不太清楚,人数应该更多,只知有三个灵窍子左右。”
萧初筹这才点点头,觉得正常了一些,摆了摆手,肃声道:
“李木田绝不简单,此人十有八九吞服过什么特殊的天才地宝,李家这血脉不像是一筑基修士留下的,紫府修士也不过如此了!”
“哦?!”
萧元思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一时间大为惊奇,自己这个老祖见多识广,当年萧家衰败之时正逢他练气巅峰,将家里的宝药和遂元丹给了萧初庭,萧初筹便自己出去寻找机缘,故而知道得多,萧元思回味了一下当年李通崖、李项平兄弟的举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答道:
“确是不简单。”
两人驾风而起,往李家的方向飞去,萧初筹突兀地一笑,轻声道:
“我倒有了主意,既然李家血统了得,我萧家可以试一试与其联姻一番,一方面叫两家的关系越发稳固,另一方面说不定能出个天骄,李家如果能统一望月湖,我家便不止于使其为屏障,还可以与之为盟,唇齿相依。”
萧元思点点头,温声笑了笑,答道:
“老祖是说如同青池宗的宁家和迟家当年一般,两家功法相补,相互依偎,把持青池…”
“倒也不必那般近。”
萧初筹摇了摇头,答道:
“两家相交是好事,联姻太密就有相互篡夺的危险,利益上相互依靠,两家之间复用师徒关系绑定,已经够好了。”
“是,晚辈晓得了。”
两人边聊着,黎泾山已经出现在天边,山脚下冒出热闹的烟火气,淡金的大阵在晨曦之中微微放光,宛若仙境。
————
李通崖拿起桌面上的玉盒,每一个都仔细看过了,将其一个个垒在一起,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这几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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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物不止有各类功效,本身也有杂质和负面效果,炼丹便是利用多种灵物调和,炼制出丹药,尽量减少影响,提升效用。
将手中的玉盒交给李玄宣,李通崖忽然记起一事,询问道:
“秋阳还没有把握突破么?”
李玄宣点点头,也有些疑惑,答道:
“我问过秋阳,确是还差了一些,实在是不应该…按理来说秋阳当年的天赋不比冬河,却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李通崖思忖良久,终于从尘封已久的回忆中记起一事,顿时恍然大悟,轻声道:
“你可还记得家中那一株蛇蛟宝树?”
“自是记得。”
李玄宣点点头,蛇蛟宝树可以说是李家除了法鉴和青尺剑最为贵重之物,每五年可以结出一枚蛇蛟果,拜托萧元思炼成丹药,家中几人突破练气都借了这蛇元丹之力。
李通崖摇摇头,将旧事娓娓道来,温声道:
“当年发现这宝树,还是秋阳的功劳,这孩子有福缘在身上,当年他还年幼,悄悄入山,误食了这蛇蛟果,好在蛇蛟果性情温和,他昏迷了好几天,后来修炼起来事半功倍,只花了一年就凝结了玄景轮。”
李玄宣仔细听着这些陈年往事,李通崖叹息一声,继续道:
“那时我们都想着是这孩子的福缘,不曾想福祸相依,秋阳修炼起来是快了,可不曾修炼就这样草率地吞服灵果,终究是给他留下了隐患,导致如今耽搁在胎息巅峰难以寸进。”
李玄宣恍然大悟,点了点头,李通崖端起桌面上的茶碗,低声道:
“我家诸山之中华芊山灵泉灵气最为浓厚,你下去同他将前因后果讲了,便打发他去华芊山修炼吧。”
“是!”
李玄宣恭声应了,却猛地抬起头,只见大阵一阵嗡动,一道苍老的声音通过阵法传递进来。
“萧家萧初筹前来拜访,还请通崖小友开一开阵法。”
李通崖连忙开了阵,腾身而起,便见萧初筹和萧元思笑盈盈地入内,落脚在山顶上,李通崖拱了拱手,恭声道:
“见过两位前辈!”
“通崖小友还是一如既往的客气。”
萧初筹笑呵呵地随他入了院子,与萧元思一同坐下,接过奉上来的茶水,随意扯了两三句,轻声道:
“我闯南走北,对阵法也颇有了解,你家这大阵构思巧妙,有些东西。”
“乃是刘长迭大师所建。”
李通崖应了一句,萧元思听闻这个名字挑了挑眉毛,温声道:
“这刘长迭我也见过,有点意思,一身阵法娴熟,谈起话来像个近百岁的老学究,人脉倒是广。”
萧初筹对此没什么兴趣,将话题扯了开,打量了一阵李通崖,低声道:
“通崖小友有几分筑基的把握?”
“修为还未圆满,如今还不晓得。”
李通崖未有铸就仙基的悸动,只好恭声应了一句,萧初筹点点头,嘱咐了他一些筑基的要诀,李通崖一生修行多数凭自己,有这样的机会自然是大喜,如获至宝地将萧初筹的话仔细记下来,萧元思一齐在旁边听着,时不时补充几句
李通崖听罢连连道谢,萧初筹笑着摆了摆手,眼神深邃,直直地盯着李通崖,笑道:
“通崖小友对我家的事也有些了解罢!”
今天收拾东西要回广州了,新的一年的工作又要开始了
接下来是一个剧情的小高潮,也不知道在车上能不能写好~先用一章缓冲一下,希望明天能尽力达到想要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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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筹这话说得温和,却叫李通崖心中一骇,脑海中飞速电转,望着老人微笑的脸庞,恭声道:
“两家往来了这么多年,贵族的情况通崖还是晓得一些的,初庭老祖对通崖颇为照拂,晚辈感激不尽。”
萧初筹见他含糊其辞,言辞之间又点出萧初庭来,明面上没有说什么,却已经委婉地提及了,当下一点头,轻声道:
“那我不必再说些什么了,你我两家互为依仗,日后你若是成了筑基,派人来我萧家告知一声,两家结一结姻亲,也好相互扶持。”
萧初筹此话说得直白,李通崖性情稳重,是李尺泾的兄长,当年受了萧初庭的提点有恩情在身上,又与萧雍灵关系不错,这些年有书信往来,萧家这才放心他。
若是李通崖成了筑基,李家便有了萧家扶持的资本,若是不成筑基,身死道消,两家的关系便止于萧元思和李尺泾的私交了。
李通崖听得真切,闻言大喜,他本就是务实的人,不曾因为萧初筹的话起了生疏之感,暗忖道:
“萧家如今萧初庭是紫府修士,萧初筹筑基中期,另有三位筑基后期修士,五位筑基中期前期修士,已经是三宗七门下冠绝诸家的家族了,只有岭海郡于家,豫阳郡陈家等数家可以媲美。”
“纵使萧家不日脱离青池宗,成就紫府仙族,不得越过青池宗随意插手望月湖上之事,但终究是一强援,萧家也需要我家作为望月湖上的屏障,往望月湖上流通丹药和法器,两家互利互惠,自然是极好的。”
李通崖于是一拱手,神情肃穆,他心中哪里不知道萧家的打算,沉声道:
“承蒙老祖厚望!我李家必定为贵族之屏障,镇守望月湖。”
“这是哪里的话!”
萧初筹呵呵一笑,连连点头,连忙将李通崖扶起,笑盈盈地拉过他的手,苍老的声音在院中响起,温和地低声道:
“互相扶持罢了,小友客气。”
李通崖客气了一阵,几人重新落座,萧初筹两人聊了些近来的大事,语气越发平缓,间隔的时间长起来,眼看有离去之意,李通崖连忙以法力传音,门外的李玄宣得了消息,缓缓走进院子,将四个玉盒递上前来。
“晚辈这里有四株灵物,烦请前辈出手,看上一看.”
李通崖温声念叨了一句,萧元思放下茶碗,他丹道修为极佳,将玉盒接过看了一眼便通通清楚了,轻声道:
“你这四样灵物皆是练气灵物中常见的,以我所掌握的丹方来看,这其中有三样只能作辅材,一样则是主药。”
“伱若是信得过,辅药卖给我家,这份主药则交给我来炼丹,一如既往的分成,丹成之后我叫人送至贵族。”
李通崖自然是等着萧元思这话,拱手道:
“那便麻烦前辈了!”
将四个玉盒交到萧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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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腾身出阵,告别了李通崖,驾风飞了些时辰,萧初筹这才开口道:
“元思,如怜已经十九岁,让她嫁到李家如何?”
萧元思考虑了一阵,低声答道:
“恐怕不妥,若是联姻,应要嫁给李家渊字辈的人,如怜与玄字辈同辈分,李家玄字辈皆有了正妻,往渊字辈嫁便乱了辈分了,恐怕还是要从归字辈里挑人来。”
萧初筹点点头,沉声道:
“那便归鸾罢,年龄正好还小,等上几年李通崖突破筑基,也恰巧到了时候。”
————
李平逸如今唇上的胡须已经颇为茂密,正值青年之时,煞有其事地抖了抖袖子,跨步走进大院,朝着迎上来的妻子点点头,便见正妻低声道:
“郎君来得正是时候,我等正寻你,姑姑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平逸闻言连忙进了院子,便见李妃若正笑盈盈地坐在侧边,换上了东人平素的服饰,不再有在山越之时的雍容华贵,显得更加温和,笑声道:
“逸儿真是忙碌,见你一面也不易。”
李平逸尴尬一笑,答道:
“姑姑拜托的事,我已经问过了少家主。”
“哦?”
李妃若顿时来了精神,仔细地听着,便见李平逸笑道:
“姑姑你通晓山越之事,少家主仔细考虑过了,便差你去最西边的梨川口,主一镇之事,与山越通商,控制山越难民越界而来,此事姑姑最为擅长,不出三日,便能得了调动的消息了。”
“如此甚好。”
李妃若颇为欣喜,低声道:
“承蒙家族信任,我一定不负众望。”
李妃若十几岁就入了山越,行事果敢,本就是管事的性子,真让她静下来相夫教子也耐不住,这下有了事情做,跃跃欲试地揣摩起局势来。
李平逸与她东拉西扯了一阵,下首急急忙忙走上来一个族兵,附在李平逸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大人,矿上来了消息,从洞中挖到了一宝珠,徐大人去了一趟矿上,秘密将其带回来了。”
李平逸眉毛一挑,神色中多了几分惊喜,李妃若见状轻轻笑了笑,婉声退下了,李平逸礼送出院,这才扭头问道:
“徐公明也是胎息三层的修士,识别不出是什么灵物也罢了,竟然连大抵的品级也辨别不出?”
那族兵摇摇头,答道:
“徐大人只说其中气息浩瀚,绝非胎息级别。”
“东西呢?”
李平逸问了一声,那族兵答道:
“徐大人候在院外,那宝珠一并带来了。”
“不错,随我去见少家主。”
李平逸带人走出院子,他这侧院建在族正院一旁,只是踩着青石路走了一小会,便入了族正院中,从徐公明手中接过木盒,独自越过前殿和中堂,穿过光线昏暗的甬道,李渊修正在上首坐着,持一枚木简仔细读着。
“少家主。”
李平逸将木盒双手奉上,前因后果一一阐明,李渊修听罢点了点头,轻声道:
“取来我瞧一瞧。”
李平逸将盒子一开,取出一枚黝黑透亮的宝珠,大约拳头大小,李渊修伸手接过,只觉入手微微酥麻,有些坠手,他看了一阵,也未发现什么线索,挑了挑眉,问道:
“恐怕是练气的灵物,秋阳叔和冬河姑父都去了华芊山,父亲几人又不知闭关了没有…”
“倒是萧家的筑基前辈今早才来拜访,前脚方才离去,叔公想必不曾闭关。”
李渊修将这宝珠一举,温声道:
“待会将灵物给叔公送过去,请他老人家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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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处。”
郁慕元披着灰袍在湖上的小洲上落脚,他为人谨慎,即使隔着这样远定然是万无一失了,郁慕元依旧遮掩得严严实实,不叫路人撞见了去。
郁慕元身后则跟着一灰袍老者,咧着嘴一并落在小洲上,郁慕元拱了拱手,问道:
“江客卿,这距离可还足够?”
“自是够了!”
江客卿呵呵一笑,伸出手在升阳府之处一点,双目紧闭,跪坐在地上,郁慕元在一旁询问道:
“此物已经借着安家人之手送入了矿脉之中,让李家人得去…江客卿,这法子到底威力几何?”
江客卿双目紧闭,神游天外,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嘴上瘪了瘪,叫道:
“修仙者身体脆弱,你大哥教我这法子就图一新,叫人不设防,只要不是炼成了仙基之人,区区练气修士,顷刻之间便要重伤,加上我的咒术,兼有损根基、伤元气之效,即使救下来也没了未来可言。”
郁慕元已经不是第一次听闻这人的本事,听了他这话依旧咋舌,叹道:
“这法子还真是阴毒…叫人无从防备。”
“嘿。”
江客卿笑了一声,回答道:
“莫说你了,我闯南走北,却也是头一次见你大哥这等阴损的人物。”
郁慕元挑了挑眉,欲言又止,江客卿老脸堆满了笑容,满脸的皱纹挤在一起,继续道:
“伱莫要唬我,我可不惧你到你大哥那头去说,我说他阴损,在他看来倒还是在夸他。”
“找到了!”
江客卿话音才落,郁慕元还不曾开口回答,江客卿已然一喜,叫道:
“这术雷到了一头目手中……嚯,这人是李家的少家主,是一胎息二层修士,多半是那李渊修了,正要将这术雷交到李通崖手中。”
郁慕元顿时一愣,叫道:
“这李家还叫一胎息修士持家,这是什么理?”
江客卿嗤笑一声,答道:
“李家可不比你郁家练气修士一抓一大把……”
郁慕元却猛然惊醒,神情一肃,直径打断他,沉声道:
“你这术法还能维持多久?!”
“一个时辰…”
江客卿呆了呆,喃喃自语,不想郁慕元一脸果决,喝道:
“现在就动手!”
“什么?!”
江客卿一滞,神色满是不解,反问道:
“这不过是个胎息修士,少爷为何不放上长线?都不必说李玄锋李玄岭,这术雷眼看就要交到李通崖手中,到时候叫这人重伤,就算救过来也没了突破筑基的希望,岂不是件美事?”
“客卿欲害我家不成?!”
郁慕元神色阴沉,又恼又怒,叫道:
“李玄锋李渊修等人和李尺泾是什么关系?李通崖和李尺泾又是什么关系?死了几个晚辈李尺泾也不好意思开口,若是亲哥哥死了,李尺泾绝对会从南疆杀回来,请上一张澄识符,到时候真相大白,我郁家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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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客卿恍然大悟,郁慕元却一把扯过他,喝道:
“现在就动手!李渊修也够分量了!不要再等这等那,出了状况耽误了家中之事,你我都承担不起!”
“是是是!”
江供奉虽然修为低,辈分却大,被小辈训斥了一阵,脸色有些难看,掐诀施法,双指一并,直直向前推去。
“疾!”
————
李渊修将手中的木简收起,将几件事都吩咐下去,挥了挥手,下头的李平逸连忙将木盒递上来。
李渊修将宝珠拿起,小心翼翼地放进木盒之中,手中一阵酥麻,忽而记起一事,从桌上拿起那枚木简,交到李平逸手中,见他收下木简退下,低声道:
“渊云喜好史书,我这得了本…”
话还未说完,李渊修耳边一阵恍惚,骤然有道苍老的声音浮现。
“疾!”
手旁木盒中的玉珠一时间雷光闪烁,磅礴的气息如火山一般涌动,李渊修不曾反应过来,四散的雷火却已经喷涌而出,从他的身体上一寸寸地流动过,撕裂了血肉和骨骼,溅出一地血水,整个后殿震动一声,喷涌出阵阵烟气。
“轰隆!”
李平逸虽然是一介凡人,好在离了三个台阶的距离,被震荡的法力打断了数根骨头,滚地葫芦般落出去老远,两道雷火落在他双臂上,将他的两臂炸得粉碎,溅出一地血水,他只哼了一声,顷刻之间昏死过去。
“谁?!”
紫黑色的雷火轰然作响,将后殿炸得四分五裂,练气级别的咒术气息在镇中喷涌而出,引得日仪玄光大阵嗡嗡作响,李通崖这才送走了萧家两人,正准备闭关修炼,惊怒交加地升空而起,落在院中,随后山上数道石门洞开,几个练气修士也皱着眉头破关而出。
“何人敢袭击我黎泾山?!”
李玄宣踏空而起,李玄锋已经眉头紧锁,腾身进了石室,躬身取下法鉴,在冰凉的镜面上一抚,广阔的地界出现在心头,山下的诸事一清二楚,叫他看得眦目欲裂,怒火攻心,再顺着气机往远处一扫,见着两个灰衣之人在湖上张望着,冷声道:
“贼子好胆!”
言罢左手一提,金庚长弓已然落在手中,李玄锋上前一步,拉弓搭矢,狞髯张目,全身法力涌动,一道璀璨的金芒飞越而出,李玄锋顿时脸色一白,不惜代价地过度运转法力叫他咳出一口黑血,李玄锋却神色冷酷,抹了抹嘴角,再度搭箭,借助法鉴瞄准远方的敌人。
山下的李通崖只是一滞,想也不想地抬头而望,正见一道金芒腾空而起,李通崖没有那样大的灵识范围,不清楚敌人所在,却知道山上的李玄锋是凭借法鉴得了线索,于是驾风而起,追着那箭矢走了两步,怒火顷刻之间从脑海中褪去,李通崖面露迟疑之色。
“莫不是陷阱……”
咬了咬牙,李通崖终究还是踏风而起,缀在那箭矢之后,随时准备折返。
“敌人应不知法鉴通晓远近之能,大抵全无防备,我只谨慎行事,湖上诸家目前也不敢害我…”
之前写太露骨了,好像发不出去……
改了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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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客卿还在举目望着,不曾想远处一道金芒飘然而至,他退出数步,才掐出法诀便被那箭矢贯进了腹中,痛呼一声,浑身发麻,知道自己暴露了,叫道:
“少爷救我!”
江客卿不过练气三层修为,一辈子都花在阴人的咒术上,斗法的经验全无,被这箭贯入腹中,李玄锋这含怒折损元气的一击威力巨大,罡气升腾之下叫他连风都驾不住了。
一旁的郁慕元神色大变,惧怖不已,听着江客卿的哀鸣,叫道:
“怎么可能!李玄锋有着神通不成,这隔了多少里!”
嘴上叫着,郁慕元却一点也不含糊,一掌打在江客卿的升阳府之上,江客卿双目登时血红,七窍流出血来,升阳府乃是魂魄所居,江客卿本就满头大汗,动弹不得,这一掌叫他成了白痴,如同死猪般软倒下去。
郁慕元脑子动得快,言语之间已经有了主意,两掌如风,摘下他的储物袋,一道灼热的火术贴脸毁去容颜,再在他身上拍上几道风行符,让江客卿如风般远去。
郁慕元自己则缩着头,符箓不要钱般洒出,撑起重重的护盾,又祭起一道法器灵盾,把两个储物袋往湖中一掷,记住了位置,往远方遁去。
就这片刻功夫,第二道金芒已经从天边升起,还有一中年男子负剑而来,驾风飞往,郁慕元吓得魂飞魄散,肝胆俱裂惨叫:
“又来了,还有这李通崖!这……吾命休矣!”
李通崖眼尖,目光在空中飘来荡去的江客卿身上一扫,识破了他掩人耳目的举动,目光便停留在低头飞遁的郁慕元身上
郁慕元行事小心,身着一身隔绝灵识的衣袍,李通崖看不出深浅和跟脚,却能从这人的举动中看出这人惧怕极了自己,怒道:
“贼子,吃我一剑。”
腰间剑赫然拔出,湛白色的月阙剑弧沛然而至。
“轰!”
郁慕元祭出的一个金光灿灿的小盾,浮空而起,看起来是练气级别的法器,郁家不愧是大家族,郁慕元一个不甚受重视的弟子随手取出来便要比李通崖的法器还要好些。
李通崖手上的是当年乌家女子手中法剑,一剑打得那法盾倒飞回去,铿锵一声光芒暗淡,郁慕元鼓动法力,还欲抵抗。
李通崖已经今非昔比,再一剑就叫郁慕元祭出的法器炸裂成两段,剑势再一变,将他身上十几道符箓的护盾刺破,第三式向他胸膛挑去。
郁慕元掐诀提防,那道金芒正中他的小腹,叫他断了法术,吐出一口鲜血,李通崖的剑芒已经透进他的胸口,郁慕元大惊失色,不曾想李通崖这样强横,胸膛又疼又凉,两股一震,呼吸急促起来。
李通崖得了《月阙剑典》,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凭借拔剑之势,一招月阙剑弧才能制敌的李通崖了,三息就叫练气中期的郁慕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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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筑基级别的符箓。”
李通崖本可以冒险一剑斩下他的头颅,却不知那符箓威力,同他换个两败俱伤太不值,又想着擒下活口,便收势退开,抽出法剑,带出一大片的血花,疼得郁慕元闷哼一声。
不曾想灰袍之人祭出那符箓,不曾去攻击李通崖,而是行动果决,一掌将符箓拍在自己脑门上。
“轰隆!”
望月湖之上顿时亮起一道耀眼的金光,郁慕元化作一道金光四射的火球,喷涌出一阵阵法力波动,在湖上闪烁了两息,缓缓熄灭下去。
李通崖退开两步,避开喷涌而来的火光,脸色难看地默然不语,催动法力振开法剑上的血,咬牙道:
“死士……好大手笔。”
李通崖哪里不知道这事情十有八九是郁家干的,湖上有这种实力,这种心思来害他李家,又能取出筑基级别的符箓这样使用,除了郁家还能是哪一家呢?眼下只得恨恨地叹了口气,踌躇着回头。
从湖中捞出另一个灰袍人的身影,这人已经淹死在了湖中,浑身血水,李通崖掀开他的灰袍一看,整张脸已经烤成了一团焦黑。
“二伯。”
李玄锋驾风而至,脸色微微苍白,犹自怒火攻心,望了望李通崖手中的尸体,冷声道:
“毁了面容也无用,练气修士在湖上都是有名的,这人是个老家伙,一身穿束俱在,将尸体出示诸家,就不信认不出来……”
李玄锋将话说完,怒火也稍稍退下去一些,隐隐觉得不对,李通崖摇摇头,低声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李玄锋迟疑地点头,李通崖手中法力喷涌,唤出一道火焰,将手中的尸体焚烧殆尽,同李玄锋驾风而起,往黎泾山而去。
两人这头才离去,湖上便有两道身影现出形来,为首一人面色森冷,两鬓斑白,双手洁白如玉,一身灰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身后那人面容还算年轻,只是满脸泪痕,将牙咬得格格响。
“五弟……”
郁慕高垂着泪,声音微微沙哑,郁萧贵则面色难看,低声道:
“这事…怎么会闹到这种地步,江客卿死了就死了,搭上了慕元,又让李家有了怀疑,便是大不值得了!”
郁萧贵也是铁石心肠,竟然眼睁睁的看着郁慕元死在自己面前,不肯出手搭救,郁慕高闻言愤声道:
“此非谋划之漏,这李玄锋绝对有问题,从未听说有人灵识范围能横跨百里…这哪里是练气修士!紫府也不过如此了!”
“好了!”
郁萧贵冷声打断他,答道:
“李通崖不是傻子,他不是不能抓到证据,而是不愿抓到证据,不曾追究,撕破脸皮,但这梁子算是结下了,今后两家不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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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我晓得。”
郁慕高直起身子,抹去泪痕,神色坚定,冷声道:
“当务之急是借着这势,杀了安景明!”
————
望月湖岸。
李玄锋与李通崖默然飞了一阵,李通崖终于沉声道:
“是郁家人。”
李玄锋神色阴郁,犹自有怒意,咬牙道:
“我见二伯毁了尸体,便晓得是郁家所为,我等如今恐怕还不能同他们撕破脸…”
“若不是有……恐怕还真就摸不着头脑,郁慕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就这样害了修儿。”
李通崖声音也冷了下来,沉声道:
“此事无需多言,回去一查便知。”
李通崖缓缓将剑归鞘,继续道:
“这事闹得声势浩大,湖上的众人恐怕都晓得了,若是我猜得不错,郁萧贵多半早就到了,至少也是在来的路上。”
“故而先前要你与我先走,虽然他不敢同我等出手,但还是要快快离去。”
李玄锋心头一沉,湖上诸家皆忌惮他李家有剑仙庇护,只有李家人自己晓得如今不过是扯着虎皮当大旗,两家面上还不曾敌对,暗地里已经成了仇敌,今后也不知会怎样…
“要不…请萧家出手。”
李玄锋低低问了一句,李通崖摇摇头,答道:
“至少要等我筑基,更何况郁家背后也有元乌峰,萧家目前恨不得全宗都无人注意到他,不会下场做这些事情,待到萧家事成再来看看……他人靠不住,还是要看自己。”
李通崖两人交谈了一阵,黎泾山已经出现在脚下,满地都是跪倒的人,有哭喊声传来,李玄锋双目微湿,不忍去看,李通崖则低声一叹,驾风在上空站着。
黎泾镇。
李玄宣落在倒塌的后殿前,燃烧的火焰在木料上跃动着,四周皆是快步前来的族兵,他只是用灵识在眼前一扫,废墟之下的一切情况出现在脑海之中。
他面色微微苍白,额头上有了汗珠,李玄宣偏过头,低声道:
“少家主不曾在院中么。”
地面上昏迷的李平逸已经被人扶起,拖下去医治,一旁的族兵颤颤巍巍地近前来,轻声答道:
“禀家主,小人先前见过,应是…在院中。”
李玄宣胸口一闷,脸色青白,眼前金星四冒,他张了张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嘶声道:
“修儿…”
他灵识一扫,废墟之下除了几个族兵便是遍地的血水和碎肉碎骨,哪里还有李渊修的影子,登时叫他两眼发黑,眼前天旋地转,嗷一声哭出声来。
周边的一片族兵和族中修士听了他的语气,心中皆是惊恐,跟着跪倒在地,顿时齐齐矮了一片,李玄宣捂着胸口缓了几息,泪水不自觉地流淌出来,咬牙道:
“这是…怎么回事。”
那废墟之中救出来的族兵哭着跪出来,叫道:
“珠子,是那宝珠上有法术!”
一旁的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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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宝珠是矿上来的!小人这就去查问…”
“矿上来的?”
李玄宣青白着脸,青乌矿洞上由安家带头探查矿脉,要怀疑做手脚的自然是安家嫌疑最大,李玄宣吐出一口郁气,恨声道:
“安家疯了不成?”
李玄宣还不曾失去理智,抹了抹泪水,叫道:
“再去查!”
徐公明跌跌撞撞地退下去,李玄宣低了低头,便见李渊蛟早已赶来,犹自爬在废墟之上翻动着,两颊抹得灰黑,泪水流淌下来,一直垂到他的下巴上。
李渊云被李清虹搂在怀里,两人依偎着哭泣着,几个族老跪倒在地,花白的脑袋摇晃,铁青着脸垂着泪,整个院中静悄悄的,只有低低的哭泣声在飘荡。
窒息般的宁静在院中压抑了片刻,李通崖和李玄锋终于落回院中,李玄宣见了李通崖,原本止住的泪水再度涌出,愤声道:
“仲父!修儿他……”
李通崖低声一叹,李玄锋则攥紧了拳头,李通崖上前一步,温声道:
“你随我来…”
李玄宣咬牙点了点头,同李通崖驾风而起,往山上落去,李玄锋则接手过来,理清了来龙去脉,怒道:
“好阴损的手段!”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田仲青骑马在不远处现出身形,手中提着一人,翻身下马,将那人往地上一掷,疼得那人哎呦哎呦地直叫,田仲青抱拳道:
“大人,人已带到,乃是安家细作!”
————
安家。
安家在骅中山上修建了大殿,金光闪闪,安鹧言特地为安景明修建了一阁楼,金碧辉煌,刻着繁复的阵法,有聚集灵气,安定神魂之效。
淡金色的阵法上正盘膝坐着一人,眉眼俊秀,长发束在脑后,双手带着晶莹透亮的金环,一把玉斧倒插在身前,在淡白色雾气的衬托之下,显得仙气十足。
安景明本到了该修炼的时候,却总是心神不宁,迟迟不得入定,他如今修为已经到了练气八层,比父亲安鹧言还要高出许多,眼看距离筑基也不远了,让安鹧言得意非常。
盘膝坐了一阵,安景明始终心神不宁,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坐起,蹬蹬几步走到楼下,推开奢华的房门,父亲安鹧言正在殿中笑眯眯地举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两根银筷,下方七八个舞女跳着舞,传来一阵阵奢靡之声。
安鹧言方才夹着盘中的一小块兔肉,便见安景明一身飘逸的道服,快步走下楼来,连忙将筷子一丢,叫道:
“下去下去,通通下去!”
一片乐师和舞女顿时大惊失色,屁滚尿流地退下,安鹧言这才抬起头,颇为愧疚地道:
“可是父亲吵到你了?”
“不曾,楼中有隔音的阵法。”
安景明摇了摇头,盯着安鹧言看了一阵,低声道:
“今日我总觉得心神不宁,是不是疏漏了什么事情……”
安鹧言有些心虚地呵呵一笑,连忙安慰道:
“能有什么事情……莫要多心了。”
安景明何等敏锐,顿时察觉到不对劲,瞥了一眼父亲,警惕起来,沉声道:
“父亲!伱莫要瞒我!你可是做了什么糊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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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没有什么…”
安鹧言尴尬地摇摇头,有些心虚的收回手,答道:
“前些日子你闭关,我帮郁家人往李家安插了人手,又喝了些酒,说了些胡话。”
说完这话,安鹧言连忙摆摆手,堆出笑脸,信誓旦旦地道:
“但你放心,当时在场的皆是心腹,忠心之人,绝对不会流传出去!”
“胡话?!”
安景明不听他解释,反问一声,已经有了不详的征兆,喃喃道:
“莫说我修为就成。”
安鹧言顿时一滞,老脸垮下来,安景明瞧了瞧他的脸色,哪里不晓得安鹧言的胡话是什么,安景明顿时没了风度,神色大震,咬牙道:
“父亲!你可晓得此事轻重!”
安鹧言老大个人,倒还像个孩子般低下头,安景明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开口,却觉护山大阵一阵摇晃,脸色难看地抬起头,阵外浮现出一个灰衣身影,目光平淡地望下来,冷冷地盯着下面的大殿。
“安景明!给我滚出来!”
郁慕高在空中踏着,心中烦躁不已,本按他的计划要袭杀了李家人,留下的诸多痕迹皆准备好了,李家自然会去安家讨个说法,至少也要问上一问。
而郁慕高安插好的人和手段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李家派人,谁曾想李玄锋能发觉了痕迹,还折了江客卿和郁慕元,李家顿时没动静安静下去,郁慕高只好亲自动手,扯了个借口,尽量让李家来分摊一部分的影响。
“此人以阴谋诡计杀了李家少家主,我郁家受李家所托,杀此人以正天地昭昭,证人证言皆在此……”
郁慕高沉声说完,暗自道:
“只是如此便不能吞了安家,只能趁李家还未反应过来将事情定下来,杀安鹧言和安景明,扶持安家代理之人上台,附庸安家,用他们的嘴来颠倒黑白。”
郁慕高做惯了这类事,晓得所谓好坏是非无非凭嘴去说,几息之间就编排好了接下来要走的招,垂头向下方的大殿望去。
下头的安鹧言与安景明皆是神色大惊,安鹧言犹自难以置信地睁着眼,叫道:
“李家?!郁家?!这是怎么回事?”
安景明则抬眉叹了口气,低声道:
“父亲…行事不密则成害,您以为如今的家中还有多少人是忠心的,两家的暗子早就渗透成了筛子…伱那个安插过去的人恐怕早就把什么事情栽到了我们头上,这样兴师动众,不是李玄宣就是李玄锋死了。”
“这,这…!”
安鹧言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顿了几息,两眼通红,眼角垂下泪来,懊悔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怒道:
“这是…郁慕高…你走!我来挡着!只要你能成活,我安家怎样都算不上有事。”
安鹧言拉起安景明的手,急切地吩咐着,叫道:
“你不是让我修了条密道,直通山外,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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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满头大汗,神色急切,分明没有把自己的命当回事,一心在安景明身上了。
安景明却低落地摇摇头,答道:
“父亲…太晚了,你莫要看是郁慕高来寻我,恐怕郁萧贵都在外头悄然看着,有筑基修士镇守,我等逃不掉,不杀了我,郁家是不会安心的。”
护山大阵已经在轰然作响,四下里皆是惊惶的哭叫声,脚步声渐渐逼近,安景明一跺脚,大殿的门户自动一齐紧闭,散发出一阵阵的金光。
“家主!郁家打来了!家主!”
“家主……救一救我等!”
安景明在父亲安鹧言修建大殿之时悄悄刻画了阵法,内殿自成一阵,不曾想最后用来阻挡自家人,殿外的人哭喊着拍打着,在门户上映出一个个掌印。
可安家人大多是些酒囊饭袋,只是些胎息修士,除了安鹧言和安景明连个玉京轮修士也无,哪里能破得了阵法,只能在阵外哭喊声大叫着,隐隐传来叫骂声。
安鹧言哇呜一声倒在地上,恨恨地给了自己一个巴掌,用了狠劲,打得嘴角鲜血淋漓,吐出两颗牙齿,泣道:
“都怪为父!都怪为父!我自私贪婪、好色好酒、志大才疏,害得你,害得你…”
安景明泪流满面,跪倒在地,捧起安鹧言那张肥大光洁的脸庞,反倒像个父亲般嘱咐道:
“我杀出去…您从密道走,郁慕高都在我身上提防,父亲还有走脱的机会…”
安鹧言两腿哆嗦,想说两句硬气话,却忍不住从喉咙眼中挤出来一句话:
“我…去哪?”
“李家。”
安景明淌着泪,眼神却越发明亮,低声道:
“我算是明白了…时间紧迫,不得与你多说。”
他拉起安鹧言,泣声道: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父亲,你要戒酒,你要戒色,要谨言慎行,要明哲保身,莫要想着复仇…多生几个子女。”
“轰!”
安家的大阵已经轰然告破,安鹧言打了个冷战,抹着泪向殿后跑去。
安景明眼看安鹧言进了密道,这才转过身,笑着泣着摘下玉冠,满头的黑发顿时披散下来,垂在他的双肩上,一身的气质不复从前的宁静,反而多了几分狂放。
他从墙上摘下一把法剑挂在腰间,握紧了玉斧,腕上的金环叮当作响,安景明缓缓走下台阶,一脚踢开院门,眼前已经是满地的鲜血,滚落的人头在台阶前跳来跳去。
“郁家郁慕高。”
眼前的青年人神色狠厉,额上带着一抹白布,如狼般盯着他,安景明仔细看着这人,郁慕高亦冷冷地盯着他,安景明不曾说什么只杀我一人,放过我家之类的求饶话,而是轻声道:
“安家安景明。”
玉斧扬起,安景明欺身而上,郁慕高只是站着看着,身后练气八层的族人前迈一步,上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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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当一声轻触,那练气八层的郁家修士已经退开一步,安景明玉斧翻转,郁慕高一挑眉,身后又站出一人,乃是练气巅峰修士,伸出一把法剑,将安景明的玉斧格开。
“你修为进展迅速,实力竟然还能跟上,甚至微微超出一筹。”
郁慕高叹了声,笑道:
“若是不曾生在这湖上,你潜心修炼百年,必叫三宗七门诸家皆晓得你的名字。”
安景明不应他,后退一步,玉斧迎面劈去,被两个郁家人缠住,来回对了十几招,虽然勉强招架住两人,却也没了进退的能力。
心中微微焦急,安景明依旧不见郁萧贵的影子,只好招招刚猛,不计法力损耗地逼开两人,腾身而起。
才踏出一步,眼前已经多了个灰袍身影,两鬓斑白,双手如玉,负手静静立着,闭目不语。
“郁萧贵。”
安景明望了望眼前的郁萧贵,面色平静地将玉斧系回腰间,朝着郁萧贵拱了拱手,抽出锋利的白色法剑,反手架在自己的脖颈上,一头披散的黑发在剑锋上轻轻垂下,安景明低声道:
“大丈夫应如江河入海,会见天下群雄,某虽有凌云之志,却为宗族所累……”
言罢左手轻轻一动,一时间鲜血四溅,身首分离,身体无力地垂落下去,郁萧贵一抬眼皮,用法力摄起他的尸首,仔细检查了一番,这才轻声道:
“当真不是什么仙神,也确是死了…竟然有这样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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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逸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阵哭泣声,他走出几步,见到门外坐着一个小男孩,睫毛湿润地哭着,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显得颇为可爱,李平逸上前一步,便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一阵稚嫩的声音。
“修弟……”
那男孩抬了抬睫毛,转过头看着他,李平逸便听见自己信誓旦旦地道:
“你死了我也难过。”
……
“唔。”
模糊的视野逐渐清晰,李平逸终于从梦中醒来,觉得浑身上下都疼得要命,口中又苦又涩,充斥着血腥味,胸口断了骨头,腿上也疼得让他发麻,多半也断了。
眼前两只苍蝇飞舞着,在空中你追我赶,李平逸想要伸手去驱赶,却什么也没有举起来,他在床上蠕动了几下,终于发现床边静静地坐着一人,面色黝黑,像一尊石像,就那样静静的坐着,看着他。
“父亲……”
李平逸吐出两个字,李谢文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喜不悲。
“我的手呢…”
李平逸脑海一片昏沉,所有事情都迷迷糊糊地忽远忽近,他沙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没了。”
李谢文终于动了动喉咙,静静地吐出两个字。
李平逸像是被扇了一巴掌,呆了一息,一切记忆终于涌上心头,宝珠、雷火、倒塌的房屋,李平逸忽然剧烈地蠕动起来,叫道:
“少家主?!”
李谢文喉咙动了动,再度吐出两个字。
“没了。”
李平逸像是突然被卡住了喉咙的鸡,咯咯地叫了两声,泪水爆发似地从他的两颊流下,他说:
“没了。”
李谢文幽幽地看着他,看着李平逸从默默流泪到嚎啕大哭,再从嚎啕大哭到破口大骂,最后突兀地停住了。
因为李谢文扇了他一巴掌。
“啪。”
李谢文反手将他的另一边脸颊又抽了一下,抽得他头晕眼花,又伸手摸上他的脖颈,李平逸在床上蠕动了一阵,泣声道:
“父亲,我还有未竟之事。”
李谢文冷冷地看着他,李平逸在床上蠕动着,环顾四周,终于在床头看到了那半枚烧焦的木简,止住了泪水,低声道:
“少家主唤我将这书交给渊云少爷,麻烦父亲了。”
李谢文滞了滞,终于滴下两滴灼热的泪水,沙哑着声音道:
“那宝珠是你献上的。”
“是孩儿。”
李平逸从牙缝里吐出三个字,被抽去了脊梁一般软下来,李谢文泪水流淌着,沙哑地道:
“伱从小就叫人省心,聪明机灵,进退有度,除了没有灵窍,你不比渊字辈的几个孩子要差。”
“你父亲我从小就愚钝,若不是同玄宣哥关系好,几个弟弟又不争气,这掌事的位置怎么也是轮不到我的。”
李谢文垂泪不止,继续道:
“后来你出生了,那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就盯着我看,我就想啊,这孩子今后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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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李平逸口中尽是父亲的泪,又苦又涩,他动了两下,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淌,泣声道:
“父亲…对不住。”
李谢文抹去泪水,拍了拍长子,咬牙道:
“可修儿死了…李渊修死了!那是李渊修!李家少家主!是李家的嫡长,是你爷爷交到我手中,我又交给你的使命!你可晓得!”
李平逸闭起双目,答道:
“父亲,我晓得。”
李谢文缓缓站起身,将那一枚烧焦的木简放入袖子中,盯着长子的脸看了一阵,这才甩了甩袖子,走出房门,替他将门掩上了。
李平逸被房门打开带来的刺目阳光晃了眼,眼前一片晶莹,随着父亲离去,将门掩起,房间之中复又陷入深深的黑暗之中。
案前的昏黄灯火跳跃着,却离李平逸太远,让他看不清四周的景象,他像条虫子在床上蠕动了两下,从床沿出探出头来。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发觉自己的眼睛被雷火炸伤,左眼几乎不能视物,用右眼盯着看了一阵,这才发现脚底下是一个木桶,用的是山上的木料,周缘用铁皮仔细裹过了,绑得牢靠,一滴水也没有漏出来。
这是一盆血水,似乎是之前李谢文替他擦拭身子之时留下的,又腥又臭,一条灰色的抹布在水面上飘荡着,像一条死鱼。
“不错。”
李平逸估算了一下距离,用那一只没有断掉的腿移动了一下角度,深深地呼吸了几下,缓解因为翻身的压力触及到断掉的骨头带来的疼痛,用力一蹬。
“扑通!”
他直挺挺地一头栽进那桶中,血水刚刚没过他的胸膛,大量的血水涌入他口中,李平逸生怕自己忍不住动弹了,用仅存的、唯一能动的那条腿死死地卡在床角。
鼻间越来越甜,李平逸开始一连串地咳嗽,在水中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边抽搐着吸入血水,一边又剧烈的将它咳出来,他的身体僵直着绷紧,强直带来的尿液淋湿了他的裤袍。
李平逸眼前亮出一束光,他依稀望见父亲李谢文的脸,母亲的脸,李渊修的脸,一一从他面前闪过,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
“死前能见一面,倒也算值了。”
————
门外的李谢文闭着眼,两只手攥得发白,泪水止不住地流淌着,一直听到里面的咕噜声消失,这才抽搐似地发出几个音节,缓缓地软倒在地。
他在地上趴了一会儿,分不清哪一边是梁哪一边是地,头晕目眩地动了动,眼前多了一双皮靴。
李谢文抬起头,见到一张同李渊修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只是眼角更细长,神色更凶戾,直直地盯着他的面孔,低声道:
“谢文叔,李平逸呢?”
李谢文直起身,低低地道:
“见过渊蛟少爷,李平逸眼见少家主殒命面前,心中苦痛,一并去了。”
言罢也不看李渊蛟震惊的神色,从怀中掏出半枚烧焦的木简,双手奉上,沉声道:
“此物乃少家主托付,要交给渊云少爷,李平逸唯独此事放心不下,已经交给属下了!”
这章考虑了很久,我知道这样发刀很容易掉均订……但是还是这样写了,不知道怎么解释,我在书评区发了一个作者说,像里面解释的一样,我这人写东西就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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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
李玄宣扑通一声跪倒在洞府之中,上首的李通崖静静坐着,看着李玄宣满脸的泪水,见自己这个侄儿咬牙道:
“这事…就这样算了么!”
“算了?”
李通崖垂眉,沉声道:
“现在不是我李家想不想算了,而是郁家想不想就此作罢!两家已经成了仇敌,不是任何一家人想要结束就能结束的…”
李玄宣抬起头,抹了抹泪水,咬牙切齿地道:
“是他郁慕高害了我李家人,自己还搭上了兄弟,倒还要恨我等!还要不罢休!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我等被人杀了弟子,还要害怕郁家不罢休,这哪里还有…”
李玄宣动了动嘴唇,将到了嘴角的“公理”二字咽了下去,他也是将四十岁的人了,不再有什么幼稚天真的想法,却依旧感受到深深的无力和悲愤,垂下头去掩面而泣。
“这世道如此…天道无情,众生如蚁。”
李通崖灰白的发垂落下来,老人哀哀地叹了口气,李玄宣掩着面,哽咽道:
“修儿是最懂事的孩子,诸长辈皆中意他为家主,如今折在了此处…”
“修儿去了,纵观诸弟子,渊蛟凶狠,渊云温弱,清虹太洒脱,今后家族又要交到谁手里呢?”
李玄宣喃喃了几句,李通崖摇摇头,低声道:
“家族之事不急,你先接手过来,但不要下山,山下的事让谢文整理好送上山来,练气两百载寿命,你不过刚开始,若是几个渊字辈都不适合,等上二十年再看看后辈。”
“如今郁家虎视眈眈,不要再让小辈下山,特别要看好渊蛟,清虹我送到费家去…再等上几年。”
李玄宣嘴唇一震,闭目挤出两滴泪来,吐出一个字:
“是。”
————
微冷的春雨连绵下了几夜,望月湖上的春季过去了,暖暖的夏风从北方越过湖面,一头撞进大黎山,潮湿冰凉的水汽终于消散。
大湖南岸的风带起了遍天的灰黑色残纸,放眼往去一片缟素,哭声飘荡着,从黎泾山到骅中山,再从骅中山到密林郡,皆有挂着白布的人家。
李渊修被雷火撕成了碎片,倒塌的后院之中只有一地的碎块和血肉,李玄宣和李玄锋搬开了倒塌的废墟,铲出浸满血的沙土,混合着碎骨倒入棺椁之中,用木料雕刻了人像,与李渊修的模样有七成像,安放在沙土之上,合棺下葬。
“修儿!”
棺椁缠着白纱,从镇中运到了山上,途中一片静默,唯有呜呜的哭声,那些族叔族兄只默哀着,族老们倒是哭出了声,满是皱纹的脸垂着,俯下身去,叫一众族叔们惶恐地跟着倒下去。
李渊蛟在后头负着两根灰白的长木,李玄宣在前头扛着,中间束着棺椁,李渊蛟抬起头,看着众人的目光如投射过来,望见人群中自己几个庶出兄弟的脸色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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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修一死,李渊蛟过继是秘密进行,在几人看来又是庶出,李玄宣成了练气,按制不得留恋权位,家主之位很有可能从长湖一脉手中丢失,落到李渊云手中,怎么能不叫这几个精明的兄弟担忧?
虽说李家大宗皆一视同仁,长辈之间都强调以亲兄弟看待,但除了从小在山上一起长大的灵窍子真的把对方当做的亲兄弟来看待,山下的族人之间终究有区别,家主是自己的亲兄弟和不同脉的从兄弟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
李渊蛟只是转念一想就懂了自己这几个兄弟的心思,却也无暇理会,一心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之中。
“郁家…还有郁慕高。”
李渊蛟咬牙切齿地念了一声,却又对着体内胎息三层的修为无能为力地低叹一声,暗恨道:
“郁家有筑基后期的老祖郁玉封,还有筑基前期的郁萧贵,郁慕高本身是练气中期修士,此仇难报……”
—————
与黎泾山上白绸之下的哭泣声不同,骅中山上虽然挂着白绸,下头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恭喜家主啊!”
“恭喜恭喜,安景明父子罪有应得,被郁家人除去,如今骅中山总算是我等的地盘了!”
为首的那人胎息四层修为,一脸得色,闻言满意的点点头,叫道:
“安鹧言是个不识相的蠢货,把整个家族的资源都花在他那个宝贝儿子身上,两个人凭着练气修为横征暴敛,让我安鹧宇为他做牛做马!天道昭昭,这两人总算是送了小命,我安家除了这两个祸害,又有主家扶持,今后定当兴盛发达!”
安鹧宇自是郁家扶持的傀儡,五十多岁了只是胎息四层修为,若不是郁家的手段,这辈子都不过是家族中层的命,如今却凭借着郁家的扶持成了家主,得意洋洋地宴饮起来。
“是极!”
下首那人满脸谄媚,一身修为只有胎息二层,一脸的奴才样,讨好道:
“这等资源先前若是给了大人,早就成了筑基,白白浪费在安景明身上,当真可惜了!”
这话好像一下子撞到了上首的安鹧宇的伤心处,他神色凶狠地抬起头,叫道:
“这又如何!如今郁家给了修仙资粮,不出三年我便可以练气!”
“是是是!”
下首那人往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声道:
“家主,郁家人带走了安景明的脑袋,说是要硝制后好好观察一番,安景明的身躯还在此处,不知…如何处置?”
安鹧宇眼睛一瞪,顿时大喜,射出两束贪婪又痛恨的目光,咬牙切齿道:
“我听闻天才之躯多有神异,传闻将其安在五脏庙之中,便可得一二神异,你叫人细细地剁了,用盆盛上来,我要好好看看,有甚么神异处!”
这话凭空让殿中降了温度,两侧的侍卫皆不忍地骚动起来,安景明生前为人宽厚,善待子民,刻薄宗族纨绔,得罪了安鹧宇为首的一众纨绔,却在民间名声甚好,七日丧期户户哭声,一众侍卫交换了眼神,无能为力,默默垂泪。
下首的谄媚之人闻言大喜,连忙吩咐下去,两人谈笑了一阵,不多时便有老仆送上木屉和火盆汤锅,那奴才见这老仆泪目涟涟,登时大怒,一脚踢在这人腰上,喝道:
“大喜的日子作什么哭丧模样?拖下去杖毙!”
话音落下,两边的侍卫却一动不动,亦垂泪不止,那奴才更怒,叫道:
“尔等也想死不成!”
这才有两侍卫走出,拖着那老仆下去,那老仆须发皆张,哀道:
“我自幼服侍安氏,已历四世,父不贤子不孝,上下唯有明儿一人贤明,却为人所害,举族为郁家走狗…安鹧宇,举族系伱一人……”
那老仆的哭声消失在回廊中,安鹧宇反倒哈哈大笑,笑道:
“幼时我只不过赌了两只金条,竟然被这老东西上告父亲,打得我三日不得下床,后来老东西受安鹧言保护,无从报复,此仇我记了几十年,总算得报了!”
安鹧宇说完这话,得意地低下头,放下酒杯,用指头沾着木屉之中流淌而出的血水,只觉锈味轻微,毫无腥臭,仔细地闻了闻,惊叹道:
“我多闻练气之人尸骨数日不臭,竟真实不虚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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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仙从山脚的众生百态之中收回目光,神识落回鉴子之中,落脚在白玉般的石桌旁,微风刮在衣袍上,他缓缓坐下,轻轻一叹,神色之间有了几分悲意。
“四对父子,三家谋害,世代纠葛…世道如此,你害怕我我害怕你,逼着人去害人,最后一场仇杀,家家缟素……”
“仙人搏命,上宗屠杀,人丹、血祭、吞食,世家大族相互倾轧,百姓引颈受戮。”
陆江仙心中满是疑云,静静地道:
“当年的仙魔之争,到底是什么样的结果…叫这个世道变成这样。”
陆江仙收回思绪,将注意力转移到更严重的问题上来。
“七情六欲越来越淡泊了……”
陆江仙失去了肉体,最初的十几年还好,犹有一种惯性推动着他,让他有着情绪波动,那十几年又在半睡半醒之中度过,这些问题还不是很严重。
这几十年来陆江仙清醒的时间多,沉睡的时间少,潜心研究巫术,能引起情绪波动的东西越来越少,越发地无情起来,也亏了情绪上的异常,陆江仙才能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法鉴中,冷眼看这诸家变迁。
真要论起来,陆江仙其实能出手救下李渊修,却因为诸多方面的考虑不曾出手。
“法鉴来头大,还有个不知什么境界的前世,却落到今天这种地步,敌人的实力想必更加可怕…箓气能够推演,敌人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暴露…”
陆江仙手中亮起一道淡银色的柔光,在手中盘旋着,这便是他当年从刘长迭之处得的了一份推演之力,陆江仙花了三年时间借此推算自己暴露的风险,终于得到了些信息。
“太阴玄光本质是极精纯的月华,源于太阴,若是我用太阴玄光杀敌,几乎没有被推算到的风险,若是使用巫术对敌则危险得多,威力越大越容易引来窥视。”
“若是我亲自现身法鉴之外,则天地变色,雷霆大作,要惊动十方仙人了……”
陆江仙心中思忖着,最好的法子还是默默待在法鉴之中,等着李家人一代代兴亡,符种积蓄的力量越发强大,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原先还想着宗门要比家族积蓄符种更快…见了青池宗镗金门,这才知道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套上层皮的家族罢了…”
灵窍与血统相关联,几乎注定了宗门内相互联姻嫁娶,最后血统纠葛,成为一家或者几家的一言堂,虽说初期积累更快,却还少了家族内血脉皆源自一人带来的稳定性,大势倾颓之时容易分裂成数姓,走漏了消息。
陆江仙的寿命几乎永无止境,自然愿意选择稳妥的法子,即使在速度上吃一些小亏,也不愿意有一丝一毫暴露的风险。
“如今想来,几十年前不知法鉴来历,在李家面前暴露了太多……李木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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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仙伸出半透明的手,在空中轻轻一拂,浮现出三枚圆溜溜的白丸,在空中放着毫光,看上去颇为神异。
“等上李通崖突破筑基,便将这三枚符种显现出来,李通崖谨慎善虑,不用多解释,自然会将修为突破和符种增加联系到一起,也能少些猜忌。”
————
黎泾镇。
“修儿呢?”
层层的帷幕之下,燃着安神的熏香,衣着华贵的女子缓缓挑眉,雍容端庄的眉头微微蹙起,直直地盯着下首那人。
“我问你修儿呢?”
下首那人一声灰袍,穿着马褂子,微微发抖,抬眉望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来,颤颤巍巍地答道:
“主母,老爷前些日子将少爷外派出去…说是有要务…”
那女子直起身,小腹隆起,显然已经快要生产,她低眉看了一眼爬在下面的人,冷声一笑,低声道:
“你当我是瞎子聋子不成,这几月不曾管事,当真以为我好骗了?修儿无论要去哪里,至少会同我上报一声…哪里有不告而辞的道理!”
此女气度雍容华贵,正是李玄宣的正妻,李渊修之母,如今尚在抱胎,在后院寸步不出,众人都想着瞒着她,可这四下的哭泣声和数十天未曾请安的李渊修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
见下人默然不语,她心中已经有种不详的预感,能教出李渊修这样的孩子,这女子本身就聪明伶俐,只是看看下人和亲戚的脸色,十成就猜了七八成了,顿时焦急了起来,冷声道:
“说。”
那人被逼问得冷汗津津,两腿战战,终于答道:
“少家主被刺……身故了。”
女子微微一窒,想过可能出了事,却不想如此决绝,闷哼一声,心情激荡下腹中一阵疼痛,咬牙道:
“唔…李玄宣呢!怎么当爹的……我这样的孩子交到他手中,就这样出了事…李玄宣!李玄宣!”
“家主他……”
那下人低了低头,却见眼前的女人软软地倒下去,顿时慌了神,叫道:
“主母!主母…”
————
“哇——”
李家的白纱挂了几月,尚在屋檐上飘动着,一声啼哭终于在院子中响起,李玄宣握着妻子的手,用法力为她稳住气息,产婆抱出一个瘦弱的孩子出来,贺道:
“恭喜老爷,是个男丁。”
李玄宣接过瞧了瞧,却见这孩子又瘦又小,干巴巴地皱着眉头,弱弱地啼哭了一声,低低地闭起嘴巴,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鼻翼轻轻嗡动,灵识也能感受到孩子的气息,李玄宣几乎要觉得面前这个孩子没了气息。
“苦了你了,”
李玄宣低声安慰了妻子一声,才去了长子,又得一子,一时间老泪纵横,心中情绪万千,难以言语,抱着孩子看了一阵,千言万语化为一声低叹,低声道:
“我庸庸碌碌了大半辈子,这才晓得人世间别无所求,唯图一平安罢了!”
伸手捋了捋这孩子湿漉漉的胎发,把孩子给妻子看了看,李玄宣温声道:
“叫渊平吧,李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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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虹额上绑着白色的飘带,踩着石板路上了山,一身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手中的木枪早已经换成一把白腊软枪杆的长枪,枪头在月光下寒光闪闪,红缨被风带动着轻舞着。
“父亲至今闭关,也不知道现下如何了,胎息到练气的关障不算困难,主要在吞服天地灵气上,也应不须担忧…”
李玄岭年前便闭关突破练气,至今不曾出关,这突破的关头紧要,家中虽然发生了不少事情,却没有一个人去打扰他。
李清虹将长枪一驻,停下了脚步,这年她十三岁,修为在胎息三层停留了一段时间,距离胎息四层还有段时间要积累,她与符种的契合度高,本身天赋也好,在小辈中是最快的了。
“大父要我上山寻他,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李清虹先是去墓前看了看,自说自话地同李渊修聊了一阵,眼看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到了山上的眉尺峰洞府之前。
眉尺峰已经成了黎泾山的一个峰头,这峰头算不上什么宝地,供养李通崖这个练气九层的修士和练气五层的李玄锋还算合适,再多练气修士就要降低修炼速率,故而陈冬河被派到了华芊山,李玄宣则在黎泾峰修炼。
其实华芊山的修炼环境要比眉尺峰好,但阵法薄弱,容易为人所趁,陈冬河这个外姓修士坐镇是最安全的。
“父亲若是成了练气,恐怕要到湖中的洞府去修炼了,到时候恐怕又是见少离多…”
李清虹暗自思忖着,湖中洞府自然是李通崖当年发现的蛇妖洞府,颇为宽广,李家十几年来在其中也根据开凿了不少洞府,只是如今多家盯着,出入频繁恐怕会惹人生疑,故而几人都不曾去那洞府修炼。
这头想着,洞府的大门已经缓缓打开,李清虹好奇地撇了一眼,其中陈设简洁,甚至有些简陋:石桌石椅、两个石架、一个小蒲团罢了,正中坐着一人,须发半白,手中持着紫色的玉简读着,桌上放着一小杯茶水,白烟袅袅。
李清虹躬身下拜,恭声道:
“孙女清虹拜见大父!”
李通崖闻言抬起头,将玉简往桌上一放,一身修为沉厚凝实,已然臻至圆满。
这两年来他化解了心结,修为越发凝练起来,可以称得上是练气巅峰,距离筑基只剩临门一脚,只是差那一步萌生仙基。
“有泾儿带回的一枚遂元丹,已经可以尝试突破筑基了。”
李通崖正思忖着,李清虹低声贺道:
“恭贺大父修为又进一步。”
李清虹自然看不出太多门道,只是李玄宣唤她上山之时提了一句老祖修为又有精进,叫她说些吉利话。
“不错。”
李通崖轻轻点头,练气本九层,没有什么九层之上练气巅峰、练气大圆满可言,只是筑基乃生死关,困在练气九层难以寸进之人大有人在,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没有三宗七门的传承秘法,超过七成的练气修士甚至感知不到突破筑基的把握有多少,哪里还有胆子去突破筑基呢?
这些人唯有日复一日打磨修为,困在练气九层混吃等死,下面的人为了讨个好,便称呼为练气巅峰,换作青池宗金羽宗这样的大宗,只有筑基巅峰和紫府巅峰,练气不过打磨积累,向来没有练气巅峰的说法的。
李通崖瞧了瞧这女娃子,见她长得周正,眉目明媚张扬,身手矫健,长枪在手中紧握着,看起来也是常练的,便轻轻点头,叹道:
“不曾想渊清辈中修为进展最快的是你这个女娃,前月景恬怀了孕,不知孩儿天赋如何,宣儿抱上来的渊平我却看了,胎气不饱满,先天不足,今后修炼恐怕不易,你今后要撑起这个场子,多多教导他们。”
“大父放心!这是自然!”
李清虹脆声答了,李通崖嗯地应声,复又道:
“你学枪法,当年也是我首肯的,我这里有把上乘法器,只是威势颇大,无人能驾驭,待到伱成了练气便可取来试上一试,你会枪法,终究不一样些。”
“多谢大父!”
李清虹顿时眼前一亮,不知能被李通崖称为上乘法器的长枪是何等威风,旋即又低了低眉,期期艾艾地道:
“只是家中无人会这枪法,我也无处去学,枪法已经多年停滞,全靠自己来悟,实在是有些吃力……”
李通崖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温声道:
“你父亲同我说过这事,湖上费家最善枪法,此次来便是要秘密送你去费家,给你寻个好师尊,你且收拾行李去吧。”
“啊!”
李清虹吃了一惊,又喜又惧,脑海中已经想到了诸多变动,若是自己前往费家,与父母家人便少了见面,叫她有些不舍,更何况寄人篱下,恐怕又多是非,咬了咬下唇,答道:
“多谢大父,一切全凭大父安排。”
李通崖微微点头,看着李清虹噔噔地下去了,小半个时辰后背着木箱站在洞府之外,李通崖几步出了洞府,带着她腾空而起,施展了个隐匿之法,往北岸而去。
“到了费家,除了费望白,莫要与他人说你姓李。”
李清虹正兴奋地观察着脚下的黎泾镇,感受驭气飞行的感觉,一旁的李通崖却思忖着开口,沉声道:
“我会以一散修的身份将你留在费家,前些日子我已经同费望白商量好了,郁慕高狠毒,若是你的身份暴露,又要多出来是非。”
李清虹有些犹豫地点点头,低声道:
“若是麻烦,也不必跑这一趟,我自己在家中修炼着也不是不行……”
李通崖摇摇头,答道:
“费家远在北岸,费望白治家又严,倒要比你在李家还要安全,只是郁慕高不可以常理揣度,此举多一层保险罢了。”
“而费家的枪法路子正,山上的灵气又远比我家充沛,对你大有裨益,费望白有结交我家的心思,此举能让两家受益,缔结友谊。”
李清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紧了紧手中枪,询问道:
“那我几时得返?”
“待你胎息巅峰罢。”
李通崖算了算时间,温声道:
“等到你归家突破练气,我家便又添一战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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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湖作为数百年前的上宗月华元府的盘踞之地,自然是有上好的地脉灵脉的,南岸靠近大黎山,盛产灵药与妖物,西岸靠近大漠,地质疏松,产出各类灵矿,北岸则灵脉荟萃,山川富丽,郁家占据的东岸则地势平旷,一片沃土。
李通崖第一次横穿望月湖,飞往北岸,一路上几百里的脚程,若是划船要划上一天一夜,甚至有些地方有水族妖物盘踞,上来探了探李通崖的气息,又灰溜溜地落回水中。
李通崖也懒得理这些妖物,他没有什么诛妖的善心,这些妖物入了水则狡猾难惹,没有狐妖打听消息,搞不好杀了小的来了老的,为那点边角料实在不值得,到时候被卷入其中,又要多是非。
半路还飞过那湖中洲的坊市废墟,被搜刮得干干净净,大船的生意早就做不下去了,只剩下上头的禁断大阵犹自运行着,发出一道道雷光。
李清虹一路静静地看着,直到北岸出现在眼前,看着清澈的湖水打击着断崖,溅起一阵阵水花,断崖上的瀑布从石洞中流淌而出,落在湖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她仔细看了看,轻声道:
“北岸的地势要高,气候寒冷,岸边多断崖、石壁、雪峰、寒潭,不似我家边上那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两边各有千秋,若论养人,南岸气候宜人得多,若是论修仙,还是北岸有山川壮丽,灵脉荟萃。”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继续往北飞了一阵,地势越发陡峭起来,一座高耸的绝峰终于出现在眼前,上头云烟笼罩,松柏苍劲,一道半透明的阵法笼罩着,望上去颇有仙境之感。
山间楼宇林立,依稀能望见人影行动,或盘膝而坐,或持枪持剑相搏斗,山顶落满了雪,一间雅致的小阁楼坐落其中。
李通崖身披灰袍,踏空而至,在阵法上轻轻一点,鼓动法力低声道:
“散修万某前来拜访,烦请前辈现身一见。”
下方顿时有几人踏空而至,灵识探来,李通崖的衣袍乃灵布缝制,不动声色地将这些窥探的目光隔绝在外,在空中立了十几息,便见一道流光飞起,停在李通崖面前。
这中年人锦衣白袍,笑盈盈地落脚在跟前,气度雍容,风流倜傥,正是费望白。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万兄里头请。”
费望白也上道,熟络地称呼起万兄来,李通崖一点头,与李清虹一并落脚在山顶上的小阁楼处,同费望白前后进了阁楼,落座捧起茶,这才见费望白叹道:
“通崖兄节哀。”
“唉。”
李通崖顿了顿,自然知道费望白指的是什么事,不欲多提,而是指了指李清虹,开口道:
“这女娃便是同前辈说过的孩子,前辈且看看。”
费望白打量了李清虹几眼,感官颇好,再叫她摊开双手一看,有磨破的茧子,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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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崖兄放心,我亲自来教导。”
此事本就是早定下的,没有太大的意外,只要李清虹不是什么懈怠的纨绔性子,费望白定然会收下她,李通崖只是一示意,李清虹便跪下,恭声道:
“师尊!”
费望白连连点头应下了,看着李清虹的模样暗忖道:
“是个懂事的便够了,也不指望她能学出什么名堂,这女娃生得姣好,看着也舒服。”
费望白最重仪表,费家几个子弟皆是相貌堂堂,邋遢的模样费望白看着扎眼,见着李清虹的模样反倒松了口气,温声道:
“你且出去,我同你大父聊一聊。”
“是!”
李清虹见李通崖微微点头,恭声退下了,快步出了内堂,见外头白雪纷纷,在暗沉沉的夜色之下漂浮着,笑盈盈地上前一步,打开院门。
“哎呀!”
却不想门外惊呼着跌进来一人,好在李清虹好歹是胎息三层的修仙者,侧身一步潇洒地躲过,便见一衣着华贵的少年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疼地龇牙咧嘴。
“你是何人?”
李清虹笑着扶起他,这个年纪正是最明朗的时候,声音英气上扬,带有一种生来即有的明媚劲儿,眉目却带着些柔婉,叫那少年脸色微红,结结巴巴地说不上话来。
“费……费桐啸”
“叮。”
屋内的李通崖看着放下茶杯的费望白,微微一笑,费望白则尴尬地摇了摇头,喃喃道:
“这孩子……”
“少年慕艾,无可厚非。”
李通崖缓声给了个台阶,费望白点点头,重新将话题拉回来,肃声道:
“通崖兄当真有把握筑基之后寻到两个以上的筑基帮手?”
“不错。”
李通崖轻轻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答道:
“我那弟弟托人带了一枚遂元丹给我,有这枚丹药的加持,已经值得一赌。”
费望白听了这话,低声一叹,回答道:
“我等非大宗门弟子,没有那代代积累的仙术秘诀,不知自己筑基到底有几成把握,筑基向来就是在赌命……”
“我大父死于此,我父亦死于此,我费家三代人,十位尝试突破筑基,也不过就成功了我一个罢了。”
这话题让两人皆是一阵低落,费望白回过神来,咬咬牙,沉声道:
“好!我信得过李通崖兄!”
他举杯一敬,复又笑道:
“我可以为通崖兄争取三年时间,这三年郁家绝对腾不出手来针对伱家,三年过后,再有五年时间郁家会焦头烂额,牵扯住郁慕高。”
费望白见李通崖点头,继续道:
“只是通崖兄一定要成功,这八年时间是我牺牲诸多后手和暗子所争取到的,若是通崖兄筑基失败,身死道消……”
费望白低声一叹,闷声道:
“那这湖上真就要成了郁家的一言堂,百年间诸家逐一肢解,为他郁慕高所灭!”
李通崖轻轻点头,他若是筑基失败,李家对郁家的威胁大大降低,李家倒是能得一夕安寝,只是等到李尺泾身亡的消息传回来,也躲不过族灭的下场。
————
李通崖驾风在湖上飞了一阵,直到灿烂的晨曦升起,南岸浩浩荡荡的芦苇荡终于出现在面前,他停下来看了一阵,心中感慨万千。
“赌命。”
看着芦苇荡中的小岛,李通崖轻轻落脚在上头,崎岖的岩石在晨曦之中闪着金光,李通崖猛然间有些恍惚。
当年带着项平穿过芦苇荡,抱着法鉴就站在这个泥泞的岸边,自己脱去上衣准备游到岛上去,项平抱着法鉴缩在芦苇荡中,李通崖那时还是个半大的少年,赤裸着上身在夕阳之下嘱咐着弟弟。
“老爷!要往哪去?”
李通崖缓缓抬起头,平静的湖面之上划来一一小舟,舟前的老翁披着蓑衣,满脸皱纹,撑着长长的竹竿,笑盈盈地道:
“老爷可是往梨川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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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
李通崖低低答了一声,那老翁顿时有了喜色,竹竿子轻轻一点,靠近了小洲。
老翁披着湿漉漉的蓑衣,满是清晨的露水,面相周正,白须垂落,斗笠下目光炯炯,矍铄有力,见李通崖上了小舟,哈哈一笑,光滑的棹竿撑起,轻飘飘地往河边去,开口道:
“小人在此处撑了十多年的船,老爷放心,出了湖顺着这大鱼溪往南走,梨川口便远远在望了!”
李通崖灵识一探,知是眼前这人不过是一介凡人,站在舟尾看湖景,倒是老翁耐不住,双手高举,吃力一撑,小舟又稳又快地航行起来,老翁瞧了瞧李通崖的脸色,笑盈盈地道:
“老爷面容端正,气度雄远,一看就是个大善人讷!”
“善人?”
李通崖滞了滞,差点笑出声来,一时间也起来兴趣,摸了摸腰间的剑,轻声道:
“却是船翁看差了,我一家人都是天生的恶种,不是好人。”
他虽然常年闭关,自修行以来杀的人却一点也不少,间接害死的人更是数不清,哪里能算善人。
老翁呆了呆,不曾想李通崖这样答复,苍声一笑,撑着船叫道:
“客人说笑了!”
“嗯。”
越过了湍急的河心,小舟顺着河流越来越平稳起来,李家治家严苛,对子弟的要求严厉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不曾有兼并和垄断之事,又有山越供养,下民的日子都好过得很,老翁将船撑子一搭,掀开小舟中间的炉子,竟然取出一杯温热的米酒。
李通崖答了一句,低声道:
“看船翁的模样,这日子还算不错。”
“李家约束子弟,治家甚严,精通筹谋,下民生活过得简直是仙神日子,皆翘首盼望着,君不见那公子离世,镇中家家缟素?若是有甚么伪君子狺狺狂吠,说什么行事不正,众民皆要向他吐唾沫,戳脊梁了。”
李通崖微微眯起眼睛,表情没什么变化,却一下子多了种说不出的感觉,原本雄远稳重的气质隐没下去,让人看了心头发颤。
“兴许见过老爷一面,小人本也生在世家,吃穿不愁,年轻之时顺着古黎道游荡,也见过许多人物。”
好在老翁披着斗笠撑着船,不曾回头来看,犹自笑道:
“小人本姓卢,是西边卢家的族人,后来卢家老祖身故,与仙宗内的香火断了…便被安李两家瓜分,小人只好改成柳姓,自己讨口饭吃。”
“小人不过一小船翁,春日能用上炭火煮酒,当季的好酒不能说畅饮,却也是三天饮一次了!”
满是皱纹的枯瘦手指又指向黎夏郡之处,老翁道:
“合族而灭,举郡覆亡,仙族默然不语,作壁上观!”
“老爷别看那仙人自在,却也有苦痛之事,您可曾听闻前些阵仙族的公子都去了?哎……”
老翁又拿起船撑子,撩起一连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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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暴之君,杀人如麻,举山越全族之力供他一人奢靡!”
他抬起头饮了一口,舒适地出口气,继续道:
“这世道什么营生都苦着,各人有各的苦痛,晓得这道理便好。”
话音落下,李通崖沉思着,两人相对而坐,老翁呆坐了十几息,这才重新拿起船撑子,抹了抹泪水,笑道:
“却是小人失态了。”
“恨?”
李通崖低声问了一句,老翁饮了酒,答道:
李通崖默然了一阵,看了看这老翁的模样,低声道:
“李家也不是好东西…你可曾恨过。”
“哎!”
“何事?”
老翁垂下两行泪,低声道:
“见了这样民生疾苦,小人却还能饮酒烧碳,旧族被解散也不过是除了一害,哪里还有恨呢?”
“小人啊,年少时抱负远大,是游子,中年之时归家享福,牵黄犬拥美妾,当老子,年老了却一夕族灭,跪下来作孙子,这世事最妙在此!”
李通崖收回目光,总觉得面容有些熟悉,询问道:
“我看船翁面善…你我可曾见过?”
他怀念地眯起眼睛,有些飘飘然地开口道:
老翁摇了摇头,撑着船笑道:
“老爷…这世上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也累着呐!”
“原来如此。”
一句话出自凡人之口,却叫李通崖微微发寒,河上的鸟兽与虫鸣皆消失了,老翁这才低声一叹,复又道:
“可小人见了这么多事,看了这么多人,早就不以卑鄙险恶为恶,不以为人正派为善,这种无法无天的世道,卑鄙者生,正派者死,真要论起善恶,只看一事。”
最后指向郁家密林郡的方向,声色具厉,叫道:
“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世家饮酒投壶,击楫欢歌,下民哭泣,屠户挂出犬首,下头却放着人肉,今年人肉之价越发贱,去岁三钱一斤,如今止剩二钱……”
老翁将船撑子一放,上下打量了李通崖,转过头重新撑起船,笑道:
“治下百姓欢愉,两颊圆润,即为善,治下流离失所,易子而食,即为恶。”
老翁呆了呆,将船撑子一放,将那火炉拿起来,露出下面的炭火,又将那米酒亮给李通崖看,答道:
“世家?”
“老爷说李家也不是好东西,却要分善恶了,小人没几年可活,也说几句杀头的话!”
李通崖大为动容,在他的身边坐下,两人任凭小舟自流,老翁复又饮酒,两颊皆是泪,沉声道:
他拿起船撑子,须发皆张,露珠一颗颗滚落下来,老翁咬牙道:
“天下的魔道、仙人、宗门、世家、权贵、甚至是百姓,有一个算一个,按德行论起善恶,皆可杀之!”
“受教了。”
李通崖郑重其事地拱了拱手,心中竟然多了种坦然,低声道:
“父亲故去之前一定要立下族正,老人家想得深远,我家世代受用,裨益无穷。”
老翁听得稀里糊涂,扭过身子来看,却见船尾空空荡荡,河面上平静地淌着水,哪里还有那客人的影子,叫他心中一空,再回头来看小案上,一小块亮银子正微微反射着光。
河面上风急,那银子闪着耀眼的光,老翁将余酒饮尽,缓缓坐下,惊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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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回了黎泾山,李玄锋正直面迎上来,背着那把长弓,持着玉简皱眉,见了李通崖连忙将玉简收起,恭声道:
“二伯回来了…清虹如何?”
“已经安置在费家。”
李通崖打量了一阵,笑道:
“练气五层,你这才三十岁出头,已经够快了,还是要多打磨。”
“是。”
李玄锋点点头,便见李通崖嘱咐道:
“郁慕剑在你这个年纪之时不过初登练气,你得了符种加持,又有箓气加身,这才有了这等修为…虽然不能同安景明那妖孽来比,却也是湖上一等一的了。”
“安景明实在是太过出众,让敌友皆惧,不说郁家,那丁家也怕着他,盼着他死,先前有他在前面出风头,少有人注意你,现下安景明已死,你要懂得其中利害。”
李玄锋点点头,答复道:
“小侄晓得。”
言罢苦笑一声,朝着李通崖低声道:
“您可还记得那道《灵目清瞳》?乃是萧前辈带回,乃是少有的瞳术,我专研了几年却难有进展,据书中所说,若是得了一灵水洗目便有大有裨益,这灵水唤作清元灵水,闻所未闻,还要留意着。”
“嗯。”
见李通崖回答了,李玄锋抬起头,有些迟疑地开口道:
“二伯…可是准备筑基了。”
“不错。”
李通崖点了点头,叫李玄锋微微变色,神色满是担忧,李通崖见状低声道:
“我今日就闭关突破,你多看护一下几个晚辈,不要随意出阵,费家在给郁家找麻烦,郁慕高一时半会儿腾不出手,低调些即可。”
顿了顿,李通崖继续道:
“短则两三年,长则五年,我若是突破成功便会出关,若是时间过了十年,那便是身死道消了,你便破关而入,来收殓我的尸骨。”
李玄锋听不得这话,低低地垂下头,李通崖吩咐了事宜,本欲直径往洞府中去,心中一动,却落脚在山上的墓地之中。
大小的石碑林立着,最早的几座已经有了淡青色的苔痕,最新的则光亮崭新,李通崖在其中转了一圈,停在李项平的衣冠冢之前。
他默然看了一阵,这才一拍锦囊,取出一只褐色的眼珠子,轻轻放在李项平的墓前,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目光从墓群中略过,李通崖挨个走过大小石碑,望见一小块空地,比李木田低些,在李长湖和李项平之间夹着,显得尤为突兀。
李通崖低眉看了看眼前的位置,他行事缜密,算算自己的身高,确认这个位置容纳自己绰绰有余,这才朗声一笑,驾着风往眉尺山洞府去了。
————
望月湖,安家地界。
望月湖南岸没有什么大山,骅中山山势平缓,树林郁郁葱葱,郁家杀上山之时染上的血被大雨冲刷了一遍,又被安鹧宇叫人仔细清理了,石缝中依旧有黑红色的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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骅中山南去数十里地,矗立着一个小小的果园,用棕木的篱笆围着,果树枝头挂着几颗金桔,看上去是家农户,一旁的山坡上则建起来几家小屋。
安鹧言呆呆地躺在床上,神色迷茫,不知所措,他害怕被郁家发现,在林中藏了几天,也不敢驾风,伪装容貌,徒步走到了此处。
这家人还算好客,多年之前死了个儿子,被一根树枝扎穿了脖颈,死在自己家院子里,于是就多出来了个客房,让安鹧言住下了。
“李家…”
安鹧言不知骅中山上如今如何,却从这家人之处得知安鹧宇成了家主,心中一空,暗忖道:
“这小子是个混帐…恐怕当了郁家的走狗了…”
安鹧言尚不知安景明尸身的下场,却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抹了抹泪,低声一叹,低声道:
“纵是不死心…也该走了,去李家看一看。”
想到此处,安鹧言神色渐渐狰狞,暗道:
“这夫妻却不能留!”
安鹧言手中掐诀,涌现出一抹术火,缓缓起身,这屋子以木制为主,只要一道术火便能掩盖所有痕迹。
“笃笃!”
房门却被敲响了,安鹧言有些疑惑地一挑眉,上前一步,大门洞开,眼前却是这户人家的妻子,怯生生地站着,手中还端着碗鸭汤,低声道:
“我家在这荒郊野岭,多年才见得一个人,客人吃不惯野菜…夫君便杀了这鸭,熬了几个时辰,叫客人尝一尝。”
安鹧言被这话震得难以言喻,他吃惯了山珍海味,这几天为了掩饰也跟着上桌吃饭,只动了几筷子,被这夫妻看在眼里,担忧他吃不好。
“多…多谢。”
安鹧言呆呆地接过这汤,像是挨了一巴掌般低下头,迟疑地喝了口汤,这妇人十有八九没煮过几次鸭汤,味道寡淡,有一股淡淡的土味,那口寡淡味道的汤在舌尖上过了一圈,落进肚子。
换做前几年,若是有谁端上这汤给安鹧言喝,十成十要被砍去双手,安鹧言如今却咽了下去,心中暗骂:
“真他娘难喝。”
眼中却一酸,难以自持落下泪来,安鹧言哼了一声,泪水淌着,嘴角却勾起,叫道:
“好喝!当真好喝!”
话音刚落,安鹧言嚎啕大哭,百八十斤的身躯在地上滚动着,一旁的妇人被他吓得后退一步,鸭汤撒在手臂上,她看了看地上的安鹧言,掩面小心翼翼地啜食起手上的汤汁。
“我真真错到了底……”
那些荒唐事涌上心头,安鹧言在地上坐着哭了一阵,吐出一口闷血,脸色顿时好了许多,不管那吓得大叫的妇人,安鹧言丢出两块黄金,驾风往北边去。
留下那妇人在院中迷茫四顾,外头的男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两个人对着那块黄金大眼瞪小眼,男人呆了一阵,连忙拿起锄头,叫道:
“还在那里看啥子勒,先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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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郁家以术法藏于一宝珠内,即置于青乌之中,为下人所掘得,献于公子修,是时有雷火出,屋舍颓,修遂薨。”
李渊云长大了不少,黑发也束起了,有了少年的模样,抬头看了看那半枚烧焦的木简,眼中一阵酸涩,继续写道:
“下民多有哀声,家家缟素,遂知郁家公子高之狠劣阴毒。”
李景恬怀了孕,斜靠在案上困倦地眯着眼睛,陈冬河早已经回山照顾妻子,在夕阳下取了两枚橘子剥着,淡金色的夕阳落在中年人的白色衣袍上,亮起几块金色的光斑。
“姑姑,您看看。”
李渊云将写完的书帛奉上了,李景恬瞧了瞧,柔声道:
“可。”
李渊云重新接过,检查了两遍,这才放下笔,拿起那半枚烧焦的木简看了看,上头的字焦黑,只剩下零星的笔画,小心翼翼地翻过来,侧面还剩下几个完整的字,是一道落款。
“……赠弟云”
李渊云还在看着手中的木简,一旁的李景恬接过陈冬河递过来的橘子,低声道:
“云儿,如今这局势,家中没有掌事的人选,你可要下山做些事……”
李景恬的话直白,李渊云知道李景恬是在问他有没有去当这家主的意思,他摇了摇头,答道:
“侄儿没有这个想法,一来侄儿不喜管事,二来还有蛟哥在,他身怀灵窍,比我要合适。”
“凡人在修仙者面前毕竟太过孱弱,若是让一个凡人来管这胎息练气的修行者,恐怕有损我家威严。”
李渊云将顾虑讲了,李景恬才微微点头,柔声答道:
“也是。”
她望了望低头读书的李渊云,继续道:
“只是你年纪也到了,这样终年待在上山,恐怕也没有中意的女子…”
言罢扭头看向一旁乖乖剥橘子的陈冬河,问道:
“山下可有适龄的灵窍子?”
陈冬河抬头想了想,温声答道:
“不曾有,年纪小的还未长开。”
李景恬思忖了几息,只好作罢,倚着案困倦地眯起眼睛,李渊云和陈冬河都安静下来,一时间院中夕阳金黄,只剩下她均匀的呼吸声。
————
“家主。”
李谢文额头上依旧绑着白布,向着一旁的李玄宣拱了拱手,低声道:
“山越派人来了。”
“噢。”
李玄宣抬眉,面容依旧是三十多岁的模样,神色却颇为疲惫,看上去老了不少,他思忖一息,问道:
“唦摩里留在李家的几个子嗣如何了?”
李玄宣与李谢文是老搭档了,虽然有段日子不曾持家,却也轻车熟路,李谢文上山之前就做好了准备,当下想也不想地恭声道:
“诸子皆不过三五岁,看不出什么,一同在族中子弟的学堂中读书。”
“我知晓了,让人上来吧。”
李谢文应声退出去,李玄宣重新坐回位置上,磨好了墨水,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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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如今在山上处理事务,上下山要有一段脚程,还要通过日仪玄光大阵,麻烦了不少,他画完了眼前这枚符箓,又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李谢文才领着人进了小院。
李玄宣手上的第二枚符箓还未画完,亮红色的笔锋在淡黄色的符纸上勾勒着,那使者不敢出声,伏跪在地战战兢兢地等了片刻,李玄宣这才将笔一抬,松了一口气,颇为满意地点点头。
李玄宣如今画符的成功率在十之二三,眼下连续成功了两次,自是难得,暗忖道:
“自从突破练气,修成了《洞泉澈灵诀》,这功法同符术颇为契合,画起符箓来越发顺手了!”
这才抬起头来看那使者,见他一身白衣,外头套着层麻衣,李玄宣低声道:
“使者为何而来。”
“山越王听闻公子修遇害,悲痛异常,便让属臣带上贡品,献上三百六十名奴隶为公子殉葬……”
如今山越成了附庸,使者再不敢称唦摩里为我家大王,而是称呼为山越王,还自称属臣,姿态放得低,李玄宣听完皱了皱眉,沉声道:
“我家不兴殉葬那一套,那奴隶且送回去。”
“是。”
那使者触了霉头,忙不迭地磕起了头,伏跪在地,李玄宣见状一挑眉,问道:
“还有何事?”
使者满头大汗,身上的白衣贴在身上,湿漉漉地露出古铜色的粗糙皮肤,答道:
“山越王这些日子整理好了国中的事务,民生安定下来,只觉身边无一子半女侍奉,寂寞孤单,所出四子一女尚在东边,便想着……便想着…接一子回去……”
使者跪在下首瑟瑟发抖,李玄宣却一言不发,静静地盯着他,暗忖道:
“唦摩里应该未曾发现那功法的问题,只是想着能不能将这几个质子接回去一两个培养。”
李玄宣抬起头,低声道:
“那便将公主接回去罢。”
下面的使者微微一滞,唦摩里哪里在乎他的女儿,只想要带回来几个男丁,却也不敢多说,如蒙大赦地起身,连声道:
“谢过大王!”
“嗯。”
李玄宣应了一声,那人忙不迭地退下了,李谢文上前一步,将一张布帛递上来。
“东山越献上来的几种灵物一并记载在上头,大多是些胎息级别的东西。”
李玄宣接过看了看,心头估算了两息,冷笑一声,低声道:
“零零总总看起来多,一并加在一起也不会超过三枚灵石,以我等探知的消息来看,唦摩里也不轻松。”
李谢文在下首点点头,李玄宣则重新取出一张符纸,用朱红的笔勾勒了,暗忖道:
“唦摩里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这功法的后遗症,待到他娶妻过上十多年,定然会发现不对,那时候才会急着要来寻子。”
李玄宣眼前又浮现出唦摩里,当年手握大锤,雷霆四射的模样,心中有些忧虑,沉思道:
“若是仲父突破失败了,便将此人围杀了吧,《紫雷秘元功》毕竟是高深功法,虽然此人吞服的是杂气,却也不容小觑,山越毕竟有几十万的人口,关键时刻闹起来也能是个祸害。”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09章安鹧言投靠
安鹧言飞了一阵,落在森林之中徒步走起来,掐了个隐身术,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李家地界上,走了十多里地,便见到一连片的民舍,再走出去几十里,黎泾镇便遥遥在望。
一路上安居乐业,夜不闭户,看得安鹧言默然,掐了诀靠近来看,街上的人群笑语晏晏,安鹧言在街道之中逛了两圈,买了一碗馄饨来吃。
安鹧言这辈子就好口腹之欲,一碗热腾腾的馄饨进到肚子里,满心的不安和悲痛都减轻了不少,从储物袋中摸出一葫芦灵酒,喝了大半壶给自己壮胆,这才脸颊微红地走出人群,在街上巡了一个正在巡逻的李家族兵,叫道:
“去同你家主人说一说,安家……”
安鹧言正准备说安家安鹧言,心头一阵黯淡,接着道:
“散修安鹧言前来拜访。”
那族兵仅仅是微微一愣,拱手道:
“烦请前辈稍待。”
言罢急匆匆地出去了,留下安鹧言在馄饨摊子旁站了一阵,有两个族兵请他去客院中坐一坐,安鹧言点头答应了,心中暗忖道:
“也罢,我好歹是练气五层的修士,纵使那李通崖再厉害,我一心求死还是能死的,不必留下来受折磨,反正这世间也再没什么可以留恋的了。”
————
李玄锋自李通崖闭关之后便不常入关,大多留意着家中的情况,就算是闭关也不过是小半月的时间,生怕闭关久了家中出了事情,正在院子中读着那《灵目清瞳》,不曾想李玄宣急匆匆地走上来,语出惊人,开口便是:
“锋弟!密林郡出事了!”
“什么?”
李玄锋将手中的玉简一收,抬起头来,微微有些惊骇,低声道:
“郁家的密林郡?”
“正是!”
李玄宣点点头,神色颇有些欣喜,答道:
“根据下面人打听的消息,密林郡地龙翻身,整个郡城一片狼藉,那密林郡坊市整个大阵气机与地脉勾动,也受了震动,连带着整个灵脉都受了影响,灵气浓度要有下降。”
李玄锋听得满心疑窦,连连摇头,沉声道:
“这怎么可能!”
“郁家修建大阵的时候不可能不勾连地脉,镇压一地,这大阵锁空禁地,连筑基境的修士都可以防得住,怎么可能让脚下的地脉出了问题?引得地龙翻身、大地崩裂,搞得这样狼狈?”
李玄宣一击掌,往位置上一坐,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连声道:
“谁说不是呢?这本就是滑稽的事情……若不是我派人去探查了好几回,密林郡确实是城墙倒塌四处倾颓、血流成河,怎么也不敢相信有这样的事情。”
李玄锋想了想,忽然想起来李通崖所说的费家能拖住郁家八年的事,高声一笑,低声道:
“费望白曾说能拖住郁家八年,十有八九就是他们干的!倒也是大手笔…恐怕郁慕高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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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家的手段恐怕不止于此,仅仅是个开始罢了。”
李玄宣嘿嘿一笑,不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答道:
“不曾想费望白是个风流倜傥的模样,这手段却也难以揣度,要我说,这费望白恐怕在十几年前就偷偷在这密林郡的地脉上动了手脚,后来才建的密林郡坊市,这手段是在坊市的大阵之内爆发的,怎么拦得住呢?”
“不错,兄长这话也有道理。”
李玄锋点了点头,灵识一扫,皱了皱眉头,嘱咐道:
“宣哥…我见你这大半年来修为却没有一点长进,依旧是初入炼气的模样,这又是为何?”
李玄宣尴尬地一笑,低声道:
“这大半年来我在符箓一道上进展神速,精力都放在了符箓一道上,想着多画些符箓出来补贴家用,这边又要治理家族,速度自然就慢下来了…”
李玄锋摇摇头,他如今已经是练气五层的修为,忍不住提醒自己的兄长道:
“术是护身之法,道才是重中之重,兄长可要注意了!”
李玄宣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显然也是有过深思熟虑的,将手中的茶碗一放,答道:
“我自然考虑过,只是家中有你和仲父最善攻伐之道,而我向来不善斗法,只能钻研钻研这符箓一道,一来为家中多点收益,二来也能给小辈护一护身。”
他低声一叹,继续道:
“我如今过了年头便是四十岁了,怎么也不能在六十岁之前突破筑基,家中就算得到了第二枚遂元丹,也不过增加半成的概率,此生已经同筑基无缘,不如多多钻研这符箓一道,为家中多增添些底蕴。”
李玄锋听得一滞,再也不能开口说些什么,只能是叹了口气,答道:
“兄长心中有了计较,那小弟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李玄宣却颇为轻松地笑了一声,安慰道:
“家中到底还是要看伱和仲父,你如今不过刚刚三十岁,已经到了练气五层,六十岁之前是一定来得及的。”
两人正说笑着,李谢文匆匆进了院子,拱手道:
“禀报家主!安鹧言前来拜访!”
“安鹧言?!竟然没死在骅中山上…”
这个名字叫李玄宣微微一惊,同李玄锋对视一眼,两人皆是勾起笑容,李玄锋笑盈盈地道:
“他娘的双喜临门。”
“带他上来。”
李玄宣吩咐了一声,在这山上有大阵加持,李玄锋手中的金庚长弓可不是吃素的,丝毫不怕安鹧言这只丧家之犬动什么手脚。
“此人已经是条丧家之犬,却偏偏逃来我家,看来是要投靠我等,报复郁家了。”
李玄宣见李谢文下去了,这才低声道。
两人等了一炷香的时间,安鹧言还不曾上来,李玄宣却已经飘飘然地想了许多,同李玄锋一笑,郑重其事地开口道:
“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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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正欲回答,门外已经缓步走进一人,头上顶着个兽皮帽子,身材微胖,满脸忐忑不安,躬了躬身子,恭声道:
“安鹧言见过两位…前辈。”
安鹧言如今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李家手中为鱼肉,还要委屈地向眼前这两个同自己儿子一辈的晚辈问好,李玄宣自然不会让他在原地尴尬着,连忙上前一步,满脸惶恐之色,低声道:
“前辈这是什么意思!玄宣惶恐啊!”
安鹧言脸色顿时好看了许多,甚至生出一点点的感激之意,两眼通红,恨声道:
“只恨我不从吾子之计,同贵族联手抗郁,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当真是咎由自取!”
安景明最早便是劝安鹧言割让骅中山,让安景明娶上一位李家的嫡女,两家互相扶持,共同对抗郁家,安鹧言却贪婪吝啬,不想割让这骅中山,安景明只好寻了下策,最终落得如此境地。
“前辈哪里的话!”
李玄宣态度恭敬得很,低声询问道:
“只是如今的安家…不知如何了?”
这话让安鹧言心中一阵绞痛,泣声道:
“已经被我那庶出弟所占据,成为了郁家的附庸…可怜我那孩子,恐怕连一葬身之所都不可得!”
李玄宣劝慰道:
“前辈如今已经成了散修,同我李家都有和郁家的血海深仇,前来我李家想必也是有联手之意…不如就在我家暂住。”
李玄宣说得好听,安鹧言听得大为动容,感激之余却也明白自己一旦答应下来,恐怕就要发下玄景灵誓,将安家的秘法和众多传承拱手相让,可他如今已经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哪里还有余地可退。
想起安景明死前吩咐的那些话语,安鹧言两眼通红,暗忖道:
“明儿生前说去投靠李家,必然有他的考量,我只需听话便是!如今只能不作他想了!”
今晚有应酬,就晚了一些,不好意思。
多补了几百字,以表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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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鹧言拱了拱手,将袍子一掀,跪倒下去,恨声道:
“我安鹧言三子一女,连带着众多妻妾与兄弟,皆被郁家所屠,家族落入叛徒之手,举族为人奴婢,心中之恨有如苍海之水,难以抑制。”
“贵族不计前嫌,愿意收留鹧言这条丧家之犬,鹧言感激不尽,愿献上安家传承,为君之爪牙走狗,奔走余生。”
安鹧言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复又道:
“若是鹧言有生之年能复归骅中山,愿献上安家全境以报……”
言罢掐了法诀,眉心一点灵光涌动,显然是发下了玄景灵誓,李玄宣心中大喜,却满脸悲痛地扶起他,沉声道:
“前辈何至于此!郁家乃你我的宿敌,互助是应该的。”
安鹧言起身坐下,踌躇了几息,摇摇头,低声介绍道:
“我家祖上也辉煌过,先祖本是仙府的外门弟子,是时仙府镇世,吴越徐三国皆受庇护,月华元府立下仙凡两隔的规矩,仙宗仙门皆受了约束,避世修行,不同于如今仙凡混居的局面…我家先祖便独自在山间修行。”
“后来仙府避世,三宗七门纷纷入世,瓜分了越国,最早的几个世家也称王称侯,我家先祖已经老死,后辈便在此地开枝散叶,最后分了家,各自成族,真要论起来,郁家、汲家、卢家同安氏祖上都有亲,只有那万家是东边来的。”
李玄宣仔细听着,也被这消息惊了一惊,想想几家相互倾轧的模样,默然地点点头,低声道:
“倒也…叫人感慨。”
“八百年的亲戚,早就成了陌路人,真要说起来,越国哪一家不是北边南渡来的世家后裔?除了山越恐怕祖上都是同出一源。”
安鹧言应了一句,继续道:
“我家传承的功法本唤作《白首叩庭经》,是一道古法,可以从胎息境修炼到紫府,须要庭上红尘气来修炼,后来世代变迁,这气已经采不得,只留下副本的秘法,只能修炼到筑基了,唤作《叩庭宿卫诀》,品阶只剩下二品,采用庭下寒甲气来修炼。”
李玄宣听着这法诀的名字就是古代的功法,古法向来以神妙闻名,心头一动,询问道:
“既然改成了秘法,恐怕不甚完美,不知这功法有什么缺漏之处?”
安鹧言点点头,颇为恭敬地点点头,娓娓道来:
“这套法诀神妙之处在于能让修炼者更快地凝聚六轮,通过胎息境达成练气,到了练气之后速度反而下降许多,寿数也要低一分,不过法力与玉器契合,使用玉制法器能强上一分。”
“至于这功法要用到的庭下寒甲气,我等有采气诀,使铜铁重甲沉入特制玉井之中以雨水浸泡,三月能得一缕,十缕一份,在天地灵气中算的是好采用的了,只是庭下寒甲气是古法所得,如今已经没有别的用途,卖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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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神异?!”
李玄宣听了这话,心中已经有了诸多想法,欣喜不已,问道:
“如此不是平白让天赋不佳之人多了近百年的修炼时间?却也是好东西。”
“正是。”
安鹧言顿了顿,答道:
“还有一要点,《叩庭宿卫诀》的修炼之人若是遇上修炼《白首叩庭经》之人,那便威力大减,恐怕修为高上许多也敌他不过,好在此法已经不得练成。”
“不错,不错!”
李玄宣连连点头,安鹧言继续道:
“还有那寻脉术,唤作《听查地庭》,待我下去寻一玉简,一并写给家主!”
“麻烦前辈了。”
李玄宣思忖一息,察觉出不对劲来,低声道:
“只是我还有一事不解,《叩庭宿卫诀》若是易成练气,为何当年安家只不过前辈父子二人修成练气,其余之人都在胎息境界徘徊…”
安鹧言深深地叹了口气,尴尬地拱了拱手,答道:
“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我才晓得自己是个吝啬没格局的…这功法只有我父子二人修行,其余支脉之人,我都是用的其余修行之法搪塞。”
“原来如此!”
李玄宣饮了茶,问了问当日骅中山上的细节,安鹧言一一作答,拱手道:
“属下怕带在身上资敌,离开安家之时便将传承玉简毁了,这便下去默写功法。”
言罢急忙下去了,眼看着安鹧言退下去,全程默然不语的李玄锋这才挑了挑眉,吩咐道:
“冬河叔还在上山,让他下去看着此人。”
李谢文点头告退,李玄宣感叹一声,轻声道:
“仲父与我说过此人,安鹧言本是贪婪吝啬之辈,逢此大难,也是脱胎换骨了!”
言罢微微沉思,又开口道:
“安家原来祖上是仙府的外门弟子,这道功法恐怕是仙府交给外门弟子的特制功法,能不受限制将功法传下来,这安家先祖多半也有些地位。”
李玄锋颔首,旋即又不放心地摆摆手,低声道:
“知面不知心,虽然此人立下了玄景灵誓,却也不能太重用他,此人口风不密,让他除妖种田去即可,到时候家中要做什么事,让他充当一打手,多余的事情不必让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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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
李玄宣放下茶碗,答道:
“且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论其他。”
两人聊了一阵,李谢文捧着几枚玉简上来,李玄锋接过一看,除去那《叩庭宿卫诀》、《听查地庭》和无法修炼的《白首叩庭经》,便是几道一品的胎息和练气修炼法,将其一一读遍,李玄锋连连点头,出声道:
“安家祖上果然是有渊缘的,这功法称的上玄妙,《白首叩庭经》不能修炼,也不知是几品的功法,《叩庭宿卫诀》却别具特色,在二品中都是佼佼者,尤其是这更快晋升练气的功效,大有用处!”
李玄宣哈哈一笑,点头道:
“不止是用于族中天赋不佳的弟子,如今有练气后期的修士镇压,那些外姓修士也同样能用上这功法,都不求战力,多上几个练气修士便多几个驾风的人手,做什么都方便。”
“宣哥说得是。”
李玄锋应了声,将那《听查地庭》递了过去,低声道:
“自从安家遇袭,人手撤走,没了勘察矿脉之人,青乌矿洞已经断工许久,这法术交给宣哥,另择人手来开采吧。”
李玄宣接过玉简,见李玄锋拱了拱手准备退下去修行,微微一笑,戏谑道:
“安鹧言也不知道是怎么生出安景明这样的天才来,我倒想着给他多安排些妻妾,能不能再生出一个来,要是能生出一个来,岂不是赚大发了。”
李玄锋哈哈一笑,也知道李玄宣这话不过是逗乐,出了院子往山上去了,留下李玄宣在院中饮了饮茶,抽出一张黄纸,勾勒着画起符来,半晌才将符墨与符纸收起,吩咐道:
“让安鹧言多挑些女子,虽然此人长得笨一些,好歹也是个练气修士,看看有没有灵窍女愿意嫁。”
李谢文点头应是,李玄宣摇了摇头,安鹧言的到来让李家获利不少,他心中依旧升起遗憾,低声道:
“若是当年两家能够联手,让安景明娶上个李家女,如今哪里还会多出这样多的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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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家,寒云峰。
寒云峰是北岸第一高峰,灵气充沛,松柏遍地,费家在此处盘踞了不知道多少年,将其打造得如同铁桶一般,有费望白坐镇,筑基后期修士也难以攻破。
其上常年积雪,满地晶莹,费桐啸早练就了胎息第三轮,身形矫健,踏雪无痕,在雪上奔走了一阵,一间小院出现在面前,用白漆刷得干干净净,门前种着两盆腊梅,在风中微微抖动着。
费桐啸微微喘了一口气,在门前的石板上小心翼翼地停下,整理了一下衣冠,在门上笃笃地敲了两下,朗声道:
“清虹姐!”
费桐啸等了两息时间,院门嘎吱一声开了,两步走出来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身着白衣,笑弯秋月,额头上微微见汗,腰间用白色布条束着,是防止飘散的衣裙勾到长枪,却突现出纤腰盈盈一握的味道。
“师弟!”
李清虹眸子明媚地撞在费桐啸的目光上,叫他被烫了般低下头去,只能盯着李清虹足上一双白绒的棕色鹿皮靴子看,李清虹手中长枪一驻,笑道:
“可是寻我练枪来了?”
费桐啸乖乖地点了点头,见李清虹笑意吟吟的模样,嘴角也忍不住翘起,轻声道:
“清虹姐可是有喜事?”
李清虹大大咧咧地抓过他的手,让他进了院子,踏碎两块积雪,笑道:
“昨日已经突破玉京轮,诞生了灵识!成就胎息五层了。”
费桐啸只觉得入手温热,李清虹才练完枪,一身热腾腾,叫他面红耳赤,呆呆地进了院子,直到李清虹放开了他的手,好几息才反应过来。
“玉京轮?!清虹姐来寒云峰才三年吧,那时不过胎息三层…才三年时间突破了两层,好生厉害。”
李清虹听得轻笑了两声,答道:
“倒是师弟你晚我两个月,却还是胎息三层,要多多用功了。”
“自是不如清虹姐的!”
费桐啸笑盈盈地点点头,李清虹纤手一提,手中长枪舞动,笑道:
“我倒是还想与师弟比试比试,我只用胎息三层的实力,也不欺负你。”
言罢红缨舞动,长枪如龙,直往费桐啸而去。
费桐啸三年来与李清虹比试了不知多少次,李清虹下盘轻巧,枪法走的是软的路子,费桐啸推枪向前,以力来破巧,将李清虹的长枪隔开,翻手推枪向李清虹而去。
李清虹在费望白门下学了三年,虽然不曾学到费家压箱底的三品枪法游龙回影,却也将其余的枪招学得七七八八,如今的枪法虽然算不上出类拔萃,也能用来对敌了,当下退了一步,长枪跃起,如毒蛇般向着费桐啸刺去。
费桐啸横跨一步,躲过李清虹的枪,改刺为扫,往李清虹的胯下而去,不曾想李清虹步法一变,如影子般越过那枪影,长枪更进一步,贴着脸往费桐啸面上砸来。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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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桐啸顿时心中惊骇,不晓得她是怎么神乎其神地越过自己的枪法,只好连忙收枪后退,险而又险的避过了这一砸。
李清虹得势不饶人,一道道枪法往费桐啸身上招呼,费桐啸一时间连连后退,接了几十招,有些恼怒地提枪而起,枪上多了一层朦朦胧胧的灰气,一击就让李清虹的长枪倒飞回去。
李清虹仔细的看着他运功,收枪而立,也丝毫不恼怒,笑盈盈地道:
“《游龙回影》不愧是三品枪法,当真厉害。”
费桐啸嘟嘟嚷嚷地收起枪,疑窦丛生,看了看她,询问道:
“清虹姐是如何躲过我的枪法的?”
李清虹轻声一笑,微微抬起头,答道:
“我家有一道身法,唤作《越河湍流步》,也是玄妙非常,我还不曾完全习得,只是得了一招半式,却也是能有大用。”
“原来是身法!”
费桐啸本就有猜测,当下有了印证,有些羡慕地点头道:
“我大父同我说过通崖前辈有一身法,颇为玄妙,想必就是此术。”
李清虹同他聊了一两句,眼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将费桐啸送出了院子,将长枪一抬,闭目沉思,回忆起费桐啸使用《游龙回影》的那一刻,喃喃道:
“枪芒…到底是怎样修得的。”
仔细思考了一阵,李清虹从屋中取出了笔墨,将今天得来的感悟通通记下来,小心翼翼地将书帛收好,暗忖道:
“我在此处断然没有学到《游龙回影》的可能,枪法已经学得了七八成,剩下的都是招式运转的水磨功夫,修为也到了胎息五层,再有两年的时间打磨,突破最后一轮,便可以积蓄着突破练气了。”
李清虹将长枪擦干净,往架子上一放,喃喃道:
“也不知道叔公如何了…父亲是否突破练气,明日写上一封信问一问家中。”
于是将院门小心地关好,院子中的雪都扫干净了,这才上了塌,闭目盘膝修炼起来。
这头费桐啸出了院子,一身热汗受风雪刺激,顿时打了个寒战,好在他有胎息三层的修为,断然不会因此受寒,法力运转,倾刻间就将这些寒意驱逐。
费桐啸步子轻快走了一阵,便见前头自己的院子前负手站着一人,一身白袍飘逸,风度翩翩面容俊逸,闭目站着,费桐啸见了这人连忙缩了缩脖子,期期艾艾地上前走上前,低声道:
无错版本在读!6=9+书_吧首发本小说。
“父亲…”
费逸和缓缓睁开眼,他是费望白的长子,一身修为也是练气巅峰,神情微妙,开口道:
“你又去寻那女娃了。”
“是…”
费桐啸颇为紧张地回答了一句,解释道:
“孩儿不过是寻她比试枪法。”
费逸和摇了摇头,他如今五十多岁,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怎么不知道费桐啸的心思,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道:
“啸儿,父亲也见过李清虹,此女一心在修行和枪法之上,没有儿女情长的意思,伱还是收一收心思吧。”
费桐啸默默地点着头,费逸和见状知道这孩子没有把话往心中去,看着他低头不语的模样,暗忖道:
“李清虹身姿姣好,顾盼生辉,只希望这孩子只是见色起意,过上几年就嫌腻了,不是动了什么真情。”
费桐啸犹自低头不语,费逸和看得心疼,询问道:
“那李清虹什么修为?”
“胎息五层玉京轮。”
费逸和眉头一挑,微微惊骇,沉声道:
“又突破了!如今才十六岁,倒也算个天才!”
费逸和顿时心头微动,看着自己的幼子这幅模样,喃喃道:
“到时候为你去李家求一求,只是此女天赋这样好,我家又不可能让你入赘,说出来也不过是伤两家的关系,你大父不会同意的。”
费桐啸终于抬起头来,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平静地道:
“父亲,不必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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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泾镇。
秋雨又一年淅淅沥沥地撒在大地上,山间的树林落尽了叶,将大地铺成一片金黄深红,林间安静得很,远远地便能听见一阵破空声,一位黑袍公子背着剑在林中纵跃着,少年抿着唇,两眼微微细长,两颊消瘦,透出道冷酷劲来。
李渊蛟在纤细的林梢上一跃,引得树枝轻轻晃动,身轻如燕地在空中顿了顿,错开一步,轻飘飘地落回地面上,溅起几滴冰凉的秋雨。
“《越河湍流步》毕竟是三品身法,修行起来难得很,听闻家中只有岭叔仅仅花了两年时间修成,其余之人都在五六年…三年时间,我也不过掌握了其中几式。”
李渊蛟缓缓闭目,灵识探出,在身侧游走,他如今十八岁,年前便突破了玉京轮,算算日子,应该也能在二十岁左右突破练气。
这三年李家还算平静,萧家已经将古黎道重新修建起来,途径此地的散修多了许多,大多是些胎息修士,偶尔也能见到些练气的散修,路过的散修在黎泾镇歇脚,若是别的家族修士,倒是还会同李家人聊一聊,互通有无。
大黎山的胎息妖兽大多数灵智未开,还是照例往外跑,李家修士如今多了起来,不但有修士镇守,甚至派人前往附近的山林之中巡山,三年里倒是出来了一只练气三层的妖兽,躲在城里偷偷食人,李玄宣派了安鹧言前去,三天时间便寻出来,将其诛灭。
抽剑练了几式,李渊蛟耳朵一动,便见一中年男子驾风落在跟前,此人腰杆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一身灰袍一尘不染,脸上带着丝丝笑意,温声道:
“身法倒是练得不错。”
“渊蛟见过从叔!”
李渊蛟收剑入鞘,恭敬地行了一礼,答道:
“谢从叔夸奖,渊蛟却是班门弄斧了。”
眼前这人正是李玄岭,年前便突破了练气,练就了江河真元,破关而出,成为李家嫡系的第四位练气修士,他在《越河湍流步》上的造诣最深,将李渊蛟先前身法的不足之处一一道来,让李渊蛟纠正了,这才笑道:
“看来这几年你也是勤加修炼,去年突破了玉京轮,若是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练气,也是有望冲击筑基的。”
看着李渊蛟恭恭敬敬地点头,李玄岭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和清虹都是授了符种的,又身具灵窍,只有锋哥儿能和你们两个相媲美,都是冲击筑基的种子,莫要懈怠了。”
两人聊了几句,山间的雨水大起来了,穿过淡金色的日仪玄光大阵滴落在树梢之间,李渊蛟随着李玄岭在山间的石板路上穿行了一阵,到了院中。
李玄岭已经成了练气,真元护体,身上一滴雨水也不曾沾上,李渊蛟则衣袖微湿,两人才到了偏院之前,便见着陈冬河拿着枚玉简,在屋檐之下仔细读着,好不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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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河练气三层,如今也四十岁了,他修成练气的时间早,故而看上去才到中年,没有什么老态,抬起眉看笑了笑,拱手道:
“原来是玄岭来了。”
李玄岭哈哈一笑,答道:
“我与姐夫也数年不见了,前几年都在闭关突破,出关后伱又去了华芊山,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要见一见。”
黎泾山不算什么名山大川,灵气浓度有限,供养胎息修士没什么问题,如今李家的练气修士这样多,自然就僧多粥少。
李通崖正在突破筑基,整个眉尺峰洞府都让出来供他一人使用,剩下的黎泾峰供养李玄锋、李玄宣就够呛了,现在又多出来个李玄岭,灵气自然更加稀薄,陈冬河便被派去了华芊山,故而回来的时间不多。
三人进了院子,陈冬河伸手上前,低声道:
“法剑。”
李玄岭两人顿时会意,将腰间的法剑收入储物袋中,法剑大多以金锐之物铸成,偏院之中还有李景恬等人,不过是凡人之躯,容易受锐气侵害。
三人入了屋内,只有一小案几放在窗旁,李景恬戴着玉簪,身旁跪坐着一女孩,靠在窗边望着秋雨,闻声转过头来,睹见进屋的李玄岭,温声道:
“岭弟回来了。”
李玄岭哈哈一笑,上前一步,牵过那女孩,孩子乖乖地抬起头来,面色红润,糯声道:
“舅舅。”
面前这位便是李景恬诞下的女儿,唤作李清晓,如今两岁多将三岁,颇为乖巧,李玄岭看着李景恬带着李清晓下去了,李渊蛟和陈冬河都落坐了,陈冬河有些疑惑地道:
“这次家中唤我回来,不知有何要事…”
李玄岭点点头,正色道:
“自父亲闭关眉尺山洞府一年后,整座眉尺山的灵气皆向山上去,甚至洞府内外有云气涌动,颇为神异。”
“再过一年,洞府中有澹澹水声出,夜半则有河川流淌声,洞外砖缝中沁出清水,遍地晶莹。”
陈冬河第一次听说突破筑基的异象,满脸憧憬,他修炼的同样是《江河一气诀》,故而听得格外专注,叹道:
“人人皆说修成仙基才是有了真正神异之处,果然如此!”
李玄岭饮了口茶,看了看一旁一脸憧憬的李渊蛟,低声道:
“前夜,洞府之中悄然无声,地面的露水也不再凝结,至今已经两天没有动静了。”
“什么?”
陈冬河挑眉,微微惊骇,喃喃道:
“应是成功了…二伯他这般人物,绝不会失败的。”
李通崖从来谋定而后动,陈冬河自小便对他尤为崇敬,自李通崖闭关,陈冬河从来没有想过李通崖会有失败的可能,李家没有突破筑基的前例,如今听了不知好坏的消息,陈冬河心中一空,一时间难以说出话来。
恍然之间,陈冬河脑海中浮现出过去的种种,自己修行的《江河一气诀》,练习的《玄水剑法》,他日日夜夜的刻苦修炼。
那年,他还是个七岁的孩子之时,陈冬河跪倒在庭院中,秋风萧瑟,寒气逼人,上首的李通崖朝着李项平笑道:
“此子行事稳重,或可一用。”
那时小小一只的陈冬河抬起头来,对上上首李通崖那双平静又深遂的眸子,心中又慕又敬,暗暗想着:
“我也要做这样的人物。”
陈冬河猛然发现,他沉稳安静的态度,波澜不惊的风姿,三思后行的行事,全都是对这位叫无数人刮目相看、让湖上诸家敬畏不已的前辈的模仿,李项平如同他的父亲,而李通崖如同他的先生。
这个发现让陈冬河又是恍惚又是轻松,他轻轻拿起茶碗,饮下一口清茶,掩饰住心中升起的惊惧。
李通崖突破失败的可能在他脑海中盘旋了一阵,陈冬河笑道:
“绝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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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尺峰洞府。
李通崖闭关之前常想:
何为仙基?
《太阴吐纳养轮经》言称:“太阴之华,采自广寒,太阳之精,在于金禺,两气混元,修成仙基。”李通崖自觉是隐秘透露太阴月华和太阳日精的采气之法,所谓的仙基是一种特殊神通的代称。
后来李通崖又得了《江河一气诀》,其中有这么一句话。
“江河气浑然,沉浮太渊,天地气清明,上下游离,以天地气化江海,求一道基,唤作『浩瀚海』。”
如今服下这枚满是浅灰色纹路的遂元丹,六轮从气海和识海中浮现而出,在满是雾气的气海上一齐兵解,化为六道明亮亮的流光,李通崖只觉身体一阵虚弱,知道自己若是不能将其化为仙基,便会就此身死道消。
按着《江河一气诀》上的法子,李通崖六轮化作的流光在气海上盘旋,卷起一阵阵气浪,气海中的真元跳动而起,纷纷注入这流光之中。
李通崖的气海大得惊人,那流光的吸收速度极快,盘旋了不知多久,气海才将将下降了一半,却冒出一阵阵灰光,腾出一道符箓来。
『重海长鲸箓』
那箓气在气海上盘旋了一阵,与那六道流光交相辉映,在上方静静悬浮着。
李通崖不知是好是坏,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按着功法修炼,磨了一阵,气海终于见了底,透出一点点辉光来。
“嗯?”
李通崖微微一愣,不曾想气海之底冒出几束光,跳出一白丸来,亮盈盈光坨坨,大放异彩。
“符种…”
白丸跃入六道流光之中,李通崖顾不得太多,催动功法,凝结仙基。
“这…!”
六道流光一道道吞得饱满,只在空中一撞,凝结成一片片流淌的清水,垂落在气海之上,李通崖的虚弱感越来越强烈,气血不断翻涌,终于明白为何总是说要在六十岁之前修成筑基。
克制着这种虚弱感,李通崖体内的六道流光转动得越来越快,传出一阵阵河川流淌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点银光湛湛的光垂落下来,李通崖睁开双目,咳嗽一声,吐出一束白气,在面前的石壁上冲击出一个小坑,暗室之中猛然亮起,有惊涛拍岸之声大作。
李通崖在原地坐了几息,忍不住轻声一笑,笑道:
“整整六十二载,终于筑成了仙基……”
他笑了两声,抹去眼角一滴晶莹的泪水,缓缓起身,心中却犹自不解。
“未免…有些简单了。”
李通崖突破的过程水到渠成,几乎没有遇到什么困难,甚至有些轻松的意思。
“三宗七门世代积累的诸多秘法,能提高突破筑基的概率……我家到底是个世家,连突破筑基的把握都推算不出来不说,甚至连突破了筑基都不懂得在哪里得了便宜。”
李通崖缓缓起身,筑基初期的修为喷薄欲出,体内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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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瀚海』自江河而起,兼有练气时雄厚异常的特点,在江河之中实力更胜一筹,犹善水术,练成仙基便精通控水之法。”
“善算水脉走向知未来旱涝,入水不惊蟹虾、不扰鱼鳖,服气不饥、入水火不伤、可点化符水,疗伤医民……”
李通崖思忖了几息,对『浩瀚海』这道仙基的许多表现有些不明所以,心中疑窦丛生,暗自道:
“入水则强、善水术、点化符水倒还能理解,可是这不惊鱼鳖,入水火不伤和算水脉,实在是鸡肋了些。”
点化符水只能对练气胎息巅峰修士有用,毕竟只要消耗些法力,还是有些用处的,如此便罢了,这入水火不伤指的是普通的水火,哪怕是胎息修士用一个法术也能轻易抵挡普通的水火,更别说算水脉和不惊鱼鳖了……
“这紫府金丹一道,究竟是何等修行之法。”
李通崖叹了口气,哪怕月华元府的消息至今都暗昧不清,更别说这仙道的起源了,如今他不过是个筑基修士,放在望月湖上还算得上个人物,换成越国更不值得提,当下只能放下疑惑,轻轻推开石门,如风一般出了暗室。
外头的大堂空荡荡,石桌和石椅都被洗得干干净净,沾满了不知从何而来的清水,地面上也是水洼一片,灵气的浓度由于李通崖停止修炼而恢复了许多。
洞府大门虚掩着,李通崖有心测试筑基修士的实力,掐了个幻术穿行而过,门外闭目修行的李玄锋忽然睁眼,抬眉看了看四周,有些疑惑地低下头,见一地的露珠不曾变化,终于闭目修炼起来。
“锋儿也练气六层了,想必此次闭关在三五年左右。”
李通崖迈步走出洞府,耀眼夺目灿烂晨曦正从远处的群山间升起,淡金色的阳光至山峦中流淌而出,他心神皆旷,微微一笑,腾身向镇中落去。
————
黎泾镇。
黎泾镇已经有些年头了,不少石板路上被踏出了裂痕,人们或驾车驾马或徒步而行,从路上穿梭而过,黎泾镇的梨园四周的石路裂痕尤为深重,日日被各式各样的轮子碾过,显得伤痕累累。
白色的墙身,染得乌黑的墙头,梨园是黎泾镇为数不多的大宗族和百姓齐声叫好、一同垂下泪来的地方,咿咿呀呀的戏腔从园中飘荡而出,墙外靠了一圈半大的孩子,将耳朵抵在墙上仔细的听着。
“噫呜…黄金台上登上我伽泥奚…头顶兽冠结双鬓,又披上我铁衣!”
台上登上个一身黑甲黑旗,带着兽牙玉石装饰的戏子,面上画得威风凛凛,下头的一众人顿时骚动起来,有人义愤填膺,有人扼腕叹息,还有人落泪不语。
黑甲黑旗,带着兽牙玉石装饰的戏子一抖袍子,喝道:
“木焦蛮!”
“臣在——”
台后顿时窜上来一人,身材微胖,披着金色的铠甲,戏子面相周正,脸上却画着两条鼠须,显得猥琐起来,此人一出现,下方顿时嘘声一片。
下首的人群中站着一老人,正连连摇头叹气,两手负在身后,不曾想身后响起一个温厚的声音。
“老人家,这演的是什么?”
老人两鬓斑白,正眯着眼看着,呵呵一笑,答道:
“伽泥奚命陨大厥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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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越本应四分解,逞什么强统一?上府魔君云端立…要叫他…叫他无葬身地。”
打着锣鼓的旁白扯着嗓子嚎起来,那扮演伽泥奚的小将一身黑袍威风凛凛,一抖裙袍,叫道:
“呵!爷爷做这件事,是非你知我知,天地亦知,呀,便死做鬼魂灵,一心无愧。”
下首的观众齐齐伸着头长吁气,甚至有人起身叫好,伽泥奚在山越人心目中的地位极高,东迁的山越人不乏大厥庭出来的难民,带来了伽泥奚死前的故事,山越人的崇敬同黎泾镇原住民对伽泥奚的畏惧之心混合在一起,诞生了台上这个亦正亦邪的君王。
老汉依旧叹着气,身后那道温厚的声音传来,在众多喧哗声中依旧清晰可辨。
“老人家,叹什么气那。”
老汉晃了晃脑袋,眼中满是感慨之色,低声道:
“那年我方才三十岁,随着项平公从军去过山越之地,眼见过许多东西,伽泥奚…是个英雄人物。”
他回过头望了望身后之人,却是中年模样,肩膀宽厚,眉毛缓且长,气度雄远,负手站着,望上去就不是一般人,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
台上的旁白咿咿呀呀地唱起来,敲着锣鼓道:
“你你你——莫要害了治下百姓!”
“呸!黎民作我的车架,军马作我的刀槊,呀,你又能如何?!”
黑袍小将高声喝着,下面的一众人又将头缩了回去,皆沉默不语,中年人听得微微点头,低声道:
“此话应是伽泥奚那等人物会说出来的话,倒也有一番气势。”
“害!”
老汉一拍大腿,笑道:
“下一出唤作《项平公魂归故里,木焦蛮大旱夺位》,那才叫人尽长叹,愤声怒骂,有一出好景象看嘞!”
“大旱……”
李通崖喃喃了一声,低声道:
“当年确有一场大旱。”
“老爷当时才多大,竟能记得,倒也厉害。”
老汉夸了一句,越看李通崖越觉得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试探地问了句:
“老爷…可是姓李?”
李通崖轻轻摇头,不去应他,只笑道:
“这黑袍小将哪里都好,唯独瞳色不同,伽泥奚乃是鸱张褐目。”
“老爷,鸱张褐目是鸱枭之相,可不好寻呐!”
老汉笑盈盈地应了一句,见李通崖看上去斯文客气,一副好说话的模样,话里话外也尊重他,于是凑上前去,低声道:
“老爷,世人皆常说狼突鸱张,你既知鸱张褐目之相,可知还有一凶相?”
“哦?”
李通崖顿时来了兴趣,笑盈盈地道:
“老人家且说一说?”
老汉咳嗽了一声,声音越发低起来,若不是李通崖耳力非人,都要在这喧嚣的环境中听不清这老汉的话语。
“鸱张褐目、狼突苍瞳,这狼突苍瞳之人便戏中说的狼主之貌,瞳色灰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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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李通崖哈哈一笑,顿时明白了这老汉的意思,笑道:
“鸱张褐目之人不好寻,这狼突苍瞳之人在黎泾镇却多着!”
“哎呀!”
老汉顿时跳脚,苦笑不已,低声道:
“老爷晓得便好!说出来便是不好看的事情……”
李通崖低声笑着,自知老汉暗指的就是主家李家,正了正色,问道:
“老汉既然晓得相面,不如看一看我。”
老汉嘿嘿一笑,观察一阵,答道:
“您这是威风八面,镇守一方的面相,大富大贵,吉不可言。”
李通崖失笑一声,四下里哄闹一片,原来是台上的戏到了高潮,扮演伽泥奚的小将倒下去,老汉连忙抬头去看,待到叹气转过头来之时,身后之人已经消失不见。
————
黎泾山。
陈冬河一袭白衣,站在院子里,淅淅沥沥的小雨从他身旁滑过,被法力阻隔在外,他缓缓抽出剑来,淡灰色的剑芒自剑上亮起,对面的李玄岭已经持剑而立,法剑上同样亮起灰芒,陈冬河微微点头,拔剑向前。
“得罪了!”
李玄岭不曾出鞘,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直到陈冬河到了面前,这才拔剑而起,带出一道亮白色的剑弧,陈冬河瞳孔放大,连忙转攻为守,惊道:
“月阙剑弧!”
那道剑弧击在陈冬河的剑上,叫他后退几步,双手紧绷,吐气回元,又后退了一步才缓过气来,李玄岭则接了拔剑之势,剑招一一往他身上逼去。
陈冬河不晓得李玄岭练成了月阙剑弧,吃了个小亏,一时间落在下风,好在两人修的都是《江河一气诀》和《玄水剑法》,彼此之间熟悉得很,凭借着更加深厚的功底,陈冬河迅速扳回了劣势,转守为攻,压制住李玄岭。
“还是姐夫更胜一筹。”
李玄岭与他斗了半个时辰,微微气喘,收剑回退,陈冬河同样收剑入鞘,这才笑道:
“不曾想你练成了月阙剑弧,恭喜了。”
“整整十二年,也不过这一式罢了。”
李玄岭摇头叹息,有些落寞地答道:
“父亲还是胎息修士之时便能用出这月阙剑弧,我却一直拖到了练气,有了真元才用得出来,高下立判了…”
陈冬河笑着摇摇头,安慰道:
“也莫要同你父亲去比,这湖上又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呢?你的剑道天赋已经不俗,我也不过仗着痴长你几年,才能将你压制住,莫要妄自菲薄。”
“倒是渊蛟,如今已经掌握了剑芒,在此道的天赋也不错,应要比我好些。”
提到李通崖,李玄岭眼中多了几分担忧,低声道:
“也不知道父亲现下如何了。”
话音刚落,院门嘎吱一声,踏进来一中年男人,两鬓微白,一身灰袍,脚上穿着简单的布鞋,身上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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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轻轻挑眉,向前一步,脚底下的积水宛若活了过来般纷纷退开,让他的布鞋始终干净整洁。
“那剑弧若是向右偏转两分,你便能同冬河打个平手。”
“父亲!”
李玄岭登时大喜,激动地上前一步,仔细看了一阵,喜道:
“父亲筑成仙基了!”
李通崖轻笑颔首,一旁的陈冬河笑着拱手,恭声道:
“恭喜二伯!”
李通崖看着面前两个晚辈满脸抑制不住的喜意,心中也颇为快意,笑道:
“如今我李家,便是湖上第三个筑基世家!”
————
李通崖落座在庭中上首,下首一众李家人皆坐齐了,人人都是面带喜色,相互之间说笑着。
李通崖轻笑着坐在上首,左手边是练气六层的李玄锋,右手边是练气二层的李玄宣,往下才是李玄岭和陈冬河,李渊蛟和李渊云则坐在最下边,一齐恭声道:
“恭贺仲父/父亲/叔公筑成仙基。”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
“此次闭关,我修成了『浩瀚海』,迈入筑基,我家已经是世家,当有变动。”
言罢看了看李玄宣,问道:
“宣儿,这些年湖上如何?”
李玄宣起身拱了拱手,恭声答道:
“仲父闭关仅仅一月,密林郡便地龙翻身,大地崩解,城镇圮坏,郁慕高还未寻出头绪,随后密林郡对外的三条大道皆遇袭,或是驿站,或是狭道,杀人毁道,堵塞关峡。”
“郁慕高气急败坏,却只能独自应对,郁家下一代没有几个成器的,郁慕剑又闭关不理,仲父可还记得害了渊修的那人?”
李通崖轻轻点头,那人算得上机敏,一瞬间能借助他人尸体分散注意力,迅速将两个储物袋处理了以免资敌,最后自知不得逃生,又用符箓毁了自己身躯,当真是不错了。
李玄宣点点头,继续道:
“此人唤作郁慕元,机敏善断,是郁慕高的得力助手,以往是郁慕元在帮着他,如今郁慕元身故,郁慕高左右支绌,越发困难起来。”
“次年,密林郡坊市还未修复完毕,郁家视为禁脔的东岸诸家又来了个筑基散修,有据地立族之意,几个练气家族便有了左右逢源的异心,让郁慕高大为头疼。”
李通崖轻轻颔首,低声道:
“这便是费望白的手段了,郁慕高虽然狠毒机警,却也只能焦头烂额,没了害人的心思。”
下首的一众人纷纷点头,李渊蛟更是攥紧了拳头,恨恨地叹了口气,李通崖复又开口道:
“向来是害人容易防人难,若是统治的跟脚不稳,地盘越大越叫人难过。”
李玄宣点点头,又将李渊平和李清晓抱了上来,李清晓长得可爱,面色红润,脆生生地对着各个长辈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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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先是牵过李清晓看了一阵,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才从李玄宣手中接过李渊平,微微皱眉。
李玄宣有些愧疚地抬起头,一旁的正妻窦氏缓缓抬起头,轻声道:
“我怀平儿之时正逢修儿出事,故而早产,血气虚弱,有先天不足之征。”
李通崖先是抬眉看了她一眼,赞道:
“我同项平当年给玄宣定下了婚约,正是看重你大方端庄,是个有主意的,这些年你深居宅院,帮了宣儿不少,修为如今也到了胎息五层了。”
“仲父谬赞了。”
窦氏微微点头,将孩子递到李通崖手中,李通崖仔细看了看,一掐法诀,顿时有一股清香涌动,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李渊平盯着上方的李通崖,面上一寸的空中忽而浮现出点点晶莹之物,旋转着没入李渊平的小嘴之中,李渊平吧唧着嘴,哼了一声。
李通崖停止施法,在窦氏和李玄宣满是希冀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答道:
“不过补一补血气罢了,先天之元缺失,恐怕要神通才能补足。”
窦氏默默接过李渊平,躬身退下去了,李玄宣垂了垂头,低声道:
“能补足血气也是好的。”
李通崖在下首众人的脸上看了一圈,温声道:
“我既然突破了筑基,便有几事要提上日程。”
“冬河。”
陈冬河上前一步,便见李通崖道:
“你且去一趟萧家,将消息告知了,不要空手去,从族中取些灵物,也不需太贵重,练气境的灵物即可。”
“是!”
陈冬河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连忙出了院子,往山下去了。
李通崖这才回过头,低声道:
“萧家的萧初筹前辈曾与我有过约定,若是我突破了筑基,则与我家更近一步,行那姻亲之事,若是突破失败,则止步如今。”
“如今仙基已成,这姻亲之事也该提上日程。”
下首的众人皆是脸色一变,喜忧参半,李玄锋一拱手,应道:
“这姻亲之事,我家若是娶还好说,几个渊字辈皆到了年纪,只是我家若是嫁,唯有清虹一人适龄……”
李玄岭乃是李清虹生父,当下越发焦虑,喃喃道:
“万万不可,清虹授了符种,天赋又在渊清辈中是最高的,怎么能让她来嫁!”
李玄宣也是为难地摇摇头,沉声道:
“确是不可,可萧家家大业大,能与我家联姻都是给了面子,总不可能让人家入赘!”
“入赘自是不可,清虹也不能嫁出去!”
李通崖摇摇头,给事情定了性,这才继续道:
“如今嫁娶未定,我家势弱,按道理还是要嫁女过去,但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
他抿了一口茶,继续道:
“大不了让我家嫡子配他家庶女,这样的让步也算是够了,不至于让萧家不满。”
“仲父说得是!”
李玄宣应了声,这才继续道:
“还有一事不曾上报,郁家借了我家的借口,将安家上下杀了一批,扶持傀儡,成了附庸,安景明亦死,唯有安鹧言逃遁而出,后来逃到了我家,如今已经投入我家门下,献上了几道法诀。”
“安鹧言。”
李通崖顿了顿,轻声道:
“让他上来见我。”
一众人纷纷点头,又仔细聊了一阵,这才纷纷告退,画符的画符,修行的修行,各自忙碌起来
晚点看看能不能再更新一章,或者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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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
安鹧言从屋子中走出来,两旁的一众族兵皆笑着同他打招顾,个个脸上洋溢的笑容亲切,连院外的都朝着他挥手。
安鹧言一一点头应了,笑盈盈地回答,忽而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向来行事贪婪霸道,在安家独掌乾坤,下人见了他都是畏畏缩缩,一事不满便杀人。
后来家破人亡,投靠了李家,直到他在一次妖兽袭击中想着讨好李家,救下了一个族兵小伙子,这少年当夜笑盈盈地敲开院门,就端着大盆饺子挤进了他家,说是母亲做了,要送来以表谢意,两人聊了一夜,安鹧言吃得龇牙咧嘴,问道:
“你不怕我?”
少年愣了愣,哈哈大笑,答道:
“有什么好怕的?”
安鹧言嚼着在他尝来像坨狗屎的饺子,强行咽下去,笑道:
“是没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安鹧言与一众族兵划拳饮酒,一齐仰天大笑、嚎啕大哭,围坐在墙边看姑娘,轮流带着他们上天飞翔,吓得这群小伙子软了腿脚,安鹧言哈哈大笑,时常笑得流出泪来。
回过神来,一众族兵皆笑盈盈地看着他,安鹧言抽了长板凳,笑道:
“小娃子们,今日要听什么妖鬼故事!”
一众族兵亮了眼睛,你争我吵地争起来,安鹧言笑着看着,不曾想一阵马蹄声传来,巷子口升腾起尘烟,白袍少年勒马停在院前,那人翻身下马,抱拳恭声道:
“前辈!家主有请。”
“田百户!”
族兵之中有人惊呼了一声,顿时纷纷矮身下来,半跪在地,齐声道:
“见过百户!”
田仲青轻轻点头,便见木凳上的安鹧言抖了抖袍子,答道:
“我晓得了。”
言罢已经腾空而起,往山上而去,田仲青羡慕地望了一眼,一群族兵热闹地围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道:
“百户!你这修为如今到了何等地步了?”
“仲青哥!可是又有练气妖物食人?”
田仲青摆了摆手,答道:
“不过胎息三层罢了,不值一提,至于家主的事,非我能知。”
下首的众族兵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一阵,有人低声道:
“仲青哥!听闻玄岭族叔突破练气,可知真假?”
田仲青闻声微微点头,笑道:
“确有其事。”
一众族兵顿时炸开了锅般议论起来,田仲青摇头笑了笑,翻身上马,往巷子外头去了。
————
一路上的石板路擦拭得干干净净,安鹧言上了山,满心疑惑,暗忖道:
“这是什么事,纵使是镇里混进来的练气妖物,也不必亲自唤我上山。”
黎泾山上没有什么人,只有微寒的风迎面吹着,安鹧言喃喃道:
“莫不是这几年没碰往我屋子中塞的女子,李家起了疑心…”
他抖了抖袖子,青石砌成的院子已经出现在了眼前,院门半掩着,安鹧言推开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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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鹧言咂了咂嘴,想起自己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再看看面前的小屋,心中颇不是滋味,喃喃自语道:
“安鹧言,你真该死。”
往前跨步进了陈设朴素的屋子中,安鹧言习惯性地低下头,撩起袍襟,正欲下拜,却猛然睁大眼睛。
上首那人哪里是什么李玄宣,而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年人,两眉缓且长,脸色平静,端正地坐在上首,手中持着一枚白色玉简,安鹧言练气六层修为,一眼就看出那玉简上刻着的小字。
“《白首叩庭经》”
安鹧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且惊且恐,弯下腰去,颤抖着开口道:
“鹧言……见过前辈!”
“筑基!”
安鹧言脑袋像炸了窝般嗡嗡作响,难以置信地咽下一口唾沫,他本是比李通崖早成练气的前辈,眼睁睁看着他从初成练气到练气五层,从练气五层到练气八层,如今又成了筑基,态度从轻蔑到惊讶,又从惊讶到尊重,从尊重到惧怕,最后跪倒在他面前,心中的复杂感情可而知。
“怎么就筑基了……”
看着李通崖到达了自己梦寐以求的境界,安鹧言躬身闭目,又慕又怕,直到李通崖开了口,笑道:
“鹧言兄客气了,请起吧。”
安鹧言这才直起身来,看着李通崖将玉简放下,温声道:
“我听闻你祖上曾是仙府的外门弟子,这《白首叩庭经》便是传下来的,可愿详述?”
安鹧言连忙点头,顾不得收拾心情,回忆了几息,组织好了语言,回答道:
“我家先祖姓蒋,是仙府的外门弟子,十八岁成练气,符合仙府的最低要求,便授了这《白首叩庭经》,领仙兵巡视望月泽东三域至禹岭湖域,三十九岁成筑基,当上了仙将,得了这两道传承,自取部将。”
“望月泽东三域至禹岭湖域。”
李通崖挑了挑眉,问了一声,安鹧言连忙答道:
“现东南岸至蕈林原部分,那时都属望月泽。”
见李通崖点头,安鹧言继续道:
“先祖突破紫府失败遂坐化,老人家仅出一子,不过练气巅峰,只好扶持外姓,招募散修镇守,自此埋下了祸根……”
“又十年,其子突破筑基,儿孙亦少,皆有灵窍,功法又速成练气,修为高了子嗣越发艰难,后其子争夺紫府机缘受戮,几个外姓修士互不相服,各自拥护其儿孙,已有分裂之兆。”
安鹧言叹了口气,低声道:
“外姓拥护,各自以女妻之,相互对立,诸脉之间越发疏远,不到百年,甚至有主家入赘外姓,又过三代,连蒋姓之人都不多了……”
李通崖摩挲着掌中的玉简,一言不发,安鹧言瞧了瞧他,低声道:
“故而湖上诸家族内外姓修士少之又少,实在是怕了蒋家的前车之鉴,我等几家窃人法统成事,更是怕得要死,家中几乎没有外姓之人……”
安鹧言直起身,迟疑了一阵,开口道:
“主家如今治下陈、柳、田、任诸氏,皆出灵窍子,若是不曾压制,恐怕日久生变…”
李通崖听了这话倒是抬了抬眉,不曾想安鹧言会说出这种话来,低声一笑,答道:
“你且放心,我家非是蒋家,不至出事。”
“属下多言了。”
安鹧言低下头,李通崖看了看他,问道:
“你多少岁数了。”
“八十五。”
安鹧言应了一声,有些低落地道:
“功法本就难练气,八十五岁才练气六层,恐怕没有筑基的希望。”
李通崖顿了顿,低声安慰了一句,这才看着安鹧言退下,拿起手中记载着《白首叩庭经》的玉简,低声道:
“庭上红尘…家中有江河大陵经在,紫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倒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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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送走了安鹧言,焚香沐浴,换了一身正式的穿束,一拢灰衣白纹云袖,负上了剑,徒步走到黎泾山顶,推开祠堂的大门,上头的牌位静静地立着,在众多烟气之中显得格外肃穆。
这是当年村志的六代先祖加上李根水和李木田,李通崖实际上是九代子,若是从接触仙道开始算,李通崖则是二代子弟。
李通崖望了望烟雾缭绕中的众多排位,对着上首的一众排位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恭恭敬敬地道:
“不肖后辈通崖恭祀列祖尊长,敬告诸位长辈!我族七代勤勉,谋求五谷,至我父立业得法,遂入仙道,晚辈终日乾乾,夕惕若厉,谨小慎微,不敢有失。”
他眼眶微湿,缓缓下拜,继续道:
“积年宿怨,杀我长兄,西蛮入寇,咒吾昆季,仙宗尊者,食予幼弟,独余通崖持家,至今四十二载,终成仙基,叫诸长辈宽慰一二。”
李通崖直起身,他心中有恨,却没有怨可言,他自己杀的人也不少,东侵西扩,贪嗔杀人,在一片浑浊的尘世深潭之中,人人都身不由己。
他转过身子,一旁是他两个兄弟的和李渊修的牌位,碍于压力,甚至不敢将李尺泾的牌位放上去,李通崖静静地拱了拱手,没有多说什么。
李通崖终于上前一步,推开石门,轻轻挥手,石室内的几个法力灯烛亮起,他行了大礼,这才伸手去端起石台上的法鉴。
触摸到法鉴的那一刻,李通崖脑海中猛然一亮,眼前的法鉴一下子悬浮起来,色泽都变得明亮了许多,李通崖蒙蒙沉沉间看见三道流光飞跃而下,化为三枚亮盈盈白色丹丸,在鉴子中盘旋。
“玄珠符种!”
李通崖顿时大喜,随着他突破筑基,法鉴的符种数量也达到了九枚,顿时叫他大喜过望,喃喃道:
“原来符种的数量是根据祭祀之人的实力来生成的,筑基修士使用法鉴便能凝结出九枚!”
李通崖还在担忧着曦月辈没有符种可用,当下松了一口气,一时间轻松了许多,恭恭敬敬地下拜,暗忖道:
“看来太阴玄光的威力和神妙也必然大有改变,不知对付筑基修士如何……”
————
鉴中天地。
陆江仙缓缓吐气,站起身来。
随着李通崖突破筑基,他也受符种反馈,受益不少,只是远远比不上李尺泾筑基成功之时带来的收益,但也比得上一枚回收的练气巅峰符种了。
“李通崖突破筑基,倒也太容易了些。”
陆江仙微微蹙眉,他在一旁目睹了李通崖突破的全过程,李通崖揣测是玄珠符种和箓气的效果,可据陆江仙所知,玄珠符种和箓气并没有增加筑基突破概率的功能,倒是在紫府境,箓气对凝聚神通有不小助力。
“《江河一气诀》,『重海长鲸箓』……”
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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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李家多成功几次,大抵能够解析出其中规则。”
他招了招手,山巅那块大青石上立着的青锋猛然跳起,陆江仙接过长剑,轻轻一掷,问道:
“可还有看得上眼之人?”
那青锋顿了顿,缓缓放出光来,低沉地嗡动一番,落回青石之上,动也不动了。
“看来李通崖和李渊蛟的剑道天赋还是差了点。”
陆江仙摇了摇头,这青锋不是谁都能受的,须要剑道天赋与李尺泾相差无几,才能受这剑道,也非一夕顿悟就能有李尺泾的剑道修为,而是回化作眉心剑痕,缓缓提升宿主的剑道修为。
拍了拍桌面,陆江仙拿起桌面上的那一本小书,由他这时十几年编写的咒术汇聚而成,他思忖了一阵,那书面上自动浮现出一行字来。
“《玄巫道术》”
抖了抖书皮上的尘土,陆江仙将书往桌面上一放,暗自思忖道:
“这巫术也非人人能练,过上几年,李家出了灵识异于常人之人,便赐下去,验证所学…”
————
李通崖出了祠堂,心情好了许多,在洞府中看了看,李玄锋已经闭关修炼,李玄宣研究着符术,李通崖暗忖道:
“清虹还在费家,正好去同费望白报讯,将清虹接回来罢。”
心中有了计较,李通崖驾风而起,自黎泾山而起,越过深青色的湖水,在湖上飞了一阵,眼前却浮现出一大洲,其上光辉闪烁,雷火之声不断,隐隐约约透露出其下的断壁残垣,正是望月湖坊市遗址。
看到此处,李通崖忽然心中一动,当年坊市破灭,陵峪门的陈涛平引动阵法,被殛雷破阵楔所破,形成了禁断大阵,那时他还是一练气修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如今已经突破筑基,也能下到洲中看一看了。
李通崖以真元撑起法盾,往禁断大阵中落去,一时间雷霆大作,纷纷轰击在他的法盾之上,真元如流水般下落下去,好在他法力深厚,硬生生凭着法力去抵挡落雷,运起越河湍流步就往洲上落去。
过了十几息的时间,李通崖终于穿过大阵,落脚在洲上,只觉灵气浓郁,顿时神清气爽。
“此处的灵气比所见的任何一地都要多,若不是禁断大阵难以处理,恐怕早就有家族占据此地了。”
李通崖赞叹了一声,算一算法力,消耗了两成多,将近寻常筑基初期修士的五成法力。
眼前遍地都是断壁残垣,萋萋的篙草遍地生长,他上前一步,避开脚下的白骨,在洲上穿行起来。
“十几年的时间,来往的筑基修士不知道将此地搜刮了多少遍,恐怕没有什么好东西了。”
李通崖绕了半个时辰,毫无收获,直接驾风落在最中心处,便见平滑的地面上满地的阵纹,此处原本应该有一大建筑物,如今只剩下四个苍白的石柱,高矮不齐,萧条冷清。
正中是口深井,黝黑不见底,李通崖用灵识下探,到了灵识极限也依旧一无所获,他微微思忖一息,双手按在井口,井水顿时喷涌起来,最底下升起一片浑浊的泥水。
井中喷涌不息,李通崖的气海渐渐下降,硬生生消耗了他两成的法力,抽出了一座小山丘大小的水量,喷涌出的井水宛若涓涓而出的小溪,顺着地势向远方流去,李通崖神色一喜,一招手,井底飞出一玉匣,其上花纹繁复,入手温润。
李通崖屈指一弹,那玉匣顿时洞开,其内却空空荡荡,竟是一物也无。
“呵!”
李通崖滞了滞,忍不住失声一笑,低声道:
“确是来晚了。”
玉匣中之物显然已经被人取走,此人多半控水之术不太精通,却会一些神通或是术法,隔着深井将玉匣之中的物品潇洒窃走,只余下一个精美的玉匣沉在井底。
“虽然失了匣中之物,这玉匣却不是凡物,其上的花纹阵法密布,恐怕保存紫府期的灵物都没有问题,材质更是见所未见,也不算空走一趟!”
李通崖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阵,心满意足地点点头,他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意外得了一个不错的玉匣,心情更加好起来,翻手将玉匣收起,盘膝而坐,调息了一刻钟便驾风而起,突破禁断大阵往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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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河驾风落在冠云峰山脚,只见寒风吹拂,松柏簌簌,上前几步,便见一灰袍中年人在石板路上扫着地,扫帚在地面上轻轻扫动,他上前一步,客气地道:
“还请传报,说是李家陈冬河来访,见一见萧雍灵前辈!”
眼前这人笑盈盈地直起身来,仔细瞧了一眼陈冬河,这才答道:
“贵客稍待,小人这就上报去。”
不多时,阵法浮现出一小口,陈冬河连忙入了阵,踩着石阶到了小院前,门前种着两盆矮松,中年人躬身退下,他轻轻推开门,便见萧雍灵一身着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牙纹的腰带,皆暗沉地透露出奢华的法力光辉,腰间长剑毫光闪闪,一身风尘,看起来刚从别处归来。
陈冬河被他这一身穿束震得说不出话来,以往萧雍灵不曾穿上法衣,又彬彬有礼,体现不出萧家的奢贵,现下一身华贵,叫他有些羡慕,恭声道:
“见过前辈!”
“原来是冬河小友。”
萧雍灵微微点头,客气地回答道:
“李家可有什么事用得上我?”
“非也。”
陈冬河恭声答了一声,面带笑容地道:
“我家长辈突破筑基,便让冬河前来报喜了!”
“什么?!通崖?”
萧雍灵神色一变,大为惊骇,握在剑柄上的手猛然攥紧,脸色一阵变幻,十几息才叹道:
“通崖兄终究胜我一筹!”
当年萧元思归家,同练气七层的萧雍灵说起李通崖已经练气八层,萧雍灵还在感叹着李通崖竟然比他更快一步,还想着比比谁先到达筑基。
如今三年过去,萧雍灵吞服了灵药,有了练气九层修为,距离筑基还有一段时间要积蓄突破,李通崖却已先一步到达了筑基,叫他感慨万千,心中的那点不甘终于消散,化为深深的敬佩。
“世人皆说李尺泾乃天纵之才,却忽略了通崖兄,沉默稳重,不言不语,却同样是人中龙凤!”
萧雍灵叹息一声,他不知李通崖有箓气和箓丹加持,只当是李通崖在那荒山野岭独自修炼,比他在冠云峰服食灵药后还要来得快,放下了争胜之心,一身气质厚重了许多。
陈冬河在一旁静静地等萧雍灵回过神来,这才见萧雍灵笑道:
“替我恭喜通崖兄了!”
陈冬河笑盈盈地点头,将手中的礼品放在桌面上,仔细地说清楚,萧雍灵顿时正色,答道:
“还请小友待上几天,一来我要与老祖商量着两家婚姻之事,二来也要周到礼数,通崖兄突破筑基是大喜事,我萧家是一定要献上些心意的!”
“前辈客气了!”
陈冬河应了一声,萧雍灵同他聊了聊李家的近况,便挥手让那中年人上来,带他去了客房歇下。
等到陈冬河离去,萧雍灵这才摸着胡须点点头,笑道:
“陈冬河……倒也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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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迎客向来是在冠云峰,主峰却要往东飞上一百多里,深入黎夏郡,有一雄山,山势平缓厚重,唤作衔忧山。
衔忧山分为东南两段,其中有一河流过,唤作越河,河流湍急,常有船翁自上流而下,歌声在峰间回响,颇为动人。
萧雍灵驾风飞了半个时辰,落脚在峰间,便见峰上有一深潭,寒雾缭绕,两个老翁在崖上相对而坐,各自持着一竿,垂在潭中钓鱼。
萧雍灵上前一步,登上石阶,走到其中一老翁身旁,低声道:
“老祖,李通崖筑基了。”
“哦?”
那老翁抬眉,手中的钓竿微微抖动,轻声道:
“快了些,这孩子应有过机缘。”
萧雍灵轻轻点头,恭声道:
“那这姻亲之事……”
潭边的另一老翁闻言也抬起头,笑道:
“初庭,李通崖我见过,此人确是不错,要我看,我们嫁一个过去,再娶一个过来,两家都有好处。”
萧初庭点了点头,钓竿一提,下方寒潭之水砰然炸响,如雪的潭水升腾而起,顺着上提鱼线一路攀升,在悬崖上爬了一大半,又被无形的力量岸压下去,发出雷霆般的响声。
“轰隆!”
萧初庭钓竿回收,卷回一把银光灿灿的匕首来,他雪白的眉毛一挑,笑道:
“收获不错。”
一旁的萧雍灵早已看呆了去,却见萧初庭摆了摆手,低声道:
“这事交给元思去办!”
————
费家,寒云峰。
清冷的月光洒落下来,李清虹坐在树梢上,两支脚丫晃晃悠悠,淡白色的月光将她笼罩住,显得她白晳的脸蛋吹弹可破。
“清虹姐!”
费桐啸在林间纵越两步,登上枝头,笑盈盈地踩着树梢,兴冲冲地道:
“清虹姐今天好有兴致,居然赏起月来了!”
“师弟。”
李清虹礼貌地应了一句,点点头道:
“可是寻我练枪?”
费桐啸微微一窒,答道:
“不练枪,不练枪!赏月…赏月…”
李清虹瞧他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笑,看得费桐啸微微呆住,呼吸急促起来,脸庞有些发红,低声道:
“清虹姐,我……”
“师弟。”
李清虹从树上站起身,摇了摇头,笑道:
“这就不对了,人生匆匆,哪有多少时间赏月,你我还是比试一番吧,我此月又有长进,恐怕你还不是我的对手。”
费桐啸被她打断话语,脸色一白,神情有些低落,面色复杂,欲言又止,咬牙想要开口说话,李清虹却已经跳下树梢,清亮的嗓音在林间回荡。
“师弟,咱们去山上比斗!”
费桐啸看着她消失在林间,有些颓废地咬着牙,纵身一跳,落回地面之上,却见下头围坐着一众费家弟子,其中一人探出头来,有些不是滋味地道:
“这散修之女叶清虹真是长得英气好看,身材也靓,修为更是胎息五层,啸弟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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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桐啸羞恼地瞥了一眼,挥拳示意,一众少年顿时一哄而散,各自离去,只留下一白衣青年倚着树站着,低眉看着他,费桐啸低声道:
“玉哥。”
费桐玉抱着胳膊站着,轻声一笑,答道:
“费桐财这娃子不怀好意,带了一群人看你笑话,李清虹给伱留了面子,以后莫要去烦人家。”
费桐啸有些愤愤不平地抬起头,争辩道:
“我还不曾说出口!”
费桐玉摇摇头,目光炯炯,提起李清虹颇有些欣赏的意思,解释道:
“有些话不说就已经问了,另一些话不言便是答了,李清虹不过十六岁,一方面明媚大方、笑语晏晏,另一面却进退有度,委婉柔和,难怪叫你欲罢不能。”
费桐啸又是难过又是恼怒,两只手绞在一起,费桐玉看了他一眼,笑道:
“李清虹是倔强自立的性子,你连李清虹都打不过,怎么叫人家看重你?好好修炼,我费家人皆是风度翩翩,过上几年长开了,叫哪个女修不爱?”
费桐啸一愣,一瞬间有恍然大悟的感觉,脸上一下有了喜色,点点头笑道:
“我晓得了!”
言罢急冲冲地向山上跑去,在林间纵越了几下,追着李清虹去了,费桐玉看着他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才失笑摇头,谁知树后又转出一中年男人,手上摇着折扇,风度翩翩,正是两人的父亲费逸和。
“还是你有办法!”
费逸和赞叹了一句,却许久听不到回复,偏头一看,费桐玉正低头思量着什么,见父亲望过来,这才恍然大悟般抬起头,问道:
“怎么了父亲?”
费逸和心中有些不安,见自己的长子一脸思索之色,还以为自己遗漏了什么,连忙低声道:
“想着什么那么入迷?可是出了什么事?”
费桐玉哈哈一笑,摇头道:
“李清虹确是不错,又是李家的嫡女……”
费逸和咬牙,扶额低叹,一脚踢在费桐玉的小腿上,叫他痛呼一声,这才恼怒道:
“通通给我熄了这心思!”
很结实的三章还多,给我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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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虹在山顶独自走了一阵,白绒的鹿皮靴踩着山巅常年不化的积雪,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她将碎发拢到耳后,背着手轻轻走着。
“大父…也不知如何了。”
李清虹抿了抿嘴,暗自沉思道:
“这不过三年,大父想必还在打磨修为,筑基九死一生,没那么容易。”
“清虹姐!”
费桐啸蹬蹬地到了李清虹身后,笑着正要开口,却不曾想寒云峰的大阵缓缓运转,一道浑厚有力的声音传递而来,在峰上回荡。
“散修叶氏前来拜访,还请前辈开一开山门!”
这话语让李清虹嘴角勾起,杏眼微微睁大,抿出一个惊喜的笑容,轻声道:
“是大父!”
身后的费桐啸听得浑身一振,心中空落落,勉强挤出笑容,上前一步,贺道:
“恭喜师姐了!”
————
李通崖驾风落在寒云峰前,费望白笑逐颜开地迎上来,身着一身银白色锦袍,在飞雪中越发俊朗,拱手道:
“恭喜道友突破,筑成仙基,超凡脱俗!”
“前辈客气了!”
李通崖看起来就简约得多,一拢灰衣白纹云袖,负着长剑,不曾因为突破筑基有什么得意之色,客客气气地拱手回答道:
“今日又来叨唠,麻烦前辈了。”
两人笑着落脚在山间那间雅致的阁楼之中,在顶楼的白玉台上坐下,费望白这才一拢袖子,在飘散的雪花之中贺道:
“恭喜通崖兄!”
李通崖同他落座,接过奉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笑道:
“我闭关三年,这才见识到了前辈的手段,出其不意,可是整得郁家鸡犬不宁。”
“诶。”
费望白哈哈一笑,摇头道:
“不过是当年未雨绸缪安置下的手段,郁家自然想不到,硬是吃了这亏。”
“那年郁玉封突破筑基中期,我父亲持家,已经察觉到不对,遂前往当时的密林群山,选了几个地脉交汇之处,花了几年功夫一一埋下秘密的阵点,每阵藏进去九枚符箓。”
“我父亲归来,便寻到了我,说的是:‘郁家之势愈大,我留此符阵,能动摇密林诸山地脉,日后或有用处。’,不久后突破筑基,身死道消,不曾想后来郁家探查地脉,就地建立了坊市。”
“原来如此!”
李通崖点点头,笑道:
“令尊当真是深谋远虑。”
费望白叹着气摇摇头,又继续道:
“至于东岸那筑基散修,乃是在下的友人,筑基初期修士,在此地逗留一阵,吓一吓那郁慕高罢了。”
将茶碗放下,费望白轻声一笑,有些疑惑地道:
“我当年花了五年才侥幸突破,郁萧贵据我所知也花了五年多,倒是通崖兄,竟是三年就突破成功,实在是出乎意料!果然是惊才艳艳之辈。”
李通崖微微正色,拱手道:
“多是那枚遂元丹的功劳,前辈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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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
费望白连遂元丹都没有见过,自然就偏听偏信,连忙摇头,笑道: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虚,还叫我前辈呢,按着规矩唤我望白即可,一口一个前辈,倒是将我叫老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拗他不过,只能依了他,正色道:
“望白兄意料不到,那郁萧贵也定然预料不到,此刻正是打压郁家的大好时机!”
费望白也微微激动起来,将手中白玉般的茶杯一放,低声道:
“西岸的贺道友也忌惮郁家许久,再叫上我那友人,一共四位筑基,就足以让郁家吃一大亏!更别说通崖兄还能够寻来的助力了!”
李通崖点点头,纷纷的落雪从他身侧飘过,问道:
“这贺道友…便是西岸的筑基散修贺道人了?”
西岸诸家大都是些胎息小族,如星般散落一地,却有一筑基散修,唤作贺道人,膝下无子,只在山间立了一小庙,收下六七个徒弟,向诸家收取供奉,贺道人在青池宗内有至交好友作靠山,又没有什么野心,便守着西岸诸家过日子。
“正是。”
费望白应了一句,笑道:
“这贺道人同郁家闭关不出的老祖郁玉封有过仇怨,据说是郁玉封夺了人家机缘,贺道人便耿耿于怀,数次为难郁家人,后来郁慕仙拜入青池宗,有人下来调解,这才作罢。”
李通崖恍然大悟,点头不语,费望白复又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
“却不能忽略了这郁慕仙,此人好歹也是上宗弟子,不知在宗内受不受重视,麻烦通崖兄问上一问剑仙大人,我等也好依据着局势来做事。”
“我晓得。”
李通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轻敲着白玉的案台,答道:
“我四弟也曾经在峰内修行,仙宗的练气弟子其实没有什么大威势,只不过会保住家族血脉,只要郁慕仙非是成了筑基,我等又不是要灭亡郁家,也应问题不大。”
李通崖生性谨慎,思忖了几息,复又摇摇头,开口道:
“无论如何,我都先托人问一问情况。”
费望白颇为满意地点点头,又伸出一根手指,低声道:
“那是杀这老的……还是这小的?”
李通崖轻轻挑眉,摸了摸下巴,笑道:
“还请望白兄稍待,若是有把握,还能杀这老祖宗。”
费望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两人将聊了两句,山间的风雪越发大起来,有了遮天蔽日的景象,只是在两人身侧纷纷滑落开,费望白笑盈盈地道:
“多年不曾出手,我却手痒了,通崖兄不如同我较量一二?”
李通崖挑眉一笑,低声道:
“好。”
话音刚落,两人已腾身而起,费望白的银白色锦袍在飞雪中轻扬,他笑盈盈地道:
“既然是切磋,那望白便报上来仙基。”
费望白两条雪白锦带在空中飘荡这,他面若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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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间道锦』!”
言罢银白色锦袍在空中展了一圈,身后也系上一支月牙纹的披风来,长枪一扫,激荡的锐气往李通崖面上去。
“『浩瀚海』。”
李通崖话音刚落,山脚下的瀑布和山泉砰然作响,清亮的河水有了生命般跳动而起,纷纷往李通崖所在的上空钻去。
“叮叮叮叮……”
费望白银白色气刃包裹的长枪还未近身,那河水已经化为数十道水剑汹汹而来,如同一群鹰隼般轮流扑击在他的枪上。
费望白轻声一笑,回枪掀起披风,在空中打了个转,那一片水剑便落了空,被他掀到了披风之后去,看得李通崖轻轻挑眉,左手握在腰间的法剑上,见费望白已然冲到了眼前,悍然拔剑而出。
月白色的剑弧从他手中的法剑上跳出,费望白早就听说李通崖有一拔剑式尤为惊人,回枪来防,硬生生吃下这一记,被震得退开一步,身后的披风打了个摆子,便将力道化解了。
随后的剑势已然如暴雨般倾泻在费望白的身上,他也不甘示弱,枪如梨花飞舞,将每一剑都防得死死的,时不时袍间或是披风之后诡异地冒出一枪,叫李通崖断了剑招来防,为自己赢得调息时间。
下方的山峰上已经有人探出头来看,两人一触即分,山间风雪又大,下头的费家子弟只晓得有筑基气息,却隔着高空风雪,见不到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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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了几十个来回,李通崖收剑入鞘,汹涌的河水化作数十道清亮的水剑静静地悬浮着,剩余的水浪漂浮在他身侧,将他笼罩而住,寒冷的气候让他身侧的河水浮现出一枚枚细小的冰晶,时不时簌簌地掉下来一串冰粉。
费望白亦收枪而立,身后的披风化为无数条锦缎,又迅速飘散为灵气消失,风雪慢慢小了下去,李通崖流淌的控水之术也化解消失,河水如暴雨般滴落下来,未曾落地变化为一场冰雹,滴滴嗒嗒地打落在山间。
“望白兄好枪法。”
李通崖气势慢慢收敛,落回玉案旁,费望白也笑盈盈地下落,低声道:
“世人皆知通崖兄剑法高超,却不知通崖兄的控水之术也不差呐。”
两人一番交手,对彼此的手段都有了了解,未来一起对敌之时也更有准备,真正的交手一次可比嘴上介绍要方便得多,何处虚实,何处神妙尽在心中了。
两人相互吹捧一番,李通崖失笑摇头,忽然抬起头笑道:
“我家清虹来了。”
费望白屈指一弹,阁楼的小门嘎吱一声打开了,噔噔噔地走上来一人,白衣持枪,笑弯秋月,自然是李清虹。
“见过师尊!”
“见过大父!恭贺大父突破筑基!”
“嗯。”
两人皆是应下,楼间又探出一少年,朝着两人拱手问候了,这才低头站在一旁。
“这是我家嫡孙,费桐啸。”
费望白笑吟吟地介绍了,这才开口道:
“如何?”
一旁的李清虹和费桐啸却宛若未闻,只见着两位长辈相对坐着,不曾开口,显然是费望白施了法术,叫两人不知不觉入了幻术。
李通崖只是各自看了一眼,便晓得了费望白话中的意思,摇头答道:
“我家清虹是筑基种子,往哪嫁我都舍不得,若非是她自己肯,我家是不会嫁的。”
费望白遗憾地摇摇头,他这三年也是看着李清虹长大,对这个孩子颇为看好,只好道了声冒昧,扯起别的话题来。
李通崖同他聊了几句,放下杯子,笑道:
“这几年叨扰了,清虹,谢过前辈。”
李清虹盈盈下拜,道了谢,李通崖这才从储物袋之中取出几个玉盒,轻声道:
“拜托望白兄照料这孩子,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费望白推迟不过,挥袖收下,李通崖同他闲聊了两句,终于拱手告辞,带着李清虹驾风而去,留下费桐啸在阁楼里失魂落魄地站着。
“桐啸。”
费望白抿了口茶水,低声道:
“寻空修炼去罢,莫要给人甩得太远,更加没有念想。”
费桐啸恭敬地点头出去了,费望白这才轻轻放下杯子,有些感慨地低声道:
“只可惜这女娃天赋太高。”
————
李通崖驾风在湖上飞着,脚下深青色的湖水波光粼粼,时辰已晚,淡白色的月光披落,身边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的李清虹心情好得很,嘴角总是不自觉地勾起。
一方面家中长辈筑基,有了靠山,另一方面也能见到多年不见的家人,李清虹一时间有些雀跃,若不是李通崖在一旁,她都要忍不住哼出歌来。
“清虹。”
李通崖却忽然开口,笑盈盈地问道:
“清虹,那费家小子多半对你有些意思,你看如何?”
“啊。”
李清虹不曾想李通崖会问这个,微微错愕,思忖几息,却神色坚定地道:
“晚辈没有情爱之心,也不欲为人妻妾…”
李清虹杏眼炯炯有神,束在脑后的乌发被湖上的晚风带起,月光照在她的朱唇上,李清虹朗声道:
“女儿家虽非男儿身,却同样有合炼六轮、炼化神通之志,要逐仙除妖、守境安民,叫手中红缨一动,于是英雄气短、仙人低眉!”
李通崖不曾想李清虹口中吐出这样的话来,听得他悚然,看着李清虹面上笑盈盈的模样,沉默了几息,低声道:
“难。”
李清虹神色越发坚定,拉着李通崖的手,低声道:
“清虹想要那部《紫雷秘元功》!”
“不可。”
李通崖摇了摇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她,温声道:
“《紫雷秘元功》是四品功法改成的,却是部秘法,虽然雷霆乃是摧灭上法,但功法太过霸道,会绝了后嗣,甚至减少寿元…”
“大父,我晓得。”
李清虹点头,咬牙道:
“正是要学雷霆摧灭的上法,家中又有那筑基法枪,晚辈本就不欲以妻妾事他人,这功法清虹最是中意。”
“哎。”
李通崖摇了摇头,劝慰道:
“你还有几年练气,还是再想想罢。”
李清虹恭声应了,抬起头来时淡金色阵法下的黎泾山已经遥遥地出现在面前,眼看着要见到父母和弟妹,李清虹心情顿时开阔起来,李通崖却依旧皱着眉头,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清虹心气高,也不知是福是祸。”
带着李清虹落脚在山上,李玄宣和李玄岭已经等在山间,李玄岭父女多年未见,自是一番激动泪流,李玄宣则上一步,低声道:
“仲父…萧家来人了,萧元思前辈已经在院中等了多时。”
李通崖正笑眯眯地看着,闻言一惊,连忙转过头,随着李玄宣进了屋中,踏过门槛,便见萧元思正在侧边坐着,手中持着一枚玉简,李通崖拢了拢灰衣云袖,恭声道:
“通崖见过前辈,劳烦前辈久等!”
萧元思将手中玉简一收,神色颇为复杂,叹道:
“哪里哪里,如今也要叫伱道友了。”
萧元思是亲眼看着李通崖一步步登上仙基的,初见他之时不过是个胎息三层周行轮的小修士,如今已经筑成仙基,他叹了口气,却见李通崖正色,拱手下拜,沉声道:
“前辈对我家恩重如山,如师长般谆谆教诲,这般当真是折煞了晚辈!”
萧元思失笑,心情倒是放松了许多,笑道:
“这是大喜事,莫要多心!你这般争气,我也好同尺泾交代。”
李通崖落座在下首,便见萧元思笑道:
“我家老祖当年同你家订下了一桩喜事,通崖可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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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辈不敢忘。”
李通崖轻轻点头,便见萧元思将茶碗放下,温声道:
“两家应定下婚约,守望相助,李家如今可还有未婚嫡系?”
“自是有的。”
李通崖恭敬地应了,以法力传音门外的李玄宣道:
“渊清辈除了清虹和渊云都带上来。”
李玄宣匆匆下去准备了,萧元思则仔细看了看他,笑道:
“若是我不曾看错,你这仙基是用从我家换来的《江河一气决》修成,应唤作:『浩瀚海』。”
“正是。”
李通崖拱手回答,萧元思正色,答道:
“仙基一事,事关重大,你既然筑成仙基,我也应该嘱咐你些话语。”
“前辈请讲!”
见李通崖郑重其事地应声,萧元思抿了茶,低声道:
“『浩瀚海』与我家的『溪上翁』乃是一系所出,仙基之间大有联系,遇上了这一类的筑基仙修,可要千万注意!”
李通崖抬起头来,顿时有了联想,询问道:
“可有什么忌讳?”
萧元思点点头,继续道:
“『浩瀚海』与『溪上翁』一类仙基,古代仙道称之为道参,妖魔邪道则称之为同丹,仙基之间多有联系,可以相互补足,若是遇上了心术不正之人,多半会……”
他顿了顿,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挖出仙基,吞服补足…”
“吞服。”
李通崖一阵默然,低声道:
“敢问前辈,此类之事多否?”
“不多。”
萧元思摇了摇头,解释道:
“一来此法有风险,容易使人略微痴狂,同参之物也不好寻,吞服之人须要相当的丹道修为,二来吞服之后虽然修为大涨,仙基也更加神妙,却叫人止步于筑基,难以修成紫府,只有那些突破无望、走投无路之人才会去试试。”
李通崖心中低叹,朝着萧元思问道:
“敢问前辈,这『浩瀚海』的道参乃是哪几种仙基?”
萧元思一拢袖子,答道:
“其一曰『长云暗』,其二曰『浩瀚海』,其三曰『溪上翁』,其四曰『据岭中』,其五曰『恨江去』。”
见李通崖仔细地记下了,萧元思才以法力传音道:
“这仙基也为紫府修士所贪图,只不过紫府修士图谋仙基要从练气修士开始悉心培养,施法种道,才能用得上,我等倒是不必担心。”
“晚辈晓得了。”
李通崖点头应下,晓得尺泾为何被青池宗紫府所害,低声一叹,讽刺地笑道:
“筑基修士夺人仙基修行修为大涨,却难以突破紫府,想必紫府修士夺了仙基也有难言的后患罢!”
萧元思微微点头,谈论起这个话题来越发小心,低声道:
“只要做足了准备,紫府修士夺来的仙基修成神通虽不如己身所练圆满如意,却能大大减少修行的时间,众紫府自然是趋之若鹜…”
两人正低声聊着,李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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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笑道:
“这便是我家渊清辈的小辈,还请前辈看一看。”
两个孩子只微微紧张地盯着萧元思,李渊蛟上前一步,恭声道:
“晚辈李渊蛟,见过前辈!”
萧元思扫过一眼,目光即刻落在最前边的李渊蛟身上,见他不过十七八岁便有了胎息五层修为,点点头道:
“李渊蛟,倒是好名字。”
一旁的李通崖应道:
“原本还有一嫡长,却为郁家所害……”
“郁家。”
萧元思摸了摸下巴,道了声节哀,低声道:
“我在黎夏郡也有所耳闻,当年我族叔筑基,那郁家也派过人来贺喜,听闻行事霸道狠毒,算是见着了。”
言罢摇摇头,将话题扯了回来,笑道:
“只是贵族没有适龄的女子,我也不好开口,我家还有一嫡女未嫁,配予渊蛟,通崖兄看着如何?”
“这怎么使得!”
李通崖不曾想萧元思这样来定婚约,顿时一骇,沉声道:
“两家联姻本就是我家高攀,这怎么使得……”
“诶。”
萧元思笑意盈盈,复又道:
“我见清晓也不过三五岁的模样,还不曾长开,再过上几年也不迟,不急这几年。”
李通崖却挥退了小辈,深深一躬,切声道:
“嫡女配我家渊蛟实在不可!还请前辈收回成命!”
“通崖兄放心!老祖看好贵族,此事由我来出马,萧家那里绝无问题。”
萧元思还欲相劝,李通崖却躬身不起,肃声道:
“通崖晓得前辈好意,我李家却受不得,还请前辈收回成命!”
萧元思这才一愣,思索片刻,仿佛也明白了什么,低声道:
“是我思虑不周,通崖兄恕罪。”
“前辈客气了!”
萧元思捻了捻胡须,继续道:
“不如这般,我家有一嫡脉庶出之女,唤作萧归鸾,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便配给渊蛟,正合适不过。”
“谢前辈体谅!”
李通崖应了一句,顿了顿,忽然记起一事,询问道:
“我闻冬河所言,说是贵族的主峰唤作衔忧峰,其中有一河流,唤作越河…可有此事?”
“不错。”
萧元思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却见李通崖问道:
“前辈可识得萧衔忧?”
萧元思神色大肃,翻手一抬,院门已经紧紧关闭,其上法光流转,隔绝内外,这才道:
“通崖兄从何处得知此名!萧衔忧正是我脉之人,乃是老祖之仲父!”
李通崖顿了顿,娓娓道来:
“通崖曾经得过一剑,其上有秘法,以江河真元催动,得了一身法,唤作《越河湍流步》,乃是衔忧老祖所创…”
“此言当真?”
萧元思登时大喜,李通崖取出那法剑来,其上陵峪门的标识已经化为普通的刻印,萧元思取来一看,失望地摇头道:
“不过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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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点点头,翻手摸出一枚玉简来,低声道:
“既是贵族先祖之物,那便奉还前辈。”
“这…”
身法本就珍贵,李通崖说献上就献上了,顿时叫踌躇着的萧元思一愣,欲要拒绝,却难以说出口,《越河湍流步》对萧家意义绝非普通的三品步法,叫萧元思低声一叹,答道:
“通崖兄高义,我却不知拿什么来抵换,贵族如今可还有缺少什么?”
————
傍晚的风从山间穿过,在青池峰的林中游荡,直至扑向山巅上的迟尉面上,他的白发在风中披拂着,满是皱纹的眼角眯起,迟尉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本可以用自己年轻的面孔示人,可迟尉活了几百岁,已经没了什么美丑的执念,便随他去了。
云端已经站了零零散散的人影,他迟尉名气不如端木奎大,只来了越吴徐三国的一些紫府,都在云端看着他。
一旁的迟炙云站在身后,满面悲意和不舍,看着迟尉月白纹的袍子在风中拂动着,迟炙云低声道:
“老祖,宗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干净了……”
迟尉宛若未闻,站在山巅之上站着,迎着晚风仔细回忆,笑盈盈地道:
“炙云,伱怎么看迟尉此人。”
迟炙云不明所以,恭恭敬敬地拱手,答道:
“老祖是我青池宗的顶梁柱,实力强横,横压一世,学究天人,幽思如渊,气度不凡……”
迟尉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摇头道:
“什么横压一世,尚比不上端木奎和李江群,徒叫人笑话,学究天人更是无稽之谈,我不如那老蛟也就罢了,连萧衔忧和唐元乌都比不上。”
他顿了顿,神色多了几分感慨,眼神锐利,笑道:
“至于幽思如渊,哪里比得上萧初庭。”
“萧初庭?!”
迟炙云在脑海中翻来覆去搜查了好几遍,这才翻出来这个名字,一时间呆住了,喃喃道:
“萧初庭…萧初庭…黎夏萧家。”
迟炙云不算笨,猛然抬起头来,叫道:
“萧初庭突破紫府了?!”
“嗯……”
迟尉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往云层某处点点头,迟炙云犹自难以相信,喃喃道: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哪里来的紫府功法,哪里来的神通秘要,哪里来的胆子!”
“哪里来的胆子……”
迟尉苍声一笑,笑道:
“你莫要把青池宗当成什么上宗,以为众生皆为棋子,予取予求,这天下的天才如同过江之鲫,削破了脑袋往上钻,我青池宗在这个位置…”
迟尉顿了顿,叹道:
“如同坐在热锅之上,架在碳火上烤啊!”
见迟炙云喃喃说不出话来,迟尉继续道:
“你们这些小辈听着我名字长大,真当我是横压一世的英雄…”
“难道不是么?!”
迟炙云愤愤不平,沉声道:
“破妖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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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迟尉嗤笑地打断他,摇头道:
“我迟尉是个小人,从我十七岁时偷窃李江群的锦囊而起,至我如今三百七十七岁生机将尽吞食人丹为止,皆是小人行径,不堪入目。”
“我借李江群之势,联合诸宗围杀,趁势除两门,灭陵峪、除萧衔忧,年年收割世家,炼化吞服月华之基的诸弟子,诸紫府都看在眼中。”
迟尉抬起头笑了笑,朝着黑沉沉的夜空叫道:
“天上的诸位都听得清楚,我迟尉难道称不上小人么?”
上空的一众紫府面面相觑,神色各异,有人低声叹息,有人不屑哂笑,亦有人冷声轻哼,许久才有一道清冷女声道:
“你不是小人还能有谁算得上小人!”
“你!”
迟炙云神色一恼,却因为上首那人的紫府修为不敢作声,迟尉倒是笑盈盈地点头,天边的朝阳已经升起,迟尉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站着,一众紫府同样静静地看着他,他们这些紫府修士最少的都活了一百多年,他们不急,至少不如迟尉急。
冉冉的太阳升起,天地中清气上浮,浊气下沉,日精月华混为一仪,正是突破的好时机,神通的彩光从迟尉的身上升腾而起,他的神色平静得很。
天地间日精月华渐渐到达巅峰,迟尉灵识一动,一道幽光从升阳府处飞出,乃是他的命神通『如重浊』催动,
迟尉上前一步,眼中的天地上下一清,云端中多了两道模糊的身影,迟尉哈哈一笑,朗声道:
“两位替我收尸来了!”
上首那两人见惯了紫府突破的各类场景,也不恼他戏谑,其中一人尖声大笑,叫道:
“迟尉啊迟尉,总算是有你的这天!”
迟尉无所谓地摆摆手,样貌越来越年轻起来,看上去也俊朗,只是眉眼之间有些阴鸷,另外四道神通从体内飞出,勾动天地灵气,在一旁飞动跳跃。
五道神通已经在空中汇成一道彩光,轮流舞动,幻化为五色之光,各自成一色,分为金木水火土,在空中交汇升腾,上首有人低声道:
“是五行求金法。”
迟尉屈指一弹,手中浮现出一枚丹药,一时间霞光四射,馨香四溢,放出四下的彩光霞光,上首的众人皆伸出头来看,纷纷有疑问声。
“哦?”
那两道模糊身影也注意过来,其中一人尖声道:
“哪一枚丹?”
另一人定睛一瞧,细声道:
“观这外相,应该是『湖月秋』”
“不错。”
先开口那人听了这话,将迟尉的其余几道仙基一瞧,笑道:
“倒也是个法子!”
迟尉一枚丹药落入口中,等了几息,却只有微弱的动静,心中顿时大骇,神色数变,首次有了惊怒之色,喝道:
“老蛟!安敢以伪丹赚我!”
神通引动的五色光芒却不等他,犹自燃烧着,已经隐隐约约凝聚出一点亮堂堂的光点,上首的两个模糊身影嗤笑一声,齐声道:
“迟尉!你亦为人所诈!”
众紫府皆瞪大眼睛,望这那灵光指指点点,迟尉迅速调整心态,闭目叹息,一推掌,日精月华纷涌而来,往那灵光上撞去。
灵光上空慢慢涌现出五道彩光,亮盈盈轻飘飘,往下垂了垂,那灵光越发明亮,彩光却稍纵即逝,消失殆尽。
“果然不如端木奎……”
上空的众人以灵识交流着,空中的两道模糊身影已经掐好法诀,等着金性飞跃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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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尉的神通彩光在空中如火般燃烧殆尽,那点晶莹透亮的光点依旧如呼吸般明灭着,发出初生的婴儿般的啼哭声,迟尉恢复年轻的俊朗脸庞充斥着无奈和释然,他喃喃自语道:
“止步于此了。”
“蓬。”
话音未落,身体已经如同烟尘般瓦解,化为几道沙尘消散,或白或灰,纷纷掉落下来,如长龙般在空中曳出几条烟道,上首的诸紫府交头接耳,有紫府真人道:
“迟尉竟然连金性都不曾凝结而成?”
另一紫府真人却抬头看向那两道模糊身影,果然见其中一道身影尖声一笑,叫道:
“早知你是『如重浊』,还有什么好装的!”
那上使说着一击掌,手中摸出一张灰蒙蒙的大网来,笑道:
“我借来了上仙的【九罗得性布】,就等着你这畜牲。”
于是捏住一角,将网一扔,吃力来提,两只手臂拉成了又细又长的面条模样,凭空作拉扯状,尖声笑道:
“哪里走!”
那罗网越收越紧,在空中突显出一个不断扭动的球形来,另外一道身影哈哈一笑,伸出手也接过来一起拉扯,那金性发出一阵尖锐的叫声,慢慢便被束缚住了。
一众紫府默然地看着,颇有兔死狐悲之感,下首的迟炙云已然泪流满面,那两道身影将迟尉的金性收了去,这才朝这一众紫府笑道:
“诸位道友,我等回去复命了。”
言罢两道身影一阵模糊,便在空中消失了,诸紫府也一并散去,只余下三两位依旧在空中站着。
“青池宗如今失了紫府巅峰的大修士,也要好好出血了!”
上首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话音才落下,便有优雅华贵的少年声道:
“是极,是极!”
诸紫府听了这话皆是神色怪异,有厚重的铿锵声道:
“狐狸,你来淌什么浑水?大黎山妖洞也要插一脚不成?”
那少年声哈哈一笑,戏谑道:
“我就听上一听,诸位道友反应也忒大…我这耳朵虽然能听见些小修士嘟囔,却终究不如当面听来得舒服。”
下方的迟炙云默默听着,宗内的其余四位紫府已经缓缓升上空中,便听厚重的铿锵声道:
“诸位道友,手底下见真章罢。”
————
“哪里敢要什么报酬!”
李通崖轻笑着应了,看得萧元思连连摇头,解释道:
“我脉长辈本名萧锦州,衔忧乃是长辈的名号,行走南北之时恐牵连家族,便自称是岭南萧衔忧,此乃我脉长辈,这又是一道三品步法,自然不能这样轻易的揭过。”
李通崖只好点了点头,答道:
“我家还有一女,唤作李清虹,尤好枪法,只是修炼的功法特殊,不适婚配,故而不曾带上来见前辈。”
李通崖将话题扯到了李清虹身上,巧妙地将前头之事垫了个台阶,这才顺着脉络继续往下道: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可我李家根底浅薄,没有什么上得了台面的枪法,贵族若是存有枪法,能否借女儿辈一观?”
萧元思点了点头,萧家也是知道李清虹此人,却因为李清虹在费家藏了几年,先前又未见着,还以为此女夭折了,思忖几息,答道:
“是有一枪法,唤作《折羽枪》,乃是三品枪法…可这身法稀有,抵换枪法又太欺负伱。”
“不如这样。”
萧元思摇头道:
“除去这枪法,我萧家再欠贵族一人情,如此便算公允了。”
李通崖拱了拱手,心中也颇为感动,恭声道:
“前辈高义!”
萧元思哈哈一笑,李通崖同他聊了两句,复又问道:
“前辈可知郁慕仙此人?”
萧元思轻轻挑眉,若有所思地道:
“此人乃元乌峰弟子,若是没有记错,修为应在练气六层到七层,炼器的天赋还算不错…”
他看了看李通崖,低声问道:
“可是对郁家有些想法?以郁慕仙如今的地位,只要青池宗动乱起来,也是不好请人去保郁家的。”
李通崖点点头,复又问道:
“郁玉封如何?”
萧元思顿了顿,沉声道:
“初筹老祖曾与之交手,此人实力强横,不容小觑。”
李通崖一阵默然,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依前辈看来,晚辈若是要杀此人,能不能请动贵族出手?”
“杀郁玉封……”
萧元思轻轻叹了口气,答道:
“若是我家出手自是不成问题,只是这节骨眼上我萧家不宜有异动,更何况要悄无声息地杀了郁玉封何其难也,光凭筑基出手再怎么样都会闹出动静,到时候便是打了元乌峰的脸,要得罪许多人…”
萧元思的犹豫之色溢于言表,李通崖自然不能让他在这里为难着,连忙拱手道:
“晚辈晓得了!此路既然不通,我李家还有别的路可有,前辈不必放在心上。”
萧元思却咬牙摆手,沉声道:
“也非是不通!”
他思忖几息,继续道:
“我献上这《越河湍流步》,以此劝说老祖,到时或可乘着迟尉身死,青池宗自顾不暇之时悄无声息地将其杀之。”
“如此甚好!”
李通崖顿时眼前一亮,拱手下拜,切声道:
“那便麻烦前辈了,前辈且看着来办,事不成亦可,不必强求。”
“我自晓得。”
萧元思点点头,又与李通崖定下了李渊蛟和萧归鸾的婚期,这才收起《越河湍流步》的玉简,驾风离去。
李通崖送出阵外,这才落脚回院中,李玄宣一脸忧虑地迎上来,他刚才在下首侧旁听着,将萧元思欲嫁萧家嫡女之事听了,忧心忡忡地道:
“仲父……萧家可是有吞并附庸我家之意…若是如此,这庶女娶着也叫人不安呐!”
萧家光是筑基修士便将近双掌之数,怎么能不叫李玄宣心中不安,这嫡女萧家愿意嫁,他李家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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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是不曾有。”
李通崖低低摇头,答道:
“萧元思前辈常年在峰中炼丹,没有什么持家的经验,故而好心办了坏事,萧家和我李家的情谊还长着,三代之内不必担忧此事。”
他抬了抬头,低声道:
“我倒是还担心那萧家嫁过来的萧归鸾,听着萧元思说是个机敏的女子,也不知是怎样的性子,渊蛟本就是渊字辈领头的,若是再配上个娘家强势的女子,恐怕曦月辈往下出乱子。”
李玄宣呆了呆,不曾想李通崖想得这样长远,这才反应过来李渊蛟已经过继到了四叔李尺泾之下,非是长脉所出,复又想起李渊修来,心中一悲,低声道:
“眼下也想不到那样长远,有仲父在,出了什么事情也能压制得住。”
李通崖摇头叹气,沉声道:
“压制住又有何用,若是兄弟暗地不和,总会在长辈身故之后才见祸害,这些事情见得多了,我便越发害怕。”
“只是要看这萧归鸾是什么性子。”
李通崖抬起头,静静地望着黎夏郡萧家的方向,他早已过了六十岁,虽然筑基成功叫他年轻了不少,却依旧是两鬓斑白,有了老态。
月光如水,晚风吹起他微白的长发,李通崖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当年那个忙忙碌碌、低声下气的老人,他喃喃道:
“思虑太多,叫我徒生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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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归鸾。”
李渊蛟一袭黑袍,在撒满月光的石板路上散着步,心中说不出来的滋味,眼看着就要成婚,却连对方的面都不曾见过,心中期待与不安皆有之,抿嘴不言。
李渊蛟走了一阵,那小院便出现在面前,他轻轻摘下自己的玉冠,乌黑的发丝随风四散而开,在空中舞动着,李渊蛟的黑发同母亲木芽鹿如出一辙,充满着柔顺的光泽,他随意披散着发,上前一步,轻轻敲响了眼前的木门。
“阿娘。”
噔噔的脚步声顷刻而至,院落的木门嘎吱一声开了,侍女将他迎进去,木芽鹿笑盈盈地站在院中,柔声道:
“蛟儿。”
李渊蛟进了院子,轻轻坐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碗,挥退左右,低声道:
“母亲…可曾为难你?”
母亲自然指的是主母窦氏,李渊蛟虽然同李渊修感情深厚,却也担心窦氏失子生恨,来为难木芽鹿。
“不曾。”
木芽鹿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低声道:
“她晓得你过继一事,虽然失了渊修,却又有渊平要照料,对我还算好……她冰雪聪明,渊平今后说不准还要靠你,自然要对我好。”
“如此便好。”
李渊蛟微微点头,继续道:
“家中为我配了一女子,唤作萧归鸾…乃是世家仙族的嫡脉庶出女,身具灵窍,听闻也是胎息四层修为。”
“什么?世家仙族?”
这四个字在木芽鹿脑海中打了个转,顿时叫她手脚发慌,半晌才喃喃道:
“这…这仙族女子,会不会性情跋扈…我这做娘的,却要怎么同她见面…”
“孩儿不知。”
李渊蛟见了她的模样忍不住轻轻一笑,戏谑了几句,却不想木芽鹿冷静了几息,忽而正色,焦急地道:
“蛟儿…伱当真不做这家主?!如今局势已不复从前,还是要好好考虑…你本就是渊清辈中的第一人,渊平先天有缺,断然不能比的上你,你又娶了仙族女子,这家主之位你若是不坐,又叫他人怎么想。”
李渊蛟摇了摇头,低声道:
“孩儿无心于此,还是交给渊平吧。”
“至于他人怎么想。”
李渊蛟哈哈一笑,将腰间剑往桌上一拍,低声道:
“待我突破练气,我便自寻一处修炼去,不常下山,便少烦恼。”
“至于渊平持家…”
李渊蛟笑着摇摇头,示意木芽鹿靠近来听,这才低声道:
“阿娘可莫要忘了我那几个庶出兄弟,如今都是各持一镇的人物了,最怕我来持家,又怕家主落到其他脉去,渊平持家是叫他们最喜欢的,有他们帮衬,谁能翻起花来?”
木芽鹿点点头,心中暗暗叹息,憋了许多话不知从何处开口,她哪里是担忧李渊平难以持家,有李玄宣、李渊蛟在,李渊平哪怕是个只会说是的傻子都能坐稳这位置,她暗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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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芽鹿思来想去,实在不安,轻声开口道:
“蛟儿……渊平自是没有问题,可萧归鸾背景深厚,你又是渊清辈领头之人,三脉暗弱,独我一脉强横,偏偏又得占据家主之位,万一子孙辈起了心思…”
“母亲!”
李渊蛟猛然打断了他,仿佛知晓她要说些什么,笑道:
“我家没有这样的孬种。”
————
萧初庭静静地站在高空中的朔风之中,望着青池宗的方向默然不语,紫府仙修的神通在空中碰撞着,散发出阵阵的彩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体内的神通蠢蠢欲动。
“三百多年了…”
他举目远眺,青池峰在远处的云端中若隐若现,一片萧瑟的秋色,天空中时不时有法力流光游转而归,下头也有叫卖着行走的凡人,五郡世家,多少百姓与子弟,三百年的民脂民膏和血肉,年年输往青池宗,成就他人之修为。
萧初庭十二岁时站在仲父萧衔忧的身边,同样站在如今这个位置,萧衔忧为他仔细解释青迟魔门是如何通过种种血腥手段趴在百姓到散修到世家的身上饮血,笑道:
“听闻山越有一仙基唤作『饮民血』,真真是恰如其分,若是这道神通成了金性,从那两位手下逃脱,得见这天地景色,定然叫它笑掉大牙,自愧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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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庭听得懵懵懂懂,问道:
“我曾听闻天地间有一场仙魔之争,在平明津大战,陨落了许多上仙,可是这大战打坏了天地秩序……”
萧衔忧默然不语,饮了口葫芦里的酒,颓然道:
“事情本就如此。”
萧初庭有些愤愤的味道,低声道:
“凭什么?若使我持家,外扶持散修,内团结宗族,必使弟子亲耕、修士爱民,颠覆青迟,再换新天。”
萧衔忧笑而不语,萧初庭自觉大放厥词,犹有些羞赧,后来萧衔忧身死,萧初筹愤而出走,萧家一落千丈,轮到了萧初庭持家,他终于发现萧家同样是饮民血而生,只是不那么酷烈,不那么明目张胆。
萧初庭若是要改变这一切,要杀光他的叔伯兄弟,除去婶嫂姐妹,然后看着萧家倒在自己面前,新的世家又在这块土地上生长出来,更加酷烈和明目张胆地饮起血来。
黎夏郡的山川在眼前起伏,那场血腥的灾难似乎过去了,百姓们在空旷的巷子之中穿行着,城外穿行着形形色色的豺狼,瞪着绿油油的眼睛等着,那场灾难喂饱了他们,故而至今对人肉念念不忘。
神通的彩光渐渐从萧初庭身上升腾而起,在天空中不断流转,如同湖面上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有涟漪荡漾而开,他口中发出的声音在空中不断回荡,被神通带往四面八方。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萧家依例脱离青池宗,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诸位道友皆可前来观礼!”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请假一天。
大家好,昨天的反馈收到了,春风和几个书友都找到我说了想法。
大概是几章的画风和大家想的不太一样,说是这卷应该是六世余烈霸道崛起,而不是去回忆伤感,反思了一下,确实是这几天回广州也忙了点,就按着习惯写成这样了。
我这人很听劝,读者还能感觉到有前几卷的味道,那肯定就是剧情还没有彻底跳出来,看大纲还有几章的过渡章节(毕竟周巍才胎息)于是问了问书友,晚上就把大纲改了。
看看码字日历,也是两个月没请假了,就请一个晚上好好修大纲,把后续的剧情改了,再拉快节奏,矛盾激化些,免得拖沓。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23章秋阳之鉴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萧家依例脱离青池宗,称制紫府仙族,三月后制礼祭祀,诸位道友皆可前来观礼!”
“黎夏萧家……”
神通如同波纹般在空中传递着,从黎夏郡上空飞越至望月湖、蕈林原、青池峰乃至临岸郡,凡人们纷纷抬起头来,迷惘地看着上空,修士面面相觑,皆是腾空相互问询:
“萧初庭?”
“还敢公然直呼真人名讳?当真不怕死!”
“是萧家那位丹道老祖…又多了一个紫府仙族…”
四下的修士腾空而起,纷纷向萧初庭躬身行礼,萧初庭尚在空中站着,远处已经浮现出一青衣男子,同样升腾着神通的彩光,拱了拱手道:
“恭贺道友突破紫府,在下青池宗宁迢宵,代宗门恭贺,赠上黎夏西五镇为贺礼,恭祝道友神通大成,炼成金丹。”
萧初庭轻声一笑,答道:
“我家在宗门之下尽心用事三百余年,人情具在,今后还请仙宗多多照拂。”
宁迢宵闻言面色微喜,哈哈一笑道:
“道友通情达理,萧家日后定然蒸蒸日上!”
又正色道:
“司元白实为小人所害,现下已放出了塔,宗门补偿了他的损失,下头的人不懂事,迢宵恐怕伤了两家感情。”
萧初庭笑盈盈地点头,身侧又有诸多身影浮现出来,皆升腾着神通的彩光,纷纷道:
“镗金门为道友贺!”
“长霄门为道友贺!”
一众紫府笑盈盈地迎上来,全然看不出曾经将萧初庭这样的筑基巅峰修士当做耗材用的样子,各个神通彩光四溢,衬托得出尘飘逸,甚至还有一只三耳狐妖,趴在云端笑眯眯地上看着他。
————
“黎夏萧家萧初庭,今日证得紫府!……”
李通崖站在黎泾山巅,缓缓抬起头,神色颇为些惊喜,低声道:
“迟尉竟然死得这样快。”
身旁持着金色长弓的青年抬抬头,轻声道:
“死得好。”
李通崖紧了紧手中之剑,低声道:
“此事要紧,三月之后我亲自去一趟萧家,你且先派出冬河前去道贺。”
李玄锋应了一声,将弓负在身后,驾风下去,不多时便见李玄宣和李玄岭匆匆上来,面色皆带着喜悦,李玄宣笑道:
“迟尉算是死了,青池宗现在手忙脚乱,对诸郡的影响力都落了一筹。”
“是极!”
李玄岭点点头,目光炯炯,答道:
“如今萧家据了大半黎夏郡,叫望月湖成了孤悬着的飞地,只与蕈林原有几条大路相通。”
“望月湖又与镗金门、大黎山相邻,隔着大漠又是金羽宗,今后青池宗必然有一段虚弱期,望月湖便是青池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难以管控。”
李通崖微微点头,低声道:
“过上几月我便去萧家观礼,这些东西再问一问萧元思。”
“是。”
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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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真人成就紫府,我等若是前去观礼却不能空手而去,练气期的灵物太过寒伧,筑基级别的宝药家中又无库存,不知怎样办才好。”
李通崖思忖几息,答道:
“是要送上一份筑基级别的贺礼,萧家与我家正亲密着,我家又有求于人,万万敷衍不得。”
“筑基级别的宝药你不必忧心,我稍后去一趟大黎山问一问狐狸,若是没有消息,便走一趟山越境内。”
他抬了抬头,复又问道:
“家中还余多少灵石?”
李玄宣知晓李通崖的打算,恭声道:
“山越供奉的灵物年年结余,除去供给家中修士,如今有一百余枚,还有当年从山越处掠夺来的诸多灵物,若是从库中取出抵算,堪堪两百枚。”
“嗯,且先送上来。”
李通崖点点头,温声道:
“若是购买寻常些的宝药倒也足够,那便放下心来了。”
他挥了挥手,两人便自退下,不多时又有一族兵低着头上来,望向李通崖的目光之中尽是崇敬,恭声道:
“老祖,李秋阳求见。”
“秋阳。”
李通崖一挑眉,便晓得了李秋阳的来意,低声道:
“让他上来罢。”
片刻石板路上现出一身影来,披着青色的长袍,两鬓微白,面上有微些皱纹,满脸惭愧,长拜道:
“恭贺族叔突破筑基!”
“嗯。”
李通崖应了声,见他一身修为依旧卡在胎息巅峰,却血气滑落,气势颓废,温声道:
“我记得你数年前就闭关突破练气,看样子是不成了。”
“秋阳深愧!”
李秋阳愧疚地叹了一声,低头道:
“秋阳取了家中的《洞泉澈灵诀》和洞泉澈气,闭关许久,却吞服天地灵气不成,反倒折了些寿数…浪费了家中的灵丹…我…”
看着李秋阳掩泪长揖,李通崖轻轻叹气,低声道:
“胎息与练气皆是肉体凡胎,近了六十岁便气血滑脱,修炼越发困难,到了筑基方才有些神异,少些生机衰落的限制,伱已年逾五十,本就希望不大,不要太过愧疚。”
他拍了拍李秋阳的肩膀,温声道:
“如今之计,唯有吞服杂气先行晋级练气,若是再拖下去,恐怕连杂气都不可得了!”
炼化杂气要比炼化正常的天地灵气简单太多,当年唦摩里吞服杂气,只花费了一年时间便破关而出,李玄锋和李玄岭这些人皆是长则五年,短则三年,便可见一斑。
“晚辈晓得了,谢过族叔!”
李秋阳默默点头,李通崖嘱咐道:
“你是家中的长者,也是年长练气的先例,服用了灵丹和家中的秘传丹药都不曾突破,可见其中难度,有了你的教训,今后超了五十岁的胎息巅峰修士便懂得修杂气,不必再去碰得头破血流,寿数折损。”
秘传丹药自然指的箓丹,陆江仙这些年把几道炼气箓气通通转化成了箓丹,导致李家箓丹库存很是充足,又不敢潦草地拿出去卖,箓丹有突破小境界的功效,李秋阳突破时许下玄景灵誓自然领了一枚,节约了好几年时间。
李通崖此话顿时叫李秋阳面色好看起来,能为后辈提供经验,李秋阳自觉折些损寿数也值得了,向着李通崖拱了拱手,李秋阳低低地哀道:
“不怕族叔笑话,幼时得了那灵果的奇遇,秋阳初时修炼飞速,自觉乃福缘深厚之人,不曾想反倒误了今后的道途,福祸之变换迅速,叫人难以言喻。”
“子孙后代若是听了我这前例,兴许少走弯路,便是值得了。”
“不错。”
李通崖温声安慰了几句,取出一个玉瓶来,施法掐诀,太虚中顿时涌现点点晶莹剔透的符水,往玉瓶中一装,再用法诀密封住,交到了李秋阳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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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李秋阳上前双手接过,李通崖嘱咐道:
“你突破失败,躯体劳损,这符水自我仙基凝聚而成,不能久存,三天两次服用,仔细调息,兴许能挽救几分。”
“多谢族叔!”
李秋阳颇为感动地收下那个玉瓶,深深一躬,李通崖笑道:
“听闻你收了个陈氏的娃子做徒儿,如今也过去好些年头,此子如何?”
李秋阳点点头,恭声道:
“此子唤作陈睦峰,是陈家子,与冬河同出一系,天赋同样不错,比我还要好一些,如今十二岁,刚刚胎息三层。”
李通崖一挑眉,略微有些吃惊,开口道:
“确是不错,你倒是教得好。”
李秋阳连连摇头,答道:
“是这孩子自己争气,冬河这一系的血统是有些不俗,恐怕祖上不平凡。”
李通崖暗暗记在心头,挥退了李秋阳,将长剑系回腰间,驾风而起,往大黎山方向飞去。
熟门熟路地顺着山间脉络走了一阵,李通崖落脚在一处山崖下,一棵叶子发白的大榕树正矗立在山坡上,纷纷的白叶散落下来,飘散了一地斑白。
树下的位置果然有一只赤红色的大狐正在树边呼呼大睡,他才停下脚步,那大狐的耳朵便敏锐地竖起,眯着眼瞪着他,见了他的模样又懒洋洋地倒下去,吱吱叫道:
“迟尉死啦!连金性都被捉了去,司阴之人特地请了法宝来,就为了捉他那金性。”
“金性。”
李通崖默默点头,他也听闻过一些流言,这金性是金丹的妙要所在,乃是金丹修士的神妙之源,会化为种种神物,只不曾听过司阴之人,询问道:
“这司阴之人……”
狐狸摇了摇尾巴,瞥了一眼李通崖,正欲开口,却猛然从地上跳起,一对狐狸眼瞪的老大,叫道:
“伱…你突破筑基了!”
李通崖轻轻点头,这狐狸脸色顿时垮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气急败坏地叫道:
“呀呀呀…呀,气煞我也!我还在练气六七层徘徊,你却成了筑基,叫我难受!”
这狐狸不矫饰,心头有什么就说什么,倒是叫李通崖会心一笑,那狐狸恹恹地道:
“我怎么晓得那么多,只是听着上头的妖怪这样说,我就学着他们说话。”
言罢却抬起头,在李通崖身上嗅了嗅,磨着牙道:
“你修得是什么仙基?”
李通崖微微一顿,温声道:
“『浩瀚海』。”
“『浩瀚海』?”
狐狸疑惑地摇了摇头,摸着胡须想了一阵,恍然大悟道:
“是『泾龙王』!”
“『泾龙王』?”
这下倒是轮到李通崖疑惑了,狐狸嘿嘿一笑,答道:
“是不是那善水脉知旱涝,不惊蟹虾、不扰鱼鳖,点化符水的仙基?”
“正是。”
李通崖本还有心遮掩,却发现眼前这狐狸清楚得很,只好拱手承认了,狐狸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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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顿了顿,笑眯眯地接过李通崖递过来的灵米,继续道:
“大黎山北麓曾有一『泾龙王』筑基散修在此修炼,进山杀了几次妖,没有眼力劲,得罪了好几个妖将,便被赶了出去,那场斗法我也见了,回来便留意这仙基,故而清楚些。”
李通崖点点头,那狐狸翻了翻身子,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下,开口问道:
“筑基仙修大人进山寻我,又何事要吩咐啊。”
李通崖见它狐狸脸上皆是戏谑,知是玩笑,答道:
“不敢吩咐,只是道友可知晓这宝药要往山中何处寻?”
“宝药?大多是有主之物,也有些不为妖所知……”
狐狸抬了抬头,摆爪道:
“但我若是晓得还能留给你?早就自己吞服了提高修为,山间的这宝药就像你们修士的灵稻,明面上有一个算一个都记在妖洞的账上,一一划分清楚了派妖看着,一旦成熟就被送到妖洞里,可不好打主意!”
“你若是散修还好说,抢了药便走即可,可你家就在山下,得罪妖洞可不是明智之举。”
李通崖轻轻点头,道了声谢,思忖几息,问道:
“若是山中无处可寻,道友可知这宝药又该去何处寻?我有一长辈突破,我家与他家关系密切,又有求于人,总要送点上得了台面的东西。”
狐狸摇了摇尾巴,爪子往山越境内一指,答道:
“如今也唯有去山越境内寻了,不过是几个筑基的修士,只须小心点绕过去,山越又不擅耕种,大片的地块都是密林,仔细寻上几年,想必能有收获。”
“多谢道友。”
李通崖暗自一叹,心中有了计较,暗忖道:
“短短三月,哪里有说寻到就寻到的道理,这笔钱终究是省不下来,先去山越境内转一转,还得去一趟四周的坊市看看。”
那狐狸黑溜溜的狐眼转了转,试探地问道:
“什么贺礼要用得上宝药,莫不是紫府?你那长辈……可是萧家那位新晋的真人?”
李通崖与这白榕狐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只在心中微微一忖,便答道:
“正是这位真人,如今脱离青池,我家打算引为强援。”
狐狸眯着眼思忖了几息,忽然神色一变,叫道:
“那真人修的神通好像是『溪上翁』,你这浩瀚海正是他的道参之一,你可要注意了,莫要服用他送来的丹药或是灵药,你弟弟殷鉴不远,你莫要成了人家的补品。”
狐狸关心得很,李通崖也点头谢过,低声道:
“道参一事萧家特地来人同我说过,本就有摊明白了说的意思,摆脱嫌隙,至于道友所说的服用丹药…”
李通崖仔细回忆了一阵,终于从记忆深处翻出来久远的回忆,正色道:
“唯有我胎息四层之时,真人赠给我一枚药散,仅此一枚,应是不至于此……”
“你晓得就好。”
狐狸低下头,恹恹地数着灵米,答道:
“我从妖洞下来,在山里没什么朋友,想吃我的倒是多,想来你人世间也相差不到哪里去,我自珍重,你也不要被吃了……再过上百年,你我还能在树下谈天。”
李通崖愣愣地看了它一眼,轻笑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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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部割去岭河一带,南疆献上诸宝给那老蛟,北边紫烟门长年为盟还算老实,西边却又被萧初庭断去一角……”
迟炙云静静地坐在光彩四溢的宝座之上,扶着额角默然,心中颇为惶恐,直到坐上了这位置才晓得迟尉生前所说之言,青池宗如今就是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之上。
迟尉才死,萧家便自立为仙族,其余的几个仙宗都屡屡试探,诸郡的世家蠢蠢欲动,若不是有四位紫府修士坐镇,恐怕早就出了大问题。
“如今只能安抚亲近萧家,使之保持中立,再严酷压制诸世家,只要宗内有四位紫府修士在,怎么样也出不了大事。”
迟炙云想起萧家一夜之间便冒出来的四个筑基修士就恨得牙痒痒,用力一拍扶手,恨声道:
“这世家当真可恨!”
迟炙云尤自想着,下首却上来一人,恭声道:
“宗主…岭海郡闹了动乱,有一群魔修在郡中鼓动散修冲击我青池宗设立的坊市,好在几位峰主及时赶到,一众人散去,只捉到几个穷散修。”
迟炙云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沉声道:
“怎么可能!几个散修也敢冲撞我仙宗坊市?!”
那人迟疑了一阵,答道:
“宗主!据几个峰主所说,这些人似乎是受了魔功蛊惑,作痴狂状,恐怕不简单。”
“魔功?”
迟炙云滞了滞,古时人人常说是魔头得而诛之,现下再少有人分仙魔,非要说起来,还是咒术诡异,恐怕脱不了干系。
“先不必管他。”
他摆了摆手,低声道。
那人拱了拱手,复又道:
“司元白出了塔,收拾了青池峰的东西,也不曾同那位真人交谈,自顾自地往峰外去了。”
迟炙云轻笑了一声,点头道:
“任他去。”
————
李通崖拜别了狐狸,乘着风一直向东走,落脚在冠云峰坊市中,如今萧初庭成了紫府,此地已经变了气象,时不时有修士专程落下来,讨论这萧家的消息。
李通崖寻了一灵药铺子,店中坐着一胎息境的学徒,在柜子面前数着药材,见了李通崖顿时站起身,满脸殷勤地走上前来,笑道:
“老爷可是要买药材?”
“嗯。”
李通崖点点头,低声道:
“宝药。”
那学徒愣了愣,连忙跪下去,战战兢兢地道:
“小人多言一句:敢问可是筑基前辈!”
“不错。”
李通崖轻声应了一句,便见那学徒扑通一声磕了几个响头,声音尚在发抖,哆嗦地道:
“小人贱声有辱尊听,还请前辈上楼。”
李通崖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不曾想筑基修士这样的尊贵,张了张口,见那学徒还在哆嗦着,终究是没有说话,默默上了楼。
二层的装潢明显华贵许多,几个练气修士在柜台前看着,挑选药材,李通崖这才进了门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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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前辈!”
“见过老祖!”
李通崖见着一众练气皆拘谨地望着他,整栋药楼都安静下来,只好摆手道:
“你等自便,我来寻一味药材罢了。”
“是!”
几个练气修士见李通崖发了话,只好硬着头皮逛着,相互对视了一眼,默契地轮流退下去,不多时偌大的楼中只余下李通崖一个买家,那掌柜的被打扰了生意,却满脸谄媚的笑意,恭声道:
“前辈有何吩咐?”
“可有宝药。”
那掌柜听了李通崖的话眉头就是一跳,战战兢兢地道:
“青池治下禁售宝药,唯有青池宗一家可买卖,前辈说笑了。”
李通崖顿时一滞,看着一群练气修士的模样,心中有了猜测,低声道:
“看来筑基修士已经用不上这坊市了?”
便见那掌柜恭声道:
“前辈,冠云峰坊市供的都是胎息与练气的灵物法器,其中不常有筑基修士来访,前辈可去附近几个世家问一问,兴许有宝药的消息…”
“越国唯有几家坊市能供得上筑基级别的灵物和法器,前些年望月湖坊市在时,便有筑基修士往来,可惜如今已经被覆灭了。”
见李通崖默默沉思,那掌柜讨好一笑,恭声道:
“前辈还是去世家问一问,峰上的仙族,蕈林原上的袁家,望月湖的郁家和费家,也应有宝药的消息。”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却暗暗苦笑,暗忖道:
“向萧家买宝药,再送予萧家为贺礼,未免也太过好笑。”
那掌柜的抬眉看了看李通崖的面色,恭声道:
“敢问前辈…是哪一个世家的老祖,或是在哪个峰头修行?小的愿为老祖打听,今后有了消息,即刻给前辈送来。”
李通崖一挑眉,不曾想这人也是个机敏大胆的,晓得这药楼掌柜是要攀高枝、找靠山,只是如今他突破的消息只有几个嫡系和盟友晓得,不宜外传,又不是介入这坊市的好时机,摆手道:
“一介散修。”
那掌柜抹了抹脑门上的冷汗,连连致歉,李通崖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见这人机灵,丢出个没头没尾的话头道:
“你且先收着消息,过上些年我再来此处看看。”
那掌柜眼前一亮,连连点头,李通崖自顾自地驾风而起,消失在坊市上空,掌柜的这才抹了抹汗水,心中微动,喃喃道:
“若是有一筑基世家撑腰,我等能再往坊市中心靠一靠,也不必一天天受人排挤。”
身后那学徒上前几步,低声问道:
“掌柜的是如何晓得,万一此人是散修…岂不是我等自己寻了个大爷来盘剥?”
那掌柜嘿嘿一笑,低声道:
“这前辈上来就寻宝药,这东西哪里是散修用得起的?更何况此人气度雄远,一看就是身居高位,再不济也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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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那学徒低低地应了,一众人欢天喜地地整理起药材来。
————
李通崖驾风而起,脚下的冠云峰坊市越来越小,他心中暗忖道:
“我家背靠大山,能产出不少药材和灵物,在坊市中也需要一店面,更何况家中有了炼丹法诀,又有了丹炉,今后还是要有丹脉传承,这药材更是必不可少,此人机敏大胆,且先留他作一闲子,到时兴许能用上。”
李通崖回忆周遭众人的反应,心中升起深深地感慨,先前只觉得筑基修士尊贵,却不曾想到了这种地步,当年司元白自空而下,李家几兄弟唯有色厉内荏的份,如今自己成就筑基,成了同一层次的人物了,人人称自己为老祖,放在青池宗也是峰主一级的人物。
“三宗七门,青池三十六峰最多,大抵有四十位筑基,听闻金羽宗和修越宗共有五十多位筑基,剩余七门便更少,共有五六十位,加上零零总总的世家和散修,越国的筑基修士应在两百多位。”
整个越国上千万人,修士也上万,筑基修士唯有两百多位,便可知其尊贵,李家和萧家比不了,和其余的家族比起来如今也算得上有几分根底了,又有符种加持,如今筑基在望的也唯有李玄锋一人。
“至于紫府…”
李通崖暗自叹气,他如今看过这样多的人,除了自己的四弟李尺泾,也唯有安景明一人称的上紫府之资,算上一面之缘的人,兴许还能加上个宁婉。
“玄宣与玄岭本无灵窍,靠着符种修炼,能到达练气已经是诸多加持,玄锋性子太烈,心思太野,杀人杀妖可矣,恐怕难达紫府。”
“渊蛟和清虹天赋要好些,却没有到妖孽的地步,有符种加持应该有机会冲击筑基,紫府却也是渺茫,李家还不知道要多少代方才能出一个这样的人物。”
他在长空中低声一叹,暗暗责怪自己尤不满足,喃喃道:
“有一二筑基,家中便能稳稳地延续下去,慢慢增加底蕴,萧家三百年得一紫府,我家还不到一百年,强求也没了意思。”
将思绪收回,李通崖重新思考起这宝药之事来,暗忖道:
“这几个世家中,萧家和郁家不能去问,费家则同我家一样寒酸,袁家又从未接触,不过……”
李通崖忽而眼前一亮,心中浮现出一个地方来,思忖道:
“倒是可以前去问一问,也能同那人聊上一聊,毕竟毗邻而居,能结个好是最好不过的。”
下定了决心,李通崖驾风而起,往西边而去。
————
“李渊蛟!”
李清虹笑盈盈地上前去,清脆的声音将李渊蛟从思索中惊醒,李渊蛟愤愤地吭了一声,怒道:
“李清虹!三年不见,连声哥哥也叫不出口了?!”
“嘿嘿。”
李清虹将长枪一驻,红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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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在想我那未来嫂子?”
李渊蛟神色一囧,哼了一声,嘴角上扬,抽剑而出,边笑着边佯怒道:
“还贫嘴呢,快叫哥!”
言罢提剑来挡李清虹的冷枪,两人笑着斗了几十个回合,李清虹的枪法大有长进,让李渊蛟连连挑眉,嘴上却不饶人,叫道:
“你在世家学了这些年,就学了这么点本事?”
李清虹嘴上不还击,枪法却越来越烈,两人皆使出了越河湍流步,却都不纯熟,伱一式我半招,轮流占据上风,僵持不下,只好哈哈一笑歇了招式,坐下来谈天。
“清虹枪法尤为长进,修为也大涨,这费家的三年没有白去。”
李渊蛟这会儿正色道了一句,李清虹也笑盈盈地答道:
“哥,你可不晓得,这费家的寒云峰的灵气浓度可不是我家能比的,况且他家的地盘大,峰头也多,难怪能养出这么多练气修士。”
李渊蛟抹了抹汗水,将剑收入鞘中,笑声道:
“可不是么,若不是我家如今有华芊山和山越供养,哪来的顿顿灵稻,连家中的供奉都缴纳不起,无论是长辈也好,我等这些小辈也罢,恐怕突破时间都要往后延上三四年。”
两人眼神相对,李清虹低声道:
“兄长所言极是,在清虹看来,若不是家族的扩张和富裕,从诸脉到诸姓哪能像如今这般服服帖帖,世人所图为利,所畏为死,老祖以威慑,长辈以利抚,才是长久之道。”
“不曾想女儿辈也有此见解。”
李渊蛟戏谑了一句,正色道:
“你倒是说到了点子上,长兄今后不在了,渊清辈今后由你我二人主导,你我正是要打好了算盘,方能压制住诸姓诸脉。”
看着李清虹深以为然的样子,李渊蛟颇为赞许,有了几分知己的感觉,忽然记起一事,面色一变,沉声道:
“我听长辈之言,你要修炼那《紫雷秘元功》?父亲也让我劝一劝你,清虹若是有思量,不妨说上一说。”
李清虹微微点头,低声道:
“正是,那功法威力强横,又与家中法器乃是绝配,我本是爱枪之人,怎么能不动心?这一脉已有渊云承嗣,我便得一自由身,不过是不能为嗣,并无大碍。”
李渊蛟只好点点头,两兄妹三年各有长进,一番交谈,臧否人物,皆是对对方赞许不已,李渊蛟笑着抬头一望,便见一道流光自东而来,开口道:
“从叔猎妖归来了,那金庚长弓当真亮眼。”
李清虹却一阵黯然,低声道:
“不怕兄长笑话,我也是心高之人,最懂得他,从叔一身杀人之术,却困在黎泾山这小小的天地,恐怕心中不畅吧。”
“像他这般人物,本就是要同话本小说的主角般长驱而去,快意恩仇,却受拘于山间,自然憋屈,只是他这人从来不肯往外吐罢了。”
李渊蛟愣了愣,头一次发觉有这样的事,抬了抬眉,低声问道:
“几位长辈…可晓得?”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怎么不晓得,都看在眼里,只是局势所迫,不敢多言,各个长辈各有苦衷,皆为家族。”
李渊蛟默然不言,只是默默攥紧了剑柄,良久才叹道:
“以我一族之力,几世谋得仙族。”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26章拜见吠罗牙
李通崖驾风一直向西而去,越过东山越和李家的交界大鱼溪,从唦摩里的宫殿上飞过,越发深入山越境内。
随着李通崖一路向西,丛林越发茂密,村落灰灰沉沉,破破烂烂,土路上皆是弃下的骸骨,生者饿得皮包骨头,在地上爬行着,将那些灰白的骨头放在破锅中煮,煮得粉碎,成了一锅灰色的汤,四周还围坐着一圈的豺狼,哭叫着等着人倒下。
李通崖默默地看着,从黎泾镇的歌舞升平,万户更新到东山越的户户贫瘠,朱门绣户,再到山越之地的遍地骸骨,豺兽食人,他只看了一眼,四下里枯瘦如柴的人都抬起头看他,李通崖驾风继续往西。
往西几十里,人烟才渐渐多起来,却也一样是那颓败的模样,终于见着了一座黑沉沉的大山,上头像模像样地盖了一座庙。
李通崖落在山前,此处用木桩扎了许多黑黝黝脑袋,他才落脚下来,一并睁开白色的眼来看他,有几个嘴还算完整的脑袋哇哇大哭,叫道:
“生人!生人!”
李通崖静静等了一阵,下来一个穿着朴素衣袍的山越人,头发披散着,两只眼睛泛白,练气六层修为,眯眼看了看李通崖,还算客气,拱手道:
“前辈请随我上山。”
李通崖笑着摇摇头,答道:
“你家主人这咒术着实诡异,我不敢上山,还是请他下来吧。”
那灰白眼睛的山越人咧了咧嘴,从桩上拔出一个脑袋,扭头上了山,一众脑袋闭起眼睛,阴沉沉如死物了。
李通崖等了几息,山上落下来个身着华服,腰间系着储物袋之人,穿着是修仙之人的服饰,面容却是山越人的模样,手中拿着一漆黑葫芦,瞧着李通崖看了一眼,惊声道:
“李通崖?你已筑基了?”
“见过吠罗牙前辈!”
此人正是当年巫山分裂时那位山越筑基修士,在萧家施压下割了东山越之地给李家,见李通崖筑基成功,顿时客气了许多,开口道:
“真不愧是剑仙世家,这才几年,说筑基就筑基,真是慕煞我也。”
话是这么说,吠罗牙却明显惦记这当年之事,面色并不好看,却碍于李通崖的背景和实力没有发作,甚至还要挤出笑脸。
“前辈谬赞了。”
李通崖拱了拱手,答道:
“多年不见,当年之事多有得罪,真是叫通崖惭愧,前辈却不计较,李家不胜感激。”
“哈哈。”
吠罗牙干笑一声,李通崖复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让他面上好看许多,依旧客气地道:
“不知通崖兄前来为何?”
李通崖微微点头,答道:
“两家毗邻而居,关系本该处得好些,却因为积年之事不来往,通崖深以为憾,前辈实力高强,李通崖又深敬之,始终想着缓和关系。”
“哪里哪里。”
吠罗牙一挑眉,神色好看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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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崖有一好友,需一宝药采集药性,以重金求之,始终不得属意之物,通崖便想着山越境内灵性荟萃,前辈想必收有许多宝药,能让前辈赚上一笔。”
吠罗牙哈哈一笑,自以为看懂了李通崖的意图,笑道:
“我看通崖兄是看中了那重金悬赏,意图中间过手,分上一笔吧。”
李通崖微微一笑,点头答道:
“前辈慧眼,正是如此,反正是一同挣钱的路子,大黎山和蕈林原上的宝药众多,通崖寻前辈来而非去寻他人,不也是向前辈示好么?”
吠罗牙这么一思量,李通崖说的确有道理,自己也确有几枚宝药囤积无用,李通崖复又道:
“这是长期的买卖,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前辈若是要同我家缓和关系,要挣这钱,两家就一并合作吧。”
吠罗牙哈哈大笑,答道:
“通崖兄既然这样说了,吠罗牙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
李通崖自上次逼退吠罗牙,早就看出来这人在巫山之上成日修炼,不曾混迹于俗世,是个色厉内荏、耳根子软的人物,经过萧家费家联手一吓,心中其实怕极了李通崖,一番无中生有,颠倒黑白,硬是将一件不得不求人的事情变成了合作共赢,缓和关系的路子,犹自暗忖道:
“此人一身咒术,还是个山越,十有八九连宝药的价位都不晓得,只不过好歹是个筑基修士,却也不好欺他,宝药这种东西有价无市,今后以市面的价格买走,再用来做人情或是给子弟服用,倒也是个不错的路子。”
吠罗牙做事风风火火,已经掏出了五六枚木盒子,一一亮给李通崖看,李通崖取来一看,个个气息四溢,看上去彩光闪闪,仔细一瞧,竟然一个也不识得,依旧面上镇静,用法诀摄起最小那枚果子,仔细观察。
吠罗牙顿时略微尴尬,低声道:
“说出来怕兄弟笑话,这这…这东西我也不晓得,故而一直不曾服用,存在这里好些年了,眼看着药力就要流失,通崖兄若是不来,我在这一带也没有信得过的生人,此番实在解决了我的燃眉之急啊!”
李通崖一拱手,笑道:
“兄弟竟然这样坦诚,我也不说空话,这果子品相上符合那人要求,只是分量小了些,也勉强可以了。”
吠罗牙点点头,咬牙道:
“通崖兄来看,这果子能值得上一百灵石?”
“一百灵石?!”
李通崖失声一笑,纵使他对此了解不多,却也知道宝药绝非是一百灵石能买下的,直言答道:
“我先给兄弟两百枚灵石,此物我取去,若是得了这物的价格,多退少补,再给兄弟送来!”
“两百灵石!”
吠罗牙顿时一震,李通崖又把话说的这样诚实,顿时叫他对李通崖有了新的感官,信任了许多,李通崖却笑盈盈地暗忖道:
“至于什么时候打听到价格,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补,岂不是我一人说得算,吠罗牙倒是一个实诚人!”
吠罗牙连连点头,李通崖数出两百枚灵石,看着他欢天喜地地收下了,这才取出从望月湖坊市废墟中取得的那玉盒来装这彩光四溢的灵果。
吠罗牙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却猛然一惊,一时间大为惊骇,他对阵法和咒术大有研究,远比李通崖晓得这玉盒上纹路的精妙,两眼直瞪,一个劲的往玉盒上瞄。
李通崖何等敏锐,心中如闪电般转动,漫不经心地道:
“这玉盒乃是我那好友所赠,用来替他收集宝药。”
吠罗牙越看越觉得其中神妙,喃喃道:
“这恐怕收容紫府宝药都远远够用……兄弟你这好友……”
李通崖哈哈一笑,答道:
“乃是剑仙引见的紫府真人!”
三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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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府真人?!”
吠罗牙这会儿算是被吓了个激灵,先前只是说这李家老祖在青池宗内地位尊贵,有紫府之资,却不曾想到竟然能让紫府真人纡尊降贵地来同李家称兄道弟,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不可以以道里计,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吠罗牙虽然多年在巫山上潜修,对人情往来,言语间的艺术不甚了解,却不是个傻子,脑袋瓜子一转,暗暗地想着:
“这哪里还是什么紫府之资,这他娘的是紫府起步,金丹有望呐,能让紫府真人屈尊去同李通崖称兄道弟,当真是难以置信。”
再看看李通崖云淡风轻的面色,吠罗牙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暗地惊道:
“这恐怕不是什么重金悬赏!这分明就是哪紫府修士以权谋私,用青池宗的收购渠道为李家牟利,好讨好那李尺……剑仙,李通崖不但是在示好,亦是在警告啊!”
这想法在脑海中盘桓了一阵,吠罗牙越发确定起来,忍不住为自己清晰敏锐,举一反三的头脑赞叹了一声,暗自心悸道:
“生人的世界当真是句句暗藏玄机,我山越人倒是纯洁得像白玉一般,好在老子天生机敏,见微知著。”
吠罗牙面上的笑容更热烈了一分,笑道:
“贵族当真了不得,吠罗牙佩服。”
李通崖轻声一笑,知道这人多半懂得了自己的暗示,同吠罗牙聊了几句,笑道:
“萧家真人突破,通崖还须前去观礼,便不久留了,来日再来兄弟这里叨扰。”
“通崖老哥且去…不必顾及我!今后我这山通崖老哥随意来往,莫要客气!”
吠罗牙已经叫起了老哥,哪里敢耽搁紫府修士的事情,笑盈盈地将李通崖礼送出界,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喃喃道:
“总算是把这李家之间的仇怨给化解了,叫我放松许多!”
“这李通崖不显山不露水,却是个心思深沉的…一番话下来,老子只有被他牵着鼻子走的份儿。”
回忆起方才的对话,吠罗牙痒痒地磨了磨牙,低声道:
“也甭管他了,伏代木已经突破筑基后期,老子要是还得罪着李家,岂不是往死路上走?如今这样最好不过了。”
————
李通崖解决了这宝药之事,心中大快,往东飞了一阵,穿过众多丛林,落脚在黎泾山之上,李玄宣正在院中画着符,见到李通崖落脚下来,连忙从主位下来,拱手道:
“仲父!”
“嗯。”
李通崖笑吟吟地应了,捻了捻胡须,答道:
“宝药的事情已经解决,只待着前去贺喜了。”
李通崖这半月东奔西跑,四下打听,总算是把这事解决了,李玄宣见他一身风尘仆仆,也笑道:
“还是仲父神通广大。”
“诶。”
李通崖摆手应了,这才道:
“顺道也将吠罗牙的宿怨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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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吠罗牙一身巫术诡异,叫人头疼,此番西去不但叫化去一忌惮,说不准今后还能叫敌人头疼,倒也不错。”
李通崖落坐在首位,将思量着的事讲了,这才问道:
“最近如何。”
李玄宣听得喜上眉梢,连连点头,低声道:
“回仲父,玄锋入山杀了几次妖,有了突破练气七层的契机,说是山中无甚背景的练气妖物越来越少,闭关突破去了。”
“渊云到了适合的年纪,玄岭为他挑选了一灵窍女,定下了良期,重新回山闭关,家中事务还是由我操持,只是……”
李玄宣顿了顿,开口道:
“黎泾山本就不是什么名山大脉,灵气不充足,山上的练气修士太多,灵气浓度一降再降,实在是不利修行,这还是仲父不在山上修行之时,若是再加上一筑基修士,恐怕大家都不必修炼了。”
李通崖微微蹙眉,低声问道:
“华芊山呢?”
“冬河和安鹧言在华芊山上修行,秋阳叔同样在华芊山上闭关突破,华芊山有灵泉,倒还能再容纳下两三名修士,只是阵法不完备,一直不曾派遣嫡系前去。”
李玄宣恭声答了,李通崖低叹一声,轻声道:
“我家如今实力大涨,地盘却也跟不上了,郁家实力强,势力的辐射范围太大,我家束手束脚,渊蛟和清虹眼看就要练气,再不打压郁家,叫其衰弱下去,今后的日子就更难过。”
李玄宣也点点头,前几年将东山越附庸了,李家至今其实还不曾将东山越完全消化,要在东山越之地开山立脉,镇守练气修士,才叫彻底吞下去。
而郁家虎视眈眈,李家才吃了亏,连华芊山都不敢派嫡系去镇守,哪里敢现在就大张旗鼓地开山立脉,李玄宣仔细一算,答道:
“东山越供养驻守三五名修士都绰绰有余,华芊山还可以再供养驻守两名修士,若不是郁家压制,我家的修士再翻上一番都够供养的。”
李通崖点点头,摆手道:
“我已经晓得了,此去萧家会求见真人,问一问这事。”
李玄宣恭声应了,忽然记起一事,笑道:
“仲父,我那几个庶子如今都成家立业,共诞下三子四女,是曦月辈的第一批子弟,只是不足七岁,看不出灵窍。”
“哦?”
李通崖轻轻点头,嘱咐道:
“这批孩子若是身无灵窍,便是首次自大宗降为小宗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处理,莫要生了嫌隙。”
按照李通崖当年定下的规矩,李玄宣这些庶子纵使身无灵窍也算作大宗,称作嫡脉庶出,生下的孩子若是身无灵窍便要降为小宗了。
要知道两者的差距大得很,无论是从待遇和宗法上都天差地别,更别说小宗之子不能入大宗的字辈这样细节却又重要的东西了。
“是!”
李玄宣应了一句,便见李通崖温声道:
“等这些孩子过了七岁,查出灵窍后一并送上山,不得在山下私养,其中关窍你自行把握。”
“是!”
挥退了李玄宣,李通崖也不去同小辈抢灵气修炼,自顾自地摸出一枚玉简,仔细地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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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无岁月,李通崖盘坐在山巅的青石之上读了会《月阙剑典》,身上明暗交汇,露水滴落,只是一恍神,两月时间便飘忽般过去。
“越是往后越发难了……”
李通崖喃喃自语,这本《月阙剑典》他读了大约五分之一,却已经觉得难以为继,越发困惑起来。
抖了抖衣裳,收起玉简,李通崖望了望遍地的露水,暗自揣度道:
“筑基修士虽然岁月绵长,却已经食气不饥,修炼起来的时光当真是如白驹过隙。”
他往下走了两步,一旁的石桌上放着一翡翠玉壶,一白玉杯,玉壶是个胎息级别的奢侈物件,温热暖手,壶中的茶水尚还冒着热气,李玄宣是个有心的,每日都派人送茶水过来。
“宣儿也四十多岁,看他的样子是赶不及筑基了……”
李通崖望着那玉壶看了两眼,暗忖道:
“这孩子倒也懂事,干脆一个劲地投入到符道之中,家中也需要这样的人物,若是人人都奔着筑基去,希望渺茫也去闯,闯不过则死,哪还有中上层的武力呢……”
收了思绪,李通崖顺着石阶往下走,一间小屋便出现在眼前,一位老妪正抱着只狸猫静静地坐着,白发苍苍,面容枯槁,面前摆着几封信笺。
李通崖微微一愣,叹了叹,在面上一抹,原本四十多岁的面容一下子衰老下来,倒看上去像近七十的人物了,这才走进几步,温声细语地道:
“娘子。”
柳柔绚转过头来,眉眼间疲且老,微微讶异,起身道:
“夫君此次闭关这样快?”
见李通崖默然不语,柳柔绚有些愧疚,低声道:
“此番再度失败,白费了你的灵药。”
柳柔绚如今不过胎息四层修为,连续两次凝聚第五轮玉京轮失败,寿元再度折损,李通崖为她寻了不少灵药,修炼却越发困难,眼看即使是杂气修士也不可得了。
李通崖二指一并,搭指在柳柔绚的腕上,闭目几息,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瓶,低声嘱咐道:
“疗伤药分三日,我稍后凝聚符水,三日两次服用……”
“夫君!”
柳柔绚低低咳嗽一声,打断了李通崖,笑道:
“事已至此,夫君倒也不必强求了,两次折损寿元,妾身已经无几年时光,若是还要苦苦修炼,太过残忍。”
李通崖顿时一窒,心中一疼,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看着柳柔绚已经不复青春的容颜,柔声道:
“好。”
低声聊了两句,柳柔绚寿元法力方才折损,正困倦着,李通崖送她进了屋子,这才转过头,石阶上正站着一中年男子,一袭灰衣,朝着李通崖拱手低声道:
“父亲。”
“照顾好你娘。”
李通崖轻声吩咐了一句,看着李玄岭点头进了屋子,这才驾风而起,飘遥地往东去。
————
萧初庭的法会定在衔忧峰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衔忧峰是座雄山,地脉浑厚,灵气充足,其上云遮雾罩,时不时有人影穿梭其间,驾风落下,越河流经此处,清澈的河水带来了众多船只。
李通崖落脚在山前,山脚下正立着一座青石横门,雕刻着众多阵纹,其上法光流转,颇为浑厚,下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少年,皆是锦衣华服,两人见李通崖落下,便恭敬地迎上来,恭声道:
“见过前辈,敢问前辈是仙门哪派,何郡仙族,或是哪座仙山静修?”
李通崖轻轻点头,答道:
“不敢称仙族,黎泾李家李通崖”
右侧那少年锦衣银靴,顿时眼前一亮,恭声道:
“见过通崖前辈,在下萧归图,归鸾正是舍妹,两家将成姻亲,今后还请多多照拂!”
左侧那少年则面带微笑,客气地道:
“原来是剑仙世家!还请前辈上山,族叔公已经等候多时了!”
李通崖微微点头,两侧的胎息修士退来,让一练气修士上前引路,毕竟是筑基修士,待遇算得上尊贵。
这才穿过青石横门,蜿蜒曲折的石阶便出现在面前,李通崖在石阶上行走了一阵,身边那练气修士笑盈盈地道:
“见过通崖前辈,数十年不见,却已经是筑基修士了,当真是叫人感慨。”
“哦?”
李通崖微微一愣,神色有些好奇,见他不过练气二层修为,奇道:
“你见过我,我却识不出伱了。”
那练气修士微微一笑,答道:
“我乃萧家支脉出身,同雍灵兄此脉最亲近,那年才成了玄景轮,跟在雍灵兄身后服侍,在冠云峰近处从事。”
“那年大雪,春日倒寒,我随着雍灵长兄巡视家中产业,由一管家带着在酒馆中落脚,见两人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雍灵兄大悦,与之对饮,在下埋没在众随从之中,却听得心潮澎湃。”
李通崖已然有了恍然大悟之色,轻轻点头,那练气修士笑道:
“那两人其一唤作万元凯,其二便是前辈了,在酒馆匆匆一面,事后我便与雍灵兄一并归家,我问道:‘兄长,那万元凯年纪轻轻便成了青元轮,谈吐有度,恐怕不是池中之物。’”
“雍灵兄哈哈大笑,同我这样说:‘那万元凯虽然天赋不错,却计较太纯,可以为友,万万不能共事,不过是中上之姿。’”
“言罢轻轻摇头,赞叹道:‘唯有那李通崖,进退有度,性情深幽,假以时日,必然能成大事。’”
李通崖听得失笑,也确实被这人所打动,那练气修士嘿嘿一笑,低声道:
“在下当时不信,时至今日才晓得雍灵兄识人之明,实在叫人拍案叫绝。”
李通崖摇摇头,嘴角勾起,心中对这人有了几分好感,这马屁拍得羚羊挂角,了无痕迹,足见此人心思之缜密,顿时笑道:
“倒也算有缘。”
那练气修士连连点头,同李通崖聊了两句,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是近多年不见万元凯,不知此人现下如何?”
李通崖顿了顿,叹道:
“当年镗金门南下,万家举族覆灭,元凯兄亦死于此,尔来三十余年矣!”
那练气修士顿时一滞,眼神暗淡下去,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昨天三更所以没留存稿,今天稍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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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摆了摆袖子,神色微微怅然,朔风在林间吹得沙沙作响,话语声犹自回荡,那练气修士轻轻拱手,答道:
“可惜了。”
李通崖点点头,问道:
“敢问阁下姓名。”
那人轻轻拱手,笑道:
“萧久庆。”
两人正聊着,前方却急忙降下阵风来,来人眼睛细长,身上披着雪白的狐裘,腰间系着法剑,容貌虽然已经四十出头的模样,却依旧有种中年人的英俊,松了法术,拱手道:
“多年不见,通崖兄风采依旧!”
李通崖朗声一笑,拱手回应,答道:
“雍灵兄亦是!”
来人正是萧雍灵,一身修为练气九层,看起来已经打磨了多时,笑盈盈地道:
“通崖兄进步神速,灵愧不如也。”
向着一旁的躬身等着的萧久庆摆了摆手,萧雍灵开口道:
“久庆,我与通崖兄多年不见,要好好叙叙旧,你且去送他人,通崖兄由我亲自来接待。”
萧久庆连忙退下去,李通崖与萧雍灵驾风而起,呵呵笑道:
“这萧久庆倒也是个人才。”
于是将先前之事一一道来,萧雍灵听得轻笑,也是颇为受用,戏谑道:
“我当日之言,也算应验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萧雍灵似笑非笑,继续道:
“只是通崖兄低调,筑基也不曾传帖兴礼,雍灵还想着送上一二礼品,看来是无门路了!”
两人相视一笑,李通崖又同他聊了几句,一齐落在山脉中的一个小峰头之上,一中年人正端坐在玉桌旁,手中持着丹书细读,萧雍灵落脚下来,笑道:
“族叔,你看这是何人。”
那中年人讶然抬头,见了两人,连忙收了丹书,拱手道:
“原来是通崖道友。”
“见过前辈!”
此人正是李尺泾的师兄萧元思,两人落座接过茶,李通崖心中顿时有了计较,谈了几句闲话,正色道:
“却有一事麻烦前辈,真人法会,通崖费劲心思寻得一枚宝药,想着献给真人,却不识得此宝药品相如何,是何等灵根,怕惹了笑话,还请道友相一相。”
“请。”
萧元思应上一句,一旁的萧雍灵也瞩目过来,李通崖从储物袋中摸出那玉盒,以法力摄出那宝药,只见是枚黄澄澄,发着彩光的灵物,果皮细嫩,吹弹可破,其上光晕流转,颇为动人。
萧元思仔细观察了一阵,又取出数枚玉简确定了几遍,这才答道:
“依我看来,此物应是金篾果,有提升修为,稳固精元之效,筑基级别中也算得上等,惧怕暴晒或是火焰,在越国不多,我也是第一次见。”
言罢左手持果,右手一弹,怦然捏出一朵术焰,才进了一尺,那果子跳动起来,裂开如嘴的口子,发出刺耳嘈杂的哇哇哭声。
萧元思轻轻点头,熄灭了火焰,答道:
“确是金篾果无疑。”
“丹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书称:以火近之,便哭叫不止,动辄诟骂,遂知其来处,年份稍稍长些,则伸足遁走,此时吞服,紫府亦有益。”
两人听得仔细,皆露出惊奇之色,萧元思笑道:
“这果子眼下只会哭,若是到了能走能动的年份,紫府修士都要大为心动。”
萧元思这头说着,早就将火焰熄灭,那金篾果却犹自不服,叽里呱啦地聒噪着,萧元思听得面色怪异,低声道:
“闭嘴!”
那金篾果却不理他,自顾自地叫着,萧元思忍俊不禁,笑道:
“我之仙基为『朱丹参』,能听草木言。”
笑着一掐诀,李通崖顿时耳边一清,便听着那果子道:
“直贼娘的,大爷在藤上好好一个,那蛮子非他娘的摘爷……”
李通崖大为惊异,听了一阵,那果子却翻来覆去就那两句话,只好拿出玉盒,将那挣扎的金篾果硬生生塞回去,将盒子一闭,只听一声响亮的“你奶奶的腿儿!”,遂没了动静,萧家两叔侄皆是大笑,李通崖无奈地摇摇头,萧元思道:
“此物摘下后数息便能言,再数息则死,随后虽能言,却不过三两句反复,也算奇特。”
李通崖微微点头,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低声道:
“不知作价几何?”
萧元思微微一顿,答道:
“寻常宝药的价位在两百到三百枚灵石,此物算得上中上品,大抵在两百五十枚灵石左右,若是遇上急需此物之人,还能溢价十几枚。”
言罢望了望李通崖,低声道:
“若是通崖兄以此物为贺礼,虽然对真人来说算不上珍贵,却也足叫心意了。”
李通崖点点头,心中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低声问道:
“郁家之事,前辈可有着落?”
萧元思轻轻点头,答道:
“我已经献上《越河湍流步》,老祖大悦,却对出手对付郁家之事尚有斟酌,法会前后应会召伱来问,通崖稍待。”
李通崖连忙道谢,萧元思移座避过,复又取出一枚玉简来,法光流转,正是那《折羽枪》,李通崖小心接过,三人且聊且等,终于见萧家上空的灵气勾连地脉,云气翻涌,作莲花状,萧元思笑道:
“通崖兄,随我前去吧。”
————
顺着玉阶一路向上,萧家在峰顶设下了阵法,引得云遮雾罩,宛若仙境,最上首的大殿用金玉打造,摆了精致的案台,共计十七座高席,惹得李通崖微微蹙眉,暗忖道:
“三宗七门…还有七家,也不知是散修还是他国修士。”
那十七座高席尚且空空荡荡,紫府势力还当真气派,案上放的皆是灵酒灵果,那玉瓶玉碗焕发着法光,看上去就不是凡物。
高台之下是环形一圈散坐的案台,静置着白玉色彩的器物,李通崖仔细观察了一阵,萧雍灵已经踏着雾过来,笑道:
“筑基修士最上首,即是贵族。”
李通崖的性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连忙摆手,低声道:
“万万使不得!”
他低低地叹了一声,拱手道:
“雍灵兄这是将我架在火上烤,还是免了罢,将那席位撤了,我只在最下首寻个位置来坐。”
我说这几天怎么这么难受,中了诺如病毒了,今天病了一天下班才写出一章来,剩下的再补……实在抱歉,广东现在诺如病毒高峰期,大家在广东的也要注意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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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雍灵闻言面色微微一变,迟疑片刻,低声道:
“此事……岂不是轻视了贵族?恐怕不妥。”
李通崖自然晓得萧雍灵此言之意,不过是场面上的话,拱手道:
“你我两家之事尚未摆上台面,通崖突破筑基也不曾外传,如此堂皇地坐到上席,就是白白地失了先机,雍灵兄不必多心,你我两家情谊自在,不必拘泥于俗礼。”
萧雍灵连连点头,他岂能看不出其中厉害?只是怕平白安排了末位,让两家起芥蒂,故而一早就来寻李通崖一趟,特地点出李家的位置,就是在等着李通崖这番话了,于是拱手道:
“通崖兄明事理,雍灵早已在另一侧安排了席位,又将望月湖诸家席位错开,以远离末席之位摆放,到时云笼雾罩,也不会有人失礼地探出灵识四下寻看,自当无恙。”
萧雍灵事情做得干净,李通崖笑盈盈地点头应了,到了声谢,往末席上去,萧雍灵亲自相送,这才重新回到上首,四下里还空荡荡,身后的萧久庆赞道:
“见兄长与通崖前辈相交,如同山鸣谷应,月照清溪,叫人惊叹。”
萧雍灵失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
“你这张嘴啊!称赞起来要数第二,也没人敢称一了。”
萧久庆笑着连连告罪,萧雍灵呵呵笑了,这才微微正色,答道:
“言过其实了,我与李通崖皆是多虑多思、言词婉转之辈,故而所言甚契,今日若是换成李玄锋前来,我隔夜便将其利害一一阐明,再安排席位,便不会行这弄险之事。”
萧久庆连忙点头,复又开口道:
“小弟受教,只是听闻青池宗南疆又起妖祸,征招人手去那倚山城,不知有几分真假?”
萧雍灵摇了摇头,答道:
“南疆妖王与青池宗本就沆瀣一气,不过是迟炙云的计策罢了,好在我家如今不属青池治下,无须担心。”
萧家兄弟正聊着,李通崖这头已经寻了位置坐下,等了一时三刻,上头的位置才稀稀落落地落下来人,身侧的席位坐下来一位白发老翁,东张西望着看了看李通崖,神色顿时一阵惊异,恭声道:
“见过前辈.”
李通崖身侧这一片皆是些胎息与练气的席位,他这一筑基修士在独坐其中,身侧之人皆畏惧躲避,这人也只敢打了招呼,生怕他是什么性格古怪的筑基散修,不敢多言,转过头去默默吃酒。
李通崖也乐得如此,抬起头来看着上首玉台上的人影渐渐满了,这才听见一声唱名。
“修越宗,上元真人到——”
“三宗七门,最先到的竟是修越宗。”
周身议论纷纷,李通崖抬头望去,那高席上已然有了一道身影,那真人一身白衣,服饰宽松,衣襟前佩着青玉,面上模糊不清,腰间摇摇晃晃地缀着一剑,端坐在上首,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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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劳烦前辈远临,俯授宝帖,陋峰蓬荜生光,初庭感激甚幸。”
萧初庭的声音在峰上回荡,李通崖听得神情微肃,只见上首那真人放下玉杯,微微颔首,算是答过了,忍不住暗忖道:
“萧初庭竟然把态度放得如此之低此人怎么也是紫府后期甚至是巅峰的真人,修越宗虽然一向低调,但也是三宗之一,底蕴深厚呐!”
下首一众人更是交头接耳,修越宗位列三宗,却在诸宗之中最是不起眼,不但山门飘渺无踪,更是放养治下的世家大族,隐隐有坐看风云之态,也是唯一一家治下有紫府仙族的宗门。
李通崖尚在听着周身的碎语闲言,见上首有红光乍现,又一紫府修士现身,鹤发童颜,手持一玉尺,白须飘飘。
“玄岳门,长奚真人到——”
“长奚见过前辈!”
那长奚真人方才现身,忙不迭地拱手示意,上首身披白衣,衣襟佩着青玉的上元真人轻声应了,长奚真人这才敢抬起头,转身贺道:
“恭喜道友突破紫府。”
下首的李通崖看得仔细,暗暗心惊,在上元真人腰间的剑上留意了一阵,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思忖道:
“这上元真人恐怕是个剑仙,否则难以叫几位真人都恭恭敬敬。”
“镗金门”
“长宵门”
上首的紫府修士一一到齐,皆向那上元真人示意拱手,这才落座,除了修越宗的上元真人,其余都带着筑基弟子,李通崖仔细瞧了,除去三宗七门的位置,还有几个紫府仙族。
“青池宗,步梓真人到!”
青池宗真人一至,向那上首的席位已满,萧初庭笑盈盈地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于是仙乐糜糜,一派安逸太平景色。
李通崖则抬头看了一阵,在紫烟门那一席的众人人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那人一手挽着须,正美美地饮着酒,手中玉筷在盘中翻来捡去,哼哼着什么曲调。
“这家伙,如今倒是过得舒服!”
李通崖气乐了,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他在那紫烟门真人之下就坐,如今也应筑基了,无奈地摇摇头,暗忖道:
“只是如今不太方便,看着能不能寻机问上一问,这灵岩子说着要把灵石送到我家,多年没了动静,眼下却快活着。”
这人自然就是当年追逃之中到了黎泾山的紫烟门修士灵岩子,李通崖与他合计着灭了那两长宵门修士,却剩下两个施过法的储物袋无处可用,便让这家伙带回去兑了灵石,说是会送回来。
李通崖本就没想着这家伙能亲自送来,果然一去十多年,李通崖连根毛都没见着,眼下见了此人,便寻思着问上一问。
“只怕这老家伙赖账,只问上一问,若是不成,就当打了水漂了!”
————
徐公明驾马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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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今已经是胎息四层的修为,跑起来要比胯下这马快得多,可人总是懒惰的,成了仙也不例外,要他这雨天自己下来走,倒还不如躲在屋子里不出来。
徐公明如今已经三十余岁,徐老爷子去年亡故,山上派了一人来吊唁,徐老爷子毕竟是徐三之子,李玄宣和李玄锋那处还有情面在。
徐公明连连谢过,送回使者,感激之余也一阵悲凉,这代表着徐家与主家之间的恩情又淡薄了一分,他操持了丧事,急匆匆地到华芊诸镇来上任。
自到一处,先去拜访了主家的持事之人,徐公明马不停蹄地赶向这镇后的小院,来见田氏在华芊诸镇的利益代表————田仲青。
徐公明翻身下马,自有小仆上前接过绳,牵着马下去,徐公明轻轻叩门,对着走上来的门僮道:
“还请报大人,故友徐公明来访。”
徐家和田家都是黎泾镇的元老,两家的老宅离得近,徐公明幼时同田仲青本玩闹过,后来分离多年,却也认不清了,自前几年见了一面,又多有共事,两人的关系算得上不错。
只听房门嘎吱一声,走出来个俊朗的青年,腰间束着剑,上前一步,喜道:
“数月未见公明了!”
徐公明哈哈一笑,客客气气地进了院子,田仲青将院门一关,让仆人奉上来茶,同他寒暄一阵,徐公明一抱算,贺喜道:
“恭喜仲青兄了!这外姓的第二位练气修士,看来是要落在你家!”
田仲青哈哈一笑,田氏的那位胎息巅峰修士前几日上了黎泾山,得了主家赐下来的丹药,已经前往华芊山闭关,他晓得徐公明在祝贺此事,笑道:
“此事全赖主家厚待,我等心中感激不尽,要贺喜也是贺主家。”
旋即一正色,答道:
“我那族叔已经五十多岁,是当年从年长的农户中重新检测根骨寻出来的,他天资好得很,只可惜修炼太晚,平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只能搏一搏练气,能成是最好,若是成不了,那便只能成杂气修士了。”
徐公明微微点头,李秋阳突破失败,李家前几月才颁布了新的规矩,让众人晓得了这些练气和杂气消息,他先是恭贺了几声,说了几句吉利话。
田仲青一一应了,这才低声道:
“公明兄此次前来…族中可是有吩咐?”
徐公明摇了摇头,低声答道:
“哪能有什么吩咐,我不过是外放来华芊诸镇,毕竟黎泾镇的修士如今多了,灵气不如从前充足,修炼起来也不讨好,那些练气无望,混吃等死的老家伙无所谓,我却不能在那里白耗着。”
徐公明接过茶,抿了一口,这才继续道:
“前几月我家老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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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
田仲青点点头,眉头一挑,拱手道:
“还请兄弟节哀。”
“喔。”
徐公明摆了摆手,面上多了几分苦色,答道:
“前人遗泽算是用完了,徐家如今就我一个修士,我若是不成练气,恐怕要家道中落,与那平民寒门无疑。”
田仲青微微一滞,他如今的田氏在李家治下算是实力最盛,自然从来没有这样的烦恼,只好安慰地一叹气,答道:
“公明兄天资卓绝,练气自然是不在话下。”
不提此事还好,徐公明听了天资卓绝四字便觉得尤为讽刺,呵呵一笑,面带苦色,答道:
“仲青兄久在华芊,恐怕消息不灵通,若是得知了族中的消息,恐怕就说不出天资卓绝这话了!”
“兄弟何处此言?”
田仲青顿时一愣,忍不住出声来问,徐公明见状一挑眉,放下杯子,笑盈盈地道:
“兄弟且猜一猜,主家的那两位如今是什么修为?”
“那两位?”
田仲青微微沉思,知道徐公明指的是李渊蛟和李清虹,笑道:
“另一位我不晓得,蛟少爷的修炼速度我已见识过,莫不是胎息四层?”
“胎息四层?”
徐公明冷笑一声,答道:
“皆修成了玉京轮,成就胎息五层了!”
“什么?!”
田仲青顿时口中一阵发苦,要知道田氏之中他的天赋最高,如今却也不过胎息四层,李清虹和李渊蛟不过十七八岁,却已经达到了胎息五层,顿时叹道:
“真是痴长了十几年!”
徐公明也是叹气不语,两人皆是一阵默然,院中只剩秋风萧瑟,雨露声点点,徐公明连喝了两大口茶,这才低声道:
“筑基之血统竟然华贵至此?三代皆练气,当真慕煞我等。”
“练气?”
这会到了田仲青冷笑,出声打断,低声道:
“老祖已经多年不曾出关,说不准已经炼化六轮,突破筑基,重铸世家了!”
徐公明悚然一惊,静下心来仔细思考,越发觉得有可能,却不完全认同,只答道:
“这才不过三四年时间,筑基九死一生,老祖多半闭关突破筑基,正在紧要关头,至于成与不成,还尚未可知。”
两人说到了这话题,一时间不约而同皆沉默下去,饮茶来掩饰尴尬与恐惧,足足过了十几息,田仲青才平复了心情,疑惑地道:
“只是这修炼速度着实惊人,郁家与费家也是筑基世家,可我听闻那郁家也就出了个天才郁慕仙,除去那仙宗弟子,郁慕剑和郁慕高练气之时也二十多近三十岁了……”
田氏出了三代的灵窍子,各方面的信息也收集的多,在山上山下皆有关系,田仲青的话语着实让徐公明开了眼界,连连点头,答道:
“七岁开始修炼,十七岁也不过修炼了十年,两年一轮……”
两人对视一眼,田仲青低声道:
“我也去过黎泾山,灵脉还不如华芊山,胎息境之间的差距不应如此之大。”
田仲青顿了顿,伸出左手,青年的眼睛越发明亮,一一按下手指,沉声道:
“天赋。”
“丹药。”
“灵气。”
“……”
两人皆是一愣,徐公明张了张嘴,做贼一般低了低脑袋,田仲青也缓缓开口,两人异口同声地道:
“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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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
两人话音才落,便听一阵风打柴门声,隔壁的走犬惊了雀儿窝,掀起一连片的雀鸣犬吠,徐公明与田仲青皆是被这动静闹得脊背生寒,相视而胆战,徐公明咬牙,低声道:
“失言了。”
田仲青亦是面色微微苍白,勉强镇静地点点头,寒暄几句,却也没有了交谈的心思,将徐公明亲自送出院外,看着他驾马走了,这才懊恼地跺跺脚,悔道:
“多嘴失言,凭空多一灾劫!”
自顾自回了屋子里,田仲青连着饮了两大口茶,暗自道:
“应当无恙、应当无恙,主家还未有多言治罪的例子。”
隔壁的走犬又低声吠起来,田仲青被这声音闹得心绪不宁,沉声道:
“来人!”
“大人”
管事的下人匆匆地上来,田仲青摆了摆袖子,低声道:
“把那犬牵了,送到远些的地方给户人家,休要叫它再聒噪。”
“诶。”
下人连忙答了下来,随后的犬吠声渐低渐远去,田仲青的心却依旧沸着,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头。
他坐回案前,估量着那一阵响动到底是巧合还是主家的间客,田仲青默默地抿着茶,暗忖道:
“若是渊修少家主持家,这多半是间客闹出来的动静,可如今家主持家宽松,倒像是无意的巧合了。”
思来想去,田仲青终究怨在了自己的嘴上,暗暗悔道:
“平日里小心翼翼倒不觉得,同好友说起话来就容易失言,毕竟是难免的事情…哪有人能做到十年如一日处处谨慎的。”
这头的徐公明驾马呆呆地行着,心头又悔又愧,徐老爷子生前再三嘱咐不要与望姓结交,不要与望姓多言,他却不知不觉间将忌讳统统犯了个遍,无限懊悔涌上心头,徐公明在林中信马行了几圈,却怎么也想不出弥补的办法。
“老爷子也已经过世了,再也没人替我出主意。”
徐公明行了数里地,仔细回忆着老爷子生前的话语,在田里寻了个平整的地方,呆呆地看着雨露向下滴。
————
李通崖看了一阵,在下首饮了几口酒,身旁几人见他不言不语,又有诸紫府在上首看着,饮了几口灵酒壮胆,慢慢地开始谈天说地。
场上的气氛也热闹起来,一众修士敬酒的敬酒,说笑的说笑,热热闹闹地乱成一片,周身的修士见李通崖不曾理会他们,渐渐放开了胆子,开始吹牛扯皮起来。
李通崖左手边的那白发修士举杯,笑着问道:
“兄弟那个郡的人士?在何等仙山灵脉修行?”
另一头的修士一拱手,答道:
“越北郡修越宗治下,在山头一小庙修行,哪里称得上仙山灵脉,不过小丘罢了。”
“道友谦逊。”
白发老修士嘿嘿一笑,颇有羡慕之色,叹道:
“我痴长尔等几岁,对越国之事了解得多,这越国就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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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
那年轻修士苦笑一声,连连摇头,饮了一口酒,低声道:
“哪里有神仙生活可过!人世间本就是瞎折腾,其中道观小庙间利益相争也是劳力劳神,更何况越北郡靠近徐国,时不时有释教之人出没,带着民众北去,哪有说的那么容易……凡人不也总是羡慕修士高来高去,以为成了仙便无所忌惮,可身在其中其中滋味你我也知晓!”
白发老修士呵呵一笑,颇为赞许地点点头,却也有着不同的看法,复又开口道:
“你却看得轻了,你修越宗治下之争,不过是争权夺利,败了便卷着道统乖乖滚蛋,非到生死之争哪里会夺人性命?伱再扭头来看一看其余的宗派。”
他微微一顿,声音小了许多,低声道:
“我都不说青池仙宗,你光看看镗金门,每年灭了多少家族道观?”
年轻修士轻轻点头,答道:
“莫说越国,吴国与徐国不亦如此?没有紫府修士镇守,不过是玩物与器具,随意受人屠戮,一夕门中有了紫府修士,于是人人道喜,这才将你门下弟子当人看!”
白发老修士经历得多,听了此言深有感触,这年轻修士却也阅历颇丰,一番话叫李通崖都微微点头,两人说完这话也自觉当下的场景不宜多说这个,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说越北郡时常有释教之人出没?”
那老修士转移的话题,颇为惊奇地道:
“我年轻之时也去过徐国,最北都不见得释教之人的身影,何至于此?”
“害!”
那年轻修士顿时一叹气,有些不忿地道:
“徐国灵脉浅薄,国力薄弱,地盘狭小,也没有什么大宗名山,唯有几个寥寥可数的宗门在徐镇守,哪里能守得住呢?我听庙中师傅之言,百年前还见不到这些人,近五十年才多起来的。”
那老修士顿时一阵默然,答道:
“那一众紫府真人、金丹上仙……难道任凭…徐国就这样沦陷?”
年轻修士微微一滞,低声道:
“有过打斗……释教也有大能出手,什么怜愍、摩诃,听闻打得整整七座山的禽兽飞鸟都改吃了素,饥死一片凶禽猛兽,其中种种传闻,叫人心惊胆战。”
老修士连连叹气,满脸回忆之色,低声道:
“老夫也见过释修,是一位法师,明心见性,是有大智慧的,我曾想着皈依,只是法师非要用禅杖砸老夫,实在太痛,只好作罢。”
此言一出,一众人皆神色怪异,想笑又不好意思出声,只有那年轻修士哈哈一笑,答道:
“前辈,我等修的今生,他教修的来世,两相抵触,你觉悟不够,自然觉得痛。”
老修士也不以为意,于是一众修士皆低笑起来,气氛融洽了许多。
李通崖听得津津有味,他家起势太快,底子薄弱,对这些消息了解的少,故而默不作声,仔细听着,只觉得打开眼界,便见那老修士道:
“世界的路子本就多,修紫府金丹可矣,修摩诃法相也无妨,还有残已害敌的咒术异经、杳无踪迹的异府同炉,哪条路子走得通,就往那条路上去!”
这话一石惊起千层浪,一众修士或赞许,或不屑,纷纷然地开口。
“道友此言差矣,若是修着丢了本心,我之非我,还有什么意思?”
“异府同炉乃是魔修之道,道友此言太过……”
于是纷纷扰扰,让李通崖微微蹙眉,失了趣味,只好独自饮起酒来,不曾想前头走上来一个披着兽皮的中年人,上前一步,笑道:
“前辈独自饮酒,可是有忧心之事?”
今天又发烧了,撑着回来迷迷糊糊写了一章,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给大家码回来。
感谢春风大佬ヾ^_^的打赏,呜呜支持了我很多,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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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见这人面容眼熟,却一时半会记不起来,轻轻挑眉,将手中玉杯放下,低声道:
“万某生性孤僻,不喜多言,只是见着阁下颇为眼熟,可是在何处见过阁下?”
那披着兽皮衣的修士眉毛细长,肤色黝黑,身后背着一短弓,腰间坠着大大小小的一连串黄色葫芦,一身修为也有练气五层,颇为恭敬地一拱手,笑道:
“小的是青池治下的葭川郡人士,葭川鄰谷猎,曾在冠云峰下卖给了前辈几只吴柞虫,那年尚年轻,相貌与如今颇为不同,前辈如今才识不得我。”
“原来是你!”
李通崖恍然大悟,那时候此人还是个面容稚嫩的男孩,怯生生的模样,谈起生意来被李通崖拿捏得无言以对,如今却成了中年模样,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李通崖微微点头,答道:
“你那吴柞虫属实不错,一度帮了我些小忙。”
于是伸手一请,示意他在案台的另一端落座,那鄰谷猎顿时大喜,恭敬一拱手,颇有些拘谨地入座了,面上流露出羡慕之色,答道:
“前辈修炼当真是神速,寥寥三十多年,竟然成就了仙基!叫晚辈好生羡慕。”
李通崖呵呵一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当年在冠云峰坊市买过些东西,鄰谷猎只是其中之一,后来还遇见了许阳平夫妇,最后在蛇洞中死在了张允手上。
记起张允,李通崖眼前浮现出那个桀骜的青年,作为三宗之一的金羽宗嫡系弟子,想必早就筑基成功,修行诸多金羽秘法,李通崖练气时还可以借助李尺泾留下的一式剑法充大尾巴狼与他斗上一招,如今恐怕早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收回心神,李通崖看向面前这个拘谨的中年人,疑问道:
“这吴柞虫好是好,只是生养太慢,我家还是胎息小族时还算得上助力,如今三十多年过去,却只生了几只,只是最早的几只食量大了几分,不能多生养来培育,有些鸡肋了。”
鄰谷猎顿时一滞,张了张口,似乎在组织语言,有些迟疑地道:
“这吴柞虫母,在我鄰谷家,前辈得的是子虫,兴许十几年会孤雌受灵气所感,诞下一两只,却不会有大批生育的情况……”
“哦?是万某冒犯了!”
李通崖本就有所猜测,不曾想这吴柞虫真是鄰谷家吃饭的家伙,轻轻告罪一声,引得鄰谷猎惶恐避席,李通崖这才正色道:
“不知兄弟还能不能多卖我家几只,此物倒也颇有用处。”
“这自然不成问题!”
鄰谷猎一抱拳,从腰上解下来一个木葫芦,答道:
“我却没有活的子虫,只有这葫芦中四十枚虫卵,前辈若是愿意要,折价十枚灵石即可。”
李通崖如今毕竟是筑基修士,鄰谷猎态度放得低,也不敢加价,比当年买给李通崖时还要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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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如何孵化?”
“以湿润灵稻叶或是秸秆掩盖,避光避火,每日撒上清水,三日一换,不出十五日即可孵化。”
鄰谷猎详细地解释了,轻轻拱手,打着包票,答道:
“这吴柞虫生机顽强,最容易成活,若是孵化失败,拿着虫尸来寻鄰谷家,死几只我家赔几只。”
鄰谷猎倒也不笨,嘴上打着包票,却要见了虫尸才肯罢休,防着有人藏了虫卵,借以赚虫。
李通崖轻轻点头,点出十枚灵石轻轻松松给了他,看得鄰谷猎大喜,十枚灵石已经是寻常练气散修的所有流动资金,筑基修士也不能说给就给,李通崖有家族为后盾,这才能在吠罗牙处花了两百灵石后依旧能随手拿出十枚灵石来。
将那葫芦接过,李通崖轻声道:
“贵族可是善养虫蛇?还请为万某解释一二,日后多有合作的机会。”
“好嘞!”
鄰谷猎连连点头,恭声道:
“我家也是葭川郡的世家,祖上是山越一族的大修士,后来青池宗向南扩张,我家先祖投了宗门,勤勤恳恳,留下许多人脉,故而能稳坐葭川郡的大世家数百年。”
李通崖轻轻点头,算是解开了心中的一个疑惑,暗忖道:
“我说这鄰谷一姓闻所未闻,原来是山越族,难怪如此。”
再看鄰谷猎皮肤多毛,瞳色暗沉,自是山越的相貌,开口露出大白牙,沉声道:
“我家虽然是山越后裔,却还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只是传承了祖上的虫蛇之术,在整个越国也是数一数二的。”
鄰谷猎神色多了几分骄傲,继续道:
“家中也有规矩,每一脉都要有人行走天下,收集各类毒蛇毒虫,故而我与叔父数十年在蕈林原和黎夏郡奔走,与前辈有了缘分。”
“原来是世家大族!难怪兄弟言词婉转,进退有度,颇有一番气度。”
李通崖拱了拱手,赞叹了几句,叫鄰谷猎嘿嘿直笑,李通崖复又问道:
“如贵族这般长盛不衰的大世家,青池宗可多否?”
“不多!”
鄰谷猎世家出身,了解诸多秘辛,娓娓道来道:
“青池自北而起,出了好几个紫府巅峰的真人,整合了南方的势力,一并合成三十六峰,故而北边都是纷乱的小家族,南边则多世家、巫庙、散修,这些世家与青池宗纠葛颇深,进退一体,屹立数百年不倒。”
“喔。”
李通崖只是在心中转动了一圈,便晓得了青池宗此举的意图,南方多山越与巫咒,不兴家族而兴部落,青池宗便吸纳这些人,让渡部分权利,轻而易举地将整个南方控制住。
这把戏李家也正在东山越玩着,只是方才开了个头,唦摩里虽然服服帖帖,却还有着异心,再过上几十年,让他流着李家血统的子嗣上了位,那便从内心深处服帖,再以该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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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过神来,李通崖轻轻点头,以法力传声道:
“阁下若是在望月湖上过,大可来黎泾山歇歇脚,我等欢迎之至。”
鄰谷猎神色一喜,他虽然是世家子弟,但被外放数十年,孤苦无依,早就远离了家中的政治中心,眼下能攀上一个筑基修士,自然大喜,连连道谢。
李通崖拿起杯来默默啜饮,十几息无言,鄰谷猎即刻明白,拱手告退,李通崖回头来看这头的一众修士,一众人却早已争得面红耳赤,丢了颜面,他轻笑一声,放下杯来,顿时惊得一众修士熄了火,乖乖地落座,相互低声细语地交谈。
李通崖虽然同鄰谷猎交谈着,却一直注意着上首的真人们,那佩着剑的上元真人只是举了举杯,便从席位上消失,修越宗只来了他一人,上元真人一走,整个席位便空荡荡如也。
等到上元真人离去,上首的真人皆是象征性地饮了两杯,便各自施法而去,只有两个好似是紫府仙族的真人笑盈盈地同萧初庭聊了两句,不久也告辞离去了,萧初庭便隐去身形,剩下的三宗七门弟子顿时不再拘谨,大部分直接离去,剩下的或高谈阔论,或拔剑比试,一副热闹景象。
李通崖尤为注意灵岩子这老小儿,从上了席位就不曾停下来嘴,一味往嘴中塞着,吧唧吧唧地张嘴合嘴,也不同身旁之人交谈,直到将自己面前的东西一扫而空,连盘子都清的干干净净,眼巴巴的去望身侧之人的案台。
身旁是个紫烟门的仙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动作,灵岩子尴尬一笑,只好呆呆的坐在原地饮起酒来,看上去好生寂寞。
“灵岩子……在紫烟门也不怎么样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模样。”
李通崖看得直摇头,对灵岩子储物袋中还能否掏出百来枚灵石有了怀疑。
李通崖又等了十几息,终于看到灵岩子坐不住了,驾风往阵外去,李通崖连忙驾风跟上,才出了阵法,便见灵岩子机敏地扭头,白须飘飘,沉声道:
“何人敢窥视尾缀于我?”
李通崖现出身形,轻笑一声,答道:
“灵岩子前辈,万某与你多年不见,可还记得在下?”
“伱……”
灵岩子神色一震,吐出了一个字,又迅速将后面的话语咽下去,他也活了大百岁了,心思一动,知晓李通崖是不想为当年之事留下痕迹,故而自称万某,心中惊叹道:
“这李通崖真他娘的谨慎!”
灵岩子心头想着,面上苦笑道:
“是多年不见万兄了……”
“前辈可否赏脸同我喝上两杯?”
李通崖笑盈盈地问了一句,灵岩子只好点头,硬着头皮同李通崖落回阵中,在末席寻了个位子一起坐下,灵岩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惊道:
“你竟然筑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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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点点头,灵岩子惊叹了一声,低声道:
“恭喜万兄!”
“同喜!”
灵岩子如今也是筑基修士,李通崖贺了一声,笑眯眯地道:
“我可是等前辈的消息等得好苦。”
灵岩子一时间大为尴尬,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低声解释道:
“我等那些战利品,我通通换成了灵石,可眼看着筑基在望,忍不住皆变卖成灵药,突破筑基去了……这救命之恩我却如此失信,实在是…难说出口!”
“喔。”
李通崖点点头,他也能够理解灵岩子的做法,几乎没有人能忍住这种诱惑,若是换成他李通崖在这种处境,也会毫不犹豫地先将灵石用来突破,突破成功后再思量着去补这些灵石,他温声道:
“前辈不必多心,异位而处,万某亦会选择突破,此乃人之常情。”
灵岩子低低一叹,眼中微微湿润,颇为些感动之色,答道:
“万兄通情达理,灵岩佩服……”
他饮了口酒,这才继续道: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一边要维持峰内的用度,一头要维持自己修炼,剩下都用节约了下来,我,我…”
灵岩子拿出腰上的法剑,将那法光流转,白盈盈的法剑往桌上一放,诚恳地道:
“灵岩至今用的依旧是练气级别的法器,就是为了给万兄凑这些灵石啊!”
李通崖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他的用心,心中又是感慨又是好笑苦涩,暗忖道:
“什么是三宗七门,这就是三宗七门,我李家胎息修士用的是凡间的器具,练气修士才能用得上胎息法器,我作为李家唯一的筑基修士,除了背上的青尺剑,至今用的还是练气法器,却在这灵岩子看来,筑基修士用的是练气法器已经是多大的苦楚了!”
看着灵岩子两眼泪盈盈的模样,李通崖也能感受他的委屈,虽说难以共情,面上却流露出一分恰到好处的动容,沉声道:
“前辈不必心急,万某何时取这灵石皆可,不必这样委屈自己!”
灵岩子深有感触地点点头,抹了抹自己的老脸,开口道:
“灵岩功法特殊,时常要饮灵酒,服食灵物,否则轻则将口干舌燥,修为停滞,重则走火入魔,修为倒退,若不是有这样的难言之隐,灵岩也不必日日奔波了!”
“还有这样的功法!”
李通崖滞了滞,暗暗惊叹,也就三宗七门能用得起这样的功法,看着灵岩子一脸悲愤之色,李通崖似乎能够理解他在紫烟门的人缘为何如此之差了,他尴尬地笑了笑,问道:
“不知前辈积攒了这样久的灵石,有多少数目了?”
这话顿时叫灵岩子低下头,一把年纪却像个孩子似的,尴尬地道:
“二十灵石……”
李通崖一时无语,却也不想这样轻易地放他去,抬了抬手,毫不留情地接过灵岩子依依不舍递过来的灵石,低声道:
“不如这样,前辈身上可还有抵价之物,换取抵作灵石,前辈也不必年年节俭了。”
“这……”
灵岩子一时间颇为心动,迟疑地思忖了几息,将储物袋取下,叮叮当当倒出来一片物品,答道:
“除去我门秘传与我峰传承之宝紫烟灵罩,其余之物万兄尽管来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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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岩子此番作派,总算是看出来几分真心,李通崖目光往下一垂,在一众杂物上扫过,只见入目便是一小堆各色胎息法器,风格各不相同,什么葫芦、长剑、玉牌应有尽有,看来是杀人夺宝留下的。
“好不容易逮住个仙宗的子弟,可不能用这些来抵价了……”
李通崖在心头暗暗思虑,三宗七门有一众的功法秘法,秘闻宝录,更别说一些神妙的密方药方,若是让这家伙用这些外头随处可见的东西来抵价,李通崖可是万万不愿意。
灵岩子见状尴尬一笑,解释道:
“这是我仙峰将要招收弟子,故而我特地去留了这一批胎息法器,就是等着赏赐给新弟子,否则早就拿去抵换了灵石送给道友了。”
“喔!”
李通崖轻轻点头,心头猛然一动,却不再多说,在几瓶丹药上看了看,最好的是一瓶筑基级别的还真丹,他只拿在手中顿了顿,心中思量道:
“筑基突破没有个二三十年水磨功夫是不可能的,有了这丹药不过提前个二三年,我这辈子也就止步于筑基了,倒也不急,还是多找些对小辈们有用处的东西。”
于是轻轻将那丹药放下去,这倒是出乎了灵岩子的意料,叫他微微一滞,暗忖道:
“这李通崖居然不取这还真丹……想必是剑仙庇护,李通崖用惯了这一类丹药,便瞧不上眼了,那我这储物袋的东西,他也未必看得上啊…”
果不其然,李通崖在那几个练气丹药上看了看,又在剩余的杂物中翻了翻,微微蹙眉,低声道:
“灵岩子道友仅剩这些东西了么?可否有些可以抵价的功法密要之类的?”
灵岩子苦笑一声,答道:
“有是有,但也是些练气胎息的法诀,道友如今已经瞧不上眼了,偏生又昂贵,像是在欺负道友。”
李通崖不似他在仙宗修行顾着自己便好,有一大家子人要照顾,闻言喜道:
“无妨,请道友取出来一观。”
灵岩子瞧了他一眼,顿时明白了许多,从腰上解下来一赤红的袋子,笑道:
“各宗秘要最为珍贵,此乃藏法袋,与我气机勾连,心念一动便可毁去其中之物。”
李通崖点点头,看灵岩子取出几个玉简排开,拿起其中一个玉简读起来。
“《上琅养轮法》,胎息境功法,三品。”
李通崖顿时心中大动,眼睛再也挪不开了,李家最好的胎息功法自然是那《太阴练气养轮经》,只是不能书不能言不能教授,只有受了符种的修士可以修炼。
第二的便是这些年来收集到的二品胎息功法,供以大宗小宗子弟修行,剩下的便是司元白当年留下的《青元养轮法》,只有一品,供以外姓修士修行,不过是一大路货色,李家这些年外姓修士修为普遍偏低,也有这功法的原因。
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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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如今没有一个大宗的未授符种修士,但随着家族日昌,这类子弟定然越发多起来,大宗子弟除了授了符种之人,其余之人只能修那二品功法,还是太过寒伧,这三品功法倒是换取回来。”
再拿起灵岩子摆出来其余两枚玉简,李通崖一一读了,都是二品练气法诀,家中有好几种,既抵换不起也无须抵换,李通崖便拿起那胎息功法,低声道:
“不知这功法作价几何?”
“胎息功法罢了。”
灵岩子摆了摆手,郑重地道:
“道友既然选择了这功法,有些话我却不得不说,这《上琅养轮法》是古代仙门天琅台的法诀,尤为独特,与诸多功法不容,若是修行此法诀,成就胎息巅峰,转换功法突破练气时或许会折些寿元。”
“折损寿元?”
李通崖顿时一滞,便见灵岩子点头应道:
“好在不多,只有三五年,若是运气好些,功法与体质契合,只会折损半年左右。”
李通崖心中顿时一定,这三品法诀至少可以提升三年修炼速度,前后相抵,倒也不算太亏,要知道这前头的时间可是比后头宝贵的多,有时候只是这提早三四年,就是胎息修士与练气修士、练气修士与杂气修士的区别,再严重些,就是练气修士与筑基修士的区别了。
李通崖心头虽然接受了,面上却流露出一丝犹豫,佯装面色不愉,目光在眼前的一众杂物中扫了扫,沉声道:
“那也无他物可抵了!就用此物抵价!”
“这……”
灵岩子微微一顿,那两个长宵门修士的遗物当年由他整理售卖,这俩人毕竟是三宗七门的弟子,要比寻常散修富裕十多倍,各类杂物所得近两百枚灵石,不可谓不多。
可这功法毕竟是三品,往往有价无市,两百枚灵石绝对是勉强了,更别说他方才给了李通崖二十枚灵石,只是看李通崖一脸不豫之色,终究没有说什么,微微叹气,算是认下来了。
李通崖面色缓和下来,同他聊了两句,温声道:
“我听闻贵峰招收弟子,不知如何了?”
灵岩子轻轻摇头,答道:
“我这一峰在紫烟门中处境最为尴尬,无论是资粮还是功法,地位还是权位都是最差的……故而一直不曾有什么进展。”
灵岩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究没有对李通崖说出紫烟门中的龌龊事,只默默饮酒,显然也是触及到了伤心事,顿时沉默下去。
李通崖安慰了两声,温声道:
“不如这样,前辈在我这儿留个信儿,若是在下寻到了什么机会,或是出了什么优秀子弟,说不准还能送到贵峰,帮一帮前辈。”
灵岩子一直不曾往这方面想,听了这话顿时大动,仔细想了想,觉得大有可为,击掌而叹,喜道:
“正是如此!通……万兄在外为我峰援手,小老头求之不得啊!”
言罢信誓旦旦地许诺,赌咒发誓,言及必然好好对待送过来的李家子,李通崖只轻笑着不说话,他有了李尺泾的教训,哪里还相信灵岩子的空话,这头也不甚了解紫烟门的作风,只是随手布子罢了,待到灵岩子说的天花乱坠,李通崖只附和地应了两句,为难地道:
“前辈莫要如此,我并非打了包票,还须归去问一问剑仙。”
“自当如此!自当如此!”
灵岩子嘿嘿地笑了,紫烟门在三宗七门中本就弱势,他这峰更是倾颓,若是有一个剑仙世家的弟子入门,自是一大好事。
于是歪着头想了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玉牌,上书紫烟二字,背过来则雕刻着『紫气峰』三字。
李通崖点了点头,翻手收下来,这才拱了拱手,低声道:
“叨扰道友了。”
灵岩子哈哈一笑,又聊了三两句,这才抿了抿酒,拱手告辞。
李通崖轻轻点头,看着这老人驾风离去,在案台前坐了十几息,才动了动筷子,只听耳边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
“来衔忧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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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青已经整整三日滴水不沾,默然坐在案台之前,心中的思虑如蚂蚁般在心头爬行着,双唇发白,汗出不止。
他如今三十岁出头,却从来没有犯过这样大的错,越想越怖,越思越恐,喃喃道:
“难道要去负荆请罪?!可这样空穴来风的事情…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叫他人笑话…可若是就这样昧下去,谁晓得主家心中如何想?恐怕埋下祸根呐…”
田仲青满心焦虑,好在他不似徐公明般在家里独挑大梁,家中还有长辈在上头,连忙取出笔墨纸砚,将细布一摊,提笔写道:
“小侄有难,伯父速速救我,在华芊诸镇后山院中。勿使人知之。”
将落款的仲青二字提好,田仲青当下一咬牙,用法力蒸去水气,小心卷好,喝道:
“来人!”
那仆人匆匆地上来了,田仲青思虑一息,郑重吩咐道:
“备好最上等的酒菜,现在就去!若是半个时辰后还不曾准备好,那便有你好果子吃!”
见那仆人匆匆地下去,又叫出自己的妻子,吩咐道:
“替我看着诸仆,一个也不要放走,休要让他们来打扰我。”
妻子不明所以地下去了,看着她消失在后院的朱门之外,田仲青这才从窗台上跳走,发足狂奔,往华芊山而去。
胎息四层的修士速度惊人,穿过漆黑一片夜色中的大镇边的密林,长驱直入,片刻就到了华芊山,田仲青不敢休息,看了看时辰,喘着气在山下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果然有一个年轻男人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田仲青四下一张望,低声道:
“堂弟!”
那年轻男人猛地抬起头,叫道:
“仲青哥!”
田仲青连连做了几个压低声音的手势,低声问道:
“伯父可曾闭关?”
“不曾。”
那年轻男人顿时明白过来,警惕地看看四周,低声答道:
“正在调息,准备突破练气,应在后几日天地灵气交汇之时。”
“果然不曾闭关,呜呼,天助我也!”
田仲青顿时大喜,下拜道:
“贤弟此次上山,务必替我带句话。”
将那卷好的细布塞进年轻男人手中,田仲青怕他疏忽了,沉声道:
“事关我家一族性命,千万谨慎!”
那年轻男人顿时面色大变,连连咬牙,点头道:
“仲青哥放心好了!”
见他一如常态地上了山,田仲青不敢将息,原地跳起,如风一般穿过密林,不多时就回到了院子,从窗口跳了进去,抚平一身褶皱,扫去露水,装模作样地看起书来。
等了半个时辰,田仲青只听窗口咔嚓一声,顿时会意,出了后院,将门小心锁好,只吩咐妻子在门口守着,转头回屋。
穿过青石布得干干净净的小院,田仲青跨过规整的石阶,推门入屋,上首已经多了一个板着脸的灰发中年人,五官端正,面上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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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正是田仲青的伯父,田家如今辈分最大,也是唯一将突破练气的修士,田有道。
“伯父,仲青…惭愧!”
田仲青苦笑一身,扑通跪下,又悔又悲,田有道是个严厉的脾气,将面前桌案上的茶碗端起饮了一口,答道:
“我已经用灵识扫过,四下无窥视者,你且说。”
田仲青将与徐公明的话语一一道来,田有道越听眉头越紧,听到最后愣是将一口茶噗地一声吐出来,田仲青不敢躲避,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只见田有道脸色铁青,一把将面前的案台掀翻,顿时叮叮当当碎了一地,他须发皆张,咆哮道:
“混账玩意!!”
田仲青瑟瑟不敢动,田有道犹自不解气,拎起田仲青就是一个大嘴巴子,反手又是一下,打得他眼冒金星,又颤抖地转过身,一脚踢碎了大桌,激起一地洁白的陶瓷碎片,把牙咬得格格响。
“伯父……”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田仲青软倒在地,哀哀地叫了一声,田有道长出一口气,将他扶起,一挥袖子扫去满地碎片,咬牙切齿地道:
“说说闲话也就罢了,竟然去同徐家来说,同徐公明说也罢,竟然还让间客听了去,真是混账玩意!”
“事已至此,为之奈何……”
田仲青低声下气地问了一句,田有道狠声道:
“幸好如今是玄宣持家,若是换成项平公,你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看着田仲青低眉顺眼的模样,田有道微微消了气,低声道:
“伱要晓得,主家人的性格都渊源与木田叔,渊清辈不曾受过教还好些,往上除了李长湖都是一个性子,或温和,或严厉,或激进,本质上都是狠辣的人,几个望族哪里不知道主家的功法好?你怎么敢把这话说出口?”
田有道微微一顿,神情严肃,沉声道:
“主家人看上去都面善,并不在意一些小事,能容人也能容事,否则你看看湖上家族有几个外姓修士?今日哪里来的诸镇百花齐放,编曲儿都编到主家前辈身上了?可你若是真的触及到了众人忌讳不已那几点,下一刻就是屠戮杀害,满门皆没,狠辣得让你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田有道乃是田芸的亲弟弟,是李玄锋和李景恬的亲舅舅,不但辈分大得吓人,天赋也好,只是修炼太晚,这才拖到五十多岁才胎息巅峰,当下面无表情,却将诸多密辛娓娓道来:
“你以为柳氏作为老祖妻族,大宗母系,不但在泾阳镇独有一大片灵田,家主也颇为精明,为何如今柳柔绚明明还活着,混得还不如我田家?”
田仲青听得入迷,忍不住问道:
“为何?”
“那时你等还未出生,玄宣估计也才四五岁,黎泾山门初立,曾有柳氏子窥视主家山门,是时项平公持家,乃是柳氏族长亲手绑了那人,枭首于山前,这才保住家族……玄宣也知晓此事,心有排斥,故而这么多年柳氏迟迟维持在不温不火的家境之中……”
田有道这话是从今日的角度去看那年的旧事,流露出感慨之色,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可就叫田仲青炸了毛,两股战战,心中惶恐不安,两眼泪出,咬牙道:
“伯父…伯父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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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有道听了这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田仲青愣了一愣,一下子明白过来,手也不抖了,泪也不流了,只是缓缓叩拜,低声落寞地道:
“小侄晓得了。”
不曾想田有道冷哼一声,答道:
“倒还不至于此。”
田仲青这才闭目要说着遗言,听了这话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大起大落之间咳嗽了两声,涩声道:
“仲青非贪生怕死之辈!”
田有道面上总算多了几分笑意,旋即又迅速恢复平淡,板着一张脸道:
“谁让荣儿是个废物呢……”
田仲青晓得田有道口中的田荣便是田有道的长子,也是他唯一的子嗣,只可惜没有遗传他的天分,是个只知道斗鸡走犬,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乃是田有道一生的憾事。
“眼看田氏诸弟子,天份平庸就罢了,竟然还不知收敛,我当真恨不得见一个揍一个,田荣更是废物中的废物,也只有你一个身具灵窍,能保家业。”
田有道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低沉,转去了话题,沉声道:
“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如今之计,只能去求一个人。”
“谁?”
田仲青连忙抬头,便见田有道微微沉吟,开口道:
“李景恬。”
————
“来衔忧峰。”
这句话平淡如水,声音苍老,却如同一道惊雷般在李通崖耳边炸响,他一瞬间就认出是萧初庭的声音,又喜又恐,手中玉筷微微一顿,迅速放下。
他恭敬地应了一声,看着周围一众人恍然未觉的样子,此时的法会几乎到了尾声,上首的仙宗弟子皆离去了,筑基家族也所剩无几,李通崖起身飞离阵法,往山上而去。
看着脚下湍急的越河,山间点缀的松柏,李通崖多疑的性子又让他心中迟疑,虽然表面上毫无反应,心中却如同巨浪涛天。
“萧初庭的『溪上翁』与我的浩瀚海恰好是道参……他又对我多有照拂,其中种种巧合,却叫人不得不起疑心。”
可萧家实在是对李家恩重如山,叫李通崖在心中疑虑都有些愧疚,当下早就没了回头路,只能强压疑心,默默在山间穿行了一阵,落脚到那最高最显赫的峰前。
峰上的阵法是独立的,专在半山腰开了一口让李通崖进入,并没有让他从山脚开始爬,分寸显得恰到好处,既给李通崖留了面子,又不至于把身价放得太低。
李通崖微微点头,落脚在半山腰,只见一片寒草沧桑,林风簌簌,一道棕木台阶蜿蜒向上,萧元思早已经在等着了,见了李通崖轻笑一声,轻轻拱手道:
“道友请——”
毕竟是正式的场合,萧元思自唤他为道友,而非平日里亲近的通崖兄,李通崖也点头回应,拱手道:
“麻烦道友了。”
两人一并向上,几乎是贴着地面在飘,足足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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峰顶有潺潺流水声,两座断峰间有一深潭,寒雾缭绕,边上长着些耐寒的花花草草,一片仙家景像,崖上正坐着一白衣老翁,看上去精神得很,笑盈盈地看着两人。
萧元思轻轻拱手,示意他上断崖上去,自己则站在原地等候,李通崖轻飘飘地在石上点了几下,落在萧初庭身前,拱手下拜,恭声道:
“晚辈通崖,见过真人!恭贺真人成就紫府,塑造仙族!”
萧初庭轻轻点头,便见李通崖在腰间一拍,取出一个玉盒来,双手捧上,恭声道:
“晚辈贺喜真人,献上金篾果一枚!”
那玉盒自然是换过的,那个从望月湖坊市废墟中拾得的玉盒太过玄妙,李通崖不至于财大气粗到作为陪物送给萧初庭,自然是后头换的玉盒,先前的玉盒早收起来了。
“哦?”
萧初庭微微挑眉,接过他手中的玉盒,轻轻打开那盒子,顿时现出一枚黄澄澄,发着彩光的灵物,果皮细嫩,其上光晕流转。
那果子先前还气焰嚣张,现在却瑟瑟发抖不能说话了,只做着骂骂咧咧的口型,萧初庭摄起来看了看,就将口型也不敢做了,萧初庭点头道:
“果然是金篾果,只是年份不高,一百年出头,你有心了。”
得了萧初庭夸奖,李通崖面色越发恭敬,萧初庭复又道:
“你且起来吧,不必这样多礼,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是!”
虽然萧初庭话说得温和,李通崖却不敢托大,依旧执着弟子礼等候着,只是稍稍抬起头,作倾听状。
萧初庭微微点头,轻声道:
“我却要恭喜伱了,也是早早突破筑基,前途无量啊。”
李通崖连忙道谢,萧初庭摆摆手打断他,笑道:
“你且不必心忧,我也不至于吃了你,否则元思非得同我急眼。”
这句话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却让李通崖心中一松,气氛诙谐了许多,萧初庭也不看李通崖的反应,继续自顾自地道:
“李木田却是个懂得教子的,看着元思描述你们两个兄弟的模样,你父亲的模样神色仿佛已经浮现在我眼前了,只可惜去得早,我那时候忙碌于突破紫府,不曾见过一面。”
这句话就是纯粹的场面话了,李家当时不过是个胎息小族,萧初庭布子之时都懒得与李通崖多言,更别说抽空去黎泾山同李木田坐下来交谈了,帮李通崖一把都是闲来落下一子,直到后来李尺泾天赋显露,萧初庭这才越发重视李家。
李通崖点头应是,流露出惋惜之色,便见萧初庭轻笑一声,话锋一转,答道:
“那密林郁家,我也曾听说过,我年轻之时也同郁玉封交过手,此人的掌法当真不错,也曾在黎夏郡闻名一时,后来败在小辈于羽楔手上,成了于羽楔扬名的垫脚石,大为羞愧,渐渐没了动静。”
见李通崖听得专注,萧初庭继续道:
“后来回郁家当了老祖,再也没有听闻他的消息,不曾想郁家又出了一位筑基,这些年在望月湖上大动干戈,我也是有所听闻的。”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吊杆,轻声细语地道:
“要打压郁家,除去白玉手郁玉封就好了。”
三更,补一补大佬的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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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庭顿了顿,轻声道:
“我既然成了紫府,炼就神通,在阴司留名,许多事情就不得插手,元思有让我出手的想法,却是太过天真了,青池宗四个真人都在看着,动一动神通布棋推动局势可以,若是亲自下场动手去杀郁玉封,便坏了规矩了。”
李通崖连忙拱手回应,答道:
“一切皆依着真人的意思来办,我家恭候着真人安排。”
萧初庭见他态度恭敬,也微微点头,应道:
“元思带回来的玉简我看了,确是衔忧真人的身法,对我等来说意义重大,两家关系又好着,你李家如今为郁家所欺,应当要帮的,虽说此事我不得下场,却也能轻易拿捏他。”
萧初庭如今是紫府真人,其实只要一句话就能让郁家惶恐道歉,郁萧贵都要亲自上门致歉,哪里还敢暗地欺辱李家,此言不过是在寻一打压郁家的借口,在望月湖上扶持李家罢了,李通崖自然是求之不得,恭敬地听着。
“而我萧家已经独立为仙族,而非青池治下,本不能随意派出筑基去杀害青池家族,好在我萧家虽然势力不大,却还有几个筑基的客卿,我随后叫他们几个走一趟,将郁玉封解决了。”
萧初庭语气平淡,李通崖应了一句,疑道:
“只是郁玉封小心谨慎成日里在山门中闭关修炼,足不出户,要围杀他也不容易……”
“嗯。”
萧初庭微微一笑,手中的白玉钓竿轻轻抬起,将那无饵的玉钩从深潭之中拉起,在潭面上荡起点点波纹,他笑盈盈地答道:
“郁玉封会出来的,不但会出来,还会顺着古黎道往东,到蕈林原上一僻静无人的无名小丘上等着我等。”
李通崖听得背脊发寒,毛孔悚然,暗忖道:
“难道…紫府的神通威力竟然强横至此…”
面上却严肃地点头,便见萧初庭语气一变,有些语重心长起来,开口道:
“至于你李家,今后的路子也要想好怎么走,郁家一垮,望月湖上便没了出头鸟,今后何去何从,还要仔细思量。”
“晚辈晓得了!”
李通崖郑重其事地点头,萧初庭顿了顿,低声道:
“李家还要有一人入清池宗。”
李通崖面色不变,心中却翻江倒海,悚然不已,毫不犹豫地道:
“依真人来看,何人合适?”
李通崖听出来萧初庭的语气不是征求,也不是商量,是平平淡淡地嘱咐,当下连句疑问辩解都不曾有,直截了当地回答。
萧初庭因为李通崖果绝顿了一息,轻笑一声,答道:
“你是聪明人,此事也应想得通,李尺泾之事只因他是月华仙基,又天资卓绝,寻常弟子也不至于落到那般境地,此举不是要你家献子供青池宗服食,而是一石三鸟的良策。”
“第一,你家毕竟还在青池治下,若是有子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弟在峰内修行,消息灵通,办起诸事也轻松,更有靠山保命符,大好不过。”
“第二,这送上仙宗的子弟不用天赋太绝,只须中上之才,不至于遭人毒手,还能回馈家族,修为高了在宗门也能有些权力。”
萧初庭语气还算客气,继续道:
“我家脱离了青池,几个弟子撤出来了,探子大都没了消息,对其中的情况也不甚了解,你家若是能派一个弟子进去,两家都有利,至于派谁去,你自家事自家决定。”
萧初庭堂堂紫府修士,竟然肯辩解似的说上这么多话,叫李通崖摆出了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答道:
“只是…这青池弟子并非说进就进…”
萧初庭早已安排好了,轻轻答道:
“青穗峰人丁本就稀薄,司元白离宗远去,我家元思亦离开青穗峰,峰内只剩下他师妹袁湍一人,正是要援手的时候,你能派出人去拜师,袁湍定然不会拒绝。”
“晚辈受教了。”
李通崖点了点头,萧初庭也停下话语,上下瞧了他一眼,这才继续道:
“那便下去罢,望你能不负所托,将李家带领起来。”
李通崖拱手告退,从断崖上轻飘飘落下,徒步往山下走去,潭边的萧元思朝着他轻轻点头,眼看他远去了,这才腾空而起,落在萧初庭身边,低声道:
“老祖,您唤我?”
萧初庭点点头,问道:
“归鸾的事情都办好了?她可有什么不忿或是不满。”
“一切准备妥当。”
萧元思恭声应道:
“归鸾取了李渊蛟的事迹消息,仔细看了,说是愿意嫁。”
萧初庭并指在白玉钓竿上一提,轻声道:
“她的年齿也是时候了,当年郡中的青年才俊也一一相过,始终一言不发,我便想着她恐怕有外嫁的心思,李家也够有分量了。”
萧初庭此言便是将其中关窍讲得通透,毕竟让郡中散修入赘,在族中择一小峰冷冷清清地过完余生和以萧家女身份外嫁他族,十里红妆为一脉主母可是截然不同的待遇,萧元思也有所了解,只低声答道:
“老祖明睿,知晓李家果然不肯娶我家嫡女,提前交代了元思,否则元思还真不知怎么应通崖。”
萧初庭只摇摇头,低声道:
“李通崖不蠢,李家是想联手而非附庸,归鸾手段心思又都不错,才有这样的机会。”
萧元思毕竟忠厚,这些东西扯去了表面的情谊摊开来讲叫他心中不适,终是默然不语,萧初庭也默默提着白玉钓竿,一时间只剩下山间的朔风呼呼作响,吹得萧元思的须发飘飘。
这头李通崖下了山,正有两个身影在山脚下等着,一位带着褐色斗笠,短须干脆利落,长眉入鬓,手中持刀,神色锐利,乃是筑基中期修为,见了李通崖轻轻拱手,沉声道:
“陈某见过通崖道友。”
另一位则白须飘飘,鹤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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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南山翁,见过道友。”
李通崖连忙拱手回礼,那刀客点头回应,沉声道:
“在下陈涛惊。”
两人自然是萧初庭指派来对付郁玉封的人手了,李通崖与两人聊了两句,便见萧初筹驾着风远远而至,笑道:
“劳烦诸位久等。”
几人连道不敢,萧初筹指了指那刀客陈涛惊,介绍道:
“这位是陈涛惊,曾经是望月湖坊市的客卿,后来坊市破灭,便落脚在我家,修炼的亦是《江河一气诀》修成『浩瀚海』,与通崖兄乃是同出一源。”
李通崖顿时点点头,那刀客也是眼前一亮,两人拱手,李通崖笑道:
“还要多多请教前辈。”
“相互交流罢了。”
那刀客还算客气,萧初筹又指向南山翁,介绍道:
“南山翁,这是我家的老人了。”
一位筑基巅峰,两位筑基中期,这便是萧家出动的战力了,萧家筹又向两人介绍了李通崖,几人这才驾风而起,往西边而去。
————
送走了田有道,田仲青收拾了房间,一刻也不敢耽误,一遛烟地往西边黎泾镇的方向去,夺目晨曦正缓缓升起,田仲青身披灿烂的金光,心中突然冒出了徐公明的模样。
“我有长辈指点,尚要东奔西跑,不知能不能化险为夷,公明兄孤身一人,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田仲青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愧疚之感,混合着深深的庆幸在他心头不断翻滚,五味陈杂,在忧虑的心情之中,原本无聊的路途也迅速过去了。
黎泾镇与华芊诸镇间隔着个黎道口,原本的土路已经换成了石板路,砌得漂漂亮亮,黎道口也有望姓,姓许,后来迁去了黎泾镇,最为低调,听闻祖上是逃难过了的难民,尤善经商,几个子弟都在负责与山越的事宜,田仲青不曾去过此地,只是望了一眼,依旧往西去
时辰尚早,黎泾镇方才从晨曦中醒来,家家户户冒起炊烟,田仲青直径到了黎泾山脚,对着那两个族兵道:
“还请两位替我传报,将此信送至表姐处。”
那族兵定睛看了一眼,认出来田仲青,晓得他口中的表姐指的是李景恬,连忙点头,接过信上去了,不多时就有传信下来,收了田仲青的储物袋和法器,由一族兵带着上山。
田仲青入了山,沿着小路走了一阵,便见一间小小的院落出现在眼前,他恭恭敬敬地进了院,屋内只有一小案几放在窗旁,坐着一宫装女子,戴着玉簪,神色温和,身旁跪坐着一女孩,有些好奇地盯着他。
“仲青见过长姐!”
田仲青恭声唤了,李景恬却只拿着手中的那封信,淡淡地道:
“舅舅让你来,可是有什么事要请教?”
田仲青正准备开口,李景恬却摆手打断,摸了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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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地这样糊涂!”
李景恬微微蹙眉,她虽然气质温婉,严肃起来也自有一番气度,惊得田仲青连连告罪,低声道:
“小弟糊涂!小弟糊涂!”
李景恬顿了顿,嘱咐道:
“你若是怕引祸上身,自去了权位,带上族中姻亲修士,请缨去山越种植灵田去罢。”
田仲青连连点头,有些迟疑地道:
“那,何时能归来?”
李景恬思忖一息,答道:
“你且好好修炼,若是不出所料,家中会有一人往东山越镇守,立下山门,你的日子也未必多苦,至于何时回来,便不是我说得准的了。”
田仲青连连点头,见李景恬默然不语,不敢多言,告谢退下去了。
田仲青这头退下去,院中只剩下清风吹拂,李景恬静静地在案前等了一阵,果然听见屋门被敲响,她笑盈盈地道:
“进来吧。”
于是迈进来一个套着银纹黑靴,黑色衣袍的少年,轻轻一抱拳,轻笑道:
“姑姑怎么说的?”
李景恬微微一笑,答道:
“去山越处。”
李渊蛟点了点头,面上流露出一丝笑意,轻声道:
“先前嫌弃山越之地穷苦,都是披发纹身的野人,没有一个人肯去山越之地种植灵稻,这下可是他们自己撞上来的!”
李景恬静静地点点头,轻声道:
“宁可在镇中走犬斗鸡,亦不肯去山越之地经营灵田,这便是这些望姓修士的性子了,倒是穷苦出身的胎息修士日夜不息,身兼多职,只为多一两斤的灵稻。”
“人之常情罢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望族生活无忧,有长辈提供资粮,除了自己每日修行,自然就是听曲玩乐了,这田仲青还算好的。”
“大部分胎息修士知晓这辈子没了突破练气的希望,便开始胡作非为,声色犬马,叫人看了厌烦,这头有了借口,将田家的一众姻亲修士赶去山越之地种田,省得他们仗着余恩闹事。”
李景恬为李渊蛟倒了茶,惊得少年连声叫不敢当,李景恬这才笑道:
“我那舅父田有道虽然是忠心的,这些年田家却仗着他和我母亲的余恩越发壮大,收纳了几个山越修士,有些不知进退了,此事正好警告几个望姓。”
李景恬此话有为田有道开脱之意,李渊蛟听得清楚,点头道:
“叔公和父亲都看在眼里,这才赐了丹药给他,让他前去突破,只是田氏风气不正,即使没有田仲青这回事,同样会有把柄落下。”
两人交谈了一阵,李渊蛟复又道:
“清晓现下如何了?可曾读书习字。”
李景恬柔声答道:
“自然是读书习字了,只是若是身无灵窍,学什么也没有用的。”
李渊蛟顿时默然,拿起桌面上的茶碗饮了一口,低声道:
“姑父天赋这样好,清晓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话是这样说,李渊蛟心中却暗暗打鼓,李家本无灵窍,李项平能够修炼都是用了符种,李景恬更是身无灵窍,要说李清晓身上到底具备不具备灵窍,也当真说不准。
要知道李玄宣那时候已经胎息四五层,李渊修和李渊蛟兄弟一个母亲是胎息三层的灵窍子,一个是血脉尊贵的木鹿氏,这才让两人都有灵窍,然而李玄岭夫妻都是修士,亦生下身无灵窍的李渊云,可见其中关窍,实在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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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林郡。
密林郡地势平坦,土地肥沃,人口高达五十六万,对于一个刚建郡不到二十年的郡来说着实是人口众多了。
郁家就是密林郡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地主,土地完全是郁家凡俗子弟的私有物,连代着土地上的佃户佃农,全归这些人私有,一个寻常的郁家庶出子,亦能做到连阡累陌,妻妾成群。
而为数不多繁荣的就是密林城,在密林郁家的主峰之下,却依旧血腥,如同一只吃人的野兽,静静地蛰伏在大地之上。
郁慕高静静地坐在最高处的华贵大殿之中,脚底下的一众修士默默等着他发话,郁慕高却一言不发,只看着他们。
郁萧贵已经去了衔忧峰参加萧初庭的法会,东边的诸家不安分起来,郁慕高又从修炼中被打断,看着下首一众唯唯诺诺的兄弟子侄们,他的愤怒快要从胸口喷涌而出,却只能硬生生憋着。
“下民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我家子弟饮酒投壶,击楫欢歌,鞭打佃农,大笑不止,屠户出犬首,下头却放着人肉。”
郁慕高缓缓站起身,走出大殿,看着夜幕之下的密林郡,郁慕高脑海中升起那无数次涌现出的念头,他脊背发凉,默默地问着自己。
“这是仙族世家,还是妖魔鬼域?”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在他脑海中盘旋,郁慕高是狠毒阴鸷的角色,却从没有折磨百姓、放纵族人的念头,如今却不得不看着这一切眼睁睁地发生在自己面前。
郁慕高并非罪魁祸首,郁家到他手上之时就是这副模样,他哪怕只想改变一点,那些反抗的力量就牵扯出一整个利益团体,为首的是他父亲,甚至是那位坐在洞府中的老祖宗。
他默默地抬起头,望向最高处的洞府,锐利的目光仿佛已经穿透了木墙与石壁,看见了那个盘膝而坐的老头。
“人肉去岁三钱一斤,如今止剩二钱……”
“祖父,您到底想做什么。”
————
阴森的石洞之中,一滴滴血水流淌下来,郁玉封伸出红润的双掌,浸泡在那血水汇成的小洼之中,默默地抬起双掌。
进行完例行的淬炼,郁玉封重新调息入定,却迟迟入定不成,狂躁不已,双手在墙上一抚,抹下来一片淅淅沥沥的石灰,他双目微红,声色具厉,喃喃道:
“萧初庭…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成了紫府?”
他是同萧初庭同一时代的人物,当年与萧初庭多次切磋,各有胜负,他在修为上还要胜过萧初庭一筹,不曾想这些年潜心修炼,反倒让萧初庭超了过去。
郁玉封抬手一仔细观察,两掌之中依旧各有一道淡淡的剑痕,顿时叫他越发焦躁,双目之中淌出泪来,喃喃道:
“好啊,好啊,你是天才,好生嚣张,一剑就叫人道途断绝…凭什么!凭什么!”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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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机会。”
郁玉封不知不觉越发入神,神清气爽,神色大喜,心头升起一阵阵明悟,眼前穿越诸多森林和道路,浮现出一座小丘。
“这是……突破的机缘!!”
郁玉封披着白发的脑后浮现出两朵彩光,稍纵即逝,他却浑然不觉,两眼有些混浊,一时间大喜过望,一脚踹开石门,驾风而起,落在大殿之中。
郁慕高正呆呆地望着夜空,却不想面前冒出来一个浑身枯槁,白发披散的老头,顿时大为惊骇,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的异色,恭声下拜道:
“见过老祖!”
身后的一众叔侄兄弟面面相觑,慌乱了一阵,纷纷跪倒,一并恭声道:
“见过老祖!!”
“嗯。”
郁玉封缓缓眯眼,面带异色看了看跪下自己脚下的郁慕高,低声道:
“郁萧贵还不曾回来么?”
“回老祖,不曾。”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答了,下首的一众叔侄兄弟正眉来眼去,想着郁玉封出关定然是有了大突破,郁慕高却心中颇为不安,有些迟疑地抬起头,低声下气地道:
“老祖此次出关,莫不是有了突破?”
“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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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玉封谈起此事顿时大为兴奋,哈哈大笑,答道:
“我此次闭关,偶然得了明悟,只觉神清气爽,明白了自己突破的机缘所在!呜呼!快哉!”
“恭祝老祖明悟机缘,紫府在望。”
郁慕高的一众叔侄兄弟顿时纷纷磕起头来,大呼小叫,恭声大喊,叫得郁玉封面色越发得意,缓缓点头。
郁慕高却看着郁玉封夸张的表情越发觉得不对,心中暗暗起了疑心,恭声道:
“恭祝老祖明悟天机,紫府在望……这明悟天机是上古传闻才有的事情,都是一等一的道法仙体得以明悟,已经几百年不曾听说过了,老祖这次能得了明悟,着实是惊天动地呀!”
郁慕高故意将话说得古怪,暗暗提示郁玉封,谁知郁玉封半点也没有听出来,还当他是在说奉承话,哈哈大笑,骄傲地道:
“自是如此!”
这句话哪里是个筑基老祖能说出来的话,顿时在郁慕高脑海中如同惊雷般炸响,他是见过郁玉封的,绝对不是眼前这个骄狂躁动的模样,心中警铃大作,叫道:
“老祖,休要中了他人术法!!”
这话在郁玉封耳朵旁边炸响,郁玉封微微一顿,眼中只明亮了一瞬间,随着千里之外的一根白玉钓竿轻轻一提,郁玉封的双眼顿时又浑浊下去,怒喝道:
“小辈畏畏缩缩,担惊受怕,竟然想阻我道途!”
于是灰色长袖一扫,打得郁慕高眼冒金星,口吐鲜血,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吐出两个牙齿,一身法力软下去,郁玉封冷色道:
“小惩大戒,你自己记好了!”
于是驾风而起,往东而去,地上的郁慕高一身尘土,满脸鲜血,却还犹自高呼,且哭且叫,且跑且跌,泣道:
“去不得啊老祖!去不得啊!老祖!老祖!去不得———”
三更,再补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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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玉封已经驾风而去,郁慕高口中含血,一身法力被郁玉封一招打得停滞,掐了两下法诀竟然不曾飞起来,徒劳地喊了两句,只好停下了脚步。
“呸!”
郁慕高将口中的鲜血两下吐了个干净,喷得满地红色的血沫子,回头来看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跑到了殿下的青石平台处,披头散发,一身尘土,衣襟上都是鲜血,赤脚踩在地上,哪里还有一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他却浑然不在意,痴痴地站在空地上,心中无限迷茫,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天边黑沉沉的夜色在山与山的峰峦间沉浮着,郁慕高心中空空洞洞,就这样光着脚站着。
身后的一众叔伯兄弟这才慢吞吞地跟上了,像一团团嗡嗡的马蜂,故作姿态地叫着。
“慕高!这是大喜的事情,怎么能这样说话!”
“老祖仁慈,老祖仁慈!慕高哥并无大碍!”
郁慕高萧索着身子,急怒攻心,只能硬生生咬牙受下了,长叹一声,淌下两行泪来,仰天长啸,哀道:
“此非人力所能及,为之奈何!为之奈何……”
身后的人还有吵闹,他怒目圆瞪,噌地一声从腰间拔出剑来,回头如虎般看着一众郁家人,吓得一众人皆没了声音,纷纷低下头不敢看他,郁慕高哆嗦着嘴唇,足足过了几十息,这才“锵”地一声丢下宝剑,怒喝道:
“给我滚!”
一众郁家的叔伯兄弟顿时拎袍的拎袍,驾风的驾风,一阵旋风似地散去了,留下郁慕高在原地呆呆站了一阵,掩面而泣:
“慕元啊……我失了你,又能让谁去管这群蠢才呐!”
────
李通崖四人在小丘上落了脚,南山翁取出十二枚阵旗,取出几枚玉简,一一分了出去,笑道:
“涛惊兄与我往乾坤坎离处布阵旗,两位往震巽艮兑处布旗,手法与咒诀皆在这玉简之中了。”
萧初筹与李通崖皆点头应下,转身驾风而起,李通崖捏着玉简读了一刻,按着玉简之中的术法确定了震位,将阵旗插下去了,萧初筹也御风过来,两人一齐施法定旗,萧初筹手中掐诀,撇了一眼李通崖,低声道:
“通崖道友可有疑惑。”
“自是有的。”
李通崖点点头,打出法诀,答道:
“老祖当面,通崖不好出声来问,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郁玉封雷打不动的闭关性子,怎么会往西来。”
李通崖心中其实有了猜测,嘴上还是说着客套话,勾动萧初筹的倾述欲,萧初筹哈哈一笑,开口道:
“真人修成的神通源自『溪上翁』,整个越国乃至江南都是我家独一份的,乃是他的命神通,有着种种神妙,其一便是勾动贪嗔,幻化种种诱人之物,叫这郁玉封不得不来,他执念多年,中术颇深,除非有人能有实力拦下他一时三刻,给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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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顿觉脊背生寒,这般将他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神妙之能,却仅仅是这神通的功效之一,他长叹一声,叹道:
“我等之于紫府,当真如这塌旁犬马,洞中鱼虾般渺小……”
萧初筹轻轻摇头,答道:
“这勾动贪嗔,幻化种种诱人之物只是这神通在微小之处的应用,郁玉封也是心障碍目,灵台混浊,这才轻而易举地入了彀中,若是用在寻常处,只能叫人不经意地有偏向,或是急火攻心就犯了忌讳。”
李通崖微微点头,心中大怖,却越发惶惶,心中大震,思虑道:
“引导偏向……除了紫府谁能看得出来!谁知道萧初庭这十多年暗暗主导左右了多少大小事?!”
一大团疑惑在心头浮现,李通崖暗暗忖道:
“郁家在东边诸家左右浪费了二十年,总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虽说是费家频频使坏,费望白又能比郁慕高高明多少?偏偏次次都能摘出去……”
“卢思嗣辛苦余生,准备了诸多后手,在丁、李、安三家,甚至蕈林原上皆有安排,为何一夕身死,这些后手皆化为飞灰,半点影子都不曾见到,三家像是约定好了似得同一时间攻打卢家,半点不记后果……”
李通崖掩在袖中的手微微发颤,连面上的表情都有些变形,连忙低下头掩饰情绪,要说起来这些东西都只是可能有萧初庭在推动,全然可以看作是他李通崖多疑的性子在无故揣度,却有一个难以抹去、叫他认定是萧初庭出手的推断在他心头。
“当年安家占据卢家老巢迢云山,安景明想也不想就把迢云山让给了丁家,引得丁西定入望月湖……”
迢云山位于何处?正在望月湖与蕈林原的接壤处!此处被丁家占据,正正好堵死了安李两家顺着古黎道东侵染指蕈林原和黎夏郡,与萧家接壤的路。
丁家又是袁家世代的看门犬,袁家筑基修士不少,家中的袁湍是李尺泾的师姐,如今是李家即将要把弟子送过去拜师的青穗峰峰主!只要李家不曾先手占据迢云山,几乎就不可能为了破破烂烂的迢云山去同袁家起冲突,萧家自此高枕无忧,与李家再也不会有地缘上的冲突……
“难怪…难怪要叫我家派弟子拜入青池宗,原来还有这一关窍…”
其中的关窍一环套一环,叫李通崖为之胆战心惊,深深惶恐,一时间失神……
“再往前去看,山越东侵,伽泥奚自杀,望月湖坊市破灭,哪一个都有疑点……萧初庭…萧初庭…好一个溪上翁,好一个萧初庭!”
“道友?通崖道友?”
萧初筹唤了两声,叫李通崖猛然惊醒,连连告罪,涩声道:
“通崖畅想着紫府神妙,种种神通诱人,一时间竟然走了神,实在是愧疚!”
李通崖口中说着,心中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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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我攻破卢家,知晓伽泥奚之事乃是紫府祭祀,心中只觉天空暗沉,四处无光,任由紫府摆弄,这些年修为渐长,不问世事,自觉隐隐有自在之意,不曾想依旧是洞中小虾,自以为是罢了!”
纵使萧初庭是隐隐之间帮助自家,依旧让李通崖心中颇为不适,只能压下这些念头,便见萧初筹哈哈一笑,答道:
“紫府自然是神妙!古代称之为炼神,取炼就神通之意,便是以诸多神妙闻名!”
“炼神……”
李通崖应和了一声,迅速调整好了状态,笑问道:
“竟然有此密辛!”
“不错。”
萧初筹将最后一道法诀打入阵旗之中,联手完成这一阵眼的布置,同李通崖驾风而起,前往下一个艮位布旗,李通崖不想错失了解消息的机会,一边驾着风,一边顺着话头问道:
“前辈见多识广,不知这其余的境界,又如何称呼?”
“嚯。”
萧初筹微微点头答道:
“古时胎息称为养轮,练气称作服气,紫府称为炼神,而金丹称作求性,种种描述更为贴近修行。”
“至于到了仙魔之争之后的现今,不但为了防备他人窃取道统,功法演变出了诸多密语和术语,连境界也大为不同,更为晦涩难懂了。”
两人这头聊着,最后一处阵点也安排妥当,往小丘上飞去,刀客陈涛惊和南山翁已经在小丘上等候了,四人掩去身形,静静等待郁玉封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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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鹧言调息完毕,从山顶的青石上慢慢踱步下来,眼前正盘膝而坐着一中年人,满头灰发,看上去比安鹧言还要老上十几岁,正默默调息着,安鹧言这才靠近,便见那中年人睁开了眼,恭敬地道:
“前辈。”
安鹧言只点点头,神情有些低落,中年人眉毛一挑,原本严肃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问道:
“莫不是又被夫人赶出来了?”
“哎!”
安鹧言摇了摇头,有些哭笑不得地答道:
“不怕有道兄笑话,妃若哪里都好,就是这脾性太霸道……”
田有道低笑两声,他对面前这个曾经的安家家主颇有些好感,只是平日里人多眼杂,不太走得近,开口答道:
“妃若是个有本事的,野心也大。”
李家为安鹧言在镇中寻了几次妻,众多灵窍子早就有了婚配,李渊云都险些娶不到灵窍子,更何况他这个曾经以残暴闻名的降士,最后兜兜转转,婚配到了李妃若身上。
李妃若曾经西嫁山越,在山越立下过功劳,又在梨川口执事,本身容貌出众,自带着尊贵气质,安鹧言虽然是练气修士,却历经大起大落,反倒成了个温厚的脾性,被李妃若吃得死死的,虽然嘴上埋汰,夫妻俩生活过得还算过得去。
安鹧言嘿嘿笑了一声,不去聊这个话题,反问道:
“我看田兄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田有道低叹一声,老脸耷拉,答道:
“岁过半百,该享的乐享过了,也在六十岁之前勉强到了胎息巅峰,还能有什么苦恼……无非儿孙不争气罢了。”
谈到这个话题,安鹧言脸色有些不自然,低声道:
“有道兄也不必发愁,有时候糊涂自有糊涂的福气,儿孙太出众,也未必是好事。”
田有道默然,两人正在峰上坐着,下首噔噔地走上来一人,一身长袍,腰间系着长剑,面容沉稳,正是陈冬河。
陈冬河一身风尘仆仆,看来是刚从外面回来,两人皆起身拱手,陈冬河回了一礼,安鹧言笑道:
“冬河,你这是去了何处?”
陈冬河一抖衣袍,顿时落了一地的尘灰,身上干干净净起来,他低声答道:
“妻女皆在黎泾镇,我心中思念,总是要回去看看景恬和清晓。”
陈冬河往边上的石桌旁一坐,拿着玉杯饮了一口,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道:
“我此番回山,却听闻田仲青主动请缨,带着一众田氏子弟去了东山越,还应下了六百斤灵稻的份额,舅父……这是何意?”
田有道轻轻摇头,张了张口,答道:
“此事说来话长,子弟不争气罢了。”
陈冬河见他不欲多说,顿了顿,温声道:
“冬河多言一句,贵族子弟实在是跋扈,有这一劫也是好事…”
田有道挑眉示意陈冬河继续说,陈冬河微微点头,低声道:
“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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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安慰的话语让田有道宽慰了许多,他却依旧眉头紧皱,叹道:
“冬河的话确实有理,仲青还算不错,我能放心,只怕那田荣那几个废物怎样都能惹出祸来!”
田有道一摆袖子,站起身来,似乎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
“老夫这就闭关突破,不必再准备了,在这山上耗着我总是放不下心,早些突破下山,也好看着他们!”
言罢向着陈冬河和安鹧言两人拱手,摆手就往灵泉洞府中去,随着石门重重关闭,陈冬河将玉杯放下,看着眼前呆呆坐着的安鹧言,温声道:
“且修行吧。”
————
郁玉封驾风飞了一阵,筑基的速度风驰电掣,顷刻间就出了郁家地界,越过长且扁的安家,路过了李家地界。
下头的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在蒙蒙亮的清晨中显得格外繁荣,郁玉封看得大为心动,掐指一算,暗暗打起了主意,慢慢道:
“这李家圈养凡人的手段实在是高超,大黎山外围的土地本不算肥沃,既然能养得起这样多的凡人,若是用来服用,不但能治好我这手上的伤口,甚至能让我更进一步!”
郁玉封心中躁动不已,但还是明白孰轻孰重,咬牙切齿地道:
“若不是那剑仙庇护,岂能让这等美食从眼前溜走?当下还是先取了那机缘……等到我突破紫府,即刻投效青池宗,难道还能少得了这区区一二十万的凡人?”
想到此处,郁玉封心头美滋滋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迅速从李家的地界上飞过,顺着古黎道一路往西,心中的那股玄妙的指引也越发明确,郁玉封心中大动,随着法力的逐渐加持,双掌之间的剑痕又开始隐隐作痛,刺激得他几乎要嗷嗷乱叫。
郁玉封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反应,驾风往那小丘上落去,谁知一瞬间耳边嗡嗡炸响,飞起一道道法光,天地间笼罩了一道洁白的屏障,郁玉封脑袋一空,大喝道:
“谁敢拦我去路?!夺我机缘!”
“呵!”
一道冷笑从空中传来,如雷一般的声音在郁玉封耳边炸响。
“死到临头,还沉迷于神通术法中不自知,郁玉封,你当真是个自以为是的废物!”
这句话如雷霆般在郁玉封耳边炸响,浑浊的双眼终于猛然清明,郁玉封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冷冷地打了个激灵,半日之内的所作所为纷纷涌上心头,郁玉封喃喃道:
“我可是郁家老祖,与元乌峰有交情!家中子弟郁慕仙在峰内修行,乃是真人的再传弟子,尔等可要考虑清楚了!”
法阵之中却没有一人答复他,三道身影缓缓升起,郁玉封微微一愣,灵识一扫而过,恐惧顷刻间淹没了他,后退数步,却发现天地之间,前后左右、东南西北尽被法阵所笼罩,郁玉封终于被自己朦朦胧胧的行为所震惊,低声道:
“术法…不,是神通……哪位紫府,哪位紫府想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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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隐着身形站在阵外,里头的郁玉封还在恐惧大叫,他只低头看着,注意四下里有无来人。
萧初筹几人一个筑基巅峰、两个筑基中期,拿捏郁玉峰一个筑基后期是绰绰有余,便不再让李通崖出手,叫他出去看着。
“着!”
阵中的南山翁已经打出一道洁白无瑕的玉印,带着迸发的白光劈头盖脸地往郁玉封身上砸去,郁玉封面色难看,伸手去接,两者相撞,在空中发出剧烈的轰鸣之声,隐隐僵持不下。
“南山翁!是你!是萧家……不好!”
两道法光在空中相撞,迸发出星星点点的流光,从郁玉封承接玉印的双掌中流淌下来,南山翁催动法诀,双目紧闭,压得郁玉封连连后退,双臂紧绷。
郁玉封正应对着筑基巅峰的南山翁,却觉脑后凉风阵阵,数十道刀光如波浪般汹涌而来,发出阵阵海浪冲击之声,郁玉封扭头来看,便见一中年刀客持刀而近,身上的灰色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郁玉封只好催动仙基,单手持住南山翁的玉印,腾出手来,反手出掌,打在那刀光之上。
陈涛惊修炼的也是《江河一气诀》,法力浑厚,几十道刀光如同不需法力般倾泻而下,朵朵明亮宽大,气势磅礴。
不曾想郁玉封反手一掌,将刀光滞住,再伸手一抓一捏,顿时在空中炸起一阵清澈的水滴,纷纷然往地面上落去,一片刀光至此烟消雾散。
“郁玉封不愧是有白玉手的名号,实力果然不容小觑。”
李通崖如今也是筑基修士,有了多年阅历,看得出强弱高低,郁玉封不过是筑基后期,却能同时招架住筑基巅峰的南山翁和筑基中期陈涛惊的进攻,虽然两人都不曾动用真本事,却也不是寻常修士能轻易抵御的,不可谓不强。
下头的萧初筹在外闯荡多年,可不同郁玉封讲什么道义,手中布满花纹的铜棍呼啸而至直直地往郁玉封头上砸去,其上法力升腾,杀气腾腾。
郁玉封一阵绝望,只好聚起法力,一掌推开玉印,折回来与萧初筹对了一击,借力推开,心中暗忖:
“三人合力,叫我一个仙基也试探不出来,罢了罢了,只能硬上了!”
于是双掌一合,身上腾出六道白色法光,身体肌肤皆透出来一道道淡红色纹路,从手肘耳垂处延伸出来,在空中弥散着,像是垂着的流苏,流露出淡淡的血气。
郁玉封眼睛一闭一挣,两个眸子已经有了玉质的通透感,身上的衣裳七零八落,透出雕塑般流畅的肌肉,他吐出一口血色匹炼,两只怖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陈涛惊。
“这是什么仙基!”
一切不过是一个呼吸的事情,陈涛惊瞥了一眼,低声问道。
若是放在寻常对敌,郁玉封显了仙基,萧初筹早就如临大敌,掐动法诀或者是祭炼出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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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庭将』。”
萧初筹答了一句,笑道:
“当年月华元府下属的白玉庭铸就的仙基,早就失传了那一道庭上红尘,时至今日还能见到,到也稀奇。”
“不错。”
南山翁微微点点头,一推双掌,答道:
“当年他来黎夏郡挑战,便是凭着这『玉庭将』大出风头,如今已经过去许多年,再见依旧觉得惊人。”
这两个老头这头聊得开心,一旁的陈涛惊可是苦不堪言,郁玉封瞅准了他最为年轻修为最为浅薄,两步就拉近了距离,掌掌如泰山压顶,打在他的长刀上发出一阵阵铿锵的铁器相交声,炸出一朵朵亮红色的火星。
陈涛惊哪里还敢留手,『浩瀚海』已然催动,清澈浑厚的江水从身边升腾而起,如同两条蛟龙一般在他身边游走,不断化解着扑面而来的法力压制,随着他的刀法不断扑击,好在他所修炼的仙基最是扛揍,自身的刀法也算得上精妙,不计法力损耗之下硬生生扛住了郁玉封的攻势。
“两位前辈!这老匹夫发了疯!速速来援!”
陈涛惊咬牙大叫着,郁玉封心中却是大为后悔,曾经的崚峪门的《江河一气诀》还是名气颇大,在望月湖一带时有出现『浩瀚海』,他当下总算是认出来了,暗忖道:
“不曾想这人竟然是『浩瀚海』!真他娘的倒霉!这下又失了先机,恐怕连换掉一人都做不到了。”
萧初筹哈哈一笑,朗声道:
“老弟的仙基最为浑厚,再扛上一刻钟都无大碍,实在是谦虚了!”
言罢身旁浮现出点点云烟,兼有细碎的寒霜和闪电浮现,长棍上凝结出星星点点的暗色咒文,原本就苍白的两鬓如同结了霜一般洁白,他上前一步,长棍往郁玉封身上砸去。
一旁的南山翁也双手一合,一拍腰间锦囊,摸出一根松木拐杖来,三人合力,将郁玉封围在中间。
郁玉封双拳难敌四手,接了刀又难敌棍,南山翁的玉印和拐杖轮流落下,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不见有血光,只脱落下来一块块碎玉,遥遥掉落在地面上化为血迹斑斑。
“嗯?”
萧初筹同郁玉封交手了几次,却隐约感觉到一阵不对劲,只觉得眼前这人法力怪异,颇有些侵蚀污浊之意,难怪陈涛惊的『浩瀚海』以法力雄厚、善于僵持而闻名,却在十几息之内就要求援,再看郁玉封的仙基外化血气腾腾,低声道:
“好你个郁玉封,你这仙基恐怕服食了祭品吧?难怪多年还停滞在筑基后期,这般草率服用,难怪叫你多年不得寸进。”
郁玉封一声不吭,同三人对了半个时辰,状态已经低落下去,已经是灯枯油尽,快要被仙基反噬,只得扔出几十道符箓,在天空中幻化为火焰、青木、雷电,各往几人面上而去,而他自己抽了空子,连忙驾风而起,往西而去。
这符箓只阻了阻几人,萧初筹几人立刻驾风追上,郁玉封只来得及在阵法之上轰击了两下,掀起一阵波澜,几人又欺身而进,只好回过头来对敌,身上的玉质碎片越掉越多,甚至被陈涛惊一刀斩下来半根玉质手指,张了张嘴不曾说出话来,萧初筹微微点头,继续道:
“你家这功法倒是不错,恐怕不止三品吧?若是让你成就紫府,命神通即是身神通,也是战力强横。”
郁玉封口不能言,舌头僵死在口中,丢进去的丹药咕噜咕噜地从嘴角滚下来,眼睛也转不动了,只能呆呆地朝向一个方向,萧初筹寻了机会,一棒将他的脑袋打碎,激起满天的玉屑,那躯干摇摇晃晃掉落在地上,扑通一声摔成四截,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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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然地落下来,萧初筹用棍子戳碎了这些个玉块,拨开了那些碎片,只见心肺干瘪,脑浆涂地,唯有这两样血肉之物,其余都化为明亮的玉器,在晨曦之中显得晶莹剔透。
“唉。”
萧初筹将储物袋拾起,哗啦啦地洒落一地物品,大多是些法器,丹药,符箓什么的,几人虽然打了胜仗,情绪却都不太高,盘坐在那堆物品之间仔细地挑起来。
过了几息,李通崖从空中落脚下来,望了望地面上的碎玉,本欲说着祝贺的话语,看了看几位的脸色识相地闭了嘴,便见那南山翁悠悠一叹,低声道:
“郁玉封……当年也是少年意气,嚣张跋扈的主,不曾想最后落得个仙基兵解,化为一地碎玉的下场。”
南山翁岁数最大,见识的东西多,当年于羽楔前来黎夏郡时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前辈了,见过郁玉封年轻时的模样,不由有些叹息,老人毕竟容易感慨,一旁的萧初筹深有感触,点头道:
“毕竟修得了仙基,又战力强横,只可惜遇见了那于羽楔,至此断了道途,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修行最宝贵的那些年头,他却因为双掌中的剑痕始终进度缓慢。”
“却也怪不得别人。”
南山翁摇了摇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一日,低声道:
“于羽楔再三强调,此招非同寻常,不可硬接,能怪得了谁呢?于羽楔修的双剑,那一双剑光来回顾应,惊得我都坐不住了,他偏偏徒手去接,落得此下场实在是年轻时心气太盛,咎由自取。”
两人聊着陈年往事,陈涛惊和李通崖在一旁听着,萧初筹从地上拿起几样法器和符箓收进储物袋中,又将灵石取了一部分,便摆手示意。
等到陈涛惊和南山翁皆取了,萧初筹朝着李通崖开口道:
“拿几样走吧。”
李通崖连忙摆手,推辞道:
“围杀郁玉封之事本就是晚辈请求,又不曾出力,只是在一旁看着……怎么好意思取储物袋中之物。”
萧初筹摇了摇头,答道:
“你布了阵法,怎么算没有出力?取些罢。”
李通崖只好捡了两块灵石收起,萧初筹点点头,大袖一挥,将剩余的通通收起,这才拱手道:
“通崖兄,莫要辜负了老祖的一番心意,现下郁家衰弱,正是贵族崛起的好时机,我等已经做了允诺之事,剩下的交给贵族了。”
“自是如此!多谢前辈与老祖厚爱!”
南山翁和陈涛惊已经自觉地转过身去,一个去收拾痕迹,一个去回收阵旗,给两人独处的空间,萧初筹见李通崖轻轻点点头应了,踌躇了几息,这才道:
“望月湖上湖域宽广,物产丰富,没有什么大型的火脉地脉,也不曾有什么练丹练器的大家。”
萧初筹复又一顿,低声道:
“老祖的意思是……望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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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心中敞亮,晓得这就是萧家的条件了,也是萧家要在望月湖上扶持家族最根本的原因之一。
萧家诸脉诸传承齐全,在萧初庭的排挤打压手段下整个黎夏郡乃至周边的法器丹药萧家都一大份市场份额,以往在青池治下,萧家有三位弟子拜入青池宗,每年都在鲸吞原材料和输出大量的法器和丹药,所得大头都上缴了青池,余下的部分却也让萧家赚得盆满钵满。
现下脱离青池,萧家的地位顿时尴尬起来,划界而治,青池宗可不会同你保持现状,不但原材料没了正规的来处,售卖的法器丹药也大受影响。
萧初庭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望月湖南边是大黎山北麓,家族不多,其他北、东、西岸却修士众多,物产丰富,正好符合萧家的需要。
李通崖微微一顿,只拱手道:
“晚辈明白了,郁家的坊市,这几年内就能解决。”
萧初筹赞许地点头,这件事就这样定下,复又道:
“郁慕仙不过是一介练气,青池宗又动荡不安,不会有人下来探查,即使下来探查也不会波及到你,郁玉封之死多半就这样揭过,不必忧心。”
“是!”
李通崖应了一句,两人驾风而起,一旁磨磨蹭蹭的两人这才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一同驾风过来,萧初筹笑道:
“此间事已毕,通崖兄放心归去!”
李通崖躬身回礼,萧家三人驾风远去,他这才调转方向,往黎泾山的方向而去,心中又是轻松又是快意,喃喃道:
“总算是将压在头上的大山搬去一座……”
脚底的林子不断掠过,这才飞了一阵,李通崖多疑谨慎的性子又叫他起了疑心,喃喃道:
“萧初筹何必同我讲真人的神通?本是他挑起的话题,好似在有意同我言说…是在警告…还是在示好?亦或是另有图谋。”
李通崖眉头一挑,宽大衣袍下的手上翻,亮出两枚荧光闪闪的灵石来,正是萧初筹执意要李通崖拿些东西之时李通崖象征性地取走的那两枚灵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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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表面上是收好了,一路上却藏在袖子里,特意不曾用手去碰,而是用法力抓摄着,现下轻轻摇头弹指,那两枚灵石激射而出,一前一后打入下方的大树上,不见了踪迹。
李通崖复又想了想,自觉好笑,低声道:
“人老了就是多思多虑。”
黎泾山遥遥出现在面前,李通崖缓缓放慢速度,落入阵中,灵识上下一扫,浩瀚的声音浮现在每一个李家嫡系耳中。
“郁玉封已死,修整三个时辰,即刻出发,前往骅中山!”
话音未落,身后洞府的石门赫然洞开,被着金色长弓的青年踱步而出,眉眼锋利,面上微微带着一点笑容,却眉头高挑,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快意地笑了两声,朗声道:
“总算是可以出口气了!”
李通崖失笑摇头,望着远处密林郡的方向,朝阳正在天地之间升起,在丛林之间划过,李通崖心中升起一股快意豪情,低声道:
“郁萧贵,攻守易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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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鹧言正在山峰上哼着歌望着明月,面前的小案上摆了一酒两菜,美滋滋地尝了两口,长出一口气,静静地坐着。
安鹧言在安家之时大权在握,好不威风,什么妖兽熊掌,清水灵鱼,吃到嘴里都觉得寡淡,过得惘然,猛然遭了大起大落,凡间小酒小菜吃得竟然要比从前还要美味,日子过得还要舒心。
安鹧言想到此处,忍不住自嘲地嗤笑一声,不曾想下头急急忙忙走上来个仆人,提着灯笼摇摇晃晃,大口喘着气,连声道:
“老爷……老爷……!”
“啊?”
安鹧言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微微一惧,低声道:
“是夫人……”
“非也!”
那仆人连连摇头,答道:
“主家传话,郁家郁玉封陨落,老祖突破筑基,准备发兵骅中山,夺回基业!”
“什么?!”
安鹧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一时间大为震撼,两腿发麻,瑟瑟四顾不知作何言,待到仆人连声唤了两句,这才淌出两行泪,哈哈大笑。
“他娘的…李通崖是个天才呐,去他娘的……”
他一时心情激荡,连称呼都忘了注意,从石头上跳下来,一脚踢开棕红色的大门,大叫道:
“陈冬河!陈冬河!”
陈冬河正持剑思忖着,不曾想安鹧言一脚踢入,气势汹汹,还以为这混蛋要造反,一时间如临大敌,持剑以对,谁知安鹧言且笑且哭,骂道:
“还他娘的练剑呐,打架去了!”
见陈冬河神色迷茫,安鹧言忙将消息一讲,顿时让陈冬河神色大喜,他是晓得李通崖突破筑基的,却不曾想郁玉封这样干脆利落地死在了外头,连忙点点头驾起风来,一齐升上天去,便见一地的甲士在镇中穿梭,寒光闪烁的刀锋在火光下明晃晃亮堂堂。
两人微微一顿,便见一青年持金弓而来,眉眼锋利,一身穿束简练干劲,两人连忙拱手,开口道:
“玄锋/大人。”
李玄锋微微颔首示意,答道:
“安家有两座峰头,其一曰玉庭山,乃是祖脉,其二曰骅中山,是当年从汲家处得来的,你等同我前去玉庭山,将之拿下,骅中山交给老祖他们。”
安鹧言自然对此清楚得很,连忙点头,一旁的陈冬河微微皱眉,低声道:
“此事固好,只是我听闻郁家在安家布置了修士看守,此去莫不是要直面郁家,撕破脸皮,做过一场。”
李玄锋摇了摇头,笑道:
“哈哈哈,我等受鹧言兄所邀,除去安家逆了宗法占据家族的庶出兄弟,拨乱反正,本就占据大义,至于什么郁家修士,你我不曾见过,只不过是安鹧宇请来的散修罢了。”
“不错。”
天空上缓缓降下来一人,衣袍猎猎,眉眼与李通崖有七成像,腰间束剑,正是其子李玄岭,闻言微微点头,接过话茬,答道:
“这几年东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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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冬河点点头,几人交流一阵,李玄锋带着两人驾风而去,李玄岭在空中一顿,长兄李玄宣驾风跟上,低声道:
“岭弟看那安鹧言可还算老实?”
“外表服顺,心头不知怎么想。”
李玄岭应了一句,便见李玄宣轻轻蹙眉,答道:
“我等已经将妃若许给他,又许他自由行动,他不应惧我等用完即弃。”
“练气六层,在湖上还是有些份量的,他晓得自己的用处。”
李玄岭摇摇头,同李玄宣在风中疾驰着,远方的骅中山已经出现在眼前,山势起伏,阵法发出淡淡的白光。
骅中山上空。
李通崖踏空而立,下头的阵法之中尖叫哭泣,星星点点的火光在山间明灭,看着下面颇为厚实,看上去法光流转的阵法,他猛然间有些恍惚。
“这是第几次了。”
湖上这几座灵脉,不到百年间见证了多少凶杀,多少兵劫,万家为汲家所灭,汲家为卢家所灭,卢家又被肢解,最后他李通崖踏上了这座山的上空。
“唉……”
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灵动水蛟从他的脚底下升起,从腰间攀上胸口,又从颈间升起,在身侧跳跃舞动,他宽厚的大手握上那剑柄,普普通通的法剑一寸一寸地出鞘,亮出雪白的剑身和玄妙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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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李通崖何等谨慎,从来不敢托大,才不同你玩什么练气修士围攻,筑基修士压轴,让敌人白白等到援兵的戏码,上来就是全力以赴地拔剑,《月阙剑典》他读得不够精,这一式月阙剑弧可是练了四十年了,踏入筑基至今还不曾全力拔剑,如今见猎心喜,足足压上了一成法力。
“锵!”
李通崖缓缓闭目,全力催动『浩瀚海』,剑气和法力升腾在一剑之间,良久才猛然拔剑而起,亮出一道雪白的剑光,庞大如船帆,迅疾如闪电,在天地之间稍纵即逝。
“嘭!”
下方的大阵顿时嘭然炸响,波动不止,发出嘎吱嘎吱地摩擦声,缓缓浮现出一道巨大的豁口,横跨整座大山,其上高台楼宇,皆可见得。
那豁口艰难地闪了闪,只明灭了几息,便消散于天地之间,剑气尚有余威,李通崖心念一动,化作零零碎碎的春雨,散落在山间。
“威力倒是不错!”
李通崖破了此阵,心中大动,手中法剑上的剑气跃动不止,有了变化形态的意思,顿时一喜,暗忖道:
“在剑气一境停滞了这么多年,总算有突破剑元的兆头了!”
下头的郁家和安家修士才穿起衣服,拿起刀剑,急匆匆地走出院子,山上的大阵已经轰然告破,化为点点的白光消散,一众人面面相觑,皆呆呆地望着天空那把流光溢彩的法剑。
等到微凉的春雨穿过林间,落到面上,冰冰凉凉,这才有人叮当一声丢了法器,扑通地跪在地上,哭叫道:
“这他娘的还打什么!”
“这是筑基仙修!这是筑基仙修!郁萧贵不来,我等拿什么阻挡!”
不说山上的安家修士,就连下首的李家胎息修士皆愣了一息,不曾想敌人的阵法顷刻间便灰飞烟灭,又惊又喜地望着天地之间的那道身影,高呼着老祖万岁,直直地冲入阵中。
骅中山上的修士全无斗志,郁家的修士还犹作抵抗,高喊着郁家治下,李家修士早就受了吩咐,只把他们当散修看待,乱刀杀在一起,安家修士却叮当地丢了法器跪下,只呼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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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剑法…又上一层楼了!”
李玄岭和李玄宣一并看呆,李玄岭赞叹了一句,又敬又慕地看着静静站着的李通崖,李玄宣犹自难以置信,低声道:
“若是不曾看错,这是练气巅峰的阵法吧!”
练气巅峰级别阵法已经同黎泾山上的日仪玄光大阵相差无几,足足要花上一百多枚灵石,足以让练气巅峰的修士无可奈何,练气家族的阵法顶配不过如此。
说是练气巅峰的阵法,却并不代表着在筑基修士面前便脆弱得如同纸一般,若是遇上寻常的筑基前期修士,抵挡一柱香时间是没有问题的,若是遇上不善攻伐的筑基,恐怕还能再拖上一阵,李通崖这样轻易地破了阵,剑修之善攻伐便可见一斑。
“不错。”
李玄岭应了一句,微微一笑,见着下头升起一练气修士,灰衣长袍,头戴玉冠,看上去有练气四层修为,持着刀劈开下方胎息修士控制着飞来的法器,想要寻机逃跑,李玄岭抽了剑便迎上去,李玄宣这才缓过神来,同样持剑迎上,犹自感叹道:
“郁玉封一死,湖上再没有谁能稳稳压着仲父了!”
下方的李玄岭已经持剑对上那人,玄水剑诀的淡灰色剑芒浮现在法剑上,同那人的长刀对了两式,李玄宣的法剑同样逼来。
只是李玄宣没什么剑道造诣,纯粹是那这法剑当做锋利的器具来劈砍,李玄岭主力对抗,李玄宣游走牵制,时不时射出一道符箓来攻击,这人刀法不错,有练气四层修为,对付两个练气二层的修士也算游刃有余。
这练气四层的修士这头应对着两人,却不欲久留,见着上首的李通崖已经瞧过来,心中越发焦躁,恐惧不安,叫道:
“我乃郁家客卿,非是安家之人,不过客居此地,两位大人误会了!误会了!且放我离去,来日必有厚报!”
这人倒也聪明,短短数言间,一头借了郁家的势,又将自己摘得干净,以利诱之,寻常人还真会被动摇一二。
可李玄岭还不曾开口,那人却吓得魂飞天外,只见李通崖长剑一甩,一道剑气卷着水光,遥遥而至,锋锐之气扑面而来,他冷汗直冒,只来得及提刀来挡。
“铛!”
李通崖纵使是随手一击,却不是他那练气四层的修为可以随意抵挡的,那人用尽了浑身解数,法力喷涌而出,依旧是觉得一股大力传来,长刀法器脱手而出,喷出一口鲜血,摇摇晃晃往地上落去,还不曾来得及庆幸,锋利的宝剑已然从胸口透出,却是李玄岭寻机出剑。
“这筑基仙修,怎地一点架子都没有,对付我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尚要出手偷袭……”
他在心中喃喃了一句,四肢软下去,随着李玄岭取下他的储物袋,拔剑抽身,尸身便落下林间,李玄岭抖去血花,收剑入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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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尸身迅速下落,却有一道剑光远远追来,在那人脖颈处轻飘飘地绕了一圈,叫他尸首分离,化为清水散去,李通崖这才收回目光。
“骅中山不过寥寥数人把守,郁慕高太过自信了。”
李通崖缓缓落下,身边的李玄岭李玄宣两人连忙跟上,李玄宣笑道:
“萧家大势在此,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到。”
李玄岭点点头,接上话来,答道:
“倒也让他走了运,任他布置多少练气修士在此也不过平白死在父亲手中,只不过早些晚些得到消息罢了。”
李通崖点头不语,落到那碧丽堂皇的大殿前,看了看黄金的雕饰和白玉的台阶,低声道:
“倒是好奢华!”
————
碧丽堂皇的大殿内,披头散发的中年人拔刀而起,不可思议地望着下头瑟瑟发抖的下人。
“你他娘的!安鹧言?安鹧言带人回来了!你疯了你!”
安鹧宇怒喝一声,一脚将面前的案台掀翻,叮叮当当地响作一片,他吓得双唇直颤,为自己壮胆似的叫骂道:
“他哪里来的胆子冒犯郁家,郁萧贵或是郁玉封要杀他不过是一掌的事情,他哪里来的狗胆!”
“嘭!”
下面通报的人正死死地磕着头,大厅中间的玉盘却嘭然作响,发出刺耳的嘎吱声,冒出一阵阵火焰,顿了一息,终于不堪重负,炸开一地的碎屑,将地上的毛毯烫出了大大小小洞,升起一股焦糊味。
这本是安鹧宇最爱的兽皮毯,眼下他却没有了心疼的心思,脑海中一片空白,一屁股往地上一坐,喃喃道:
“怎地这样快,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报!大阵……大阵被李通崖一剑劈开了!”
下头又屁滚尿流地滚上来一个下人,颤颤巍巍地喊叫着,安鹧宇面色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
“一剑……怎么会是一剑!”
安鹧宇面目狰狞,一把拉起那仆人,唾沫横飞,骂道:
“不可能是一剑…伱当他是郁玉封不成!”
安鹧宇比当年的的安鹧言尚要残暴许多,那人吓得两股战战,下身淌出一股热流,安鹧宇失神地放下他,突然眼前一亮,叫道:
“郁家那位仙师呢!快快请他去搬救兵!快!”
安鹧宇好歹有几分理智,知道了,一剑破开阵法的李通崖绝非寻常练气修士可以抵挡,只想着那位练气修士能去搬个救兵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见那下人颤抖地道:
“仙师驾风而起,就不见了踪迹……”
“不…不…”
安鹧宇猛然摇了摇头,喃喃道:
“安景明的尸身…安景明已经被我…我与安鹧言已然不共戴天,决不能在此坐以待毙。”
他连忙推开上首的宝座,从中掏出个储物袋来,匆匆忙忙地塞进怀里,上前几步,屁滚尿流地跨下台阶,一脚将那仆人踹开,在平地上跌了个跟斗,缓缓抬起头来看,却看到一双朴素的布鞋停在面前。
安鹧宇翻了个身子,连连挪动后退,只见面前站着一个肩膀宽大,面容削瘦的中年人,两鬓斑白,双眸沉稳大气,负手而立。
两侧各立着一人,左手边那人略显老态,气度严肃,脸型略方,看上去就是常年养优处尊的姿态,右手边那人则神态年轻得多,举止间也有股沉稳气。
安鹧宇扑通一声跪下,忙不跌地磕起头,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告罪,哀道:
“三位大人饶命!三位大人饶命!郁家逼迫我…是郁家…”
李通崖轻轻摇头,低声道:
“你方才说……安景明…如何了?”
如今郁玉封陨落,李通崖在整个望月湖上忌惮的不是郁家现存的筑基郁萧贵,也不是费望白,而是当年的天才安景明。
此人实在太过耀眼,叫一众同辈甚至李通崖这种前辈都黯然失色,如今听了他的名字,顿时警惕起来,不放过一点获取的消息的机会。
安鹧宇连连磕头,结结巴巴地道:
“安景明…安景明…被我……”
安鹧宇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李玄岭冷哼一声,吓得他一跳,瑟瑟发抖地磕头。
“被他吃了。”
李通崖正好奇着,台阶一旁的带甲士兵冷冷地开口,神色满是恨意,死死地盯着安鹧宇,语出惊人,叫几人皆是一滞。
“被……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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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小人听闻天才多有神妙,食之能得其一二,一时贪念作祟便……”
看着上首李通崖面无表情的模样,安鹧宇眼前一亮,忽然明悟过来,叫道:
“还有剩余!还有剩余,大人且等着,我做了腊……”
他屁颠屁颠地爬起来,在上首的宝座上摸索了一番,取出个镶金的玉制宝盒来,往三人面前一跪,打开玉盒,其中一片片暗红晶莹剔透,安鹧宇讨好地笑道:
“这……”
安鹧宇话还未说出口,李玄岭已经愤而拔起长剑,以鞘击之,金属剑鞘正正砸在他下巴上,砸得安鹧宇头晕眼花,嘴角出血,顿时住了口。
李通崖握在剑柄上的那只手攥得发白,神色尚平静,眼睛却微微眯起,显示出蛟蛇般的狠恶,他的双唇颤抖一息,喝道:
“荒谬!”
话音方落,众人耳边已经响起嗡嗡的刺耳啸叫声,震得安鹧宇惨叫一声,两耳直淌血,李通崖身后背着的那把包裹得严严实实从来不曾出鞘的长剑嗡嗡跳动,引得两侧李玄岭和李玄宣腰间的法剑皆瑟瑟发抖起来。
“哐当!”
“我……无颜再见后人!”
白发老头正是安鹧言的叔父,只是天赋太差,修到了现在也不过胎息三层,活的倒是久,已经一百多岁了,可谓是难得的高寿,老脸颇为平静,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郁家如何应对?”
耀眼的金光自远而近,狠狠地撞在那大阵上,发出一声爆响,震得林间一阵簌簌,一众胎息皆缩回头去,大阵一阵波纹闪动,好歹是挡了下来。
已经有人嚷嚷着让那白发老头开阵,他听着消息低低一叹,望了望天空中的持弓的李玄锋,神色悲愤,低声道:
骅中山陷落不过顷刻之间,这头的李玄锋带人飞了一阵,玉庭山才缓缓出现在眼前,上头的阵法荧光闪闪,看上去颇为牢靠。
“安鹧言,你该厚葬他。”
“嘭!”
“郁玉封已死,李通崖突破筑基,骅中山此时多半已破,莫要挣扎了!”
“早在郁慕高攻入骅中山,我儿无奈自刎,安鹧宇持家之时便没了什么安家,不过是你我一厢情愿罢了,投靠李家好歹能出头,若是郁家入主,你便要看看郁慕高那条毒蛇敢不敢用外姓修士!”
若是放在过去,有人敢这样称呼安鹧言,他非得雷霆大怒,愤而出手不成,如今却浑然不觉,顿时一喜,隔着阵法叫道:
“叔父既然识得我!速速开了阵法,叫我等进去。”
于是抽剑而出,低声道:
“郁家攻入之时我本就该死,只是惦记你这主脉血脉安危,犹留有用之身,如今你归服李家,我也该死了!”
一众安家修士顿时又慕又妒地看过来,谁知那白发修士面无表情,只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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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可能!筑基后期修士……说死就死!”
安鹧言瞪着眼睛大叫道,顿时叫下头摇摆不定的一众胎息修士又惊又恐,纷纷推搡起来,叫道:
“郁玉封死了?!”
安鹧宇自知落到安鹧言手中定然生不如死,一时间又惊又恐,直起身来嚷嚷,他不过是个胎息五层玉京轮的修士,李玄岭一掌打在他升阳府,叫他软软地倒下去。
安鹧言见状大喜,从山间落下,小心翼翼地收起那阵盘,这才笑盈盈地对那白发修士道:
“此间你有大功,我定为叔父上表主家!”
玉庭山前狭后宽,地脉灵机不强,住不了太多修士,山势又险峻高耸,不宜凡人居住,故而安家攻下骅中山时便举族迁往了西边,如今山上只有些胎息修士,大猫小猫三两只,隔着阵法担忧地望着外头。
一轮威慑已过,李玄锋收弓而立,微微偏头示意安鹧言,李玄锋可不想这样毁了这大阵,好歹是练气级别中上品的阵法,修建起来也要七八十来块灵石,里头不过是些安家的胎息修士,若是能叫安鹧言这个故家主劝降,李家还能继续用这阵法。
“怎么不可能?若不是郁玉封死了,李家哪里敢这样大胆!呸呸呸,主家……是主家……”
————
“你可要想好了,此阵一开,再无安家,你我从此皆为人鱼肉!”
那白发修士低声一叹,也晓得利害,在面前的阵盘上轻轻一点,顿时屏蔽天地的阵法微微一晃,在天地之间化为星星点点的白光飘散而去,下头顿时传来一阵阵欢呼声,李家的甲士和族兵一拥而入,如同蚁潮般攀着山间的小道蜂拥而至。
“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我也敢拦!”
安鹧言得了李玄锋示意,连忙上前,大叫道:
李玄锋几人停在阵前,他取下负着的金庚长弓,搭上青乌箭矢,放弦便往那大阵上射去。
“不可啊大人,万万不可!饶命呐!”
那头颅在地上蹦了两下,两眼直直悲凉地瞪着上空,轻飘飘地滚落到青年男子的脚边,李玄锋神色莫名,轻轻点头,低声道:
下头的一众胎息修士明显认出了安鹧言,顿时一阵骚乱,相互争执着,足足过了十几息,方才被李玄锋一箭震慑打断,推举出一白发老头,颤颤巍巍地靠近大阵边缘,叫道:
“可是……安鹧言?!”
“叔父!哪里有什么安家!安鹧宇不过是郁慕高的走狗,你休要自欺欺人了……”
安鹧言闻言大惊,他不曾防备,连忙上前一步,却哪里有白发修士动一动手指来得快,一颗白发的头颅顿时咕噜咕噜地滚落下来,安鹧言被烫了似地退开,喃喃了两句,答道:
“这…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李玄锋本就不曾想过一箭破之,再度搭矢拉弓,一连串的金色箭矢如流星般落下,纷纷砸落在阵上,引得轰鸣不止,大阵明灭不定,骅中山上的阵法乃是郁家攻下之后加固后的,玉庭山上的阵法则是安家自行修建,年代久远,自是比不上骅中山,一时间里头的胎息修士大呼小叫,哭爹喊娘。
安鹧言神色极其短暂地悲愤了一刹那,旋即化为果决,咬牙切齿地道:
精致的玉盒在地上打了个转,砸碎了一角,内里暗红色油光剔透的物品也滚落一地,李通崖显得有些阴郁愤怒,多年不曾失态的他一脚踢翻了那玉盒,反将背后的青尺剑抱进怀中,安抚似地握了握,直到剑上嗡嗡的震动消失,这才低声道:
“绑起来,等安鹧言来再处置。”
安鹧言此刻归来玉庭山的心情尽化为乌有,满脸疲惫,依旧喃喃地道:
“何至于此……”
李玄锋挑了挑眉,锋利的眸子像把剑般刺向他,低声道:
“世家兼并本就不是和和气气的事情,你一把年纪,倒是重新有了那天真的闺中习性!殊不知这南岸五座仙山灵脉……”
李玄锋顿了顿,轻轻挑眉,眼前浮现出七岁那年父亲李项平失踪时,他拿着一把小木弓在死人堆里滚爬的血腥景色,他句句咬牙切齿,双目烁烁。
“山石崎岖,林木簌簌,浇灌的是多少俊才英雄泣泪,流不尽的……是他娘的六族世家肉血!”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什么?骅中山陷落?安鹧言受李家支持,竟然来反咬一口……”
郁慕高咔嚓一声将手中的墨笔捏得粉碎,阴郁地抬起头,如同毒蛇一般望着跪在台阶的修士,心头怒不可遏,却难以开口来骂,咳嗽一声,只觉得口中一片腥甜,看着下首的一众各怀鬼胎的叔侄兄弟,竟然不敢往外吐,只能强自咽下了,这才抿着嘴道:
“李家……疯了不成,他们哪里来的胆子,打着安鹧言的旗号来与我郁家对着干!”
郁慕高怎么看不透底下的真相,他只是心念一转便晓得是李家主导,心中的惊怒可想而知。
郁家在湖上的霸权维持了这么多年,宗内又有仙宗弟子作靠山,湖上有哪个家族敢明面同郁家对着干?尽管底下矛盾与暗害不断,可明面上可都是客客气气的,费望白私底下对郁家恨得入骨,明面上还是对郁萧贵恭恭敬敬。
而安家乃是郁家的羁縻之地,明面上还是安家,暗地里却已经是郁家的附庸了,湖上诸家那个不晓得?李家打着安鹧言的旗号就这样攻破骅中山,此举虽然不至于同郁家开战,却也相当于当着东岸诸家的面往郁家脸上甩上一巴掌,怎么能叫郁慕高不惊怒。
“好你个李家!这几年腾不出手,倒叫你养了天大的胆子!”
郁慕高低喝了一声作作样子给下面的客卿和叔伯兄弟们看,心中却警铃大作,暗忖道:
“李通崖绝非鲁莽之人!如此激进必然是有了把握……是李尺泾?”
于是脸色越发难看起来,郁慕高岂能不浮想联翩?老祖受人术法蛊惑,至此消失不见,偏偏在这个节点李家一改先前的低调风范,竟然堂而皇之地攻打骅中山,他微微惊恐,暗暗道:
“莫不是……青穗剑仙李尺泾回来了!”
若是作如此猜想,郁玉封的去处便明了了,郁慕高不晓得李尺泾和郁玉封的实力高低,一时间心乱如麻,低声道:
“还没有老祖的消息么?”
“不曾有……”
见下首之人唯唯诺诺地应了,郁慕高疲惫地直起身子,低声道:
“郁慕剑的消息可曾有?”
“不曾……”
郁慕高叹了口气,喃喃道:
“胡闹…都在胡闹!岂有此理…”
郁慕剑曾说要追求剑道,往北边镗金门的方向去了,一去十多年,竟然只给郁慕高传回三封信,都是些不必念我的废话。
如今郁玉封南去,郁萧贵迟迟未归,郁慕高无力阻拦,只能给宗内郁慕仙写信求援,能不能请动元乌峰主出手相助。
以往郁慕高从来不去主动打扰这个弟弟,只有郁慕仙频频传信,索要修行资粮的份,可以说郁家一小半的灵物灵石都给郁慕仙寄了过去,郁慕仙用以打点上下,建立人脉,提升修为,如今实在是太过危机,郁慕高才肯写信求援。
他收回目光,大殿前的镂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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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郁萧贵轻轻点头,一挥袖子,身后竟然又跟着一人,白面长须,手中持扇,看起来有股纨绔劲,郁萧贵朝着那白面公子笑盈盈地介绍道:
“此乃犬子,郁慕高。”
郁慕高满腹的话语只好先收回去,恭恭敬敬地道:
“慕高见过前辈。”
那白面修士一摆手,身上的玉器叮当作响,一身修为也是筑基仙修,低声答道:
“郡南乌家,乌少云。”
“原来是黎夏郡的世家!”
郁慕高敷衍地答了一句,连忙以法力传音,将前后的消息一一说了,郁萧贵被他这没规矩的举动惹得微微不快,却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炸得脸色微变,好在他也是颇有城府之人,硬生生克制住了,强忍愤怒,低声道:
“还请乌兄稍待,我去去就回。”
乌少云轻轻点头,神色莫名,在殿中的玉台前坐下,一众人乌压压地散了,郁萧贵同郁慕高到了后院,这才猛然色变,沉声道:
“我方才在萧家参加了法会,便去拜访旧友,区区数日,如何成了这个样子!”
郁慕高咬牙切齿,低声道:
“这些人正是瞧准了父亲离家,这才出手针对!”
郁萧贵看着自己的长子神色疲惫,脸色苍白,便晓得他这几日也不算好过,只能克制着训斥的冲动,问道:
“李家怎么想的!”
“或是那青穗剑仙从南疆归来,设计要对付老祖……”
郁慕高将自己的推测说了一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开口正欲劝说,不曾想郁萧贵一摆手,狠声道:
“或许用了什么特殊宝药勾动了老祖的契机,老祖法力深厚,那李尺泾不过是筑基前期,怎么也留不住他,无非是拖上一拖,老祖一向谨慎,不可为便立刻遁走,倒也不必担忧,骅中山这件事不能这样放过,若是当成无事发生,今后我家还如何在湖上立足?无论如何,必须走一趟骅中山!”
郁慕高愣了愣,只好点头,有些急切地道:
“如今老祖失踪之事蹊跷,孩儿怕……骅中山有伏!”
“他们不敢动我。”
郁萧贵神色阴冷,答道:
“先不说那山上众目睽睽,我是慕仙之父,又是筑基修士,纵使宗内再怎么动荡不安,李尺泾也不敢杀我,老祖之事亦同,到时一道澄心符下来,他李尺泾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郁慕高被郁萧贵迅速的推断打断了思路,只好点点头,沉声道:
“父亲,我总觉其中有蹊跷!此去万万不要同李尺泾动手!确认了消息便归来,我等再行策划……”
郁萧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明显未放在心上,答道:
“老祖至今未归,李尺泾便不可能在骅中山,多半是李通崖带人前来,这可是大好机会,他不过是一练气修士,其中可做的文章多着!这头要让李家好好的吃上一亏!”
郁慕高欲言又止,郁萧贵已经匆匆地出了大殿,向着那乌少云一拱手,不曾想乌少云将折扇一叠,笑道:
“郁兄可是去那李家?”
“正…是…”
郁萧贵顿时一惊,便见乌少云将折扇一抛,又稳稳当当接住,笑道:
“下头的人乱嚷嚷,倒是叫我这个外人听了个清楚。”
原来是郁慕高那些叔伯兄弟,退下去的时候争吵惊动了乌少云,让他知晓了个大概,郁萧贵尴尬一笑,点点头,却见乌少云缓缓起身,眼神有些凶厉,沉声道:
“乌某倒也思量着同郁兄走上一遭!我家查了一要事整整十年,终于寻到些端倪,有些话要问一问那黎泾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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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大好不过!”
郁萧贵哪里看不出来乌少白是同李家结了怨,顿时大喜,连连点头,抬手道:
“请!”
言罢两人一并驾风而起,飘渺地消失在天边,郁慕高犹自躬身而立,良久才直起身,眼神变换不定,犹豫地道:
“李尺泾归来……怎地慕仙一点消息也无,慕仙聪明善谋,还是要问问他。”
于是上前两步,站在上首的玉台前,蘸了墨便仔细写起来,挥豪道:
“复启者,今日父亲归来……诸多疑虑……可是那李尺泾自南疆而归?望弟多多查问李尺泾之事,几年得归?几年得信?……若世间有迷惑筑基仙修心智之能,乃是何等术法?”
洋洋洒洒地书了数百言,郁慕高用蜡封好信件,往案上一放,摸着下巴揣度了片刻,复又拆开信封,又拿起笔添了一句道:
“又及,常遥传李萧有旧,还请问问李尺泾可曾有师兄弟乃是萧家人,此事尤为重要,务必问清。”
这才将信装好,郁慕高小心密封,阴郁地望着天边,仿佛感知到了某种风雨欲来的味道。
────
“嘿!”
披着轻甲的修士怒喝一声,法力升腾,持刀劈下,面前的黑衣少年岿然不动,法剑上升起灰白色的剑芒,抬剑一击,那修士只觉得沛然大力传来,手中长刀脱手而出,带出星星点点的血花。
黑衣少年复又向前一步,挥剑来劈,那修士魂飞天外,连忙后退,拍出符箓来挡,险险地避开致命处,腰间被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
“我!”
那修士悔之晚矣,正开口准备求饶,却不想那法剑上剑芒浮现,一剑向前,正捅进他胸腹之间,引得他惨叫一声,四肢抽搐,软绵绵地瘫软在地上,呜咽着吐出几口血来。
“噗!”
李渊蛟将染着血迹的法剑抽出,看着眼前这人缓缓倒下,抖去血花,眼前终于没有了站着的敌人,举目望去,四处腥红,遍地都是低伏下去的身影。
场上要么是瑟瑟发抖的降卒,要么就是七横八竖的尸体,李渊蛟在攻伐山越时便见惯了这类场景,丝毫不觉得如何血腥,只是挑眉一望,问道:
“清虹呢?”
一旁的徐公明连忙大步上前,低声道:
“少爷,小姐已经杀上了骅中山之顶,同老祖他们在大殿之中。”
“喔。”
李渊蛟轻轻点头,吭声道:
“长枪大开大合,在这战阵中倒是如鱼得水,要比我等快得多。”
他上前一步,身后的一片甲士齐步跟上,踏上最高处的平台,眼前便见一座高大巍峨的宫殿,檐牙高啄,好一片奢华景象,李渊蛟嗤笑,回头道:
“只见这宫殿,没有几世之功是修不成的!便晓得汲家、安家败亡之势乃积年弊病,休怪子孙不肖,乃是前人做了好样子!”
李渊蛟手一摆,身后的诸多甲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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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步上了宫殿,便见李清虹持枪俏生生站在殿外,脚底下堆了一地神态各异的脑袋,血积成洼,李渊蛟收剑如鞘,疑惑地道:
“这是怎么回事?”
“嚯。”
李清虹姣好的眉轻挑,漫不经心地道:
“大父在杀人,安家人。”
她纤手挽起长枪,指向那堆脑袋,解释道:
“让安家那些积年的肥猪上上秤,这些人做了什么殿内的侍卫最清楚,正趴在殿中哭诉呢,按着咱家的规矩来。”
“欺霸田产者笞,无所作为者徒,专横跋扈者刺,还有同那安鹧宇食人者,受了千刀万剐,矢溺遍地,殿内腥臭难闻,我受不得这味道,便出来透透气。”
李清虹神色间也闪过一丝畏惧,凑到李渊蛟身边,低声解释道:
“也不晓得何人惹了我大父,他一向是好脾气,今日却神色阴沉,满面肃杀,你可要注意些。”
李渊蛟连忙点头,李清虹微微一笑,继续道:
“玄锋从伯已经让安鹧言劝降了玉庭山上之人,带着冬河叔等人归来,前脚方才进去。”
“如此甚好。”
听闻玉庭山这样容易地降了,李渊蛟也是微喜,李清虹狡黠地眨了眨眸子,问道:
“你可要入殿看看?”
李渊蛟听闻李通崖心中有气,哪里还有心思进去,连连摆手,看得李清虹嫣然一笑,李渊蛟握了握剑柄,寻思道:
“不知大人怎么想,此事却是绝佳的威慑机会,正好能用上。”
于是示意徐公明上前,吩咐道:
“安家多有修士,凡人制不住,你且叫上几个修士,进到里头打打下手,省得大人亲力亲为。”
徐公明才听了李清虹的告诫,心中正打鼓呢,只得苦着脸应下了,一头退下去,心中暗道:
“定要将诸家修士都叫上,省得我一个人胆战心惊。”
李清虹看着徐公明退下了,这才噗嗤一笑,朝着李渊蛟道:
“蛟哥倒是坏,好端端地要吓他们。”
李渊蛟摆了摆手,随口道:
“就是要他们怕!”
两人正谈着,不曾想骅中山上空大震,一道浩瀚的声音浮现而出,语气冷冷,传遍整座山峰,不断回响。
“安家乃是我郁家兄弟之族,李家这样杀上骅中山,可曾将我郁家放在眼里?”
李渊蛟顿时神情一肃,抬起头望向高空中那道身影,皱眉道:
“是筑基仙修郁萧贵!”
郁萧贵相貌并不出众,却气势汹汹,负手站在云间,衣袍猎猎,傲然地望着下方。
骅中山上皆是一滞,一道金光升腾而起,青年背着金弓,神色平静,语气中也没有什么敬意,只淡淡地道:
“原来是郁家前辈,安家为贼寇所破,我等受安家家主安鹧言之邀,前来替他平难,前辈说的什么兄弟之族……却只见贵族坐视不管,如今倒是来斥责我等……莫不是这贼寇,乃是郁家人所扮吧?”
李玄锋这一番话挖苦讽刺,郁萧贵哪里受过这种屈辱,更何况李玄锋不过是个练气修士,竟然敢出言不逊,一时间呆住了,数息之后才喝道:
“胡言乱语!好胆!哪里有伱说话的份!”
李玄锋却只抱着臂,睥睨地望着,反倒让郁萧贵有些投鼠忌器,李玄锋嘴皮子一碰,继续道:
“前辈莫不是担心南边飞来一道剑意,顷刻间便叫前辈身死道消?早知我家有剑仙庇护,何必多走这一趟?”
“小儿辈安敢?!”
郁萧贵又惊又怒,晓得此番再不出手恐怕要为人笑柄,声色俱厉,一掌隔空向李玄锋拍去,口中喝道:
“好生大胆狂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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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口中挑衅,暗地里正提防着,手中翻出五道符箓,拉弓聚气,吐气开声,耀眼的金芒往郁萧贵掌间飞去,自己则运起越河湍流步,猛然拉开距离。
筑基和练气之间的差距实在太大,郁萧贵一掌便把那金芒打得粉碎,李玄锋练气七层修为,做足了准备,又有三品身法加持,却不过堪堪躲过此击,被凌厉掌风所扫,脸色一阵青白,这还是有箓气加持,若是寻常练气吃了这一击,非得吐血倒飞不成。
李玄锋躲开了此击,微微调息,心中略有些遗憾,他还想着为李通崖试出这人仙基,却不曾想郁萧贵这样谨慎,怒上心头还依旧留着一手。
郁萧贵这头可是丢大了面子,竟然被一个练气修士躲了过去,又见李玄锋不过三十多岁,竟然是练气七层,一时间动了杀意,翻手又是一掌,白色的法光升腾,喝道:
“我便代李通崖好好教训你这小辈!”
郁萧贵双掌如白玉一般,凭空而来,李玄锋却面无惧色,自顾自地站着,郁萧贵不惊不怒,反倒谨慎起来,果然望见下方轻飘飘地升起一道剑气,亮堂堂白晃晃,大如船帆,直往他掌间去。
“李尺泾果然在此!”
郁萧贵一时间心中警铃大作,寒毛卓立,大为惊惧,立刻收掌回防,手中翻出两张符箓,凝聚出两层厚实的白色光罩,身上法力流动,气势磅礴,浮现出诸多玄妙的纹路,赫然已经动用了仙基,口中尚喝道:
“李尺泾!你可要想明白了!”
那剑气气势汹汹而来,在那光罩上铿锵一声炸响,只不过将最外层的光罩打得一阵明灭,几乎要消失不见,便化为一阵清水落下林间,郁萧贵骇得两眼通红,见此状连忙用手摸上脖颈,确保完好无缺才长出口气,依旧心有余悸。
天地之间短暂地安静了片刻,下首皆战战兢兢,一道灰衣身影这才浮现在空中,两肩宽大,脸颊削瘦,眸子静静地盯着眼前的郁萧贵,轻轻挥袖,左手按在剑上,笑道:
“这孩子父亲早逝,一直由我带大,性子是顽劣了些,但……”
他左手轻轻一抬,腰间法剑自动出鞘一寸,洁白亮眼,法光流转,李通崖轻声道:
“还轮不到道友来教训!”
郁萧贵呆呆地在原地站了几息,难以置信地开口道:
“不是李尺泾……怎么可能!李通崖……你筑基了!”
李通崖一身气势勃发,下首的甲士和修士顿时欢呼起来,他们在李通崖一剑破阵时便有了猜测,这才彻底得到了承认,一个个震撼不已,低声赞叹。
“侥幸罢了。”
李通崖冷冷地应了一声,郁萧贵神色阴郁,厉声道:
“三年……不到三年,是李尺泾给了伱什么灵丹宝药……还是什么妙法神通!”
事到如今,两家已经撕破了脸,没有什么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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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下方驾风飞上来个白面男子,身形消瘦,衣衿飘飘,手中持扇,向着郁萧贵和李通崖拱手道:
“在下郡南乌家乌少云,见过两位!”
这乌少云也是筑基初期修为,拱手行礼,李通崖与郁萧贵皆缓和了脸色,点点头回礼,便见乌少云大张旗鼓地道:
“今日冒昧前来,却有一事要问一问通崖兄。”
此言一出,李通崖便晓得此人来者不善,面色不变,答道:
“少云兄请讲!”
乌少云冷声一笑,答道:
“我家老祖有一五世孙女,乃是在下的亲女儿,曾在望月湖上行走,十多年前一去不返,那时我不过是一练气修士,焦急难耐,多次往返湖上却始终不得消息。”
他微微一顿,神色锐利,继续道:
“后来我突破筑基,有了感应,多番回溯,便晓得她死在你李家地界上,通崖兄可否晓得!”
李通崖只是稍作回忆,记起这人是当年在坊市中杀人夺宝,又被李通崖拦下的贪财女修,李通崖好言相劝,这女修非得顽抗到底,李通崖实力虽然比她高,却不好压制,将其斩杀。
李通崖虽明白是此女,依旧是眯了眯眼,低声道:
“我却不晓得,少云兄可晓得具体时日?”
乌少云凭借这特殊仙基的效果,又用了特制的符箓,知晓杀害乌家女修那人大概练气四五层,姓万,怎么也不可能十多年便筑基,心中已经认定不是李通崖,却暗暗揣度着:
“已经答应了萧贵前来助阵,却不能太轻易作罢,可李家有剑仙坐镇,我虽同萧贵是好友,却不能留这样插手李郁两家的斗争中,到头来害了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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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少云这头扭捏不已,两头为难,只能答道:
“在望月湖坊市破灭之时。”
李通崖闻言摇摇头,答道:
“道友既然晓得是在望月湖坊市破灭之时,那一日四下皆乱,湖中洲上相互杀戮,血流遍地,身陨其中也正常,或许贵族子弟贪图财宝,不肯放手,方才丢了性命!”
乌少云顿时一阵激动,叫道:
“不可能!我那女儿娇小可爱,平日里连只蚁都不去踩,怎么会去淌那浑水,杀人夺宝!”
李通崖顿时一阵无语,别人或许被骗过去了,他得了那女修的储物袋,其中诸多法器血迹斑斑,从他人身上摘下的法衣还淌着血,那丹炉也无一处不是血,怎么会是良善之辈。
更何况那女修出手娴熟,招招致命,明显杀过不少人,更不可能是乌少云口中说的那般了。
这头正准备应着,不曾想一旁的郁萧贵冷不防地道:
“通崖兄言之凿凿,宛若亲见,或是通崖兄亲为吧!”
乌少云还不曾开口,李通崖已经扭过头来看他,神色微冷,沉声道:
“道友,你我两家多年纠葛,明里暗里你我都晓得,如今时机恰好,你我不如做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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骅中山上空风云变幻,剑拔弩张,湖中洲上却波澜不惊,有一灰衣修士驾风而过,腰间束剑,神情带着些思索之色,按剑在空中穿行,衣袍猎猎,眯眼去看那骅中山上空的景色,回忆道:
“若见法光流淌,蛟蛇腾涌,即刻行事,若是骅中山上平静无事,则通报费望白,鼓动东岸诸家,引动郁萧贵……”
放目望去,果然见法光激烈碰撞,两条深青色湖水所凝聚而成的蛟蛇升空而起,长须利牙栩栩如生,陈冬河晓得李通崖已经同郁萧贵对上,连忙加快速度,往北而去。
往北飞了一炷香时间,便见峻峭的断崖高耸,鹰雀盘旋,瀑布砰然作响,崖上静静地站着一人,锦衣白袍,风流倜傥,陈冬河落脚在断崖上,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礼貌道:
“黎泾李家陈冬河,见过前辈。”
费望白还算给面子,轻轻颔首,答道:
“如何?”
陈冬河长长一揖,急切地道:
“郁玉封已被拖住,决计无法归来,我等诈称郁玉封已死,攻打骅中山,郁萧贵前来阻止,被我家大人拖在南边,郁家已无抵御之力,还请前辈依计行事!”
“如此甚好!”
费望白大喜,匆匆一摆手,也不同陈冬河多言,只驾风而起,匆匆忙忙往东边飞去,陈冬河待到费望白远去,这才直起身,仔细思量自己方才的措辞,确定没有什么破绽,暗自思量道:
“老祖曾言:若是要使费家全力相助,不去行那蛇鼠两端之事,必然要言称郁玉封未死,我这样来说,即使费望白听闻了什么,也能解释得过去……”
陈冬河摇摇头,郁家没了郁玉封,便少了最恃以为仗的底气,摊子铺的又大,郁玉封一朝身死,自然落得个顾头难顾腚的下场。
他一跺脚,驾风而起,顺着南风往骅中山方向而去,心中升起一股满怀希望的憧憬来,湖面上反射的金光波光粼粼,陈冬河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抬头道:
“此间事了,李家便是湖上数一数二的世家,又有剑仙庇护,将来清晓成人,任择青年才俊,风光大嫁,能恃娘家威势,不必受委屈。”
────
骅中山上。
李通崖按剑而立,放出狠话来,叫郁萧贵冷声一笑,他停留在筑基初期也二三十年了,李通崖一副迫不及待地要拿他扬名的样子看得他心中大恨,恶生生地忖道:
“这事我郁家如今面子里子皆失,纵使你不来挑衅我,我亦是要出手,叫你吃一大亏,哪能这样轻易地让你拿下骅中山……只要拿下这李通崖,顺势夺回骅中和玉庭,面子里子便都回来了。”
“唯独难办便是李尺泾,只是如今两家之仇已然不可化解,再去委屈求全已不可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于是吐气开声,喝道:
“既是你要主动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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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贵双手洁白如玉,身上浮现出白玉般的纹路,推掌而出,法力升腾,引出猎猎的狂风,往李通崖面上去,一旁的乌少云出手也不是,离去也不是,犹豫了一阵,终究退开,替郁萧贵压阵。
李通崖则静气宁神,见郁萧贵果然来战,微微点头,早就按剑备着,见状拔剑而出,带出一片大如船帆的剑光,洁白纯粹,往郁萧贵双掌中扑去。
郁萧贵早就听闻李通崖的剑法起势最凶,这些年多方打听,对李尺泾的传闻多有了解,先前才会把这剑气认作是李尺泾出手,眼下亲眼见李通崖拔剑出招,便晓得这剑势多半是李尺泾的传授的剑法,郁萧贵不敢硬接,退后一步,双手合十,唤出一块小玉山来。
那玉山初时不过拳头大小,雕刻得精致小巧,其上仙鹤苍木一应俱全,迎风便涨,云雾缭绕,仙鹤苍木活灵活现,砰然砸上那剑光,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将剑光稳稳压下,郁萧贵则趁势向前,往李通崖近身逼去。
“筑基法器玉烟山!”
郁家毕竟是老牌世家,又在望月湖上凭借霸权收刮了多年,一出手便叫乌少白有些惊骇,郁萧贵则不言不语,只将注意力放在李通崖身上。
玉烟山本是郁玉封的法器,前些日子郁萧贵外出前往萧家参加法会,郁玉封放心不下,便将玉烟山交给他防身,谁曾想萧初庭一道神通便将心境不稳的郁玉封钓走,面对萧家人围攻时一个像样的法器都拿不出来。
见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剑被轻易镇压,李通崖不慌不忙,他授过重海长鲸箓,本法力雄厚,凝练的是仙基浩瀚海,纵使不能杀敌制胜,抵挡郁萧贵是怎样都够的,费望白正在郁家坊市动手,郁家那些练气修士自保都难,根本腾不出几个人手来。
当下只是舞动法剑,身侧飞舞盘旋起两条淡青色湖水凝聚而成的蛟蛇,朝着郁萧贵吐信示威,随着李通崖挥剑而出,化为几十篷细密的水剑,往郁萧贵身上撞去。
“嘭……”
郁萧贵一身法力盘旋,双掌一推,顶着那水术向前,在暴雨般的剑气中不得不屈臂停滞,不怒反喜,暗喜道:
“这李通崖果然是个没什么斗法经验的,纵使练就的是以雄厚闻名的浩瀚海,也不是这样来消耗法力!”
果不其然,李通崖两道水术席卷而来,郁萧贵只是稍作停滞,那混合着剑光的水术慢慢减弱下去,他连忙抓住机会催动仙基,玉烟山也正好镇压磨碎那剑光,摇摇晃晃地飞跃过来。
“锵!”
玉烟山才到了跟前,郁萧贵只觉眼前一亮,几十道剑光呼啸而来,正是李通崖惯用的以势压人的路子,郁萧贵轻蔑一笑,那玉烟山镇压下来,将那几十道剑光纷纷吞下去,郁萧贵则趁机向前,如玉的双掌压来。
郁萧贵玉掌迎来,李通崖轻笑一声,手中剑光如水一般流淌开,分化为三道纯白的流光,锐气逼人,游走灵动,却不似先前的剑气轻盈虚浮,不但凝实沉厚,自有灵性般在空中自发游走,纯白灵亮,各自曳着流光而去。
“三分月流光!”
李通崖这些年的《月阙剑典》也不是白读的,他虽然天赋不如李尺泾,这些年也学到几分,除了惯用的月阙剑弧,还得了一式,唤作三分月流光,胜在狡猾灵动,游走不定,极难防范。
“锵……”
郁萧贵不明所以,玉烟山又未打磨消耗完那几十道剑气,只能用手来接,那流光在郁萧贵手心带起一连串亮眼的火花,郁萧贵猝不及防,只来得及用手拢住其中一道,剩余两道轻轻一跳,往他脖颈上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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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
郁萧贵顿时一惊,晓得自己不等筑基法器玉烟山归来便直取李通崖是失了分寸,分明是托大了,当下暗骂道:
“都说李家有三品剑法,甚么三品剑法!他娘遭瘟的哪里有这样的三品剑法!”
虽然心中大骂,郁萧贵还是有底牌在身上,神色不惊不惧,灵识一动,数道灰色云气在脖颈浮现开来,硬生生抵住那两道流光,这头赶忙推开手里的流光剑气,回手来捉。
李通崖哪能看着他这样化解,手中法剑一抖,已然幻化出纷繁的剑气,洁白如霜,流淌如水,纷纷往郁萧贵身上招呼,郁萧贵却不管不顾,眼看着那剑气就要击中他的身躯,只听锵一身巨响,玉烟山已然回防,白色的云烟缭绕,将李通崖的剑气稳稳挡住。
“真是好宝贝!筑基法器,果然非同寻常!”
李通崖叹了一声,一番斗争来回不过两息时间,这玉烟山已经化解了他两道攻势,自己好不容易示弱引得郁萧贵上钩,却被这法器一一化解,连一道伤口都不曾留下,之后郁萧贵有了防备,便不好应对了!
“去!”
果然,郁萧贵趁着玉烟山挡住李通崖,连忙将两道流光击碎,双手一合又将先前逃逸出去的那枚一并击碎,算是将劣势扳了回来,神色凝重,双掌蓄力,再度向前。
能修炼到筑基级别,郁萧贵斗法经验也是一等一,先前只是看轻了李通崖,再度袭来,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面对李通崖扑面而来的锐利剑气,不再催动筑基法器玉烟山,而是见招拆招,将剑气一一击碎。
郁萧贵实力要比李通崖高上一筹,如此稳扎稳打,一时间叫李通崖压力剧增,僵持片刻,掌风已经掀得李通崖隐隐作痛,仙基震动,不得不打出三道流光,为自己争取调整的时间。
“来!”
郁萧贵正等着这三道流光,只是一掐诀,玉烟山飞跃而起,将三道流光吸纳镇压,郁萧贵则紧紧跟上,压着李通崖来打,明摆着不给李通崖调息时间。
李通崖只来得及退出两步,一呼一吸之间,体内的重海长鲸箓光明大放,诸多不适已经消弭下去,心中亮堂,暗忖道:
“郁萧贵是仗着自己修为更加深厚,要压制着我来打,却不晓得我有重海长鲸箓加持,一切不过是白用功罢了。”
李通崖心中了然,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装得一脸难看,看得郁萧贵心中快意,让郁萧贵越战越勇,继续压着自己打,为费望白一众人争取时间。
只有李通崖自己晓得自己的『浩瀚海』和重海长鲸箓的容量与恢复力相加持到了何等可怕的地步,若是要同李通崖比消耗,他的一成法力足足可以是寻常筑基初期的两三成,更别说呼吸之间恢复的法力了。
算算时间,郁萧贵虽然有法器加持,若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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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费望白如何了,若是这家伙失手,不但不曾攻破坊市,还将郁家的一众练气放了过来,事情倒难办。”
李通崖向来谨慎,只是答应了萧家,正好借此次机会捣毁密林郡坊市,不得不出手挑衅郁萧贵,若是让郁萧贵归去,郁玉封迟迟未归,郁萧贵怎么也晓得情况不对,同郁慕高两人坐下来一分析,便不会让郁萧贵再出来,只好兵行险招。
如今局势渐渐明朗,李通崖也完全有把握拖住郁萧贵,却依旧考虑最坏的情况,身后的青尺剑不断震动,他暗忖道:
“青尺剑中还有泾儿的剑意,若是到了那境地,也只能拔出青尺剑,将一众郁家人逼退……事后遭人怀疑也是不得已的,费望白一向行事靠谱,应该不至于如此。”
————
费望白这头告别的陈冬河,从山崖上驾风而起,心中又喜又疑,喜的是总算有打压郁家的机会,疑的是郁玉封就这样突兀地困在了外头。
“郁玉封堂堂筑基后期修士,实力更是佼佼者,又有那筑基法器玉烟山加持,向来躲在那洞府之中足不出户,怎地会被困在外头……”
费望白一边思量着,飞了十几息,落脚在寒云峰上,见着自己迎上来的长子费逸和,沉声道:
“叫上那几个客卿,随我去郁家坊市!”
这样的事情,自然不能叫自己子弟去做,费望白叫上惯用的几个客卿,准备去寻那筑基的友人,下首的费逸和闻言顿时一震,知道是大事,急忙下去了,费望白独自站在峰顶越想越觉得怪异,暗忖道:
“难道是李尺泾?可李尺泾是剑仙,又不是什么巫法术徒,哪里能叫郁玉封乖乖地走出洞府,自己被困在某处……郁玉封离去这样大的事,又是怎地晓得郁玉封要去何地?郁慕高疯了不成,这也敢向外说?”
费望白越发觉得其中有隐秘,叫他遍体生寒,却望着雪上飘遥而来的几人,那几个客卿已经到了面前,容不得他迟疑,只能交代两句,驾风而起。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费望白咬了咬牙,带着人驾风往东边的坊市而去,心中闪电般运转,沉下心来分析,用着最基本的逻辑下了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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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的实力太过强大,众多的练气巅峰不说,只要筑基后期的郁玉封不死,李费两家便是同仇敌忾的兄弟之族,谁都不能生了异心!”
下定决心,费望白的行动果决起来,带着一众人飞过湖中洲,隐去身形,落在密林郡旁的一座小丘上,以法力传音,沉声道:
“合乾兄弟,望白来访!”
稍等了片刻,便见地面微震,缓缓浮现出一黑黝黝的洞府入口,只听一声朗笑,走出来一身披玉甲的中年人,五官端正,有股大气的雍容之感,一身修为也是筑基前期,正是费望白在东岸动荡郁家多年的好友,见了费望白微微拱手,笑道:
“望白兄怎地想起我来了?”
费望白来不及寒暄,面色一肃,沉声道:
“合乾,郁玉封被李家设计困在外头,郁萧贵则被李通崖拖在骅中山!郁家已无筑基战力…此时正是突袭密林郡和密林郡坊市的大好机会!”
“什么?!”
被费望白称为合乾的中年人顿时大惊,神色迸发出狂喜来,两只眼睛射出恶毒的仇与恨,一身大气雍容的气度顿时烟消云散,声音刻毒地叫道:
“如此大好!如此大好啊!蒋某早就厌倦了东岸诸家骚扰的小打小闹,此番…此番…要叫郁贼好好地流一流血!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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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合乾狞笑着,或是太过狰狞恶毒,引得那一众客卿神色微变,费望白则答道:
“合乾兄,血海深仇,今日得报,速速动身吧!此番不是东岸的小打小闹,还需注意些。”
原来这蒋合乾正是费望白安排在东岸诸家捣乱的故友,郁家来往多次搜查不得,竟然就住在这密林郡旁的小丘上,蒋合乾早已经忍耐不住,狠声道:
“走!”
──
密林郡地势平坦,林木森森,一把黝黑湿润的泥土捏起来能挤得出油来,本是养人的宝地,郁家的数万亲故子弟再如何折腾,终究还能养出数十万的黎民来。
鸡鸣狗吠,正是一天晨起之时,阳光从密林郡的五座仙山上划过,有人影自山上腾空而起,郁家修士驾风而起,往密林郡最中心的平原而去。
五座仙山的地脉在此汇合,灵脉交汇,养出大片的灵田,密林郡坊市也正坐落其中,依靠着五道地脉汇聚而成立下的大阵隐匿去身形,这大阵乃是郁家精心打造,用的是郁家祖传的玉庭戍一阵,不但能抵御筑基修士的攻击,还能加持阵中之人,花了郁萧贵大一笔灵石。
郁萧瓯悠闲地往红木大椅上一坐,捻着花白的胡子,拿起一本古籍便仔细读起来,他是郁家萧字辈的大哥,如今是练气巅峰修为,已经一百二十多岁,早绝了筑基的心思,便领了差事来坊市中坐镇,不再修行,每日读书看曲,倒也舒服。
正读了两三页,便见下首急急忙忙地走上来一人,带着一群族人,连声道:
“大老爷!听闻李家打了骅中山!老祖独自过去了!家主便派了人过来,说是要动用家中修士。”
“什么?!”
郁萧瓯噌一下起了身,一拍案面,又是怒急又是惊惶,惊道:
“这个老五,就是个阴沉急迫的性子,怎地独自过去了!李通崖向来狡诈阴毒,若是李家有伏又如何是好!那李尺泾可是修成剑仙,怎么能轻视?”
一首的一众人顿时哑然,郁萧贵乃是筑基修士,家中敢这样大大咧咧称呼他为老五的修士也就那几个了,郁萧贵又阴沉,无人敢撩他虎须,郁萧瓯的话叫他们都惊惧起来。
郁萧瓯毕竟修行百年,一眼便看出郁萧贵与郁慕高父子轻敌,老人的下巴哆嗦,胡须直颤,急切道:
“玉封族叔呢!”
“我等不知!”
下首的一片父老慌乱了一阵,郁萧瓯连忙压阵,大喝道:
“且住口!”
见一众父老都望过来,郁萧瓯骂道:
“一把年纪了还慌慌张张没个正形,全部带上家伙,同我前去骅中山寻郁萧贵去!”
于是一众人连连点头,正准备驾起风来,却听一声高呼,叫道:
“且慢!”
人群中翻身越出一黑衣青年,声色俱厉,高举这一封信函,叫道:
“传家主之命,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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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父老顿时偃旗息鼓,抬起头来左右为难,郁萧瓯顿时大急,开口欲骂,却想起来自己这个侄子郁慕高向来有智计,只能耐着性子骂道:
“家主有计较就他妈的直说,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那青年一滞,郁萧瓯辈分大得很,他只好连连赔罪,郁萧瓯见他又在那里磨磨蹭蹭,瞪着眼睛再骂道:
“废物东西!说话!”
那人住了口,叫道:
“家主的意思是……我等一众人前去南岸,攻打黎泾山!”
此言一出,顿时叫一众人都屏息思考,郁萧瓯即刻明白郁萧贵在骅中山应该并无大碍,只是被缠住了而已,当下一击掌,花白的胡子根根翘起,他本就阅历颇深,只是一时心急失了分寸,此番只是轻轻一点便明白过来,连连点头,感慨地叫道:
“这慕高小子就是阴毒啊!一眼便晓得是郁萧贵的种,他娘的恶狼生恶种,便就是这个道理了!都给爷听清了,袭击黎泾山!”
郁萧瓯这才叫完,下头一片叫好,稀稀落落地都拿眼睛看他,望着一众或是面目呆滞、或是恍然大悟的郁家人,郁萧瓯心头仿佛有火在烧,于是一脚将面前那人踹倒,臭骂道:
“她娘的蠢货!把你的衣服上、法器上那郁字都给遮掩好了!谁家杀人妻子还留姓名的?!蠢货!老子他娘的去世俗拎一个掌柜来都比你们绑在一起还要有心眼!”
下首那人一身膘肥体胖,在地上打了三个滚才直起身来,连连点头,一众郁家修士这才恍然大悟,连忙撕衣领的撕衣领,使幻术的使幻术,郁萧瓯气得两眼通红,骂道:
“当真是后辈不肖,除了吃喝你等还能做什么?!”
他心脾如有火炙,一阵阵地发凉,却听一声雷霆般的轰鸣炸响,整座大殿都沙沙地往下滚落尘土,脚底震动不止,郁萧瓯心中微凉,颓然地后退一步,双唇没了血色,攥紧了自己的衣袍,梦呓一般苍声道:
“费家…是费家,玉封叔……玉封叔出了什么事。”
郁萧瓯只觉脑袋一阵阵发晕,下首的几人不明所以地望着他,交头接耳道:
“这是……大阵被触动了…是谁,敢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老祖呢?只待老祖前来!”
郁萧瓯缓了缓,这才定住心神,顿觉疲累,沉声一叹,答道:
“各自维持阵旗,迎敌吧!”
下头郁家的诸修士入阵维持,郁萧瓯入主控制玉庭戍一阵的阵图,那大阵顿时明亮不少,上空的费望白一席灰衣,面容模糊不清,声音沙哑难听,苍声道:
“道友,这玉庭戍一就交给伱了。”
蒋合乾同样掩盖了面容,声音与服饰却不曾遮掩,连面容上的迷雾盖得勉强,隐隐约约可见大概的容貌,好似根本不怕甚至乐于郁家人认出来,冷声回答道:
“道友放心!这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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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方的阵法升起一道乳白色的光幕,郁萧瓯的面孔隐隐约约从阵法上浮现而出,在阵法加持之下发出雷霆般的声响。
“几位道友为何无故攻击我郁家坊市,还请考虑清楚了,我家老祖……”
郁萧瓯还欲拖延时间,费望白已经一袖扫过,在阵法上发出巨大的轰击声,硬生生打断了郁萧瓯的话语,身后的长袍与斗篷无声无息地飘散开来,费望白恐人认出,克制着变化,也不曾拿出长枪,仙基间道锦已然暗暗运转。
蒋合乾则冷声一笑,紧咬牙关,面上的表情有些狰狞,他孤家寡人,浑然不怕,玉质的纹理在瞳孔之间浮现,双掌一合,身上腾出六道如玉般的白色法光,身体肌肤皆透出来一道道玉质纹路,从手肘耳垂处延伸出来,在空中飘动着,如同几道白绸。
这仙基只是一显露,下方的郁家人皆看呆了,甚至有人控制的阵点都明灭不已,显然是心神大震,无他,这蒋合乾的仙基显化竟然同多年前的郁家老祖郁玉封一般无二,顿时叫一众人想入非非。
郁萧瓯则大为惊骇,看得亡魂丧胆,失声道:
“『玉庭将』……怎么可能!”
这蒋合乾修成的正是《白首叩庭经》而成的仙基『玉庭将』,《白首叩庭经》早就失了那一气“庭上红尘”,郁家也唯独留下来一份这天地灵气,用在了郁玉封的身上,此后便再无修成者,如今见了这前来的修士动用仙基玉庭将,郁萧瓯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浮现出诸多猜想。
他甚至不顾正在攻击阵法的两人,有些失神,涩声道:
“是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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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两人可不给他机会,费望白不曾动用长枪,只是用法术与拳脚压制住玉庭戍一阵,蒋合乾则飞身上前,贴掌上去,那延伸出来的玉质纹理纷纷活过来一般往乳白色的阵法中钻去,迅速蔓延开来。
“这是……”
郁萧瓯心乱如麻,却发现大阵越来越躁动起来,他依靠阵图来维持的控制力慢慢减弱,郁萧瓯心绪不宁,心脏嘭嘭直跳,他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是情理之间的因果,郁萧瓯涩声道:
“是蒋家人。”
大阵动摇不止,肉眼可见的裂痕与明灭出现在玉庭戍一阵上,郁萧瓯听见殿外惊恐的大叫和隐隐约约地哭泣声,缓缓松开了手。
“嘭!”
郁家苦苦设立的玉庭戍一阵,用五座仙山地脉灵脉相勾连而成的玉庭戍一阵,在蒋合乾的施法之下如同一张碎纸般破碎,乳白色的光幕缓缓消逝,化为星星点点的流光,消失在密林郡中。
下方成群的建筑群落显现出来,密林郡坊市还不曾到开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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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望白带来的几个客卿落向各个阵点,蒋合乾几乎没有迟疑,身形一动,落在了最高处的大殿之中,一脚将那大殿的穹顶踏碎,落入其中。
“轰……”
郁萧瓯被玉庭戍一大阵反噬,震得五脏六腑皆生疼,一身法力被吸得干干净净,体内空虚,几乎要倒下去,更别说驾风逃跑了,只能看着穹顶的瓦片和碎石掉落下来,徒劳地后退几步。
“你是……蒋家人?”
郁萧瓯不再想着逃跑,神情复杂,修成仙基『玉庭将』,又针对郁家,有玉庭戍一大阵的破解之法,再看蒋合乾外貌,同自己的亡妻有几分相似,郁萧瓯已经是认定了。
郁家和安家本都是蒋家的外姓修士,后来蒋家没落,郁家便与安家钝刀子割肉,一点点蚕食蒋家,说到底两家皆有蒋家血统,如今看着曾经的主家站在面前,郁萧瓯心中万分复杂。
蒋合乾眼睛微挣,两个眸子如同当年的郁玉封般有着玉质的通透感,两只怖人的眸子直直地盯着郁萧瓯。
蒋合乾不言不语,只用他的眼睛去看郁萧瓯,看得郁萧瓯连连后退,神情狼狈,郁萧瓯虽然是萧字辈,却因为代代的年岁积累比郁玉封还要大,他的母亲是蒋家人,他的祖母是蒋家人,他娶的是蒋家人,最后杀的也是蒋家人。
郁萧瓯的脑海中浮现出诸多纷乱的幻象,他的母亲,他的祖母,她们的眼睛在这一刻重合了,如雷电般在他衰老的脑海穿梭,蒋合乾还不曾出手,已经打得郁萧瓯节节败退。
“噗!”
郁萧瓯想眼前的中年人是他的妻弟,或者是他的表侄,或者是别的什么,但他如玉般的大手已经穿透了郁萧瓯的胸膛,挖出了老人跳动的心。
蒋合乾心中浮现出彻骨的快意,那老人的眼神哀望与惊讶的眼神却叫他心有不忍,像吃了个苍蝇般难受,不敢去直视,他眼神中的凶狠慢慢退化下去,变为湿漉漉的痛苦,蒋合乾想:
“也许这老翁是我的姐夫,或者表舅,或者是别的什么。”
蒋合乾低着头,缓缓抽动手臂,引得郁萧瓯喷出一口鲜血,沾得满白须皆淌着血丝,他用力去瞪那浑浊的老眼,想要看清那中年人的面容,见他眉眼中端正大方,两只眼睛虽然凶狠恶毒,却依旧像极了故去的亡妻,灵动且带着轻飘飘的哀愁。
他脑海中闪过那年洞房花烛夜的昏黄灯花,女子用哀望的神色看着郁萧瓯,十五岁的郁萧瓯被迷得神魂颠倒,他挽起她的长发,叫她合清。
天旋地转中,郁萧瓯感受到一种命运的捉弄,老人的胸膛像风箱般起伏,他的唾液因为疼痛从嘴角一丝丝地滑落,星星点点地垂落下来,尿液不受控制地渗出,丑态百出的老人哆嗦着吐出两个字:
“清儿。”
蒋合乾冷冷地笑了一声,仿佛在讽刺他,郁萧瓯只低下头望着那穿胸而过的洁白手臂,满是皱纹的老手抚慰似的盖在了那手臂上,又轻又温柔地拍了拍。
练气巅峰修为为他衰老身体吊着的那口气松去,郁萧瓯生机散去,沉昏昏地垂下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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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噼里啪啦……”
密林郡坊市燃起赤红的大火,火焰在屋檐上跳动着,发出木质的焚烧味道,满地的鲜血流淌嘀嗒着,东倒西歪的尸体堆叠在街口,费望白负手而立,静静地站着。
他带来的几个客卿死了一位,已经收拾好了尸体,费望白不觉悲伤,他这一遭攻破密林郡坊市,抢夺的灵物和法器连储物袋都装不下了,费望白心中欢喜简直要笑出声来,李郁两家相争,倒是他费家得利最大。
费望白用靴子在地面上噌了两下,心中无限气骄志满,红亮亮的血也喜庆起来,踏着路走了两步,便见一中年男子凭空而立,将尸体一具具地的堆放起来,以免被火烧了形。
“蒋兄……”
费望白问了一声,便见蒋合乾声音低落,缓缓道:
“好歹是亲戚,莫要让火烧了去,郁家自会带人掩埋。”
费望白默然,蒋合乾是筑基仙修,十几息之间就将这些小事处理干净,费望白拱手道:
“合乾兄,此番你出了大力,这坊市中所得的财物,你我也分一分。”
蒋合乾满脑子都是郁萧瓯身亡之前在他手腕上轻轻拍的那几下,老人的手烫得惊人,烫得蒋合乾手脚发麻,魂不附体,眼下什么事情都没了心情,或许是一番杀戮将他积蓄多年的愤恨消耗了许多,他的眉眼间也不再那么凶狠恶毒,只温声道:
“望白兄,我倒是没了这心情,此生所念不过报仇雪恨,你且将这些东西带回去给族人们分了,合乾用不着。”
“这怎么行?”
费望白虽然明白这些东西价值贵重,可他八面玲珑,心有九窍,还想着将蒋合乾孤身一人,可以拉到费家做客卿,蒋合乾修炼的功法极高明,战力绝对是一等一的。
于是强行要分给蒋合乾,蒋合乾推搡不过,只能拱手道:
“来日再言,来日再言,兄弟将这些东西处理了,按着灵石折给我。”
费望白点了点头,衣袍在朔风之中轻轻飘动,答道:
“只是此间事了,还是要速速离去,万一郁玉封归来,倒是把事情搞砸了。”
见蒋合乾点头,费望白心中突然记起李通崖来,暗忖道:
“李通崖还在拖着郁萧贵,也不知局势如何,需不需要我等解围……”
费望白这般想着,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生起一股赤裸裸的邪念出来,默默想道:
“郁家吃了这大亏,估计几十年上百年都要衰落下去,李家又有李尺泾和李通崖,反过来看李家实在太强横了些……不如就此离去,让李通崖在骅中山上吃一亏,平衡两家实力……”
这个念头着了魔了一般在费望白心中疯狂地盘旋,他浑身热血上涌,李通崖稳重肃穆的脸、李清虹英气明媚的脸都在脑海里迷迷糊糊地过了一趟,费望白终究是一咬牙,暗道:
“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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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李家在南岸,我家在北岸,两者横跨望月湖,怎么也是接壤不到的,这是天生的地缘盟友,两家都不会生异心……”
费望白长出一口气,在心中蠢蠢欲动的邪念控制住,脸上又浮现出潇洒俊朗的笑容,向着蒋合乾拱手道:
“李通崖还在南边苦苦支撑,还需我前去解围,道友且先自往洞府去,等到此间事了,我便前来向道友道谢。”
蒋合乾本就无心留下,心中已经是焦躁不安,闻言如蒙大赦,拱手说了几句场面话,连忙驾风离去了,费望白让几个客卿归家,自己则往李家方向飞去。
————
“锵!”
李通崖避开筑基法器玉烟山,抽剑回身,神色平静,面前的郁萧贵深深喘了口气,难以置信地望着李通崖,心中大震,暗道:
“『浩瀚海』竟然如此难缠?!未免也太过惊人!”
他足足连续压着李通崖打了两个时辰,从天蒙蒙亮一直打到金乌高照,先前还有李家人充满惧色地抬头来望,为李通崖默默担忧着,现下已经各自忙起手头的事,只当空中的两位筑基仙修不存在,将郁萧贵气得够呛。
李通崖轻轻隔开飞来的玉烟山,见郁萧贵终于停下,感受着体内法力的迅速恢复,神色有些怪异,笑道:
“萧贵兄可要继续?”
李通崖看着郁萧贵难看的面色,在心中默默地补了一句道:
“若是不继续,这才消耗的四成法力即刻要恢复了。”
郁萧贵死死地盯了他一眼,望着脚下的一众李家人,这才后知后觉地悚然一惊,自己离家整整两个时辰还多,竟然没有一个郁家人前来,他心中微微慌乱。
“费望白…伱们真是勾结着狼狈为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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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贵眯了眯眼,知道多半是费家出手,好在玉庭戍一大阵十分牢靠,费望白最多就将郁家人堵在郡中,就算叫上了他那个筑基初期的帮手也不可能在两个时辰内攻破,于是放下心来,一挥袖子,冷冷地道:
“道友倒是好手段。”
李通崖只是一拱手,并不说话,一旁的乌少云苦苦煎熬了两个时辰,期期艾艾地看着两人,终于见天边划过一道流光,落下来一位锦衣白袍、风流倜傥的中年人,拱手道:
“望白见过道友!”
李通崖拱手回应,费望白看了看两边的模样,笑道:
“听闻郁家以大欺小,我便急急忙忙过来助阵了,如今看来,还是奈何不得通崖兄。”
费望白此言再也不同平时一般表面上给郁家留面子,而是彻底倒向了李家一边,毕竟在蒋合乾在郁家坊市杀了太多人,费家和郁家同样没有了婉转的余地,费望白也懒得再同他周旋。
郁萧贵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咯登一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来,顿时喝道:
“费望白!你做了什么龌龊事?”
费望白故作姿态,有些惊讶地转过头,答道:
“萧贵兄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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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也不去拦,在空中立着,下方的一众李家人欢呼起来,费望白拱了拱手,笑道:
“恭喜通崖兄,多谢通崖兄!”
李通崖自然晓得他言中之意,费家多半在密林郡坊市中赚得盆满钵满,拱手回礼,答道:
“望白兄来得正好,多谢了!”
一旁的乌少云见着郁萧贵头也不回地走了,也不曾同他打招呼,顿时满身尴尬,这才有了插嘴的机会,笑呵呵地凑上来,有些尴尬地道:
“郡南乌家乌少云,见过两位道友!”
“见过道友!”
先前乌少云在一旁踌躇不止,不曾为郁萧贵助阵出手,虽是惧怕李尺泾的威势,却也是卖了面子,李通崖自然是客客气气,轻声应了。
乌少云的尴尬处境因为李通崖的客气缓和了许多,他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顿了一顿,终于有些颓唐地道:
“要夺机缘,要夺灵物,便要与人斗法,若是因此丢了性命也是命数,本怪不得谁,只是我得了消息,终究要来问一问才能放心的下,并无迁怒道友的意思……”
乌少云此言巧妙,甚至带着些解释,隐晦地提及释怨的意思,李通崖本就不欲与之结仇,只温和地点了点头,他这一生贪进的念头不多,大都是威胁到了自家才会反击,可六十年如一日,总有贪嗔上脑的时候,乌少云的话也让他心中一松,抱拳回礼。
两人不再多言,乌少云只客气了两句,说些日后途径乌家务必歇脚作客,便驾风离去,费望白亦拱手,李通崖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还是开口道:
“贵族虽然此番收获颇丰,得了郁家多年的积蓄,可毁了坊市,杀了郁家人,与郁萧贵结下了大仇,还是要小心谨慎,以防报复。”
费望白不知郁玉封已死,听了李通崖这话深有感触地点点头,答道:
“郁玉封毕竟强横,在这湖上找不出敌手,实在是令人惶恐,望白会约束子弟,只是……”
费望白神色决然,郑重其事地拱手道:
“如今两家与郁家之仇深如海,宗内还有那郁慕仙,还须剑仙多多照拂…”
李通崖心头一跳,只能答道:
“通崖晓得,望白兄且护好宗族便是。”
费望白还在惧怕郁玉封事后报复,李通崖心却中知晓郁家如今这亏非同一般,恐怕没有几十年是爬不起来的,连维持对东岸诸家的压制都困难,遑论报复了,面上附和地点头,将费望白送出几里,这才驾风落回骅中山上。
山上的甲兵陈列,一片寂静,森森冷冷地排列成两排,李通崖在殿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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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击退强敌,庇佑宗族,神威凛凛,我等感激难言……”
李通崖顿时失笑,一摆袖子打断了李玄宣的话语,笑道:
“你这家伙,倒整起客套话来了,去去去。”
身后的李玄锋李玄岭两人闻言皆笑,李玄宣直起身来,面上的喜色怎么都是掩盖不住的,李玄岭上前一步,开口道:
“我等已经收纳安家诸财物,功法与安鹧言所言皆符,灵石三十七枚,胎息法器六把,灵物五样,皆是胎息级别,倒是得了一练气级别的阵盘,唤作归元五气阵,不算上等却也可堪一用,可以作为护山大阵。”
“不错。”
李通崖颔首,吩咐道:
“玉庭山山势险峻高耸,灵脉不兴,不必重视,且先随手布下一阵,这阵法放在地脉平缓、灵机浓厚的骅中山上,至于华芊山……”
他摆了摆手,朝着下首的李玄锋摆了摆手,温声道:
“玄锋,你且去一趟黎夏郡,打听一番,把刘长迭请过来,看一看华芊山的地脉和地势,准备布阵。”
“是!”
李玄锋一点头,将长弓一背,急急忙忙地驾风离去了,李通崖捻了捻须,吩咐道:
“攻打骅中山一事消息还未传开,派一人前去东山越勒令唦摩里前来黎泾山拜见,我好好为清虹看看那《紫雷秘元功》。”
“至于安鹧言…”
李通崖顿了顿,在石阶上踏了一步,迈入空旷的大殿之中,四下冷清,石柱上花纹繁复,空中整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灯火忽明忽灭,低低的哀鸣声穿来,轻得像蚊子哼哼。
“嘀嗒……”
粘稠的血液缓缓低落,安鹧言手中的刀形法器在面前皮肉上轻轻一剜,割下来一块薄如蝉翼、几乎透明的肉片来,他用小刀顶着,轻轻放进自己口中,两下咽了下去。
“啊…………”
安鹧宇已经看不出人形了,薄薄的筋膜贴着森森的白骨,雕塑一般挂在梁上,缓缓跳动的心脏和活动着诸多脏器被一层半透明的肉膜包裹着,艰难地垂落下来,血液一直蔓延到李通崖的脚边,因为『浩瀚海』仙基的避水之能而缓缓退开。
李通崖出神地盯着被吊着的安鹧宇,蛟蛇般的眉宇透露出令人震烁的狠毒和惊叹般的赞美,仿佛上头吊着的是他日日夜夜懊悔且恨毒了的那人,一时间竟然哑口无言。
一众人齐齐沉默,几个年轻后辈脸色都有些难看,李玄岭和李玄宣都皱起了眉,唯有李渊蛟两眼炯炯有神,直直地盯着安鹧宇。
安鹧言旁若无人,抓起安鹧宇的头发,小心地分割着,安鹧宇说不出话来,只能哀求般地哼哼着,雕塑般的身体微微抖动,眼睑与脸颊都不见了,两只通红的眼睛快要掉出来。
李玄宣面色难看,却看着李通崖若有所思的模样不敢呵斥,突然记起一事,在李通崖耳边低声道:
“我等让安鹧言配了李妃若,妃若已经有孕,立刻派人来通知我等,安鹧言应当还不知。”
李通崖被李玄宣一打岔,这才恍然,如梦初醒般摇了摇头,长叹一声,长袖横扫,一道法力直直地打在安鹧言腹部,将他打得横飞出去,安鹧言在地上打了三个滚,哇地一声吐出来一地血污,各色皮肉皆有,看得一众人眼皮微跳。
“这人废了……”
安鹧言唇齿间皆是血迹,神色迷茫,陷入到深深的谵妄,李玄岭喃喃了一句,却看见父亲李通崖摇摇头,上前几步,拎起安鹧言的衣领,声如洪钟般在安鹧言耳边炸响:
“安鹧言!李妃若有了子嗣!”
这声音暗藏法力,震得安鹧言瑟瑟发抖,耳间淌出血来,李通崖轻轻松手,安鹧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哇地吐起来,边吐边哭,且哭且笑,堂堂练气六层修士,竟然弄得满衣裳都是血污,遍地打滚。
李通崖屈指一弹,一道劲气将安鹧宇打死,那痛苦的头颅孤零零地解脱般地垂落下来,鼻骨间淌出一大片黑红色血污,嘀嗒地在地上溅起一地血花。
大殿中一时间悄然无声,寂静非常,秋风阵阵,众人都静默在难言的窒息感之中。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53章诸家贺喜
郁萧贵驾风飞回密林郡,这才翻过一座山头,便见满地烽火血迹,倒塌了一地各式各样的屋楼,心中顿时漏跳一拍,连忙落下去,呆在了原地。
整座坊市塌成了废墟,四下都是断肢,唯有点点的火焰燃烧着,地面上的尸体被堆叠得七横八竖,半干的血迹在地面上昭昭着发亮。
郁萧贵脑海中空白了一刻,爆发出悲痛与愤怒,心中一阵生疼,诸多疑惑从脑海中闪过。
“费望白是如何攻破玉庭戍一大阵的……这怎么可能…”
这疑惑只在他脑海停留了一秒,另一个更可怕,更叫他悲痛的猜想钻进他脑海,郁萧贵惊声道:
“大哥!”
他毫不犹豫地升空,往最高处的大殿中飞去,那华丽的大殿已经倒塌了大半,满地碎石,郁萧贵急急忙忙落在殿前,还不曾推门进去,筑基仙修卓越的灵识便让他看到了地面上跪着的尸体。
“大哥……”
郁萧贵将手按在门扉上,痛呼了一声,一掌将大门击碎,跌跌撞撞地跪在郁萧瓯身前,心中无限懊悔与悲痛,终日阴沉无表情的脸终于面色纷呈。
“这…这……”
整座坊市的毁灭都不如郁萧瓯之死叫郁萧贵来得痛苦,郁萧瓯被洞穿的尸体上的血液已经干涸,老人面上犹自带着温和的笑容,郁萧贵神色恍然,泪流不止,咬牙切齿道:
“费望白……”
————
李通崖驾风离去,自然留下李玄宣处理事务,整理这些杂务,玉庭山没有什么大片的灵田,骅中山却是个不错的宝地,等到大阵立起,李家修炼灵脉不足的问题便大有缓解,甚至还有诸多空余。
安鹧言等人驾风回了华芊山,骅中山上的鲜血再次被擦拭干净,又恢复到仙山灵脉的俊秀模样,秋风飘忽而来,秋叶纷飞,透出一股安静祥和。
“恭喜道友!恭喜贵族!”
李玄宣快步上前,面前的男子眉毛浓厚,面容粗犷的中年人,手中提着一棍,观其修为,也是练气巅峰的修士,只是眉宇之间有些哀愁,强作镇定,喜洋洋地道贺着。
“西定前辈能不远千里亲自前来,实在是客气。”
李玄宣拱手示意,眼前这人正是东边丁家的家主丁西定,当年瓜分卢家时入主望月湖,那时由李通崖亲自接待,如今李玄宣成就练气,李通崖成就筑基,又不在山中,李玄宣来迎他也是给足了份量。
“通崖前辈突破筑基,实在是叫我等钦慕不已,如今便来献上贺礼,两家的交情已经十几年了,只祝两家友谊长存。”
丁西定面色有些苍白,当年前来李家时他是练气巅峰修为,李通崖不过练气五层,如今李通崖突破筑基,他却还是在练气巅峰,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只是面上笑意殷殷,话也说得好听,将手中的玉盒献上。
“这怎么使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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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连连摆手,灵识在玉盒之内一扫,便晓得是练气级别的灵物,算不得什么太好的东西,作为贺礼也足够了,来回推辞一阵,这才客气收下。
如今李家得了骅中、玉庭两峰,彻底将丁家深入望月湖的路子堵死,实力强大,丁西定还不敢多言,只作讨好之色。
丁家过去有两位练气巅峰修士,其一是丁西定,其二便是其子,天赋也算好,五十八岁到了练气巅峰。
丁家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出了个筑基苗子,丁西定哪里肯罢休,自然是大喜不已,四处张罗着灵物宝物,想要助其突破,趁着安家李家郁家相互谋害,先培养出一个筑基仙修。
丁家默不作声地窝着这些年,便是全力助其突破,不曾想事与愿违,其子闭关多年,却迟迟没有声响,前几月丁西定破关而入,唯见一具枯骨,满地干涸的血迹罢了。
丁西定悲痛万分,甚至不敢大张旗鼓,只能悄悄下葬,这才安葬长子,丁西定又听闻李家北进,彻底封死了丁家的出路,丁家自此被夹在李家与袁家两个庞然大物之间,未来渺茫,再也不能作他想。
丁西定强忍悲痛,匆匆前来拜见,自然是面色苍白,眉宇间满是忧愁,这才同李玄宣聊了两句,便听阵外一阵朗声道:
“袁家袁护远,前来拜见通崖前辈!还请开一开山门!”
“啊!”
丁西定微微变色,越发垂下头去,仿佛要把脑袋埋进胸口中,丁家是袁家的附庸,若是在这种情况撞见了袁家人,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李玄宣看出他的窘迫,温声道:
“还请前辈去偏殿一坐……”
“如此最好,如此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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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西定匆匆地去了,李玄宣这才操控大阵,外头这才落下来一个长袍男子,面容温顺,看起来是个忠厚老实的,上前一拱手,仔细辨认,笑道:
“可是玄宣道友当面?”
“不敢称道友,叫我玄宣就好!”
袁家实力强横,李玄宣的态度顿时恭敬了许多,叫这人看上去年岁颇大,便客气了两句,袁护远笑道:
“在下蕈林原袁护远,见过道友!恭贺通崖前辈成就仙基,修为大进!”
李家的消息刚刚传来,这袁家多半也是刚刚得到消息,立刻就派遣了袁护远前来贺喜,便足见袁家的示好之意,李玄宣拱手答道:
“仲父外出行事,倒是让前辈扑了个空,实在是不好意思!”
“无妨无妨!”
袁护远连连摆手,笑道:
“说起来我与贵族也算有缘分,当年剑仙归家,落在我蕈林原,便是我送他归来黎泾,不曾想一晃过去几十年,剑仙已经闻名四境,我却还是一个练气修士,等到剑仙成就紫府,我便可逢人便炫耀一番了!”
袁护远此意本是恭维话,却说得李玄宣一阵心酸,却又不能流露出来,只能附和着他哈哈一笑,袁护远见这番恭维的话见效不大,一拍锦囊,拿出个长且扁的玉盒来,开口道:
“我家老祖惦记着剑仙与袁湍的师姐弟之情,特地让我献上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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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李玄宣撇了撇那玉盒,见这玉盒莹莹法光湛湛,多半不是凡物,连声笑道:
“前辈太客气了……”
“欸。”
袁护远拨开玉锁,掀开那玉盒,其中躺着一道寒湛湛的青锋,望上去三尺将四尺的模样,剑身光滑皎洁,剑上鳞片般的纹路细细密密,淌着寒光,李玄宣一眼便看出此剑非是凡品,涩声道:
“这是……”
“此剑唤作蛟盘楹,长三尺七寸,采用寒宓石炼成,辅之以蛇蛟血,练气中的上上品。”
袁护远只手捧盒,介绍道:
“此剑曾是陵峪门陈氏的法器,后来陵峪门覆灭,流传到散修手上,那散修死于我家老祖印下,便被我家得了去。”
李玄宣不精通剑法,却也被这剑吸引了目光,袁护远继续道:
“我家老祖听闻通崖前辈手中的法剑不过堪堪练气,我家又不通剑法,只觉明珠蒙尘,宝器涂污,便唤我代他送来!”
李玄宣只道不敢收,袁家此礼太过贵重,叫他难以厚颜收下,连连摆手,袁护远硬将玉盒递过,温声道:
“我家族妹在青穗峰上独自操持,老祖恐她受人欺压,唯念剑仙威名,赖以倚仗一二……”
此话一出,李玄宣便心中亮堂,暗忖道:
“此剑非是看在我李家或是仲父面上相赠,乃是季父一人的面子,袁家在蕈林原上独大了这么多年,底蕴深厚,投资一个未来可能的紫府仙族自然不在话下。”
袁护远见李玄宣迟迟不肯接过,只将那玉盒往他怀里一塞,温声道:
“李萧两家的亲事我家老祖也听闻了,萧家与我袁家也是守望相助多年,贵族能渐渐在湖上站稳脚跟,我等又多一助力,若是日后事谐,两家也可以多多亲近,沟通血脉。”
像袁家萧家这般的世家仙族,所说的“站稳脚跟”自然不是所谓有一席之地,而是在一地一家独大,宗内宗族皆有人脉沟通,李玄宣只点点头,记下了这话。
李玄宣和袁护远笑着聊了两句,两人入院坐下,上了茶水,李玄宣突然心有疑虑地抬起头,踌躇了一息,问道:
“玄宣还年幼时,曾听闻镗金门入寇蕈林原,杀戮无数,却不曾听闻贵族有什么伤亡……”
“原来是这事。”
袁护远顿了顿,似乎在踌躇该如何开口,解释道:
“我袁家伤亡不多,死的都是小家族与一众凡人……贵族对其中隐秘想必也有了解,我今日前来也有话要说,便直言了。”
袁护远端了端茶水,答道:
“我袁家每年替青池宗种下海量的灵药、挖掘灵石,入寇一事乃是青池宗与镗金门瓜分血气怨气,杀戮小家族与凡人即可,何必要杀戮我这殷勤的奴隶呢?”
他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意,自嘲了一句,低声道:
“青池宗治了五百年,何处小族种人、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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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心中暗暗发惧,默然难言,袁护远瞧了他一眼,笑道:
“青池宗上桌用宴,我等便是跪在地上的小仆,享用的是天地灵机,万民脂血,说句实在话……”
袁护远神色严肃起来,话语中多了几分劝慰之意:
“这也是我家老祖的意思…他老人家快三百年了,见过太多东西,贵族既然有剑仙在宗内,为何不多派遣一些弟子入宗呢?贵族要做的是挤到青池脚下座中,而非挤到青池案上碗里,筑基只是第一步啊…”
李玄宣思量了一息,有些艰难地应了声,叹道:
“晚辈受教了…”
袁护远这才缓缓点头,将杯中之茶饮尽,答道:
“如此甚好,日后我袁家在东,李家在西,丁氏是我袁家的多年支系,我家不会去动,萧家亦是。”
他指上沾了茶水,边笑着开口边在案上不经意地轻轻一划,站起身来,轻轻拱手,笑道:
“今日所言甚欢,还请道友一一转述通崖前辈,护远还须去趟萧家,便不久留了!”
李玄宣连忙起身,将其送出阵外,若有所思地回身入院,却见上首静静倚坐着一人,衣襟捋得平直,正襟危坐,手中拿着那把寒光湛湛的蛟盘楹仔细看着,李玄宣躬身一拜,恭声道:
“仲父!”
“嗯。”
李通崖则盯着那细细密密的鳞纹,手指轻轻摩挲,那剑上亮起一道白亮的剑气来,李通崖点点头,开口道:
“倒是好剑。”
李玄宣见李通崖的模样,恐怕袁护远的一番话李通崖早就在一旁听着了,只拱手站着,便见李通崖把那蛟盘楹往玉盒中一放,李玄宣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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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父,袁家的意思是……要想真正在青池宗脚下长存,恐怕还要攀附诸峰,在宗内不说要有一峰之主,也要有一二耳目喉舌,家中要有青池宗看重的产出,这才不至于什么时候被轻易拿捏…”
李通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回答道:
“明面上尺泾还在南疆,除了几个紫府也没几个人知道,过上几年在曦月辈挑个中规中矩的先送过去。”
“是!”
李玄宣应声,李通崖则两步走下,停在袁护远的那案前,看着那道淡淡的水渍,吩咐道:
“那丁西定本是好意,你打发些回礼送他回去,我家不会去动他,却也不要走的太近,瓜田李下,惹得他人不快。”
李通崖抬头看了一眼李玄宣,摇头道:
“袁家倒也谨慎,生怕我是个不识时务的,特地前来嘱咐一声。”
李玄宣点点头,接过话道:
“袁家看样子还不知道南疆的内情,以为季父在外紫府有望,对我家甚至有些忌惮,丁家占据了入口,是我三家的缓冲之地,侄儿不会去碰。”
“晓得就好。”
李通崖点点头,他如今是筑基仙修,一闭关就是几年,要是这些东西没有拎清,让子孙辈去胡闹,到时候一出关四境皆敌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向来谨慎,便多嘴了几句。
“我成筑基的消息将传出去,过上几年缴纳供奉之时我李家便是世家了,按这袁家的意思,青池宗对世家的盘剥恐怕更加严重,比那些小家族要狠得多,趁着这几年要丈量好灵田,把人手安排好。”
“是!”
李玄宣应了声,答道:
“却有一事要上禀仲父,玉庭山顶有一玉井,滚圆如日,足足九人才能抱合,井水冰凉,沉着几十副铜甲,据安鹧言所说,乃是祖上用以沉浸寒甲,提炼那庭下寒甲气的,年代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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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宣顿了顿,让李通崖听完这好消息,继续道:
“有了这口玉井,倒也不必大兴土木再去建,如今仲父有了筑基修为,我家根子浅,练气修士太少太少,还不够看住地盘的,那《叩庭宿卫诀》是否也可以发放下去,培养出些根正的修士。”
“不错!”
李通崖眼前一亮,这提炼庭下寒甲气的玉井可不是随便造出来的,有诸多考究,配以诸多符文,玉庭山上有这玉井,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李通崖思量一息,答道:
“便挑出些忠心,身世清白的灵窍子来罢,这功法能快速凝聚六轮,培养出练气修士来,不要轻授,以免弹压不住。”
李玄宣点头答道:
“小侄准备挑选忠心的六人,先行修炼,平日一并归在族正院一部中行执法之事,只是这一部的名字,还不曾想好。”
李玄宣好歹在权位上待了几十年,自然晓得关窍,于是笑盈盈地上前,取来笔墨,双手奉上,李通崖轻笑一声,执起笔来,开口道:
“你哪里是不曾想好!在这头等着我呢。”
于是思量一息,落笔写了三个字,银画金钩,干脆利落,解释道:
“《白首叩庭经》和《叩庭宿卫诀》我皆读过,前者的道基唤作『玉庭将』,后者的道基则唤作『庭中卫』,便称为玉庭卫罢!”
————
东山越。
朝阳的光彩从东边升起,爬上众多的茅屋篱笆,小民们方才从睡梦中醒来,打猎的打猎,种地的种地,前些年东山越饱受战乱,遍地尸骸,李家过来的人协同唦摩里这几年励精图治,又带过来许多东人和相关的制度仪轨,约束官吏和贵族,这几年才好过起来。
摇摇晃晃的马车从泥路上划过,引得一众山越抬起头,唦摩里稳稳当当地坐在车厢中,岔开的腿上各坐着一歌姬,倚在他的怀里,唦摩里大手在女子的肩上摩挲了一阵,心思却飞到了天外。
“蛟蛇,倒是声势浩大……”
虽然李家将东山越上下都把持住了,但唦摩里好歹是个练气修士,李家昨夜冒出了大动静还是晓得的,只是见东边法光流转,两条蛟蛇状的法术上下翻涌,让他颇为不安。
“莫不是同安家斗起来了…李通崖好歹是个练气巅峰的剑修,打翻那安鹧言应该不成问题,不要同郁家斗起来就行……”
唦摩里自觉郁家与李家两家都有宗内背景,郁家却多出来两个筑基,实力远胜李家,若是斗起来李家恐怕抵挡不住。
“若是李家倒了,我这个山越王哪里还能坐得住,保全性命都难着!”
唦摩里虽然被李家压着,日子却过得舒坦,最大的幻想也就是李家衰弱而非灭亡,听闻郁家行事狠毒,若是郁家攻打过来,唦摩里只能收拾了东西去做散修了。
“唦摩里!唦摩里!”
唦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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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是田荣兄,怎么来寻我了?”
田荣的目光依依不舍地在那歌姬身上流转了一圈,看得唦摩里心中不快,这恍然大悟般移开目光,开口道:
“这山越之地没甚意思,除了你这出有些滋味。”
田荣正是田有道之子,一众人被赶来山越之地,田荣向来是个花天酒地的纨绔性子,自然缠上了唦摩里,唦摩里起初还以为攀上了田家的线,顿时大喜,招待甚是殷勤。
只过了三日,唦摩里便发觉这人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性格顽劣不说还甚是不安分,说出的话叫唦摩里这个山越出身的半吊子水平都觉得不可思议,恨不得将其赶出宫去。
田荣虽然废物,却是田氏田有道的唯一子嗣,唦摩里不想平白树敌,只能驾车避匿,不曾想田荣竟然一点眼色都看不懂,一路追到这里,叫他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
“害。”
唦摩里叹了口气,听着田荣满嘴不知所谓的荤话,暗暗道:
“听闻那田有道也是个厉害的,乃是李家大辈分的人,怎地生出个儿子是这般模样!世事难料呐……”
唦摩里正昏昏欲睡地听着,忽然耳朵一动,听到外头朗声道:
“田仲青拜见大王。”
“快快请进!”
好不容易能打断田荣,唦摩里一下直起身来,田仲青虽然和主家的修士们没法比,放在外姓里却还算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唦摩里顿时大喜,毫不客气地打断田荣。
“哗!”
厚厚的帘子一下被掀开,透露出外头灿烂的阳光,田仲青五官周正,还算得上是稳重,心中虽然不怎么看得上这蛮子,但还是给足了面子,客气道:
“大王!”
轻轻一瞥,角落里的贼眉鼠眼田荣映入眼帘,田仲青心中一惊,一股火燎燎的怒气涌上心头,失声道:
“你怎地在此处!”
田荣缩着头不说话,唦摩里面色尴尬,心中厌恶极了这人,也不给田荣捏造台阶,田仲青在两人面色上一看,顿时了然,心中怒道:
“同他说了不要与唦摩里走得太近…净当耳边风了!”
田仲青心中突突直跳,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人,可田荣却是田有道的独子,田有道不但对田仲青有大恩,还是田氏的顶梁柱,田仲青只好强忍怒火,朝着唦摩里拱手道:
“家主有召,还请大王去一趟黎泾山拜见!”
唦摩里顿时惊骇而起,颤颤道:
“敢问大人,可有言及何事?”
田仲青摇了摇头,答道:
“拜见罢了。”
言毕拱手挥袖而去,跳下车厢走了,田仲青越想越怒,又转怒为惧,暗道:
“我犯错致使举族西放,却也未必不是好事,田荣的性子迟早弄出事来…”
田仲青等了片刻,竟然还等不到田荣下来,侧耳去听,犹自还能听见车厢中田荣的抱怨声和唦摩里不耐的应答,田仲青又觉心中怒不可遏,狠声道:
“今后引来灾祸的,必然是这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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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仲青这头甩了袖子离去,唦摩里心中可就是阴云密布,胡思乱想,田荣竟然还不识时务地叽叽歪歪,唦摩里心中越发焦躁,放空了心思,暗忖道:
“李玄宣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好在山越呆着,也不去碰李家的灵田灵物,年年安分守己,总不至于用不惯我…难道是威慑?”
唦摩里正想着入神,马车却猛然停下,田荣猛然一惊,还以为是田仲青去而复返,连忙闭嘴,却听一个苍苍的老人声,高叫道:
“主家之命已至,大王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莫要过了时辰!”
“大巫祝!快快请进!”
唦摩里连声言罢,外走进来一个须发皆白,满脸横肉的老头子,看上去老态龙钟,两只眼睛依旧有神,直直地盯着他,正是当年投降李家的老山越阿会剌,如今也是胎息巅峰,只是年纪大了,寿元无多,再也没有突破的可能。
唦摩里瞥了一眼田荣,阿会剌一挑眉便会意,如拎鸡毫不客气地拎起他,不顾田荣满脸不可置信地叫号,往车厢外一丢,扑通一声落在地上,田荣犹自叫骂着,阿会剌眉头大皱,探出头去,臭骂道:
“你爹且要叫我声老兄弟!你叫甚么?田有道怎地生了你这么个废物,当初就该叫田有道憋着拔出来,把伱弄到地上去,省得出来害咱家!”
这话不止骂得田荣双唇颤抖,连唦摩里都瞪大眼睛,只好装作若无其事,阿会剌呸地一声吐了口痰,回过头来,叫道:
“大王!”
阿会剌是李家的老臣了,当年同李项平西进,田有道亦在那军中,只是当时实力低微,毫不起眼,阿会剌还救过他几次,田有道一直老哥哥地叫着,这会骂起田荣来毫不留情,唦摩里连忙道:
“大巫祝!”
“收拾收拾上路吧!”
阿会剌这话听得唦摩里心中大骂,只好点头应了,出了车厢一看,诸多供奉和仪仗都已经准备好,唦摩里还没下过命令,国库已经被搬的精光,他不自然地点点头,往那车队上一落,在心中骂道:
“他娘的。”
————
“安鹧言倒是个识趣的!”
黑衣少年在上首大大咧咧地盘坐着,听了下首之人的言语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带着剩下的安家族人安安静静地在黎泾镇住下,将当年献上两山的誓言传得沸沸扬扬,这些年还是有些长进,学了不少东西。”
如今李玄宣持家,李渊蛟便派下来管一管族正院,他性子凶厉,正适合做这事。
“确实长进不少!”
下首的少年点点头,眉宇之间像极了李玄岭,有股稳重气,正是其子李渊云,比李渊蛟要小几岁,只是身无灵窍,以往一直待在山上。
如今李渊云已经娶了一灵窍女为妻,自然不能留在山上,便下山独立开府,平日里读读书,查问些过去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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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身无灵窍,不曾修仙,李渊云身上并无挺拔的锐气,而是一种温顺的平和,顿了顿继续道:
“唦摩里的长子已经开始修炼,乃是同我家旁支所生,从小学的是东边的规矩,求着家族赐了李姓,唤作李寄蛮,看着还是忠心耿耿。”
李渊蛟笑道点点头,这消息也是喜闻乐见,忽然一顿,轻声道:
“族内的消息已经下来,华芊山灵泉洞府灵气浓厚,我即刻便前去闭关修炼,我们兄弟对谈的日子不多,走之前要同你好好聊聊。”
“这是好事。”
李渊云温声应了一句,笑道:
“只可惜清虹姐前些日子便去了骅中山,这下二哥也要离去,只余下我在黎泾镇游手好闲。”
“欸!”
李渊蛟摇摇头,嘱咐道:
“清晓和渊平才四五岁,渊清辈也应就我们几个了,二哥和清虹要闭关修炼,你得空就多看看。”
李渊云点点头,只道:
“我过些日子也要去一趟山越查些事情,到时候也能给两个弟妹带着小玩意。”
李渊蛟正欲多问两句,不曾想下头匆匆地上来一人,恭声道:
“报!唦摩里前来拜见大人!”
“唦摩里?!看来是来朝拜的,来探我口风了…且让他上来吧!”
李渊蛟反问一句,李渊云识趣地准备离席,叫李渊蛟一皱眉,沉声道:
“你也听着无妨,自家兄弟有什么好避开的,唦摩里说了甚你如实记下,不必忌讳。”
“外头可是盛传二哥是唦摩里的大靠山,我可要仔细听听。”
李渊云说了句玩笑话,终究是坐下了,便见下首走上来个身材高大的山越人,只是一声装束像模像样,尽是东人模样,满面堆笑,叫道:
“蛟弟,真是好久不见呐!”
“我可是想极了哥哥!”
李渊蛟笑盈盈地答了一句,见唦摩里目光在一旁的李渊云身上停留,解释道:
“这是渊云兄弟,是自己人,过些日子还要前去兄弟的地盘上行事,还要多多照料!”
“是!是……”
唦摩里应了两句,他一路上来谁也不曾见,直奔李渊蛟这里了,心思完全不在此处,只小心翼翼地道:
“此次家主匆匆唤我来,可是有什么吩咐,兄弟心中惶恐,实在是坐立难安!”
“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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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摆了摆手,答道:
“兄弟这些年做的好,我家长辈见一见你,兴许老祖也会亲自来见,非是什么大事,且放轻松!”
唦摩里闻言松了口气,还欲说些什么,终于看出李渊蛟心不在焉,自己这匆匆地拜见恐怕打断了他人谈话,只好笑道:
“得了兄弟这话,我便放心了,家主召见可是大事,不宜耽搁,我先上山去,得了空再来拜见兄弟。”
于是匆匆地离去了,李渊云目送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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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既然有了其子李寄蛮,这唦摩里用处也不大……倒还不如李寄蛮更贴心,偏偏练气寿两百,不知族中要如何处理此人。”
李渊蛟将杯一放,答道:
“不急,唦摩里的功法极好,实力不错,等到李寄蛮成了练气,即使叫唦摩里去当个客卿也是不错的。”
李渊云轻轻点头,却见李渊蛟神色有些奇异,复又开口道:
“《紫雷秘元功》不简单!毕竟是曾经的四品功法…唦摩里吞服的杂气,四年时间修为竟然已经练气三层了!当真有意思!”
————
两人这头在院中聊着,唦摩里已经快步上了山,不敢直接驾风飞上去,在石板路上走了一阵,才看见那间小院出现在视野之中。
两个族兵在院前静静站着,唦摩里身材高大,低头进了院子,便见上首立着一灰衣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两肩宽厚,拿着一条粗布细细搽着手中剑,剑上鳞片纹路细密,寒光流转,唦摩里呆呆看了一息,扑通一声跪下来,叩首道:
“小人唦摩里,见过老祖!”
唦摩里终于晓得为何那一夜上空蛟蛇飞舞,李家为何大动干戈,唦摩里脑袋紧紧贴着地面,动也不敢动,心中惊道:
“筑基…!他…已经成了筑基!”
李通崖嗯地应了一声,瞥了他一眼,将剑缓缓收入鞘中,温声道:
“唦摩里,好些日子不见,看来在山越呆着安分,这修为也大有长进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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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闹出的风波过了小半个月,湖上的秋意越发浓厚,湖水也越发幽深起来,岸边红黄一片,渐渐有了寒意。
费家得了好处,窝在北岸闷不作声,那蒋合乾也惧怕郁萧贵与郁玉封憋着一口气埋伏报复,不再于东岸出没,郁家默默在角落舔舐伤口,一时间竟然风平浪静,除了郁家倾圮再无动静的坊市废墟,一派祥和景象。
“事情如何了?”
郁慕高坐在殿堂的最上首,满脸疲惫,神色阴郁,语气却有一种隐隐约约的轻松之色,以手扶额,另一只手轻轻敲着案台上的笔杆,案上放着一封拆封不久的信封,他向着下首那人问道。
“萧瓯长老确已身死,我等以通敌之名将那几人名下的诸多产业剥夺了,并无什么异议。”
下首那人答了一句,郁慕高面上闪过一丝微弱的不忍,郁萧瓯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郁慕高本想让这群废物多死一些在黎泾山,不曾想费家攻破了玉庭戍一阵,反倒把郁萧瓯也折了。
郁家在坊市之中死了太多的嫡系与修士,地方和族内大为动荡,郁慕高乘着身为旧族老领袖人物的郁萧瓯身死,对着一众叔伯兄弟大动干戈,算是整顿干净,郁家上下少了这些蠹虫,竟然焕发出前所未有的活力来。
“也倒好,不必再劝说父亲放弃坊市。”
郁慕高丢了坊市,心中反而一阵轻松,手中那封书信上的青池二字颇为亮眼,郁慕高暗忖道:
“老祖想必回不来了……父亲又闭关,家族上下总算是落到我手中,少了那群蠢货,倒也舒服许多。”
郁家的资源除了流入到那群叔伯兄弟手中,还要上交供奉和供养郁玉封,现在一下少了两处,郁慕高顿时游刃有余起来,郁玉封多半性命难保,郁慕高却不觉多难过,只感叹道:
“若是早四十年除去这些人,父亲与老祖不去瞎折腾什么血祭与湖会,皆从命于我,哪里还要吃这大亏!”
郁慕高望着下首提拔上来的一众年轻修士,反倒是信心满满,先前的郁家虽然强大,却政出四处,被郁玉封饮血吸髓,他郁慕高还不得不俯首听命,如今的郁家虽然大不如前,却是他郁慕高一个人的郁家。
“待我整合两年……只要慕仙还在元乌峰上,大可陪李玄宣和费逸和玩一玩……”
郁慕高将手中的信纸缓缓放下,双眼紧紧盯着那信中的字眼,用朱笔轻轻勾勒着,秋日的阳光温暖舒适,金灿灿地落在那纸上,映得那红色的墨迹如血。
“数十年未归,亦无尺素……师尊曾言南疆妖王好食月华,恐已不豫。”
“师兄将往湖上来……我将闭关,筑基在望。”
────
“玄锋兄!听闻贵族前辈新晋筑基,真是恭喜啊!”
刘长迭驾风悠悠地飞着,身前的李玄锋背后金光灿灿的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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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弓应是金庚了!前世替青池宗加固阵法,妖物来袭时只见那道金芒不见其弓,如今算是大饱眼福了!”
李玄锋哈哈一笑,答道:
“长迭兄一向消息灵通,真是客气了。”
刘长迭只望了望李玄锋的气势,竟然已经练气七层,且慕且叹,贺喜道:
“玄锋兄还不到三十五吧?练气七层,恐怕四五十岁便可试着突破筑基了!”
李玄锋笑而不语,锋利的眉毛一挑,答道:
“长迭兄也不慢,如今练气六层,筑基有望。”
两人互相恭维了一句,华芊山已经出现在脚下,李玄锋引他入院,面前迎上来一个黑衣少年,脚步轻盈,拱手道:
“见过前辈!”
此人一身黑衣,脸型端正,眼形微狭,看上去自有一股凶厉气,正是李渊蛟,刘长迭哪里认不出来,面色怪异地将那句差点脱口而出的“蛟兄”咽回肚子里,便见李玄锋介绍道:
“这位是长兄李玄宣之子,唤作李渊蛟,正在华芊山上修炼!”
刘长迭见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又是尴尬又是见了故友的欣喜,连忙堆着笑道:
“万万称不得前辈!我见渊蛟风度出众,心里是颇有钦慕,你我平辈论处…平辈论处…”
李玄锋面色微微古怪,自己与刘长迭称兄道弟,刘长迭却要和李渊蛟论平辈,岂不是要乱了辈分,一时间默然,李渊蛟这才到了华芊山,更是莫名其妙,连道不敢当。
刘长迭推辞不过,只好道:
“玄锋兄在此便罢了,我与渊蛟兄私下平辈相称。”
李玄锋只好点点头,以法力传音李渊蛟道:
“刘长迭是个好性子,阵法之能也高超,只是但这人多有怪异,无伤大雅便随他去罢……”
于是一齐落座,下人奉上了茶水,李玄锋也不与他啰嗦,开门见山道:
“长迭道友,这华芊山若是要布下一阵,不知以此地地脉与灵机大概能布出何等威力的阵法?又要花费多少灵石?”
刘长迭点点头,答道:
“前些年我往黎泾山上布置日仪玄光大阵时便有所观察,这华芊山地脉缺了数角,又低又矮,也就当年的万华芊布置出抵挡炼气巅峰的阵法。”
他苦笑一声,答道:
“我昔日以为能比肩万华芊,这一看华芊山,这才晓得万华芊的阵道修为还在我之上,若是我来布置,多半只有抵挡练气后期的威力,在筑基修士面前恐怕撑不住一柱香的时间……”
李玄锋在心中一算黎泾山到华芊山的距离,一柱香时间已经是绰绰有余,便答道:
“一柱香时间也够了,不知…需要多少灵石?”
刘长迭见李玄锋应允,这才点点头道:
“贵族若是无多余的阵旗,便只能用阵盘来布阵,有万华芊珠玉在前,长迭按着那地锁华芊来布置即可,大约用上五六十来枚灵石。”
李玄锋也不是当时无甚阅历的少年了,当然晓得这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只皱了皱眉头,答道:
“若是五六十枚灵石,长迭兄可还有利润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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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迭闻言一摆手,笑道:
“长迭也不妨直言,这五六十枚灵石已经是成本了,长迭非求这灵石,而是有一事相求!”
李玄锋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答道:
“长迭兄但讲无妨,若是我家力所能及之事,定然不会推辞!”
刘长迭微微一顿,在心头将话理顺,轻声道:
“长迭长年浸淫阵法,随着阵道越发深入,要看透阵理阵纹越发困难,若是能得一瞳术,必能事半功倍,更近一步!”
“可惜我在这郡中苦苦寻了多年,诸家仙修莫不是敝帚自珍,将自家法诀藏得死死的,长迭苦求无门,若是贵族有这瞳术可借长迭一观,莫说这地锁华芊阵,再布上一阵也无妨……”
刘长迭当然是晓得李家有一瞳术唤作《灵目清瞳》,前世便眼馋得很,只是迟迟未能求得,如今既然与李家交好,便想着抓住机会求这法术。
“哦?”
李玄锋猛然一挑眉,引得刘长迭暗暗心惊,将手中茶碗放下,李玄锋默然暗忖道:
“难道还是巧合?刘长迭古古怪怪,对我家也有善意,曾经不晓得他底细,家中也不过是些练气,便不敢邀他为客卿,前些日子也同宣哥聊过此事,不如趁此机会……”
于是故意卖了个官子,皱眉道:
“原来如此,我家倒是凑巧有一瞳术,只不过从没有向族外之人传授的先例。”
“是长迭唐突了!”
刘长迭有些黯淡地垂下头,告罪一声,李玄锋却已经忍不住哈哈一笑,答道:
“若是长卿兄看得上我家,在我家挂名做个客卿,便不算破例了!”
“此言当真!”
刘长迭自然大喜,忙不迭地问了一句,他本就一个劲向李家示好,若不是害怕太殷勤被认作别有异心,早就开口问这客卿之事了,见李玄锋点头,喜道: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人逢喜事精神爽,刘长迭前世为了突破,大半辈子低声下气,为人斥喝摆弄,本不是什么大人物,这会要成了李家的客卿,语气也立刻殷勤起来,问道:
“听闻主家将玉庭山上的阵盘挪到了骅中山上,用得可还趁手?”
“说起这个……本也是要来问兄弟的。”
李玄锋摇摇头,问道:
“这大阵在玉庭山上乃是练气中后期,到了骅中山上只余下练气前期的威力了,兄弟可知何故?”
刘长迭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答道:
“这阵盘不是说随地一摆便能成阵,若我猜得不错,玉庭山上那阵盘乃是针对玉庭山上的地脉灵机所布置,兄弟将其照搬在骅中山上,自然是威力大减!”
他一摆手,大包大揽道:
“过几日我去一趟那骅中山,改一改阵盘即可,包在我身上!”
李玄锋自然连连道谢,两人谈笑一阵,李玄锋道:
“我这便去上禀大人,这华芊山一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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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迭与李渊蛟皆应了是,便见李玄锋告辞驾风而去,李渊蛟回过头,询问道:
“不知前辈要用上何等灵物,采用多少人工?我这就去准备。”
刘长迭听着嘴角一颤,尴尬地道:
“莫要叫我前辈……渊蛟兄弟,待我将诸多要求写上一张,你且去采购。”
————
“小的,小的不敢不用心……”
唦摩里冷汗直出,压低脑袋,两眼直瞪着那青石地面,脑海中一片浆糊,含糊地应了两句,李通崖坐在上首,撇了他一眼,开口道:
“上前来!”
唦摩里连忙起身,上前两步,李通崖看了他两眼,眉头微皱,暗忖道:
“《紫雷秘元功》固然强横,却也侵害精元,这唦摩里好酒好色,为得子嗣夜夜笙歌,看样子在山越又喜好服食各类灵物,生机萎靡,若是日日如此,恐怕没有百年时辰。”
李通崖见着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又思量这些年头这人勤勤恳恳,只嘱咐了一句:
“你这功法要温元修养,莫要太操劳。”
唦摩里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唯唯诺诺地应了,李通崖言尽于此,心头温和地想着自家晚辈,暗忖道:
“有了唦摩里的例子,倒可以给清虹寻些培元固本的灵物丹药来……”
李通崖对这些晚辈是最用心的,甚至还要把自己的孩子摆在几个兄弟的子嗣后头,心头将这事仔细记下,开口道:
“你的长子已经开始修行,上山求了玄宣,得了李姓,也是个有出息的,待到孩子修成练气,便把位置让过去,到山上来好好修行。”
无一错一首一发一内一容一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
李通崖的话语没有一点商量的意思,唦摩里听了这话毫无不满,甚至微微有些感动与感激,筑基与练气已经迥然不同,他还算客气的了,当年巫山上的一群大巫可是拿练气修士当药材使,山越人早就学会了俯首待命,唦摩里也不例外,直道:
“多谢!多谢老祖!”
“嗯。”
李通崖见他老老实实,笑道:
“好好的山越之主,到时候只能在山上一间密室中打坐修行,委屈伱了。”
“小的不曾有此心!”
唦摩里好歹也统治山越四五年了,哪里不懂得正是表忠心的时候,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
“若不是主家,小的早就不知道死在山越哪个角落!如今修成练气,治山越一国,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继承王位的乃是小人亲子,本就理所当然,正好腾出空来专心修炼,得享仙山灵机,小人感激不尽!”
李通崖听完这话,眼睛还是盯着手里的剑看,点头道:
“不错,长进不少,且在山上待几月,家中过上几月要捉妖物回来,你到时一齐跟着,也出份力。”
“小的晓得了。”
“退下吧。”
唦摩里这才慢慢出了院了,只觉脊背湿透,迷迷糊糊下了山,脑海中依稀还是那把寒光闪烁的剑,良久才回过神来,喃喃道:
“李家……主家已经有筑基坐镇,那可是大好事,我既安心,主家也不惧我作乱,再无卸磨杀驴之忧了。”
唦摩里走在石板路上,脑海中一一浮现李家诸人,从李项平李通崖到李玄锋李玄岭,再从李玄宣李渊修到李渊蛟李清虹,心中又是庆幸又是感慨。
“多年前前来主家不过是一念之间,却乘上了这条大船……一念之差,或沦为他人奴婢、林中尸骨,或成就一国之主,练气乘风。”
“千般辛苦命,万念算计心,都不如这一念之差,天地间的命运起落,荒谬绝伦。”
他不过四十余岁,经历的起落参差却比寻常人十倍尚多,走在山间的路上,脚步越发轻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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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望着唦摩里恭恭敬敬地退下去了,捏着玉简读了一阵,便有脚步声传来,李玄宣匆匆地进了院子,恭声道:
“仲父,您寻我?”
“嗯。”
李通崖应了一句,将手中玉简放下,问道:
“我让你打听周边筑基妖修的消息,打听得如何了?”
李通崖这头解决完了安家的事情,便想着给渊清辈寻几道箓气来,处理完这些事情再闭关修炼。
前些日子也进山问过那狐狸,可大黎山是妖洞的地盘,一些个筑基初期妖物都在妖洞中上了名,有了筑基后期乃至巅峰的妖物做靠山,若是三宗七门的弟子也就罢了,李家不过是个世家,这头杀了妖物,恐怕隔夜便有麻烦来了,更有甚者,乃是紫府后裔,就连寻常的仙宗弟子都要客客气气。
李通崖只好让李玄宣派人出去寻问,如今也有段时间了,便召他来问问,望月湖南方的大黎山和东边的黎夏郡是没戏了,只看北边的镗金门和西边的金羽宗内有没有机会。
李通崖问完,便见李玄宣拱手答道:
“小侄有些收获,这望月湖之东是金羽宗的地盘,隔着一小片荒野,几个小家族,不曾听说有什么妖物,再往西太遥远,恐怕不便。”
“至于北边镗金门的地盘……”
李玄宣摇摇头,回答道:
李玄宣对于派子弟入青池宗没什么太大的反感,李通崖却心中始终不爽利,只是子弟入青池对家族来说乃是好处颇多,不得不为之事,李通崖也只好认了,当下不快地移开话题,看向李玄宣,吩咐道:
“你且将瞳术带过去,大方客气地同他说了,给他修行!至于客卿一事,说是我闭关修炼,一时间不能给出回复,你便自作主张先把瞳术给他修行了,他感激尚来不及,哪里还能有什么不满呢?”
李玄宣点头答道:
“镗金门十多年前紫府老祖寿尽,元气大伤,不得不投靠青池宗,才安分了几年,不知怎地,那最后一位紫府修士也没了消息,宗内莫名其妙少了许多筑基修士,连治下的家族和妖物都弹压不住,迟尉死后这情况尤为严重,甚至…有传闻有魔修出没。”
“哦?”
李通崖端了端茶碗,轻声道:
“看着镗金门的模样,其余诸宗也应没有什么进取的反应,那镗金门的紫府修士应未死,镗金门位处徐国,我在萧初庭前辈的紫府法会上曾听闻大徐已经释教遍地,其中诸多大能斗争,镗金门兴许是被殃及了。”
“我先前也与宣哥商量过,刘长迭阵法造诣颇深,若是能拉到族里来便是最好,我先前也试探过了,刘长迭欲为我家客卿,以布阵报酬换取一瞳术……”
李玄宣应了一句,叹道:
李通崖按着桌案,思量了两息,面上有犹豫之色,也没有去怪两个晚辈自作主张,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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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长迭身上秘密颇多…也不知是坏事好事,可此人阵道修为确实不错,我等仍然要此人布置大阵。”
“二伯,刘长迭已至华芊山布阵,花费五十八枚灵石。”
李通崖听了这话,反倒关心起镗金门的情况来,问道:
李通崖性子谨慎,自是不愿意冒这个险的,张了张嘴,道出隐秘的消息来,摇头道:
“无妨,只要他发下玄景灵誓不外传,我家的瞳术大可给他借阅,至于客卿一事……我与萧雍灵曾经聊过此人,听他说了许多事情,此人似乎有卦算之能,常常能先人一步占尽先机,对诸多机缘好像也颇为了解,恐怕不简单。”
李通崖默然,思索一息,复又问道:
见李通崖有疑惑之色,李玄锋继续道:
“镗金门地盘现下是乱得很,妖物肆虐不说,世家大族相互兼并,一片生灵涂炭,应该有筑基妖物可捉,小侄已经加派人手,再去探查。”
“刘长迭牵扯到诸多怪异,恐怕会招来祸害,眼下还不是收他入族的时候。”
“是!”
李玄锋微微一顿,答道:
听闻此人竟然如此危险,连萧紫府修士都注意着刘长迭,两个晚辈都一阵懊悔,李玄宣惊了一息,李玄锋也是挑眉,李玄宣长吁道:
“宗内无人,消息便闭塞,我等年纪大了,还要等曦月辈来试试……”
李玄锋不曾治家,不如李玄宣圆滑,与刘长迭却有几分交情,不好意思直言拒绝,李通崖笑盈盈摇了摇头,答道:
“只是让他挂个名,也应无大碍……”
李通崖摆了摆手,李玄锋则一阵尴尬,答道:
李通崖啧了一句,摆了摆手,笑骂道:
“我等消息不够灵通,只知青池宗恍若未闻,连人都不曾派过去一个……其余诸宗,不甚了解。”
“此人秘密颇多,就连初庭老祖都暗暗注意着他,只不过他自以为做得隐秘不曾被人察觉罢了,可他当年不过是一个胎息小修,这样出类拔萃,又是布阵天赋异禀又是四处闯荡,萧初庭渊思寂虑,老谋深算,怎么能逃过他的眼睛呢?”
“只是我先前已经答应了此人,也不该如何拒绝是好。”
两兄弟皆哈哈一笑,恭声告退了。
“休要在这拍马屁,听得我难堪,下去做事去!”
“可查清缘由?”
“且探查着,必要之时可以修书一封给费家,费望白在北岸,距离镗金门近,又曾经是镗金门下家族,兴许有消息。”
李玄宣顿了顿,压低声音道:
————
“幸得仲父指点,晚辈自作主张,险些酿出祸事来!”
“不至于祸事…”
“诸宗作何反应?”
李玄宣应下,门外笃笃地敲了两声,李玄锋背着金弓快步进来,抱拳道:
李玄锋连连应是,李玄宣也是捏着胡子点头,笑道:
“人人皆言仲父稳重内敛,却看不见这九窍玲珑心,稳而不讷,谋而能断,方才是超世之才。”
“最后一处阵点了!”
有了曾经的地锁华芊阵留下的阵点痕迹,华芊山上的大阵修建得飞快,若不是万家遗孤万天仇死在了黎夏郡,这大阵还能修建得更快些。
刘长迭指挥着一众胎息修士刻画法阵,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模样,想着即将到手的《灵目清瞳》,之后阵道修为必然又上一层楼,心中快意,暗叹道:
“这才是人生的呐!前世东躲西藏,四处流浪,得了功法却已错过了胎息,早已以杂气练气,满心迷茫,最后郁郁不平,那过的是什么日子!”
他如今凭借着前世背记下来的功法和曾经修炼过的经验,硬生生把资质拔高了好几个等级,虽然不能得到什么大的机缘,却又通过左右逢源替人刻画法阵换取了大量修道资粮,自然是一日千里,好不快意。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60章归鸾(二合一)
刘长迭正得意着,眼看着这大阵即将成形,上下隐隐约约有灵机相勾连,暗道:
“这阵法也准备的差不多,得了李家助力,修成那灵目,便可驾风前去北方一看,徐国正上下一片混乱,此时前去,或许可以混水摸鱼,得些机缘。”
这头想着,刘长迭只见一人背着金弓落下来,手中持着玉简,笑道:
“长迭兄,这《灵目清瞳》,我给你取来了!”
刘长迭顿时大喜,连连道谢,上前一步,却见李玄锋面色却有些遗憾,继续道:
“只可惜老祖仙踪不定,我不曾寻到他老人家,这客卿一事我家从未有之,玄锋不能擅作主张,也就下不得定论。”
“这般……”
筑基仙修闭关皆是以年为单位,刘长迭也能理解,只是不懂李玄锋怎地还拿着《灵目清瞳》过来,心中顿时失落遗憾,呆呆地看了他手中玉简,问道:
“道友这是……”
“喔。”
李玄锋这才恍然大悟般抬了抬头,答道:
“老祖一去不知何时归来,岂能等到那时候,我便取来这《灵目清瞳》,且先给道友修行。”
“这怎么使得!”
刘长迭又是感动又是不安,应了一声,谁知李玄锋将他手一拉,硬是把那玉简塞进他手中,哈哈一笑,复又道:
“长迭兄为了我家这阵法日夜操劳,将阵法修得规整,我怎么好意思拖欠着兄弟!就这样定下了,且修行去吧!”
李玄锋话说得强硬,东西也强塞进刘长迭的手中,刘长迭是个警惕的,下意识想退缩,却觉着李玄锋的手如同铁钳不动如山,两下也没有扯动,直到李玄锋后知后觉方才松了手,刘长迭心中大为惊骇,暗惊道:
“我不自觉间用上了法力,竟然挣脱不得,难怪前世李玄锋在城中人人皆畏惧,这力道简直非人,实在可怕。”
“前世李渊蛟曾言:李玄锋好以箭羽杀妖,有妖将以其不能近战,变化近身,结果这人杀至兴起,以手捉之,大笑不止,只出了两掌,遂毙……果然是真事。”
李玄锋也察觉到刘长迭的惧色,道了句歉,笑道:
“玄锋自小力能扛鼎,一时间惊着了兄弟,实在对不住!”
李玄锋的血气如妖乃是箓气所赐,此言不过搪塞刘长迭,见刘长迭连道“无妨无妨”,李玄锋笑道:
“兄弟发下了玄景灵誓,便可修行了。”
“自是如此,多谢。”
看着刘长迭将玄景灵誓发下了,李玄锋将玉简递过去,继续道:
“这瞳术不好修炼,自得来我家还没有练成的,长迭兄可要仔细了。”
刘长迭满心欢喜地接过,连声道:
“不碍事,不碍事。”
李玄锋也是修炼过这瞳术的,差了那一味唤作清元灵水的天地灵物,要练就困难无比,见刘长迭自信的模样,心中暗动,思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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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祖曾言此人来历神秘,有诸多秘密在身,保不准也晓得这清元灵水的来处,还是要留心着。”
于是拱手道:
“长迭兄日后修行,若是得了这瞳术的修炼关窍,还请同我家分享一二,必有厚报!”
“好说!好说!”
刘长迭也不知仔细看了没有,满口答应着,李玄锋只好拱手,驾风离去了。
————
只过了一月,华芊山上的大阵便已经完工,刘长迭复原出了万华芊当年布下的地锁华芊阵的七成威力,抵御练气后期的修士绰绰有余,同样能够借助华芊山洞府中的那一口灵泉,生生不息,流转不定,最耐得住一众低实力的练气围攻,即使是筑基也能撑个一柱香的时间,叫李玄锋颇为满意。
解决了这头的时间,刘长迭屁颠屁颠地往骅中山去修改阵盘,李渊蛟送走了这个阵法大师,心中苦笑不已,也是大为放松。
“此人实在是太过热情,日日扯着我聊东聊西,虽然是有意结交,却也叫我难受得紧。”
李渊蛟一袭黑衣,大大咧咧的盘着腿坐在上首的高座上,端起灵酒抿了一口,吐出一口温气,听得一旁的李清虹笑盈盈地眨了眨眼,嗓音轻灵好听,戏谑道:
“我难得来一趟华芊山,蛟哥还叫我听丧气话,恐怕难受得不是这人吧?算一算日子也越来越近了,难得看你坐立难安的样子!”
李渊蛟尴尬一笑,不曾想这般轻巧地被李清虹识破出来,有些期期艾艾地道:
“不知是怎样的女子……”
李清虹嘻嘻一笑,端着手中的酒杯,用朱唇沾了沾,并没有饮下去,模仿这中年人的声音,虎声虎气地道:
“我家有一嫡脉庶出之女,唤作萧归鸾,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便配给渊蛟,正合适不过。”
李渊蛟狠狠地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自个嘻嘻笑的模样,没好气地道:
“你倒快活了!不知道我现在心中煎熬。”
李清虹正色,轻笑道:
“听闻那萧归鸾也有胎息四层修为,天赋上佳,既然说了品性相貌皆是上上选,蛟哥还有什么好疑虑的?在人世间求得一女子为妻,除去这三样,还有什么好考虑的?”
李渊蛟长叹一声,答道:
“修行之人哪个容貌会太差?更何况百八十年白头,再好看的容颜也凋零了,要我看来,这相貌最是价贱,不值一提。”
李渊蛟饮了些酒,也说起心里话来,又比出一根手指,继续道:
“至于天赋,太好太差都叫人仙凡两隔,伱我势均力敌,便是最好。”
放下一指,李渊蛟面上闪过一丝疑虑,答道:
“我最担忧这品行,萧元思前辈乃是忠厚之人,这说的是品行上佳,谁知道是个什么样子……”
李清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答道:
“是怕那萧归鸾太良善?或亦是太软弱?”
李渊蛟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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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善也好,狠毒也罢,只要看不懂脸色、分不清局势、见不惯人心,三者得其一,便是取祸之道了!”
李清虹一阵默然,良久才点头道:
“蛟哥说得有理…只是我还有一惑。”
见李渊蛟挑眉,李清虹神色有了悲意,问道:
“可大哥……分明就是样样顶尖,怎地落得这样的下场……”
李渊蛟双目一闭,长出了口郁气,答道:
“样样出众,也不过刚刚够爬上棋盘,去作这大争之世的蝼蚁、紫府大能的玩物。”
李清虹一窒,她心中有追逐仙道、长生久望之梦,却又厌恶那紫府金丹的作派,只默然不言,便见李渊蛟饮了酒,复又笑道:
“话是如此说,今后还须看你我。”
李清虹点点头,笑盈盈地道:
“好嘞,好叫蛟哥知晓,我将要凝聚最后一轮了。”
李渊蛟顿时一滞,将酒杯重重放下,愤愤道:
“她娘的!还饮什么酒…修行去!”
李清虹轻脆地笑了两声,告退离开了院子,在清朗的风中走了两步,山下一片热闹景象,她的纤手握紧了手中长枪,暗暗道:
“诸兄妹之间数我天赋最佳,今后要我为家族屏障,万万不能懈怠了。”
————
萧家。
萧家如今乃是紫府仙族,青池宗送了小半个黎夏郡,北边的镗金门也意思了六镇,地盘不算小,只是因为青池宗当年的竭泽而渔,人口少了许多,却也足够供养萧家的凡俗子弟。
衔忧山山势平缓,灵机充沛,自萧初庭突破紫府,最高的主峰衔忧峰便供给他一个享用,诸筑基修士退去其他峰头,衔忧山地脉灵机充沛,供养这一片修士还绰绰有余。
山脉起落之间,望见一座不高的小峰头,月光方才洒落下来,照得庭院间一片明朗,四下里的装饰精巧,灯光点点,显得格外华丽,正院中坐了一个青衣女子,不施粉黛,眉如柳叶,一双丹凤眼盼顾生辉,洁白的纤手持着墨笔,在面前的布帛上轻轻勾画,婉声道:
“夫家诸人的礼品皆备齐了……家中给的份额,可还有剩余?”
“回小姐。”
一旁的侍者施了一礼,答道:
“除去那九箱嫁妆,余下十多枚灵石的零头,不晓得够不够用。”
青衣女子挽了挽发,数道:
“李家重用外姓……田、柳、任、徐、陈,甚至还有主母窦氏,这些小姓都要打点好,省得叫人闲话,这十几枚灵石,着实是少了些。”
萧家给她备的嫁妆其实绝对算得上是丰厚,只是这婚事上下一打点,到头来总是紧巴巴的,她姣好的眉蹙起,柔声道:
“父亲那里……可有去问过?当真是一点也不愿意拿出来么?”
那侍女迟疑地点头,有些愤愤不平地摇摇头,压低了声音,答道:
“不曾有,派到山下去的人好几次连家门都进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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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怪他。”
这青衣女子自然是将要西嫁的萧归鸾了,当下摇了摇头,静静地道:
“嫁出去的女儿如泼出去的水,他自然不满。”
“可…李家好歹是世家,也算不上差了,老爷此举…未免叫人难堪。”
那侍女应了一句,萧归鸾轻轻一笑解释道:
“我若是乖乖听话,寻一个修士入赘进来,为他平白添了几大助力,如今我外嫁世家,我是风光了,他与我没什么感情,只觉得平白无故失了许多,自然不满。”
那侍女连忙闭嘴,不敢多言,便见萧归鸾将笔墨一放,从自己的腕上脱下来一枚法光流转的玉镯,吩咐道:
“这玉镯我修成玄景轮时便开始用,能够凝神静气,吸纳灵机,也算是不错的宝贝,你带下山去找个心腹当了,也能再省些灵石出来,将这点缺漏补上。”
那侍女明显有些不安,答道:
“小姐,非要如此么…那不过是几个外姓,应该是他们来奉承您,倒也不必如此上心……”
萧归鸾将玉镯放进她手中,解释道:
“李家四脉,家主之位却只有一个,此中之计长远,你不必多疑。”
言罢顿了顿,瞥了一眼桌上的布帛,又嘱咐道:
“此中之事切勿让家中知晓!家中给的嫁妆本就是理应父亲出一份,故而有了这个缺口,他不愿出便罢了,若是让家中知道,他还要受责罚,到时候兴起事端,平白无故多了风波。”
她握了握那侍女的手,低声道:
“外嫁世家的机会来之不易,如今正在节骨眼上,莫要起了事端,叫我难堪。”
萧归鸾虽然是嫡脉,却是个庶出女子,若是在族中挑选外姓修士结合,顶了天也不过是个练气修士,多半还是那些年过半百之人,萧归鸾不过十七八岁,哪里能愿意呢?
李渊蛟的画像萧归鸾也见过,生得不错,年纪轻轻又是胎息五层玉京轮,有望冲击筑基,更何况萧归鸾是以萧家女的身份西嫁,李家上下都要对他客客气气的,两者云泥之别,萧归鸾自然珍惜得很。
“是……”
那侍女低声应了,萧归鸾颔首,拿起笔墨准备将这笔灵石记为她父亲所出,不曾想院门笃笃作响,萧归鸾蹙起眉头,朗声道:
“何人来访?”
“小人受萧久庆大人之命,替余山支脉送礼!”
“萧久庆……”
萧归鸾使了眼色,那侍女连忙下去开了,便见一小厮跪在院外,不敢入内,只将手高举着,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锦囊,恭声道:
“为小姐送上贺礼!”
侍女取了送上,萧归鸾接过小锦囊,一掂量,大概有五六枚灵石,心中微喜,答道:
“回去同你主人家说,这厚礼归鸾记下了,所资甚厚,感激不尽。”
那小厮连声应是,不敢抬头看萧归鸾,两步退下,侍女上前将门掩住,奇道:
“小姐,我等与这余山支脉的萧久庆从无来往,他怎地生的这样好心……”
萧归鸾掩嘴一笑,在布帛上画了个圈,答道:
“这是在讨好呢!他看好李家…或是说…看好那李渊蛟。”
萧归鸾虽然聪颖机灵,归根到底只是了十七八岁的女子,见着未来夫君这样叫人看好,心中微喜,纤手提笔,在那布帛上书了一个蛟字,喃喃道:
“和善也好,凶厉也罢,万不要是个愚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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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国边燕山,初入筑基的狼妖……”
李玄宣看着手上的小信,有些放心不下,不知这狼妖实力如何,也不知暗地里有没有背景。
徐国的五个宗门相互攻伐,外加魔修肆虐,禅教行走,早就乱成了一锅粥,几个宗门也就能保住自己山门下的几个镇,其余的地方群魔乱舞,这妖物在徐国的深山中的边燕山上占山为王,自称边燕妖将,过得倒也快活。
毕竟是个筑基的妖物,又在山间自顾自修行,一时间也无人去管,只是偶尔出来打一打秋风,吃几个修士,这才为人所知。
李玄岭考虑了一阵,砸了砸嘴,犹豫道:
“这妖物之间的东西还要问那狐狸,先送上去给仲父看一看。”
下头的人上前接过,应声上山去,李玄宣低头画起符箓来,郁家如今上下一片混乱,李家刚刚兼并两山,划分人手,分配灵田都要他看护着,李玄宣本身天赋不高,便常留在山下画符管事。
“蛟儿的婚期也在这几月了,事情要做得好看,不是件容易事。”
萧家派的人已经来了好几次,正是那萧久庆,一双嘴皮子好生利索,将诸多事情考虑的完善,打点得干净,省下李玄宣好些功夫,看着递过来的贺表,李玄宣一时间忍不住啧啧称赞:
“这人能说会道,是个能干的,我家若是有个这样的人物,能省下许多事情。”
这话才说出口,李玄宣忍不住想起李渊修来,一阵酸楚,暗忖道:
“应该早点为孩子娶妻……”
“家主。”
李玄宣这头正想着,李谢文匆匆下头上来,恭声道:
“刘长迭大师已经修复好法阵,拜别了二爷,驾风往北离去了。”
“喔。”
李玄宣应了一句,吩咐道:
“我晓得了,玉庭卫的人选挑得如何了?”
“回家主,三位李姓,一位陈姓,一位许姓,皆是亲缘心腹。”
李玄宣点点头,答道:
“要看好了,过些日子老祖也要亲自见一见他们的。”
他看着李谢文点头退下,将朱笔放下,忽然想起李玄锋来,着实有些为难,修仙者修为提升进展太速,便在子嗣这方面越发稀薄,李玄锋本就膝下无子,如今又不近女色,怎么能不叫他这个做长兄为难。
“冬河虽然入赘,景恬却只诞下了清晓一女,看样子也没了什么动静,清晓将来恐怕要外嫁萧家,玄锋如今这副模样,岂不是要叫叔父绝嗣……”
李玄宣低低一叹,他虽然是长兄,性格却不强势,也说不动李玄锋,只好想着寻个日子问一问李通崖。
手中符笔轻轻勾画,笔下的符箓大放光彩,最后凝聚成亮盈盈的光彩,在光滑的符纸上流转,李玄宣轻笑一声,轻声道:
“成了!”
这枚符箓乃是练气级别的元盾符,李家所得的两道符法分别是《灵中符法》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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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十成一二,也算得上是不错了。”
李玄宣将手中符箓收起,他的符术天赋虽然是李家中最高的,却也高不到哪里去,算不上好,能够画出炼气境的符箓全凭自己的汗水,当下快慰,笑道:
“有了这些符箓,家中后辈斗法便更有保障了。”
————
黎泾山。
黎泾山如今只剩下李通崖一位修士,李渊蛟和李玄锋派去了华芊山,李清虹和李玄岭父女俩则去了骅中山,几个练气的外姓修士则在下头忙碌着除妖与勘察灵田,让几人能腾出时间修炼。
眉尺峰与黎泾峰两座峰头的灵气相加,总算是能让李通崖放开手脚修炼,整座黎泾山的灵机并不浓厚,李通崖受了重海长鲸箓,吐气运气如鲸吸,供养起来也比普通的筑基修士困难。
李通崖拿着紫色的玉简,坐在塌上仔细读着,一旁的柳柔绚满头白发,昏昏沉沉地睡着。
李通崖如今六十三岁,柳柔绚同他相差无几,只是多次突破失败,寿元萎缩,生机低迷,李家拿不出增加寿元的灵物,只能看着她垂死。
柳柔绚时日无多,又伤了本源,睡的时间比醒的时间多,李通崖便不再闭关修炼,来到她塌前读书,在妻子最后的时光中多陪伴两天。
“老祖。”
下头的李谢文蹑手蹑脚地近了李通崖跟前,将手中的小信奉上,李通崖取过看了一眼,点头收起那信,掩了掩床帘,这才走出院子,低声道:
“我已知晓。”
言罢驾风而起,出阵而去,筑基仙修的速度惊人,跨过脚底下重重叠叠的密林,片刻便落脚在巨大的白色榕树下。
四下里静悄悄,连根狐狸毛都没有,李通崖也不急,在树下盘膝而坐,默默修炼的片刻,便见天边急匆匆地飞来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在李通崖跟前落下。
“你来寻我了。”
那狐狸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兴致不高地叫了一声,吱吱地道…
“你等在湖上闹了好大的动静,我等都晓得了,又少了两个觅食的地头,叫北麓的妖物颇为不满……”
“此话怎讲?”
李通崖有些不解地问了一声,便见狐狸道:
“那些妖物食人,只要变化了形态,悄悄入城,施展几个法术,吃上几个人即刻离开,向来是没有修行者管的,不过死了几个贱民,只要不惹到那些高门大户上,吃几个人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狐狸往地上一坐,颇为形象地摊了摊手,继续道:
“自从你李家崛起,这下好了,就算是去地头吃几个贱民也有人死缠烂打地管着,什么查踪破妄的法术都用上,不谨慎的妖物留在城里没几天便被捉出来打死,谨慎一点的吃完就跑,不过是胎息境的小妖吃了几个人,竟然派出练气修士一直追到山里,真是好生没道理!”
李通崖顿时哑然,狐狸自顾自地道:
“随着你李家崛起,整个北麓人肉人血越来越珍贵,好些妖物都不愿冒险,改吃了别的妖,弄得乌烟瘴气,狗咬狗,狼咬狼,好些日子不曾安分过。”
“这半年来,你李家又再度扩张,这些妖物又少了两个取食的地方,自然是颇为不满了。”
李通崖只好摇头,便见狐狸道:
“我便是去那妖洞里听那只猪妖说这事儿,说是要好好的让你家吃个教训,我不过是替你劝阻了几句,竟然被那只蠢货猪妖丢出了妖洞……”
“连累道友了。”
李通崖哭笑不得,却注意到了那猪妖,疑惑道:
“妖洞与青池宗分属两方,那猪妖还能率领妖兵攻打不成?还是要使什么阴谋诡计来害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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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噗嗤一笑,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答道:
“他不过是个猪脑袋,能想出什么法子来?带着一众妖物吃了三天的宴会,满口大骂,骂着醉倒过去,不多时醒来接着骂,吃完了洞里的东西,各自归巢去了。”
李通崖顿时呆了呆,也不知该不该笑,呵呵了两声,便见狐狸正色,语重心长地道:
“你家根子太正,太过亲民,总是叫我满心疑惑,不以为然,不过是些小民罢了,让这些个妖物吃去几个又如何,百姓养来不就是用的吗?你若是不用,这些人越生越多,到头来相互压迫没了土地没了生计,还要骂你恨你……”
“我在岸边呆了几百年,也看得多了,刚崛起的家族实力低微,便对下民好些,到了练气筑基,哪里还在意这些人的死活?你家倒是老久不曾转变过来……你这人按理来说通透,不应如此。”
狐狸叽叽歪歪地说了许多,这才抬头望向李通崖,见他脸色难看,隐隐有怒色,这才慢慢闭嘴,有些畏畏缩缩地摇了摇头,想要道歉却又觉得委屈,只看着他。
“呼…”
李通崖叹了口气,压抑住心中的不适,有些疲惫地道:
“道友多言了,我胞弟便是为人血食,通崖又是一介农户出身,听不得这些话,我家豢养民众自有用途,不必道友劳心了。”
白榕狐毕竟是妖物,虽然把李通崖当做的知心的朋友,自始至终看重的也不过他一人罢了,见李通崖不听劝告,只好一甩尾巴,答道:
“那蠢猪应该会寻你一趟,来问一问此间之事,你自行应对吧!”
李通崖点头道谢,放开镇子让这些妖物吃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李通崖本就痛恨上首的紫府金丹修士的种种行径,若是当真放开镇子,又与这些修士有何分别呢?
更何况法鉴凝聚箓气需要香火加持,治下百姓越多越好,按着《牲祭法》所言的标准,如今治下的百姓提供的香火凝聚的箓丹李通崖犹嫌太少,更不可能放手。
狐狸见李通崖心中有把握,只能点点头,李通崖问道:
“道友可晓得徐国妖物的情况?”
“徐国……”
狐狸目中闪过一丝惊惧,低声道:
“怎么不知道!释教南进,我等妖物可要比你们仙修还要惧怕!”
李通崖一挑眉,便见狐狸一甩尾巴,答道:
“释教有法术,换作什么缘法不缘法的,一见面便要捉你!捉去就要你吃素,吃素便罢了,还要你为他走狗,叫什么灵兽……那个不惧?那个不怕?”
狐狸摇了摇头,站起身来,答道:
“你莫要看我等妖族在江南还像模像样,只要开了灵智,炼化了横骨,有了一定修为,同样可以和修仙者称兄道弟,互相称什么道友前辈,甚至可以建立十六妖洞,与三宗七门并立,紫府妖修还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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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顿了顿,继续道:
“在这北方,可没有妖物的容身之地,为妖要么死,要么为人奴婢,哪里还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不过通通被种了法术,当什么灵兽使唤,这辈子都要被人踩在脚下!若有妖物踏空而行,哪管你是非好坏,非拉下来教化了不可!”
李通崖听了这话,也是大开眼界,心中一动,答道:
“若是如此,徐国如今的妖物可没有什么靠山或是什么势力庇护,我家欲到徐国捉只妖回来,怕犯了忌讳。”
狐狸哈哈一笑,连连摆手,答道:
“如今但凡有点背景,有点见识的妖物都逃离了徐国,只有那些独自成妖懵懵懂懂的妖物才肯留在那地方,释教已经吞下了大半个徐国,谁还肯留着?”
“原来如此。”
李通崖当下有了计较,眼看祭祀的妖物有了着落,心情也好起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
“怎地释教南进,不曾见什么大能出来阻止…好歹也是道统之争。”
狐狸摇了摇头,答道:
“我怎么知道你们人族,多半输了吧。”
李通崖默然,只是自家连个望月湖都不曾走出去,没有资格去想那么多,取出灵稻以表谢意,狐狸喜气洋洋地抱过大袋子,自顾自坐下来吃了,李通崖这才拜别,驾风北归。
那狐狸则在原地坐了一阵,哼哼地爬起来,从树洞里掏出来两块灵石,沾了沾口水,拌着灵稻来吃。
————
李通崖匆匆地落在黎泾山上,心中犯难,暗道:
“此行万万不能让郁家知晓,没了筑基坐镇,谁知道郁慕高又会作出什么妖来,速去速回,便少些危险。”
“那筑基狼妖能占一山为王,实力想来也是不错的,若是要斩杀这妖物我有把握,独我一人前去,也不知能不能活捉……”
李通崖在心中计较一番,这活捉妖物一事实在怪异,万万不能去请什么筑基修士前来助力,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思量一息,暗道:
“不如请法鉴出山……借以镇压妖物……”
于是抬步穿过中庭,进了后院,一道洁白的光罩浮现而出,李通崖掐了法诀,光罩这才浮现出一道仅容一人通行的口子。
这内置的阵法与黎泾山上的日仪玄光大阵相勾连,唯有秘法可以解开,李家也不过寥寥数人知晓,李通崖迈步进了后院,遍地一地的青石砖上满是苔痕,昨夜风大,又是秋天,院中遍地枯叶。
李通崖只是一拂袖,满地的枯叶顿时堆得整整齐齐,李通崖上前几步,进了祠堂,把香火添好,这才进了后院的密室。
便见着法光流转的石台上放着一枚青灰色的鉴子,只有巴掌大小,静静地悬浮着,淡白色的月华流淌下来,照得石室一片云烟,宛若仙境。
李通崖轻轻挥手,石室内的几个法力灯烛亮起,他行了大礼,站起身来,组织了下语言,神色略有些复杂地望着眼前的法鉴,恭声道:
“李氏子弟李通崖,恭请法鉴,除妖诛恶,以享血飨……”
感谢打赏!!@老实敦厚的笑笑
加更什么的只能明天再说了呜呜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63章请人坐镇
鉴中天地,灰白的雾霾在天地之间沉浮,下头的月白色建筑物修复了大半,阁楼栈桥,高台宫殿,坐落其中,绵延不绝,点缀着一道道升腾的月华,一派人间仙境。
陆江仙倚坐在石桌之前,靠在白玉般的桌边打着瞌睡,手中的玉壶轻轻一顿,耳边缓缓浮现出一道稳重的声音。
“李氏子弟李通崖,恭请法鉴,除妖诛恶,以享血飨……”
陆江仙打了个激灵,伸了个懒腰直起身来,神识自镜面上浮现而出,面前的灰衣男子恭恭敬敬地站在下首。
“李通崖……”
他在李家苟了这么多年,眼看着李家四兄弟就剩下这一个,即使修成了筑基依旧恭恭敬敬地在下首躬身念着祷祝之词,陆江仙不禁默然。
“李家四子,李通崖最为谨慎多疑,我在这李家待了几十年,他难道一点怀疑也没有么……自是不可能的。”
陆江仙自己清楚自己在李家崛起过程之中帮的那几下,可谓是漏洞百出,蹩脚得很,初时几人都对修仙之道并不熟悉,即使有预感也是在心头暗暗生疑,如今李通崖在修仙一道混迹半百年,见过了太多东西,就算是李木田一介凡人,死前几年都对法鉴有猜忌,若是说李通崖对法鉴未有怀疑,陆江仙绝不相信。
“他已经是筑基仙修了,面对法鉴却不像在对待一件法器,反倒像是一位上仙,此中之意,昭然若揭。”
“甚至那些我当年看上去太过刻意的举动,李通崖与后辈讲述时都美化了许多,似乎在刻意地维护如今的关系……谋虑长远啊。”
陆江仙虽然算不上心思深沉,醒醒睡睡间心理年龄也有三十余岁,自觉斗不过这些修士,也懒得去斗,心中暗道:
“我寿命太长,只要苟在这鉴中,不惧什么灾祸,只望着种收符种,力所能及地帮上一帮,这些年有个好收成最好,若是不成,也随他去了。”
李通崖依旧在下首静静等着,足足过了一刻钟,这才一甩袖子,小心翼翼地上来摘镜子,陆江仙暗道:
“去徐国看看倒不错,当年迟尉一众紫府途径此地都不曾发现我,应无大碍。”
于是收敛光芒,如同一面普普通通的破烂铜鉴一般落在李通崖手中,李通崖端详了一阵,半点灵机与法光都见不到,感慨了一声,将鉴子放入怀里,两步飘摇出了院子。
陆江仙在上头想着,李通崖方才在下首亦想了许多,从项平从河床上拾得法鉴,李家一步步成长成世家,现在再来回味《接引法》中的那两句:
“以时言功,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李通崖心中不由默默不安,他李家受了法鉴太多益处,反倒叫他不安,暗忖道:
“他日我既已身死,滋养法鉴也无大碍,只是这言的是什么功才能算不负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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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动之间已经落在山脚下,李通崖看了看在院中默默画符的李玄宣,迈步进了院子,温声道:
“宣儿!”
李玄宣挑了挑眉毛,抬起头来,连声道:
“仲父,可是狐妖前辈有了信儿……”
“不错。”
李通崖点点头,答道:
“兹事可行,不过还得派人前去一趟萧家。”
“萧家?”
李玄宣接了一句,便见李通崖道:
“我外出捉妖,却不放心你们,还去请萧元思前辈抽空来一趟。”
李通崖此去边燕山并不远,来回却也有数日功夫,按理郁家如今默默疗伤,怎么也不晓得李通崖身处何方,不应忧虑,可李通崖是个谨小慎微的性子,思量了一阵,终究是打算麻烦萧元思,嘱咐道:
“你借着渊蛟婚事,请他来一趟。”
李通崖顿了顿,解释道:
“渊蛟过继到了尺泾下面,按理是你季父名义上的嫡孙,只要和萧元思说清楚了,他自然愿意来这一趟,徐国当下大为混乱,顺便也问一问萧元思。”
李玄宣连连点头,向来无条件地信任这位仲父,自然点头应下,便见李通崖驾起风往天上去,向着一旁的侍者道:
“让冬河来一趟。”
陈冬河本在华芊山,这会领命过来,接了命令东去。
————
李通崖与李玄宣在院中聊了一阵,便见院中传来一声轻笑,萧元思跨步进来,见了两人便笑道:
“恭喜了,贵族又拿下两山。”
“见过前辈!”
李通崖与李玄宣皆应声回答,萧元思摆手让两人坐下,开口道:
“好在我不曾外出或是闭关修行,否则你这样急匆匆还寻我不得,如何?可是要炼丹,或是需要帮衬的?”
“前辈。”
李通崖回了一礼,解释道:
“婚期将近,通崖恐生事端,本应坐镇家族,却有要事需要去一趟徐国,一来请前辈坐镇一番,二来也想打听打听这徐国的情况。”
“喔。”
萧元思大方地摆摆手,答道:
“不过换个地方修炼几天,并无大碍,倒是这徐国……”
萧元思顿了顿,见李通崖没有说前去所谓何事,也不去问,只开口道:
“徐国之事我也询问过老祖,你若是要前去渔利或是有什么机缘,还需趁早,速去速回。”
“过上半年左右,便有上仙出手,整顿徐国的情况了,到时候再想前去徐国,便要在他人眼皮子底下,束手束脚不说,还容易出事。”
李通崖如获至宝地点点头,李玄宣忍不住询问道:
“可是看不下去这混乱模样,这上仙也是好心……”
“没什么好心的。”
萧元思摇了摇头答道:
“他们也非是因为四境混乱。民不聊生才出手的,而是释教步步紧逼,今天丢了徐国,明天就能丢了吴国,怕自己的道统受打压罢了。”
李通崖默默点头,低声问道:
“可是金丹仙修出手?”
“我也不知,但此事并没有恶化到如此地步,应该不至于有金丹仙修前去。”
萧元思摇了摇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答道:
“老祖不曾细说,忌讳莫深的模样,多半还是派些紫府后期和巅峰的修士,金丹修士压阵。”
“若是让金丹修士打起来,整个徐国乃至吴越都要受影响,恐怕徐国要有六七百年断了灵机,地脉灭绝,即使打赢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得来一块四分五裂的焦土罢了,这番天地已经少见金丹修士出手了。”
李通崖本以为紫府和筑基的差别已经够大的,不曾想金丹修士竟然强横到这种地步,有意多打听些消息,便接过话头道:
“金丹修士这样惊人……升上空去打不好吗?不至于伤了地脉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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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思哈哈一笑,连连摇头,答道:
“人人都说天地灵机,灵机勾连天地,在天为种种灵气,在地为地脉火渊,又岂是升空去打能解决的问题,灵机与地脉相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若是修了阵道,便知道其中不是那么简单的。”
“当年三宗七门围攻李江群,整整打了三天三夜,李江群一介紫府之身,一道青锋无人敢敌,以一敌多,同样将望月湖北麓的地脉灵机打得断绝,近百年才慢慢恢复过来,便可见一斑了,李江群出手尚有如此威力,若是换成那些金丹修士,岂不是要天地震动了?”
李通崖恍然点头,不由叹道:
“金丹……也不知道多少人,多少尸骨,多少年能修得。”
萧元思讽刺地笑了一声,张张口仿佛要说些什么,却又默默咽了下去,只答道:
“金丹非是你我能想,至于往上的道胎之境,只能存乎于想象之间了。”
“道胎?”
李通崖微微一愣,自家修行的乃是《太阴吐纳养轮经》,其中也提到过修行六境,分别是:胎息、练气、筑基、紫府、金丹、元婴,不曾有什么道胎之境,疑惑地问了一声。
萧元思点点头,解释道:
“乃是金丹之上的境界,太久未有人修成,于是当今修炼界往往不去提,不止江南,什么漠北、岭北、稷中诸国,全然没有听说过道胎,据老祖所说,此界恐怕有五百年不曾有了。”
李通崖听了这话,暗道:
“兴许元婴乃是道胎的古称吧……《太阴吐纳养轮经》也不知成书于何时,多半十分久远,有些命名不同也是情理之中的。”
“我等受教!”
李通崖恭敬应了,萧元思便笑着摆摆手,推辞道:
“这算什么受教,小道消息罢了。”
于是起身,开口道:
“你若是要去徐国,且尽早前去,不必与我多言了,我就在这山上读会丹书,数日功夫,读起书来沉浸于玄妙之中,不过片刻。”
李通崖道谢了一声,告辞驾风而起,李玄锋已经背着金弓和李玄岭在空中等着了,唦摩里和安鹧言几个外姓修士侧身而立,李通崖看了眼几人道:
“且随我往北去。”
一众人连忙应是,跟着驾风往北而去,李通崖思忖着,开口道:
“这边燕山妖将也不知道有多少手下,伱等先寻一座山埋伏着,我先去探探动静,看看他手下有多少练气妖物,最好能一锅端了。”
众人纷纷应下,驾风在山间穿行了一天,跨过深青色的湖水和暗色的茂林,便已经过了越国地界,到了徐国。
一入眼,景色顿时截然不同起来,满地的发白骨头四散零落,道路上荒草杂生辉没有踪迹,也不见有什么人烟,偶尔也有流转的法光飞过,见了一众人立刻折返,远远地绕开,李家几人想要寻人来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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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倒有不少斗法的痕迹,或是法光流转,寒气森森,或是五色彩光,四处流淌,偶尔还能见到一些祭炼的白骨和血肉,饿死的豺狼和虎豹,着实让人开了眼界。
李家人不欲多事,根本不去深究,只绕着那些有神异的地方走,边燕山本就不远,不多时地势越来越高,那山便遥遥在望了。
李通崖一路仔细观察,在四下寻了一阵,终于在山间找到一个小小的法阵,停在那法阵跟前,轻声道:
“老夫途经此处,有事相问,还请道友开一开阵法!”
那阵法不过胎息境界,李通崖筑基的气势勃发,里头那人吓得魂飞魄散,法阵如冰雪一般消融,显露出一座大殿来,挂着个漆金的牌匾,上书“镇虺观”。
迎面走出来一个老头,身后跟着一大群童男童女,那老头满头白发,匆匆忙忙地便跪下,恭声道:
“山野小修,见过上仙!”
李通崖见出来了一众童男童女,个个身上都有祭炼的痕迹,一个个哑巴似的跟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冷哼一声,沉声道:
“你倒是好自在,修的什么邪怪妖法?”
那老翁苦楚地摇摇头,连连磕了几个响头,答道:
“上仙误会了,这些都是为那边燕山的大王准备的,小道若是不如此做,他还要吃更多的人,不过是权衡利弊,以填兽欲罢了……”
李通崖挑了挑眉,答道:
“倒是我误会了你,那大王可有什么神通,治下有什么妖兵?你可晓得?”
那老翁猛地抬起头来,神色恍然,仔细的盯着众人,连声道:
“诸位……多谢诸位……那…那妖物有三个练气境的手下,实力都在练气三四层,原先还有些高的,或被路过的修士打死、或被抓去做了灵兽,这三个是刚刚成长起来的。”
“唯有那妖物乃是筑基级别,又深居简出,藏在山间天然的幻阵之中,只派他的手下出来收取血食,已经为恶多时……不曾有人去管。”
“我知晓了。”
李通崖淡淡地应了一句,摆手道:
“今后不必再为难了。”
一众人霎时驾风远去,只余下那老翁在原地呆了呆,看了看四下的娃娃,进退两难,直到下头走上来一个年轻的修士,欢欣鼓舞地道:
“老爷,是不是可以放他们走了?”
老翁摇了摇头,只道:
“今年的该准备还须准备,万一那群人敌不过那妖物,被那狼妖通通给吃了,我等没有贡品献上,还是要遭殃。”
“更何况炼都炼了,这批娃娃早就废了。”
老翁从地上抱起一个痴痴傻傻的娃娃,神色平淡,理所当然地道:
“若是那狼妖死了,我等便把这一批贡品享用了,省的也浪费。”
“是!”
那年轻修士应了一声,并不觉得有何不妥,转身便下去了。
————
边燕山还算雄远,四下里奇峰迭起,隐隐勾连成一座大阵,大雾四起,连灵识都隐隐受影响,下头的枝叶妙曼,绿意盈盈,显得颇为诡异。
李通崖手握法鉴,自然是洞察迷幻,一闭目便察觉到了那狼妖的洞府,阴气森森,遍地白骨,练气境的众人下落藏好,李通崖自行深入山中。
看着李通崖缓缓远去,李玄岭使了个眼色,早就想好了借口,吩咐道:
“诸位且看战局,待会若是势均力敌,便不必留手,若是能活捉几只练气妖物是最好的!我等在大黎山中有路子,转手将这些妖物卖给妖洞还能大赚一笔,给诸位些分成。”
此言一出,众人连连点头,陈冬河这些性子稳的还耐得住,唦摩里性子贪婪,在山越本就穷得荒,闻言颇为火热地点点头,心思已经飞到了那山雾之中。
今天整理了大纲,明天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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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落在山间,只听见几声低低的狼嚎在林间回荡,云雾遮挡着四下漆黑一片,灵识在洞前一扫,便觉着一股浓烈的妖气血气扑面而来,他按剑向前,左手捏出一朵术火,弹指射入洞中。
术火在浓烈的妖气中升腾了两息,便明暗不定着熄灭了,李通崖目光平淡,望着洞府中的庞然巨物,只握着剑,一言不发。
“道友何必苦苦相逼……”
沙哑的声音传来,在李通崖耳边回响,这妖物早就察觉到了李通崖的到来,只是依仗着大阵,一声不吭地躲在洞府之中。
这边燕山大雾弥障,荒无人烟,灵识难以作用,这妖物料准堂堂筑基修士心高气傲,最怕麻烦,不可能在边燕山中去苦苦寻觅,便缩在洞府中等着李通崖知难而退。
谁知李通崖就望着这处落下来,妖物只道这筑基修士有什么法宝,更不敢对敌,嘶声道:
“我乃糁君妖王手下妖将,还请道友速速退去,休要惹得妖王不快!”
“什么妖王,你若是有背景,哪里还会敢待在徐国!”
李通崖却早就问过狐狸,当下驳了回去,那妖物一滞,眼看唬不住李通崖,只哀道:
“你是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也不是什么驭兽降妖的法师,说起来同我妖类也有交情,何必这样苦苦相逼……”
见李通崖不为所动,那妖物声音渐渐尖细,哭叫道:
“我不食修士,不惹事端,不过在这边燕山中独自修行,饿了便吃些凡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上仙何必呢!你一身修为与我妖力灵智皆来之不易,何必要拼个伱死我活……”
这狼妖在边燕山修行多年,徐国又是诸法交汇之地,南北的道法、行事截然不同,倒也让他学了不少东西,哀求了一阵,道:
“小妖是从北边逃回来的,得幸见得一摩诃法相,为小妖求了一缘法,在这边燕山修行百年,便有一男子应誓来渡我,之后便有大机缘!如今时日将近,只待上仙放我一命……”
李通崖任凭它如何来说,始终默默积蓄剑气,那狼妖顿了顿,终究是放弃了幻想,如风一般从洞中钻出。
便见一只小屋般大小的灰狼显出身形,两眼绿幽幽如电如火,妖气浓烈,毛发蓬松,服帖地舒展来,在地上打了个转,便欲逃跑。
李通崖早就等着了,便拔剑而出,带起一道亮白色的剑光,锁定了那狼妖,沛然而至,狼妖不得不转身来迎,又惊又怒,啸叫道:
“修士,你要毁我道途!”
“不止道途。”
李通崖身后浮现出盘旋的深蓝色蛟蛇,不同于望月湖周边水脉的深青色,边燕山的水脉更寒,便呈现出深蓝色来,两条蛟蛇张牙舞爪,李通崖开口道:
“还有你的性命!”
这狼妖恨恨地盯着李通崖,咬牙切齿道:
“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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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罢轻轻一吐,喷出一道青光来,上下起伏,四下飘动,刹那间分成九道,蜂拥而至,将李通崖的剑气撕碎。
这狼妖的道基乃是『地巫祝』,晓得许多秘法,养了一口青光在胸腹之中,实力强横,李通崖的剑气顷刻之间被撕成了锐气,只好引动那两条蛟蛇上前,手中的长剑不停,纷纷然往狼妖身上打去。
那狼妖虽然实力更强,却没有同李通崖斗法的心思,暗道:
“这人好似并非什么剑仙大能,寻常修士罢了,只是这些修士一向抱团,杀了小的来老的,莫要同这家伙纠葛,寻机脱身而去便可,我不过是一山林小妖,可惹不起这等仙门弟子!”
于是长啸一声,下首的山林中浮现出四道黑风,是这妖物的练气手下,纷纷往山上来,不曾想周边同样浮现出几道法光,却是李家众人将之围住了。
“果然有备而来!”
这妖物越发惊骇,只顾逃命,可被李通崖源源不断的剑气所阻,不得离去,发现面前这人虽然威胁不大,却也难缠得紧,绝不是一时半会可以取胜的。
“求求上仙,且饶我一命罢!”
妖物体型庞大,青光也是压着李通崖打,却颇为焦急,毫无喜悦之情,只顾着不断求饶,时时刻刻注意着李通崖,生怕他掏出什么符箓或是法宝,一口气结果了自家。
李通崖不动声色,手中剑气源源不绝,只暗道:
“这妖物不好对付,寻机拔出青尺剑,或是用上法鉴皆可……只怕是法鉴威力太大,一口气将这狼妖打成肉泥,岂不是白跑一趟。”
李通崖灵识勾动法鉴,隐隐约约能感受这法鉴中太阴玄光的威力,自己正面中了法鉴一道玄光多半是没有命在的,这狼妖虽然强出一筹,也未必能幸存。
“嗷!”
这狼妖也果决,眼看着局势不对,不知山下的法光中还有没有筑基修士,长啸一声,咽喉中再度吐出青光,隐隐带着血,威力更胜一筹,李通崖的两条蛟蛇被打散了形体,两道青光一前一后,往李通崖面上来。
“好!”
李通崖只赞了一声,飘然向后,反而收剑入鞘,左手反握身后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剑,拔出一寸青白色的剑刃。
“嗡……”
山下的李玄岭众人耳边嗡嗡一响,手中剑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山间遍地尸骨间的锈剑碎片皆跳动不止,那狼妖亡魂大冒,身上妖力升腾,不记损耗地撑起法盾,缩着头不敢作声。
“这修士果真有什么法宝!”
李通崖只是拔出青尺剑,便将狼妖呼啸过来的两道青芒阻得一滞,月阙剑弧亮白一片,铛地一声硬生生将那两道青芒打得歪头歪脑、落回地面上去,化为点点青光散去了。
“啊呜…”
那狼妖的青光乃是日日温养的法术,并非像李通崖的『浩瀚海』唤出来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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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挽出一朵剑花,不给那狼妖喘息的机会,剑上的光彩一跳,分出三道白光来。
“三分月流光!”
青尺剑中还有李尺泾当年养下的一道剑意,李通崖自然不至于杀鸡用牛刀,只是用青尺剑来施展剑法罢了,那月阙剑意只是惊鸿一瞥,却声势浩大,叫那妖物如临大敌。
三道流光呼啸而至,在狼妖的身侧盘旋跳跃,李通崖的剑气也跟着接上,打得狼妖节节败退,身上的皮毛因为剑气而炸起,连声讨饶。
筑基级别的法器在斗法之中起到的作用不可估量,更何况是一柄隐约有了灵性的仙剑,狼妖连着放了数个术法,想要驾着妖气升起,被青尺剑一剑打落下来,渐渐绝望了。
李通崖本就法力雄厚,用着青尺剑打散了狼妖的法术,镇压住这狼妖,便见那狼妖嘟噜着嗓子,发出危险的低吼,恨声道:
“道友何故苦苦相逼,今日你断我道途,杀我性命,小妖实在难解,为何遭此杀身之祸!”
李通崖只摆了摆手,青尺剑压下,那狼妖已经精疲力竭,法力耗尽,哪里还抵挡得住,只能任着青锋悬挂下来,在它的眉心悬浮着,李通崖笑道:
“你要吃人,我便要吃你,如此而已。”
言罢一掌击下,封住了这狼妖的道基,再将气海穴、升阳府皆封住,犹自不放心,取出几张符箓,一一加持了,这才提着这妖物庞大的身躯往山下去。
出了山间雾霾,灿烂的阳光照射下来,景色全都明媚起来,李通崖落回山脚间,几只小妖皆绑得严严实实了,两只练气前期的狼妖,一只练气中期的老狼,一只练气巅峰的熊妖。
李家众人状态还算好,由李玄锋缠住熊妖,众人将三只小妖解决了,便一齐擒下这熊妖,诸位都在李家除妖惯了的,除了唦摩里太过心急结实挨了一巴掌,有些萎靡不振,其余人都没有什么损失。
一众人见李通崖持着这狼妖下来,提着的心便放下来了,李玄岭赞了一声,开口道:
“锋哥儿还想着上山寻父亲,被我等拦下来了。”
李通崖点点头,一众外姓修士在此,也不欲多说,只道:
“先回族中。”
————
一众人回到家中,李玄宣早就将祭祀的事务安排好,几个外姓修士拿了灵石打发下去,唦摩里回了东山越,李妃若有孕在身,安鹧言也不修炼了,寸步不离地陪在山下。
李家已经数年不曾祭祀,今年的祭祀格外隆重些,祭坛分成了两个,一者在山下,押着只练气妖物,一者在山上,狼妖和其余的妖物皆在此。
毕竟如今人多眼杂,祭祀可以理解为是地方习俗,押上一只练气妖物来杀还可以理解为震慑安民,可动用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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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一片热闹,山上显得冷清得多,只有李家嫡系的一众人,圆台祭坛则被打磨的光可鉴人,周边刻满了细小的花纹,那狼妖被封闭六识又封印了修为,动弹不得,像一具木偶一般跪在台上。
在场的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再放什么木偶泥胎做掩饰,上首放的就是明晃晃的青灰色法鉴,月华荡漾,颇为夺目。
“兹有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年年香火不绝…除害均田,三元六节,无有不敬,祭时飨日,祀不断绝……以煙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那狼妖纵有千般不甘万般不愿,还是轻轻巧巧地死在了玉刀之下,升腾的血气混合着淡色的香火流淌而出,落入镜面之上。
陆江仙轻轻一拢袖子,面前的香火和精气荟萃,凝聚成一团团各色的彩光,他挑起一抹彩光,喃喃道:
“这……还是头一次这样丰盛。”
像扯棉花一般,拎起一道彩光,陆江仙团了团,凝聚出一张空白的筑基白箓来。
“李渊蛟……还是李清虹。”
筑基妖物难得,没有背景又能轻易捉来的筑基妖物便更难得了,这张白箓将决定着未来很长时间的收成……
“李渊蛟…按理将是未来接替李通崖的位置,镇压外姓之人,修行天赋也算不错,只比李清虹差上一筹…”
“而李清虹有求道之心,修行刻苦,与符种契合度是自李家以来最高的……真叫人为难。”
陆江仙从那道云气之中一掐,又抽出一枚练气巅峰的灰箓,剩余的云气凝聚起来,陆江仙暗忖道:
“且用那推演之力算一算。”
陆江仙今非昔比,已经掌握了不少巫术符术上的技巧,那道刘长迭身上取下来的推演之力已经被陆江仙用了一大半,如今又抽出一丝,以那剩余的云气为推动,闭眼推算了一刻,只得了一字。
“蛟。”
陆江仙摊了摊手,屈指一弹,那白箓往李渊蛟眉心处落去,陆江仙眼前一暗,便见一道玉色的笔锋勾勒。
“行气吞灵。”
“受箓者服气神速,拿云气,驱灵雾,升腾天地之间,腾云驾雾,逍遥自在。”
第二道乃是浅色笔锋,看上去寒气森森。
“雪骨冰肌。”
这道箓气亦是提升采气效率,能够玩弄风雪冰霜,修行寒气一类的法诀有事半功倍之效。
“李家倒也没什么寒气法诀……”
陆江仙看了一眼,便将那行气吞灵箓赐下,再捉起那道灰箓,往俏生生立着的李清虹升阳府中投去。
陆江仙顿了顿,眼前只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篆文,显得凶厉异常。
“长空危雀。”
“受箓者行气灵巧,腾挪跌宕,见血则悍勇,引血气加持…善斗法,善驾风……”
“倒是不错。”
陆江仙屈指一弹,将箓气打入李清虹升阳府,心中却生起一股疑惑来,暗忖道:
“这箓气倒也怪异,因人而异,这长空危雀箓听起来与李通崖的重海长鲸箓看上去是相近的箓气,当年李项平受箓,仅仅是一只练气初期的妖物,却得了避死延生的神通,箓气的品级固然重要,这受箓之人却也是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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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仙这头才放下两枚箓气,两人身上的气势立竿见影地升腾起来,李渊蛟与李清虹皆是一喜,连忙盘膝而坐,稳固修为,一旁的李家众人惊喜不已,李玄宣失声道:
“两道箓气!”
“还是小辈争气。”
李通崖笑盈盈地点点头,一众人将剩下的仪轨走完,这才纷纷走下台来,等着两个晚辈接受好箓气。
不多时,李清虹率先睁开眼,灵动的眸子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见着李渊蛟依旧在旁边盘膝而坐,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下台来,向着诸位长辈拱了拱手,笑道:
“清虹受箓,唤作『长空危雀』,如今,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可以着手突破炼气了!”
“好!”
李玄岭笑着应了一声,将自己的女儿搂入怀中抱了抱,李清虹又将『长空危雀箓』的种种功效讲了一遍,李通崖仔细听完,哈哈一笑,答道:
“你这箓气善战,我李家本就有一张弓,如今又得了一柄枪,便不惧斗法了!”
几人自然笑盈盈地皆夸了一遍,台上的李渊蛟这才悠悠睁开眼,踏步从台上走下,喜道:
“诸位长辈,渊蛟得了一白箓,唤作『行气吞灵』。”
“筑基白箓!”
众人祭祀了一筑基妖物,本该有白箓赐下,但法鉴吞了祭品不赐下箓气而只赐下箓丹也是常有之事,几人心中也颇为忐忑,闻言也是一喜,便见李渊蛟继续道:
“修为已至胎息巅峰,只差那一道天地灵气罢了,渊蛟自觉那箓气还有余力未尽,等到突破练气,应还有修为加持!”
“这箓气擅长加持修炼,腾云驾雾,拨云弄雨,在采气方面也有诸多加持……”
李渊蛟将自己从箓气中得来的消息一一说了,李通崖这才点点头,吩咐道:
“过些日子萧归鸾嫁过来,将婚礼诸事行毕,便前去闭关突破吧!”
“是!”
见着李渊蛟乖乖应下,李通崖点点头,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
“可曾想好修行哪一部功法?”
“晚辈的意思是,修《江河一气诀》”
“好!好!”
听了李渊蛟的回答,李通崖心中顿时松下一口气,他也怕李渊蛟与李清虹同一个追求道途性子,同样去修那威力巨大的《紫雷秘元功》,叫这一脉断了嗣,眼下李渊蛟没有这意思,李通崖也省得多费一副口舌,连连点头,笑道:
“不错,不错。”
————
萧家。
小峰上一片红色,显得犹为喜庆,时不时有人影落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相互贺喜着,萧归鸾的小院装点得格外华丽,外头有人贺喜道:
“恭喜恭喜呀!李家可是剑仙世家,小姐真的好福气!”
“客气了!多谢族叔。”
浑厚的男声应了一句,萧归鸾即刻听出来是兄长萧归图,不由得蹙了蹙眉,问道:
“父亲当真不肯来么!”
下首的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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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可救药!”
萧归鸾自小便被送上了山,父亲从未有过什么关心照顾,望着她快快突破练气下山效力,萧归鸾只把他当成自己在族中的立场,谁知道这男人大手大脚,刻薄寡恩,萧归鸾只好熄灭了这心思,凭着自己的力气在几个嫡系长辈面前表现出聪慧敏捷。
时运相济,多年不曾外嫁的萧家终于有了动静,萧归鸾毫无意外地被选为外嫁之女,可那男人蠢得可怕,听了消息暴怒不止,看样子要和她断绝关系了……
萧归鸾并无愤怒,心中忍不住一阵悲哀,若是母家不能支持,她在李家也不好过。
收拾了心情,萧归鸾整理了身上的红裙,金色的边角在明媚阳光下微微发亮,对着面前的铜镜注视了一阵,红唇轻抿,上了些胭脂,少女本就出众的容貌在服饰和胭脂的加持下显得格外惊人。
“小姐的容貌,这郡中也没有几个比得上了!”
一旁的侍女啧啧称赞,萧归鸾只是微微摇头,柔声道:
“休要阿谀奉承了……”
“阿妹。”
萧归图缓步进了院子,他乃是嫡出子,却对自己几个弟弟妹妹都不错,今日便是前来送萧归鸾的。
“多谢兄长!”
萧归鸾道了句谢,萧归图自然懂得她的意思,摇了摇头,答道:
“家中不必多虑,两家结合是真人亲自过问的,我会在家中帮衬着。”
“真人过问?”
萧归鸾心中顿时一震,霎时欢喜起来,心念如电闪,心中有了把握,喜道:
“多谢兄长告知!”
两人正聊着,后头上来一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身上同样是红衣金线,手中捧着一片晶莹浅白的玉环,稚声道:
“夫人,将要出发了。”
这玉环带表着喜庆结合之意,乃是黎夏一带的风俗,须要娘家出一男娃,手捧玉环,随着车驾一齐过去,亲自交到新郎官手里,对方会给些财物和金银为谢礼,换成修仙者就是灵物和法器了。
男孩是萧归鸾亲自挑的,乃是萧久庆的嫡长子,唤作萧宪,萧久庆给了些灵石为萧归鸾的嫁妆补缺,萧归鸾可不想欠着他萧久庆,选了萧宪来,李家给的东西绝对抵得上这几块灵石,便算是还了人情了。
“好。”
萧归鸾笑盈盈地应了一声,得知此婚事真人都过问,萧归鸾心中有了底气,面貌都喜气起来,丹凤眼一眯,有了盼顾生辉的味道,牵着小萧宪出了院子,却发现喜轿面前还站着一人。
此人一身气势温和,腰间挂着一连串的药囊,捏着手中的丹书正看着,看了看萧归鸾的模样,笑道:
“打扮得好模样,上轿罢!”
“见过族叔!”
“见过前辈!”
周边顿时哗啦啦跪倒一片,皆跪拜躬身,萧归鸾脑海中空白了一瞬,心中惊喜道:
“筑基引轿……好大的的排面……”
见着四下人皆瑟瑟发抖,萧元思挑眉摇头,他从李家那处知晓了这李渊蛟暗地里过继给了他那师弟,心中对这番婚事越发在意起来,本身也在李家,自然就顺路来接。
萧归鸾连连点头,连忙抱起小萧宪,往那轿子上一坐,心中只余下期待和忐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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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泾山。
侧院中打扫得干干净净,李景恬撑起来木架子,趁着天气晴朗来晒一晒木简,正仔细摆放着,内院快步进来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娃,一身红裙金纹颇为喜庆,手中持着锦囊,只笑道:
“阿娘!蛟哥儿什么时候去接新娘子呐!”
李景恬将李清晓抱入怀里,看了看时辰,温声答道:
“时辰应近了,你将衣服收拾好,便下山一齐去。”
“哦…”
李清晓也八岁了,年前测出身具灵窍,可把李景恬喜得,忙让她领了功法前来修炼,众人都来贺喜过,陈冬河也颇为满意,夫妻俩关起院子来看着李清晓修炼了一段时间,这才发现些不对。
按理陈冬河的天赋不错,李家又是筑基后裔,李清晓身具灵窍,天赋应该不比陈冬河差,可夫妻俩看了一阵,李清晓的天赋实在是算不上好,玄景轮要凝聚八十一缕灵气,而凝聚一缕灵气足足花了李清晓快半个月的时间……
这么一算,李清晓要用上三年多才有凝聚玄景轮的机会,已经同山下的外姓修士后裔差不多了,更何况李清晓修炼的是当年李通崖从灵岩子手中带回来的《上琅养轮法》,专为未受符种的自家修士准备,本就比那些外姓修士炼的要好,否则还要更慢些。
夫妻俩相对而坐,思量了许久,陈冬河再看看渊清辈的其他人,甚至愧疚起来,自觉是陈家的血统不正,耽误了清晓。
眼下见李清晓应了一声,李景恬忍不住嘱咐道:
“等到那萧家男孩将玉环给了你蛟哥,你便将锦囊给他,说些吉利话,一些风俗罢了,都记好了,省得他人闲话。”
李清晓乖巧地点点头,李景恬拿起一旁的木盒,解释道:
“路上时辰久,我给伱准备了糕点,车上用些,不至于饥饿。”
李清虹将木盒提在手上,眨了眨眸子,突然问道:
“阿娘,我听闻我今后也要像嫂子嫁过来一般嫁去萧家……”
李景恬滞了滞,神色复杂难言,只答道:
“还为时过早了,十几年的事情,谁能说得清。”
李清晓点点头,笑道:
“若是要去萧家寻夫君,阿娘可要挑一个对清晓好些的……”
李景恬只拉了拉她的手,声音有些低落,招呼道:
“先下去吧,省得你哥哥等得急了。”
————
李家山下也是热热闹闹,张灯结彩的模样,比卢家当年那场婚事要隆重得多,四下的红绸挂着,唢呐的乐声在本就起伏着喜悦的李家道中回荡,山上山下皆是喜气洋洋。
攻下了骅中山和玉庭山大半年,李家的地界几乎翻了一辈,李玄宣拟定在骅中山和玉庭山下共设立七镇,加上黎泾四镇和华芊三镇共计十四镇,涌现出大量供开垦的土地和劳工,原本渐渐拥挤的七镇人丁有了去处,整个李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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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当年攻下华芊带来的黄金时代,李家的下民再次得到了向上爬的机会,七镇中风起云涌,人心思进。
只要不是无所事事的懒汉,吃力去拼总是会得到一块地或者是一桶金,百姓要的东西不多,唯活命而已,这种机会已经是莫大的奢求了。
原本因为李家和诸望姓子弟渐多带来的凝滞和死水一潭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外侵带来的财富与军功让更多人才崭露头角,几个望姓都隐隐有了预感。
“风起云涌,会当有变时……七镇出了五个望姓,北边又多出七镇,有多少人正奋力想挣出头来……”
李渊蛟位处风云中心,只拎着袖子,整理着红衣袖口的金纹,他执掌族正院,自然李家上下的蠢蠢欲动了解得很,理了理身上的婚袍,笑道:
“今后倒有好时光。”
自李通崖突破筑基,与萧家联姻的那一刻起,北破安家已是大势所趋,上至筑基老祖、练气仙修,下至望姓大族、黎明百姓皆翘首以盼。
如今各个阶层得利,萧家亲自嫁女,上下更加拥护与畏惧李姓,李渊蛟都是看在眼里的,自然心情大好,一旁的众族叔也不晓得李渊蛟在笑什么,只当他为婚事而喜,连连道贺,唯有李渊蛟的几个庶出兄弟相互对视,默默笑起来。
眼看着时辰将近,李渊蛟一众人跨上了马,应着习俗前去接应萧家人,好在萧李两家不算太远,胎息修士体力惊人,不至于有多麻烦,若是两家隔着远了,只能做一做形式,派人驾风把萧归鸾接回来。
古黎道如今已经翻新两次,前几年萧家便打点好了,隔着路还有驿站,道路也平缓好走,李渊蛟胎息巅峰本不用休息,只是来接亲的许多李家的男丁没有修为在身,走走停停,花了好几日才到了黎夏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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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归鸾这头下了山,只在郡中等着,在轿子里坐了一阵,终于听说有人前来接亲。
一众人自是来接萧归鸾的,在山下站了一阵,萧家的仪队喜气洋洋地出现在不远处,满地都是红色的碎花,李渊蛟默默等了一阵,看着那华丽的轿子移到面前,上头跳下来个十来岁模样的男孩,亦穿得喜庆,手中捧着块圆形的玉壁,恭声道:
“鸣凤锵锵,昌于五世,夭桃灼灼,好合千年………门庭有耀,永结琴瑟。”
待到这男孩将吉利话说完,李渊蛟道了谢,将那玉壁接过,身后也钻出个粉扑扑的女孩,自是李清晓了。
李清晓毕竟还是个孩子,坐了一路的马车,显得有些萎靡,只是孩子懂事,不哭不闹,笑着往萧宪手中塞了一个锦囊,牵着他上车去,只余下萧归鸾一人在婚轿中。
李渊蛟翻身下马,敬香敬酒,将萧家这头的仪礼作足,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作罢,点了点头,打马调转方向,在轿子旁悠悠地跟着,往李家的方向去。
他这才得空望了一眼轿子,也不曾用灵识去探知,仔细地看了看投在帘上的婀娜身影,李渊蛟轻声道:
“幸得一见。”
那身影微微一顿,将手中的团扇拿起,淡色的影子透射而下,清亮的声音从帘后传来,轻轻巧巧,只答道:
“候君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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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晓这头拉着萧宪上了车,这才丢了他的手,萎靡地坐进车驾之中,小脸上依稀还有着不适,嘟囔着些什么,萧宪被牵了一路,手心皆是汗,只问道:
“下头还要你我做什么事?”
“我娘说了,跟着车回去便可。”
李清晓蹙着眉头应声,马车颠簸,一路来叫她难受得紧,只卧在位置上抿着嘴,默默忍受。
萧宪只好坐到这女孩身边,倚着车厢,大清早起来折腾了数个时辰,只觉腹中饥饿,摸了摸怀里的糕点,早就在推搡之中被压得粉碎,撒了一地,男孩叹了口气,也靠在车厢上眯眼睡过去了。
醒来时天地昏暗,萧宪发觉那女孩精神好了许多,趴在帘边望外望,见他醒了便用手扒拉他,稚声道:
“我叫李清晓。”
“余山萧宪。”
萧宪答了一句,那女孩点头又趴回塌上,男孩的脸难受得很,皱成一团,实在是腹中饥饿,只能红着脸道:
“小姐…可有些充饥之物…”
李清晓愣了愣,连连点头,从车厢下取出一个木盒来,往萧宪手中一塞,萧宪欣然接过,将木扣一搭,掀开盖子来,便见整整齐齐的糕点,用朱红的花瓣点缀了,看上去叫人食指大动。
萧宪早已腹中饥饿,连着往嘴里塞进三块,只觉得馨香甜糯,含糊地赞叹道:
“好滋味。”
萧宪这又吃了三块,木盒却啪嗒一声被盖上了,李清晓小小的眉头皱起,白嫩的小手按在盒上,稚声道:
“越往黎泾山路越发颠簸,这时吃多了待会还要吐出来,还有几个时辰,省着些吃!”
毕竟是别人的东西,萧宪除了连连点头哪里还有别的话讲,李清晓却嘻嘻笑了一声,低声问道:
“我听闻你我两家还有姻亲,宪哥儿且讲一讲你萧家可有什么好哥哥,我听个乐子。”
萧宪看了看这女孩的神色,心中莫名有些起伏,只答道:
“归图哥是我这辈的大哥,样样都是顶尖的……八岁就突破了玄景轮。”
李清晓神色有些黯淡,回答道:
“我修炼好生慢,如今还未突破玄景呢。”
萧宪的天赋也不高,在萧家众子弟之中向来唯唯诺诺,闻言仿佛得了知己,叹息道:
“我亦是如此,父辈的眼睛都盯着那几个生来的天才…谁都想做天才,他们几个运气好罢了!”
“人与人生来就是不公的…我就是个笨拙货色,哥哥们听一遍的东西我要听两遍,有时候还要听三遍,才能堪堪懂得一些。”
李清晓等他说完,这才哼了一声,回答道:
“伱我生在世家,脚下已经踩了多少人了,哪里还有资格来说不公?我生来就要嫁你萧家,哪里有多说些什么。”
萧宪呆了一瞬,呵呵笑着,尴尬地挠头,有了这么一通话,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开了,从剑仙聊到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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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山路越来越颠簸,李清晓难受得闭嘴,萧宪也没了话说,两人在位上强自忍受着,复又沉沉睡去,萧宪迷迷糊糊地抱着李清晓,被车驾甩得东倒西歪,忍不住骂道:
“你李家人真不懂享受,马车上没有什么隔绝暑热的布帛就算了,连个缓冲的阵法也没有,堂堂修士,还要像个凡人似地被甩来甩去。”
李清晓咳嗽一声,咬牙道:
“咱家不兴那一套,贪图享乐可算罪名,是要被族正院捉去鞭打的!”
萧宪听呆了,只回答道:
“生在你家,好生不幸。”
“呸。”
李清晓嘟囔了一句,两人皆沉默下去,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萧宪迷迷糊糊间觉得手心一暖,李清晓把头搭在他手上,萧宪还来不及反应,只觉得手心湿漉漉,原是这孩子吐了。
“他娘的。”
萧宪朦胧地骂了一声,睁眼去看,望着李清晓面色微红,勉强直起身来去搽那痕迹,萧宪看了眼笑道:
“多大了还喝奶。”
“要你管。”
李清晓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
马车慢悠悠地走着,李渊蛟不晓得李清晓和萧宪两个孩子在车厢里受罪,策马跟在萧归鸾的婚轿旁,望着里头的女子,低声问道:
“娘子来归,可晓得我家中情况。”
“晓得些。”
萧归鸾第一次同自己素未谋面的夫君对话,认认真真地答了,开口道:
“归鸾只问夫君一事。”
李渊蛟隐约瞧见一双精明的丹凤眼,心中微动,答道:
“说。”
“可有意家主之位?”
李渊蛟眯了眯眼,左手烦躁似地扯了扯那缰绳,答道:
“我无此意。”
萧归鸾也不曾开口问,顿了一息,答道:
“鸾儿晓得了。”
李渊蛟将方才在萧家仪轨的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敏锐地捕捉到了许多细节,温声道:
“怎么不见父亲。”
这话自然是指萧归鸾出嫁,她的父亲都不曾来相送,李渊蛟这话叫萧归鸾一滞,只好答道:
“我与父亲并无感情,他恨我不委身下嫁,招来赘婿,而是外攀亲族,西嫁而去,愤怒至极,终不肯来见我。”
李渊蛟听了这消息,倒是惊喜不已,点了点头,试探地笑道:
“蠢货。”
萧归鸾轻笑一声,毫不犹豫地答道:
“确是蠢货。”
旋即语气委婉,温声道:
“家中只有几个哥哥疼我,归鸾至此跟娘家没了什么联系,若是今后出了什么事情,恐怕难以向家中求援。”
李渊蛟心中亮堂,只要萧元思活着,以季父李尺泾的关系,哪里落得到萧归鸾去萧家求援,萧归鸾这话的意思乃是她没有父系挟持,不会引得萧家的外戚来,又言及几个哥哥,是怕自己看她孤身一人,婚后欺辱罢了,心中苦笑,暗忖道:
“好聪明的女子!”
于是一勒马,温声抚慰道:
“无妨,只要我在,无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嗯。”
里头的女子温和地应了一声,少女在车厢中,少年在马背上,夜色昏沉,月光温和,李渊蛟忍不住闷声笑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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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摇摇晃晃,总算到了黎泾镇,萧宪迷迷糊糊地被唢呐震醒,拿出那木盒一看,也就自己上车时吃了那几块,其余的码得整整齐齐,一块也没动过。
“清晓,清晓。”
萧宪连忙把女孩叫醒,李清晓睡迷糊了,跌跌撞撞地从软座上下来,下头传来唢呐欢乐的尖锐声音,一双大手掀开了帘子,探进来阳光。
“晓儿。”
“爹!”
这人稳重肃穆,原来是陈冬河思女心切,早早在镇中等着了,运转法力替李清晓缓解不适,萧宪连忙叫道:
“黎夏萧家,余山萧宪,见过前辈。”
“嗯。”
陈冬河只客气应了一声,温声道:
“待客的院子在前头,自有人来引贵客,还请等一等。”
言罢放下帘子,抱着李清晓走了,留下萧宪默默待在车中,身边无一人相识,只觉得孤寂尴尬,无以言表。
“嘿!”
帘子刷一下又被拉开了,李清晓顶着一脸的金色阳光窜进来,面色疲惫,小脸却带着笑,叫道:
“我在山上!得空来寻我。”
言罢还不忘拿起地上装糕点的木盒,塞了两块到萧宪手中,蹦蹦跳跳地下车去了。
萧宪呆呆地拿着那两块糕点,站了十几息,这才轻轻捏起糕点,放进了袖中,袖袍里缝了口袋,装个糕点自然没有问题,他小心翼翼地将糕点装好,乖乖坐在位置上等着。
陈冬河这头带着李清晓上了山,李清晓疲惫得很,陈冬河便先送女儿进院子休息,李景恬正在院中整理着木简,陈冬河上前一步,将妻子拥入怀中,见她神色恍然,温声道:
“怎地今日这般无精打采?”
李景恬顿了顿,纤手持起案上的木简,只回答道:
“几十年的大小事务也记录毕了,渊云接过了班,由他来记史,我一下空出了许多时辰,竟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陈冬河默然,李景恬放下手中的东西,低声道:
“不知不觉渊蛟也婚配了,我这一辈子去了大半,却拘束在这山间,只觉得可悲…不得乘风御气也就罢了,竟然连小小的黎泾山都没有迈出去几次。”
她抬起头来,岁月在她的面容上留下的很痕迹很淡,依旧有当年姣好的模样,李景恬微微急切,柔声道:
“我在山间之事已了,想着待到清晓出嫁,便求一求长辈,你我去一趟北边,余生也见一见不同的光景。”
陈冬河最疼爱妻子,被李景恬这样急切的神色盯着,哪里还禁得住,只能心疼地点头,答道:
“在过上几年,清晓嫁出去,家族的练气修士多起来,我便去求。”
夫妻俩对视一眼,李景恬笑着点点头,靠在陈冬河的胸膛上,答道: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你我为家族受命十几年,待到族群稳定,四境平安,便能去想一想自己。”
她停了片刻,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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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虹和渊蛟都有各自的想法,如今的家中非是当年山上同胞兄妹般亲切,只是孩子们懂事,处得热切,清虹要修那《紫雷秘元功》,二伯也随她去了…今日尚热切,不知日后如何。”
“我见了诸事密史,几个家族无不是起势时亲和团结,得势时四分五裂,今后的路,恐怕不好走。”
李景恬毕竟读了许多史书,见过的东西多了,有忧虑在心头,陈冬河吻了吻她的前额,答道:
“一代人行一代事,也就李老爷子那般人物能下虑五代,此事你我不必忧心,且看渊蛟清虹的。”
————
“萧家联姻,紫府仙族亲自嫁女……萧初庭怎么想的!”
郁慕高踏着风在上空站着,脸色难看,身后站着的一片人,皆与他在云雾的遮掩下看着下首的车队,郁慕高看了许久,依旧难以置信,只道:
“李尺泾已经数十年没有消息,萧家……就这样笃定李家能成事?!”
众人皆默然不语,郁慕高咬了咬牙,也不知道在这车队中有几个筑基在下头看着,他纵使有千般算计,也只能憋在心头,愣愣地看着那车队不言不语。
“萧初庭是个深谋远虑的性子,能把女子嫁过来,想必李尺泾不但不曾出事,还离着紫府不远了,一湖之间的算计,到头来还比不上紫府的轻飘飘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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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高持家多年,外有费家上窜下跳、李家如日方升,内有族老族叔掣肘,郁玉封年年血祭,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好不容易掌握了郁家,准备好大干一场,李家又膀上了紫府仙族,一腔雄心大挫,万念俱灰,只开口道:
“算什么算,斗什么斗,我郁家乃是时运不济,非人力可补,纵我谋虑多年,熬干心血,又有何用?运势已断,再算计来算计去,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只白费我三十年算计,得了个走投无路的境地。”
身后的众人被他的话震得难言,几人上前劝慰,郁慕高只默然不语,良久才道:
“有什么好说的,最好是举族往北去,翻山越岭,躲去徐国赵国,再也不必回来,尚有一线生机,如今这副模样,不过等死罢了。”
“慕高……我等据有东岸,慕仙在宗内,再不济也能苟延残喘几百年,总会等到李家的势头过去的,何必这样悲哀……”
下头的族人被他说得动容,上前来劝,郁慕高只摇头叹息,答道:
“伱等看不清局势。”
“李通崖是条蛟蛇,滑不溜湫,阴险狡诈,当年他还是个练气修士时,我等就拿他没办法,听他已经是筑基,还能拿他怎么样呢?”
“李渊蛟与李清虹天赋异禀,眼看二十多就能成练气,待到此后者成长起来,我等哪里还是李家的对手?李渊修更是渊思寂虑、姿态不俗,若不是为我等所害,你我哪里还能好端端地站在此处?恐怕焦头烂额,左右为难了。”
郁慕高神色疲惫,背着手望着远处,继续道:
“我算是看明白了,如今李家的模样已经是李家时势不济,我等奋力打压的结果…若是当年伽泥奚北上、郁慕元迟疑、李尺泾归家……都不是今天的李家可比的。”
一众人心中惶惶,陪着郁慕高等了一阵,远方飞来一个郁家修士,匆匆地在郁慕高跟前落下,喜道:
“家主!家主!仙师将至了!霞光云船的道标已经亮起,不出三日,青池宗的仙师便要到了!”
郁家众人顿时有了喜色,连声相庆,郁慕高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只答道:
“总算有了好事,且看一看那仙师怎么说,慕仙信心满满,兴许有些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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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海郡。
岭海郡本是于家的地盘,青池宗收复此地后于家立刻改旗易帜,有多位老祖在青池宗内效力,便保住了大半的地盘,继续当岭海郡的地头蛇。
后来几个老祖身死,于家一年不如一年,慢慢萧条下去,好不容易出了个天才于羽楔,却又草草死在南疆,于家主脉至此没落,几个支系各自联合了外姓,自立山头,诺大的地盘明面上还是于家,实际上同姓不同心,各自为政。
好在岭海郡位处东南,四周没有什么外敌,青池宗也不允许世家跨州连郡,岭海于家就这样四分五裂地僵持了下来,维持着固化了百八十年的阶层。
宽阔的大道上人烟还算多,时不时有小商小贩骑驴骑马而过,路旁蹲着一个衣袍褴褛的少年,面色苍白,双唇血红,轻浮的目光在一旁的行人身上打量着,忽而开口道:
“师尊,这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修的是个甚?”
一旁的行人之中钻出个满头大汗的老农来,一身臭气熏天,往那少年身边一坐,露出满口黄牙,答道:
“紫府金丹道……此道修性,好食人,好弄法,好炼丹采气,好玩弄苍生,没有几个好东西。”
少年挑了挑眉,反问道:
“此道修金性?求自性长存,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嘿!”
老农只答道:
“若是修命数,摩诃法相又哪里好了?为奴婢的世世代代为奴婢,作摩诃的年年岁岁为摩诃,等你遇上了摩诃法相的修士,便晓得其中绝望不公,比金丹道修士还要重!”
那老农骂得唾沫横飞,少年掩了掩鼻,回答道:
“您老或可换上一副皮囊,这人未免太熏人。”
那老农呆了呆,恍然大悟般抬起头,摸不着头脑地看了看四周,一拍大腿骂道:
“什么狗日的走到这儿来了,一天天迷糊。”
竟然不认识那少年一般跳起,往道上去了,不多时才又走过来个农妇,仪表还算干净,笑骂道:
“修了十多年术法,还在意这副皮囊!”
那少年撇了撇嘴,只道:
“您老倒舒服了,躲过那司阴之人,至此横行天下,无人管束,好是逍遥!”
“娘的。”
农妇骂了句,利索的嘴皮子上下翻动,答道:
“老子把大半金性和命数都给了它们,剩下的捏金丹金丹不够,修摩诃摩诃不足,也就苟延残喘一段日子,有什么逍遥的!”
“还好天数已变,若是如今还有三灾九难,老子想苟延残喘都不得,落到这种地步,也是可笑了!”
少年嗤笑,不以为然,答道:
“你说那山越端木奎多神异,多天才,还不是飞灰烟灭,连个转生的机会都没有,你还能再求一次,有什么可笑的?”
农妇笑了笑,露出满口微黄的牙齿,双手叉腰,将健硕的臂膀露出来,解释道:
“他性格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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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死后化为了怪异,也差点从那两位手中逃出去,端木奎是横压一世的大巫,非我能比。”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农妇正色道:
“雁儿,且不说这个,伱我师徒联手杀青池宗个威风,你报你的杀母之仇,我寻我的好道基,将这些首尾做完,就躲起来修炼,莫要再掺和到其中。”
少年默默点头,只问道:
“要寻甚道基?”
那农妇顿了顿,开口道:
“什么『溪上翁』、『浩瀚海』的就罢了,萧初庭要修甲子坎水千讷性,这人阴险,到时候将我吊去吃了,长霄门和大鸺葵观的紫府也都突破有望,不能走那两条路……还有那上元真人,能修的路子还真不多。”
她想了片刻,答道:
“越国这一带还有不少雷修,却无紫府,也是条好走的道路,你且为我寻一『冬雷声』、『春惊蛰』一类的道基罢!”
少年点点头,脚下一踏,轻飘飘地飞起,地上那农妇连忙举起皱巴巴满是茧子的手,掐指算了,大叫道:
“往北三十二里,有青池宗的坊市!”
少年听在耳中,短短的路途转瞬即至,才飞到那坊市的幻阵前,青池宗坊市的大阵已经轰然破灭,重重叠叠的建筑和密布的灵田现露出来,大喝和惊叫起此彼伏,有人惊道:
“为何关闭大阵!迟师兄!你这是做甚,速速开启大阵!难道不怕宗门责罚不成!”
空中站着那人一身青衣,面容俊俏,却神色癫狂,衣袍上满是血迹,狂放地大叫道:
“哈哈哈哈!”
那人飞身上前欲制住他,迟师兄反手拔出刀来,咋咋呼呼地往那人身上砍去,那修士连忙催动法器来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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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挡!”
法器如同飞鸟一般弹射出去,赤红的鲜血淋漓下来,平日里两人不相上下,谁知这迟师兄忽而变得力大无穷,轻轻地将他的法器磕飞,一刀斩下他的手臂来。
那人又是疼痛难忍又是大惊失色,落下来那手臂却像团泥巴似地伸展开来,且跳且飞,如同一条发了情的骡子蹦蹦跳跳,往他自己面上抓去。
“这是什么术法!”
“师兄!我来助你!”
下头的青池宗留守修士纷纷飞上来,却根本援救不及,那人被自己的手掌呼了一个大嘴巴子,脑袋如同个陀螺般旋转了四五周,眼看没了生机。
“什么!”
来救的修士看呆了,谁知那人的尸首在空中仅仅颤抖了一息,仅存的一只手摸上自己的脖颈,咔嚓一声连带着头颅抽出一条深白带着血丝脊柱来,如同长剑一般往来援的修士面上砸去。
那修士那里还看不懂,一下弹射出十几道符箓,亡魂大冒,厉声道:
“魔修!紫府魔修……”
“咔嚓。”
他的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人重重抽了一巴掌,如同个陀螺般旋转几周,没了声音,手脚忙不跌地脱离了身体,拉扯出心脾胃肺,各自为政,四下里寻修士去了。
“魔修……是魔修!”
整个坊市中腥风血雨,惨叫声起此彼伏,那少年静静地站在上空,一众血肉在他身侧盘旋,如同温顺的犬兽般服帖地靠在他身旁,他笑盈盈地望着四散而逃的修士,朝着远去的身影朗声道:
“告诉青池宗,江雁来报屠郡之仇了!”
声音在空中缓缓回荡,一众青池修士跑的更快了,江雁在空中享受了一阵,一旁飞过来一个男人的头,披头散发,咋咋呼呼地开口,一边喷血一边笑道:
“也就青池宗自大,偌大的坊市连个筑基都没有,速速离去,于家人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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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的亲事来得突兀,喜帖却是一一发到手了,湖上练气以上的家族都收到了请帖,除了郁家诸家都到场,西岸的筑基散修都派了人观礼,反而是费望白并未前来,而是派了嫡孙费桐玉替他来。
费桐玉还是一贯费家翩翩公子的作派,手中持扇,站在席中,言辞客气礼貌,却没有太多的喜意,观察着李家的种种,看着上首端着杯的李渊蛟,心中不无忧虑。
“李渊蛟……胎息巅峰…好快的修炼速度,虽然席上不曾见到李清虹,但以李清虹的天赋,至少也胎息五层了!李家之势过于昌炽,恐怕不是好事。”
费桐玉放下手中之杯,看了看一旁在位置上默默饮酒的青年人,见他身上没有半点修为,却能坐上首,应该是个重要的嫡系,开口问道:
“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李渊云正眯着眼想事,被费桐玉的声音惊了一下,费桐玉不识得他这无名之辈,他却晓得这位费家的嫡系公子,客气地答道:
“当不得当不得,小人俗人一个,在下李渊云,忝为李家嫡系,当不得仙人这样称呼!”
在山下行走了几年,李渊云已经全然没有稚嫩的少年模样了,多了几分圆滑的市井气,也试过民间不知道多少种传言能养出灵窍的法门,从求神到拜佛,从散财到求符,年年的折腾摧折了他的腰骨,让他像个满是疲惫的中年人。
“不知阁下与清虹小姐…”
“李清虹乃是渊云一母同胞的长姐。”
李渊云应了一句,费桐玉顿时精神起来,临走前弟弟费桐啸哀求了多次,非要带上十几封信给李清虹,费桐玉无可奈何,在宴上又寻不到李清虹,连忙问道:
“不知清虹小姐…如何可是在山上闭关?”
“正是。”
李渊云点了点头,便见费桐玉道:
“我家小弟……”
看看费桐玉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渊云摇了摇头,接着道:
“长姐让我提上一嘴,如今她修炼的功法绝嗣,渊云也不多说,仅此一言罢了。”
费桐玉也不是蠢物,微微一滞,心中也平息下去,只答道:
“多谢渊云兄。”
费桐玉本对李清虹也有好感,只是他性情冷淡,这好感本是出于李费两家的联姻利益和对李清虹天赋和行事的赞赏,他年岁较费桐啸要长些,对于情爱不再有什么执念,听闻李清虹不能为嗣,当即轻轻松松地放了想法。
数息之间,费桐玉的脑海中已经过了数念,只想着怎么劝说自己这个固执的弟弟了,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李渊云聊起来。
“我这一路看来,贵族的外姓修士之多,恐怕我费郁两家相加也不如啊……”
费桐玉望了一眼下首,笑盈盈地问了一声,李渊云只干笑着不回答,毕竟李家嫡庶人丁皆稀薄,这大片的灵田大多是由外姓修士来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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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桐玉见李渊云不欲在此上多说,转移了话题,看着下首在位上规规矩矩的李家子弟,答道:
“不过贵族规矩严,早就听闻李家族法严苛,通崖老祖又正值盛年,也不惧压不住。”
李渊云哈哈一笑,开了个玩笑,笑道:
“何止严苛,我族中传闻,那族正院乃是森罗殿,这族规,是要将诸子弟架在火上烤呐!”
两人皆呵呵笑了,又开了几个荤玩笑,费桐玉心思还在自己的弟弟身上,与李渊云应合着,目光则在席上扫来扫去。
酒过三巡,费桐玉下定决心,便出了席面,站在林间透气,天边的落日一点点消失在山脉起伏之间,费桐玉颠了颠袖中的书信,掐出一朵红艳艳的术火来。
另一只手从袖中取出那一封封费桐啸修改过不知多少回、整理得服服帖帖的小信,费桐玉苦笑着将其投入火中,望着那些信在火中黯淡下去,费桐玉喃喃道:
“啸儿啊啸儿,神女自往天山去,何念王侯人间情,断了念想吧……断了念想吧…”
费桐玉已经打定主意,回头就与费桐啸说了,这信都交到了李清虹手中,李清虹不置一词,好叫费桐啸断了念想,当下看着这些缠绵悱恻的词句在火中化为灰烬,费桐玉终究微微不忍,苦笑道:
“这都是什么事,恐怕是我费家男子向来风流,故而得了这报应罢……”
费桐玉这才将手中之事处理干净,坐在台阶前默默饮酒,微微的红光却照亮的他的脸庞,他呆呆地抬起头看着红艳艳的天空,辨认了一番天上那物,失声道:
“怎么可能?”
天边已经浮现出一朵朵灿烂的霞光来,五光十色,绚丽多姿,在昏暗的夜空中格外耀眼,霞光层层叠叠,如海浪般自东南而来,最前方如大鸟般飘行着一艘巨船,伸出四对如凤凰般的霞光翅膀,似慢实快地飘荡过来。
身侧的宴会安静了下来,人人皆张着嘴,目瞪口呆地望着天空,被这法舟的磅礴气势所镇压,面面相觑。
“霞光云船……上宗来人!这…这是什么事!”
“明明没到上缴供奉之时……”
“霞光云船!”
费桐玉心中惊骇,惴惴不安,有了大祸临头之感,湖上三家唯有他费家在宗内没有自家靠山,只花钱收买了几个管事打听消息。
如今霞光云船突兀到来,恐怕不是李尺泾就是郁慕仙推动的了,如若是郁慕仙,费李两家都讨不得好,如若是李家,他费家一点消息都没有,恐怕也不是好事。
费桐玉脸上没了好颜色,默默等了一阵,看着霞光云船从黎泾山东边飞过,落向密林郡,脸色这才好看些,两步踏空而起,寻李玄宣去了。
————
“霞光云船……”
郁慕高神色迷醉地盯着那零落下来的彩光,霞光云船在山顶上缓缓停靠,上头繁复的花纹慢慢明亮起来,令人窒息的法阵威势放松,舟上飘落下来一人。
这青年人一身青衣,从发髻到法靴都法光流淌,五光十色,面容俊俏,只是始终皱着眉,抿着薄唇,郁家众人连忙跪倒在地,哗啦啦矮身下去一片,青年目光一扫,皱眉道:
“郁萧贵呢!郁玉封不来也就罢了,怎地郁萧贵都不见踪影!”
郁慕高连忙辩解道:
“小人郁慕高,见过上使!父亲闭了死关,至于老祖……至今未归!”
青年皱眉,轻蔑地扫了脚底下一众人,答道:
“看在慕仙的份上,也不同你等多计较……我唤作迟炙烟,乃是元乌峰首徒,今日来征召望月湖上诸家出人前去倚山城,还请郁家主帮一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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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为殿下效死!”
郁慕高恭声回应,迟炙烟摆了摆手,答道:
“用不着,一些小事罢了,量几个世家也翻不出花来!若不是宗主不想动这些筑基修士,我等一声令下,什么李通崖费望白都要乖乖去倚山城,如今只要几个练气修士,还敢推脱不成?”
郁慕高眼神微动,低声下气地问道:
“李家有剑仙在宗门内,恐怕前辈要怀柔以待……”
迟炙烟呆了呆,从喉咙里发出一阵怪笑,他身为迟家嫡系,对南疆的事情自然了如指掌,只是迟尉此事做得不厚道,始终避开不提罢了,当下答道:
“什么剑仙,南疆危险重重,都未必能归来,在我这处不好使!该如何便如何!”
郁慕高精明得很,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有了底气,连忙作哭诉状,悲道:
“大人是不怕,李家可是仗着剑仙威名在这湖上横行霸道,胡作非为,我有一血脉亲族,至今还被李家占着山,连我那亲戚都在他家为婢为奴,我等惊惧,不敢多言啊……”
迟炙烟瞥了郁慕高一眼,冷笑道:
“我那师弟同我说过了,你倒也不必在此添油加醋,你郁家好歹是个世家,也不至于被李家逼迫到这等地步,你且听好了。”
迟炙烟顿了顿,继续道:
“李尺泾多半回不来,慕仙在元乌峰上练器,也在宗内有些名气,背景可比那剑仙厚实,不必畏惧什么,伱等世家之间明争暗斗,山上向来不管,李家只在袁湍那里有些香火情,不到亡族灭种,袁湍也不好出手。”
郁慕高连连应是,心中大喜过望,更加伏低了身子,卑微地探起头来,迟炙烟撇了他一眼,笑盈盈地道:
“无论你等在湖上搞成什么样,都给我记好了!”
迟炙烟弯下腰来,靠近了郁慕高精硕有力的脸庞,伸出一只手轻轻拍打他的侧脸,另一只手伸到他的眼前,比出两根指头。
“有两个人不能死,一人叫作李通崖,如今你也弄不死他,还有一人,你兴许还不知道名字,名叫蒋合乾。”
郁慕高听得冷汗直冒,两股战战,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迟炙烟笑着直起身来,答道:
“若是弄死了其中一个,那可不就是慕仙能保得住你们的了……至于费望白的『间道锦』,乃是冢中枯骨,等死罢了。”
郁慕高两只眼睛瞪得滚圆,血丝根根冒出来,颤颤巍巍地应着是,冷汗从他的脖颈上滑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摊汗水,迟炙烟风度翩翩,一脚踢在他肩膀上,哈哈大笑。
飞舟上又驾着风飞下来几人,皆穿着青池宗元乌峰的灰袍,其中一人獐头鼠目满脸献媚讨好,如同条狗一般冲到迟炙烟脚下,恭声道:
“大人请安排……”
迟炙烟哼笑一声,负手而立,答道:
“费家……选那个什么少家族吧!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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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
那獐头鼠目的修士连忙点头,迟炙烟看了看一旁恍然不能自持的郁慕高,笑道:
“好好修行,你郁家有资格在案上用宴,至于李家费家……不过是在底下转溜的狗罢了,若不是如今望月湖不能行血祭之事,迟早要结果了这群人…”
郁慕高脸上堆出笑意,心头却是惶恐惊惧到了极致,两条腿不断在地上抽搐着,迟炙烟见了他的模样越发兴奋,回答道:
“至于你家那老祖郁玉封……”
郁慕高心中已有预感,闻言连忙抬起头,便见迟炙烟哈哈一笑,神色有些讽刺,只答道:
“死了多时了!”
郁慕高滞了滞,低声道:
“为何……小人不明白,是何方势力紫府出手,方才叫老祖命陨…”
“告诉你也无妨!”
迟炙烟嘿嘿一笑,他这人天生恶劣,最喜欢把什么天才什么谋士踩在脚下玩弄,看着郁慕高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快意非常,答道:
“郁慕高……郁玉封乃是我青池宗联手萧初庭所杀!这事也是你弟弟亲口同意过的!”
————
黎夏郡,衔忧峰。
“哗啦……”
老翁吃力一提,从湖中提起一块闪闪发光的玉石来,玉制的钓竿用力一甩,摆脱下方湖水的追逐,将那块玉石拉上岸来,萧初庭眯了眯眼,答道:
“不错。”
“初庭,霞光云船往望月湖去了。”
一旁的萧初筹同样盘膝而坐,默默念叨了一句,看向萧初庭的神色有些复杂,萧初庭则不以为然,只端详这那块玉石,问道:
“萧初筹,你可恨我。”
萧初筹衰老到极致的脸庞皱纹密布,微微抽动了一下,答道:
“没什么好恨的,迫不得已罢了,当年我丢下家族离去,想来你还要更恨我。”
萧初庭轻笑一声,神色有些怀念,温声回答道:
“起初是恨的,直到青池宗特地派于羽楔来打断郁玉封道途,我突然醒悟过来,当初让你做出这个决定的,未必是你自己。”
萧初庭花白的眉毛胡子全都抽动起来,像是水波里的倒影不断起伏,他怅然若失,默默开口道:
“太虚中的阴霾太过浓重,自那时起我又惊又恐,无数个叫人痛苦的夜里,我尚要问问自己:萧初庭,今日的你是你,还是某个紫府金丹、摩诃法相的手。”
“倒还不如不知道,省得这样痴狂。”
萧初庭的嘴并未张开,声音像是从虚空之中的某处发出来的,他温声道:
“郁玉封不信命数,还要用血祭来为他那双手疗伤,他果真是一介天才,竟然硬生生在那被打断的道途上挪出了几步,几十年过去甚至将要突破筑基后期。”
“于是他彻底死了,两位紫府出手,『如重浊』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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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筹并不惊讶,他闯南走北,知道的并不比萧初庭少多少,那张衰老到极致的脸冷冷一笑,答道:
“是啊…你可曾想过为何你萧初庭修成了『溪上翁』,而我萧初筹修成了『长云暗』,多巧啊……多巧妙啊!恰好互为道参……”
萧初庭点点头,缓缓站起身来,一股致命的吸引力从他身上升起,雪花从整座衔忧峰上飞舞而起,上空传来轰隆隆的海水碰撞声,隐隐有蛇蛟的嘶吼。
萧初筹躯体越发萎靡下去,这个老人越来越小,直至枯瘦成一堆骨头,他从喉咙里发出几道笑声,飘飘絮絮的烟雾自他的身体中飞出来,自他枯瘦到变成两颗老鼠屎的眼睛中飞出来,自他黑洞洞的嘴巴和耳朵中飞出来,老人道:
“萧衔忧……是萧衔忧,他早就算得清清楚楚,他修行的正是『浩瀚海』正是『泾龙王』!妙不可言,妙不可言!”
萧初庭站在上空的烟雾之中,浑身法光流淌,宛若天神,他的神情悲伤且肃穆,甚至带上了些神圣了。
“兄长,你我无路可走,你我无路可退。”
“铛——”
衔忧峰上的钟声飘飘渺渺,如同雷霆一般,在山脉之中游走,整座山脉之中的飞雪来得莫名其妙,却又铺天盖地,仿佛要将一切不洁皆笼罩住,萧家人纷纷跪倒,充满迷茫地抬起头来。
“是筑基…有老祖过世了……”
今天下班早~就早点发给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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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云船……”
李玄宣望了望天空中的七彩霞光,心中有些不安,仲父李通崖祭祀之后就不见踪影,筑基修士修炼皆是以年单位,李玄宣一时半会也寻他不见,只能默默等着。
好在不多时,身前便出现一道灰衣身影,李通崖皱着眉头落下来,他本欲闭关修炼,妻子柳柔绚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李通崖只好推去原有的安排,刚好撞见这一幕。
“应是召人去南疆倚山城。”
李通崖持剑凭空立着,他曾在萧初庭的法会上听闻些情况,如今稍稍联想,大约就推测出霞光云船的来意了,在空中等了一阵,便见一人驾风而来,脚踩飞梭,本是一身衣袍潇洒,面容却獐头鼠目,生了个极丑陋的兔唇,两眼滴溜溜地转,一身痞气。
这痞子落脚在阵前,叫道:
“李家小辈,速速开阵,让你家爷爷进去!”
下首众人有了怒色,李通崖却若有所思,淡定自若地开了阵法,亲自上前迎接,恭声道:
“黎泾李家,恭迎上使!”
那痞子见筑基亲自来迎,也不好搁脸色,只悻悻地道:
“算你有眼色。”
于是歪头歪脑地落入院中,看了看一众敢怒不敢言的李家人,不耐地摆了摆袖子,骂道:
“通通给爷爷滚下去,止我二人谈话,小辈如何听得?”
“你!”
李玄宣隐隐有怒色,李玄岭却如蛇般撇了这人一眼,拉着众兄弟下去。
这痞子同李通崖进了院子,使了法术封闭四周,一改身上的轻浮劲,腰杆子挺得笔直,姿态端正起来,表情微微愧疚,下拜道:
“小人邓予之,适才乃是不得以为之,还请前辈恕罪。”
李通崖也被这人突兀的转变惊了一惊,只拱手答道:
“邓兄请起,不必多礼,我等不曾放在心上。”
邓予之的语气又急又快,也不同李通崖推脱,直起身来道:
“我乃是青池峰下世家邓家子弟,兄长邓求之与剑仙乃是至交,二人一并陨落南疆,为妖王所食,不知前辈可晓得?!”
“我晓得。”
李通崖看出来邓予之心中急切,干脆利落地答了一句,邓予之只点点头,沉声道:
“前辈晓得便好,此次前来的仙宗弟子乃是迟家的迟炙烟,此人刻薄阴险,已晓得剑仙身陨,郁家如今也听说了,还望前辈做好准备。”
邓予之也不等李通崖回应,嘴皮子翻动,继续道:
“我家老祖虽不曾同前辈见过面,却听闻诸多事迹,神交已久,两家处境相近,若是前辈不弃,今后大可多多来往。”
李通崖按着剑,面上的表情耐人寻味,温声道:
“我且问伱一事,江南诸紫府金丹博弈之中,萧家与青池宗乃是何等关系?”
“二者有共敌,萧初庭要修甲子坎水千讷性……”
邓予之应了一声,李通崖挥手打断,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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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晓得了。”
邓予之只点点头,继续道:
“我邓家在黎夏郡也有产业,前辈若是有要事相商,便派人来寻,前辈宽厚稳重,应能晓得其中关窍。”
言罢递上一封小信,李通崖灵识一扫,其中记录着几个黎夏郡中的巷口,邓予之看着李通崖收下,长出口气,沉声道:
“四郡之中都有人宣扬前辈道基之雄厚,剑法之高超,恐怕是有心为之,前辈还是少些行动,不要露了踪迹。”
这消息出乎李通崖意料,引得他微微思索,当下点点头,邓予之开口道:
“此次征召前去倚山城,迟炙烟选得之人唤作李玄锋,此事非我等所能,只能带走贵族子弟…还望前辈谅解。”
李通崖缓缓闭目,长出口气,李玄锋乃是李项平独子,至今还未诞下子嗣,若是前去倚山城出了什么事,便是要这一脉绝嗣,他自然不愿意,皱眉问道:
“玄锋乃是我弟遗孤,通崖愿以亲子相替,不知……”
邓求之摆了摆手,拒绝之意果决且明白,苦声道:
“小人不过是替人做狗苟活罢了,迟炙烟深妒剑仙,小人前来尚要故作姿态,哪里有这样的权力……”
李通崖只能掩面而叹,答道:
“我晓得了。”
邓予之则停也不停,继续道:
“予之不宜久留,即刻要带人离去,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前辈谅解!”
言罢甩开袖子,大大咧咧地踹了房门,在院子之中叫道:
“李玄锋何在?!”
下首的院子中焦急地站了一片人,李玄岭和李玄宣都抬起头看他,李玄锋静静背着金弓,眸子直直地盯着上首的邓予之,答道:
“在此!”
邓予之嗤笑一声,叫道:
“青池有命,征你前去南疆倚山城抵御妖族,即刻起行,不得有误。”
李玄锋紧了紧背上的金弓,胡须邋遢的下巴勾起笑意,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之事,他哈哈一笑,答道:
“好。”
邓予之只扯了扯他,答道:
“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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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望了望从院子中缓步而出的李通崖,深深一躬,向着李玄宣和李玄岭两兄弟开口道:
“家中之事,还请多担待,不必念我。”
这个年幼丧父母,少年亡妻子的中年人只开口说了这一句话,两只眼睛烁烁有神起来,好像黎夏屠郡至今的那些年都叫他兴致缺缺,如今眼看着杀戮与搏斗,被杀被害就在眼前,反而叫他期待兴奋起来。
“兄长。”
院子里的李玄岭和李玄宣还沉浸在这消息之中,李玄锋已经驾风跟上邓予之,向北边飞去了。
李玄宣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开口道:
“仲父!这!”
李通崖挥了挥袖子,面上亦有痛苦之色,只轻声道:
“且修炼去罢……”
几人对视一眼,皆低下头去,各自散下了,婚事本就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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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霞光云船从天边飞过,灿烂的霞光都消失不见,整个望月湖之上重新陷入黑暗和寂静之中。
————
“报上使,人皆齐了!”
邓予之献媚地跪倒在迟炙烟面前,一旁的郁慕高神色恍惚,仿佛沉浸在噩梦之中,迟炙烟那句话还在他脑海中反复穿梭。
“郁慕高……郁玉封乃是我青池宗联手萧初庭所杀!这事也是你弟弟亲口同意过的!”
“慕仙……亲口同意过的……”
郁慕高神色迷茫,他与郁慕仙通信数十封,对方竟然只字未提,不知是怕打草惊蛇,还是根本不放心同自己说。
郁慕高突然觉得宗内的那个亲兄弟陌生起来,他口中意味不明地嘟囔着什么,迟炙烟看了看他的模样,不耐地道:
“以后莫要修什么《白首叩庭经》了!”
几人驾风落回霞光云船上,郁家众人则齐齐跪倒,高声恭送,那船上的细密纹路明亮起来,伸出霞光羽翼,往东南方飞去了。
郁慕高眼睁睁地看着那船在天地之间消失,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歪着头看了看周边低头不语的众人,丝毫没有为方才低声下气的卑微姿态感到羞愧,默然了一阵,开口道:
“蒋合乾……原来是陈年宿怨,且将东岸的人手都叫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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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锋这才被调往南疆,李通崖之妻柳柔绚只撑了几个月,还是死在山上,李通崖始终陪在塌前,柳柔绚则眼含热泪,老妇人死前磕磕巴巴地吐出一句话:
“夫君尚有两百余寿数,望君再行配娶,我身故后不必偏厚柳氏,只恐恩致祸患。”
李通崖静静地坐在塌旁,温声几句,柳柔绚已经没了生机,其子李玄岭在塌前嚎啕大哭,在东山越的李渊云和驻守玉庭山的李清虹也赶回山中,在塌下默默垂泪。
柳柔绚的面容不复当年在小院中问李通崖“可稀罕我?”时的俏丽温柔,死前双眼无神,嘴吻僵化,面上刻满深深的皱纹,只有那双枯瘦的手始终执着李通崖的双手,至死也未曾松开。
整个黎泾李家上下哀恸,四处白纱,柳氏上下更是惶恐异常,柳氏几十年来不曾出过什么人才,大院中皆是享乐的纨绔,心思尽放在如何享乐上了。
如今柳柔绚一死,整个柳氏又惊又恐,四处都在叫喊着“祖奶奶去了”“祖奶奶去了”,直至柳柔绚的遗言传下山来,众人更是急得跳脚,乃至有怨怼之言了。
李通崖则安葬了柳柔绚,看了看一众赶回山的李氏子弟,从腰间解下那把法光流转的[蛟盘楹],温声道:
“我今后将闭关修行,数年乃至数十年不得出关,这法剑在我这处也是白白蒙尘,不如交到你们手中。”
“渊蛟!”
李渊蛟闻言连忙抬起头来,上前一步,双手接过这把法剑,李通崖柔声道:
“你是诸子弟中剑道天赋最高之人,这法剑你先取去用。”
李渊蛟哪里想得到李通崖不把这剑给自己的亲子李玄岭而是给了他,大为感动,还欲开口推辞,李通崖只是摆了摆手,便将他推回下首,继续道:
“如今伱是长兄,看好弟妹们,莫要让我失望。”
于是转过头来看了看李玄宣,思忖一阵,用腰间结下一个储物袋,丢到他手中,开口道:
“世家要缴纳的供奉我也看了,远远不是如今的李家能负担的起的,明年就要缴纳这五年的供奉,这里头是我这些年收集的一些法器和灵物,你且拿到坊市变卖了,填上这窟窿。”
李玄宣恭恭敬敬地应了句是,李通崖复又道:
“这样终究不是办法,我曾经在冠云峰坊市下了一闲棋,有一小铺子要投靠我李家,你即刻前去,将此间之事整理好,为我家开辟一条挣灵石的路子。”
“你这些年祭练了那么多符箓,一并带去售卖,你既然无心修炼,今后就坐镇那处画符修炼,家中交给晚辈罢。”
李玄宣并无不满,只点头应是,李通崖则朝着李玄岭嘱咐道:
“修炼之余,多帮一帮你兄长。”
看着下首众人一一点头应下,李通崖直起身来,温声道:
“且努力修炼,多多爱护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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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下首众人齐声应是,话音还未落下,李通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玄岭抹了抹泪水,同李玄宣对视一眼,两人也不迟疑,即刻驾风往冠云峰而去。
渊清辈的几人则聚在一起,相互勉励了几句,各自下山去了,黎泾山上的灯火忽明忽暗,灿烂的晨曦从天边升起,划过李家地界的种种,袅袅的炊烟从山下的屋头升起,新的一天按时到来。
————
东山越。
东山越多山岭,少田地,不是个养民的好地方,小山小脉倒是多的很,李渊蛟在此处盘旋了几个月,从西到东一条条地脉灵机探查过去,总算是找到了一座不错的小山。
“乌涂山。”
李渊蛟驾风而起,在手中的舆图上轻轻打了个圈,算了算脚程,看了看地脉与灵机,缓缓点头,落回山脚下。
山脚下正站着一女子,雍容华贵,丹凤眼盼顾生辉,一身裙摆柔美,手中牵着一男孩,看上去五六岁,长得机灵好看,探头探脑地张望着,李渊蛟方才落下来,那男孩立刻蹦蹦跳跳地开口道:
“爹!这山好像只鸟儿!”
这男孩乃是李渊蛟的嫡子,唤作李曦治,如今四岁多,乖巧可爱,颇得李渊蛟夫妻喜欢。
“哈哈哈哈。”
李渊蛟朗声一笑,一旁的萧归鸾温声道:
“如何?”
“地脉灵机都算充足,不比黎泾山要差,在东山越境内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李渊蛟应声,复又开口道:
“按着当年勘探灵田的书目,这乌涂山上的灵田肥沃完整,在东山越境内也寻不到更好的地界了。”
“那就在此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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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归鸾眉宇之间有着淡淡的忧虑,低声道:
“世家的供奉太重,家中年年亏损,却也不能再拖了。”
李渊蛟一阵默然,点头道:
“不错。”
五年时间转瞬即逝,这五年来湖上还算平静,郁家放开了对东岸诸家的供奉与管束,窝回密林郡没了动静,李家默默消化着骅中山和玉庭山,一时间也安静得很。
这五年李清虹和李渊蛟先后突破练气,渊字辈也大多有了子嗣,李渊蛟那几个庶出兄弟的子嗣都满了七岁,天赋不尽人意,即使是身具灵窍也没什么天赋,看得李渊蛟直摇头。
李玄宣常年在坊市之中未归,李渊蛟即使不愿,也只能接过家中之事,暂代家主。
萧归鸾抱着李曦治,李渊蛟驾风而起,两人对视一眼,萧归鸾答道:
“倒有一事要告知夫君,我问了余山之人,他们要打造法器,应该用的上我家的青乌矿,若能足额,溢价一两成不是问题。”
李渊蛟顿时眼前一亮,喜道:
“好!此事若成,我等又补上一份,也能少些动用族库来填补份额。”
郁家自湖上衰弱下去,湖上呈现三足鼎立之势,李家最大的麻烦反而成了青池宗的供奉,世家的供奉是练气之时的十多倍,比李家当时的收入还要高得多。
也就李通崖这个筑基仙修与郁玉封之流不同,从不要求什么资粮,否则李渊蛟把李家变卖了都供养不起,但李渊蛟还是日日为了家中的赤字发愁,眼下听闻萧归鸾有挣灵石的门路,忍不住啧啧称赞。
眼看着萧归鸾笑而不语,李渊蛟突然顿了顿,嘴角勾起,笑道:
“那什么萧宪,就是萧家余山一脉之人吧!”
“呵。”
萧归鸾也帮着李渊蛟治了五年的家,两人琴瑟和鸣,眼下轻笑一声,丹凤眼微微一眨,温声道:
“醉翁之意不在酒!那萧宪月月往我黎泾镇跑,只是想找个理由见清晓罢了,如今余山一脉派他来接洽此事,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
大家反应剧情太慢,太刀,这些琐事就不详细写了,往后跳一下时间线。
请收藏:https://m.yuntingwenyuan.cc <p class="noshow">(温馨提示:请关闭畅读或阅读模式,否则内容无法正常显示)</p>第275章窦氏(上)
“萧宪。”
李渊蛟摩挲着腰间那把蛟盘楹,狭促地蹙眉,与李通崖或是李玄宣等人外表平实,内里心思深不同,他天生眉距狭窄,看起来就不是好人,这下皱起眉,更有些蛇蛟的味道了。
“萧家余山一脉……清晓配过去算是略微下嫁,只是萧久庆八面玲珑,今后前程不错,若是那萧宪心诚,阿妹也愿意,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余山一脉在我萧家算是支脉中数一数二的大族了。”
萧归鸾挽起李渊蛟的臂膀,温声道:
“萧宪天赋不算好,练气还是有望的,清晓天赋差,以余山一脉的实力,萧宪帮她堆出个杂气也没有问题,也算合适。”
两人谈笑之间,黎泾山已经出现在脚下,夫妻俩往院子中一落,下首的族兵顿时迎上来,恭声道:
“家主,主母,渊平公子已经在屋子中等着了。”
李渊蛟微微顿首,推门而入,便见一少年身着白衣,手中捏着扇子,看起来十二三岁,脸色微微发白,有些病弱姿态,正仔细看着墙上挂着的字画,闻声转过头来,眼前一亮,笑道:
“兄长回来了。”
“嗯。”
李渊平乃是李玄宣练气之时与主母窦氏所生,是李渊修同母弟弟,只是生产时恰逢李渊修过世,动了胎气,先天不足。
好在父母都有修为在身,李渊平身具灵窍,只是天赋不算高,能算是中人之姿,修行五年,也有胎息二层承明轮修为。
李渊蛟应了一声,便见李渊平笑道:
“听闻兄长突破练气三层,可喜可贺。”
真要说起来,李渊蛟这些年并没有太多俗务缠身,家中一些的胎息或是俗世事务都由萧归鸾处理了,这女子行事大气,赏罚有度,上下也治得服服帖帖。
有了萧归鸾协助,李渊蛟修为也不曾落下,授了【行气吞灵箓】,李渊蛟的修行速度一日千里,反超了李清虹,五年间便达到了练气三层,甚至超过父亲李玄宣了。
李渊蛟轻轻点头,两步到了上首落座,看了看自己这个还有稚嫩之色的弟弟,温声道:
“如何,族正院可还管得住?”
“尚好。”
李渊平点点头,笑道:
“玉庭卫已经有了胎息四五层的修为,五人合力,哪里还有镇压不住的地方,平日里唯独惩戒些小贼罢了。”
李渊蛟本无意掌事,眼看着李渊平一天天大起来,连忙就将族正院交到他手中,眼下看他收拾得还不错,满意地点头,温声道:
“族法从严,家中子弟莫要有那跋扈之辈。”
两兄弟正聊着,下首匆匆上来一人,在庭院下一伏身,恭声道:
“报家主,冠云峰来信。”
“呈上来。”
下首那人一身甲衣,面方眉浓,一副老实模样,将信献上,李渊蛟将那信封接过,并未拆开信,反而盯着那甲士看。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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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窦氏的人?”
那甲士扑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略微惶恐,只答道:
“回家主,小人唤作窦邑,窦夫人乃是在下姑姑……那传信兵抱恙,便由小人顶上了。”
“原来是母亲的人。”
窦夫人自然是指李玄宣之妻、李渊平之母窦氏了,说起来李渊蛟还要叫声母亲,李渊蛟作恍然大悟状,朝着李渊平笑道:
“他还算得上你表兄。”
李渊平在侧旁坐着,闻言只是一点头,也不去看那窦邑,自顾自地添茶,李渊蛟即刻明白,随手挥退,漫不经心地道:
“既然如此,你便去渊平身边侍奉,在族正院里寻个位置用事吧。”
窦邑连连点头,缓步退下去了,李渊平只苦笑一声,开口道:
“此事绝不是母亲的手笔,多半是窦家人自作主张……”
“我晓得。”
李渊蛟点点头,叹道:
“话说是墙倒众人推,柳氏好歹也是老祖的妻族,殿上还是要留着一个姓柳的,是非能传到我等耳边,众望姓才有忌惮,不至于做得太过。”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点头,答道:
“小弟受教了…”
李渊蛟哈哈一笑,兄弟俩推心置腹,便见李渊蛟神色复杂,答道:
“此道亦是兄长教我,我虽然无权位之心,如今再交到伱手上,也不至于辜负了。”
话中自然指的是李渊修了,李渊平自小就听闻这个未见过面的哥哥的种种,当下点了点头,李渊蛟则读起那信,扫了几眼,笑道:
“是父亲的信。”
李渊平疑惑地抬起头,便见李渊蛟道:
“魔灾越发肆虐,当下不止那江雁一人,还有数十人入了魔道,四处屠杀,于是宗内外的符箓与法器越发受追捧,今年的收入又多了不少。”
“父亲便想着家中的云竹收成了,再送一批过去制作符纸,还能把成本降低许多。”
李渊平听了这消息,低头道:
“魔灾也五年多了,却从来不见青池宗的紫府出手,也不晓得迟炙云怎么想的。”
李渊蛟顿了顿,将茶碗放下,答道:
“魔灾……不简单,那江雁也不知是何等人物,是哪一家的棋子,你也读过族史,晓得紫府厉害,能放任这江雁胡来,必然是得了紫府授意。”
李渊平默默思量着,兄弟两将聊了两句,李渊平看了看时辰,不再打扰李渊蛟,便告辞了。
等到李渊平退下去,殿后方才踱步出一雍容女子,一身羽衣华丽,在侧旁行了礼,微微皱眉,沉声道:
“夫君,柳氏衰败太急,短短五年间就从望姓到了子弟四处分散的地步了…恐怕有古怪。”
“情理之中,那柳氏子怎地就抱恙了,千番百计把人推到我面前,就是想试探我等对柳氏的情谊还剩多少。”
李渊蛟将小信收好,压在书简下边,如数家珍般继续答道:
“田氏被派去了山越之地,余下的任、陈、徐、窦几家恐怕早在数年前就谋划着将柳氏挤出望姓,只有一众柳姓子弟犹自享乐,山上的消息一传下来,几家就开始动手,柳氏本就没什么人物,能撑五年已经是众望姓谨慎了。”
萧归鸾点了点头,笑道:
“此一时彼一时,昔日许多姓柳的东西,如今也应该姓窦了,母亲我也见过多次,手段强硬,是有脾气的。”
李渊蛟哈哈一笑,听出来萧归鸾的弦外之音,温声道:
“我与母亲也相处多年,窦氏一众人在她眼里还比不上渊平的一根小指头,窦氏不过是下一个柳氏罢了,无需多虑。”
他顿了顿,继续道:
“渊平性情像窦夫人,不会为人所糊弄,过上两年将家中事务交到他手中,你我便去乌涂山修行,做一对神仙眷侣,岂不快哉?”
萧归鸾微微颔首,可她身在的萧家已经是几百年的世家,其中利益争夺颇为险恶,不如李家初立兄弟和睦,萧归鸾见惯了亲亲相残,手中无权终归心中不安,她倒是无所谓,只怕孩子李曦治受委屈。
只是这女子冰雪聪明,也摸顺了丈夫李渊蛟的性子,并没有立刻将夫君的话顶回去,笑盈盈地点头,望着飘摇的烛火,寻思如何多给李曦治寻些势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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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这头出了院子,“刷”地收起扇子,面色不虞,默然地走着,后头的窦邑眼巴巴地跟着,自觉弄出了问题,不敢多言,李渊平却突然停了脚步,窦邑猝不及防,差点打了个滚,连声道:
“公子!公子!”
“闭嘴!”
李渊平一扇子将他顶住,少年微微皱眉,轻声开口道:
“窦家哪个蠢货自作主张,叫你换下来那柳家人!差点叫我在兄长面前丢了脸面……若是让母亲知晓,非叫你们都打板子不成!”
“是……是…”
窦邑晓得自己今后都要在李渊平身边混了,却不忍心把自己父亲推出来顶罪,一时半会开不了口,只结结巴巴地应着,李渊平温和地摆摆手,转过头来,边走边道:
“你不说我也晓得,多半是那窦老爷,人老了得势了心思多,老转那花花肠子。”
窦邑连忙跟上,恭声道:
“这也是为公子着想,族正院向来是交接家主之位的过渡,渊蛟公子多次言称要交还权位,公子又成了族正,这家主之位是板上钉钉的事……父亲多安插些人手,到时也能帮一帮公子。”
“呵。”
李渊平被逗乐了,只笑道:
“你倒是言之凿凿,你父亲哪里是想帮我,这是想害我呐!若是想帮我,老老实实地等上三年就好了,那里需要多手多脚。”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愧疚低下头的窦邑,答道:
“你父亲不过仗势扩充势力罢了,何必打着为我好的旗号?你家是我母族,待到我持家自然有应有的地位,何必如此?”
“莫要以为我年少好欺。”
窦邑冷汗直流,便见李渊平摇着扇子,悠悠地道:
“且先不论这些,我管你是什么人派来的,长兄既然把你指给我,以后你就跟着我做事,不要想你的窦氏了。”
窦邑顿时一呆,只觉得李渊平讲的东西和自己父亲嘱咐的完全不同,窦老爷子叫他上山时始终嘱咐的是:
“渊平公子与窦夫人是我窦氏的靠山,倚仗着他们,多为家中谋些权位……今后我窦氏便是望姓。”
这下听李渊平的语气,李渊平和窦夫人哪里把窦氏看做簇拥了,这是千防万防,只恐窦氏拖累呐!当下心中又酸又苦,哀声道:
“公子,窦氏上下唯公子是从,只听公子一人之言……当年的田、柳两姓都是乘势而起,外戚乃是公子臂膀,何必如此呢……”
谁知李渊平闻言驻足,侥有兴趣地回过头望着他,笑道:
“表兄!我姓李!乃是正统长房嫡出子。”
言罢扭头便走,窦邑心中微微惊骇,不敢再言,只紧紧跟上。
两人在山间走了一阵,进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大院,李渊平在院前等了一阵,便见侍女急匆匆地端着盆水出来,温声道:
“不知母亲可曾睡下?”
“夫人洗了脚,正在屋间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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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邑登时明白这是窦夫人的院子,想起自己父亲做的那些糊涂事和这位姑姑的强硬性子,窦邑顿时两股战战,心中哀嚎起来。
“老父作死,却要小人来还,害!”
李渊平哪里管他,带着他进了院子,便见一片淡黄,层层叠叠的帷幕,忽明忽暗的灯火和迷迭的熏香,两个侍女乖巧地站在床边,他恭恭敬敬地下拜,温声道:
“孩子前来拜见母亲,恭喜母亲再度突破,练气在望。”
上首倚坐着的窦夫人服饰华贵,容貌年轻,一身气势赫然已经达到了胎息巅峰,距离练气只有一步之遥,不知不觉间,已经是外姓修士中数一数二的了。
这些年窦夫人不但依靠着自己的手段将李玄宣的诸多妻妾治得服服帖帖,硬生生将田间务农的窦家拔高,修为也不曾落下。
“平儿不必多礼。”
窦氏虽然是个强硬的性子,对孩子却是毫无保留,连声叫他坐下,李渊平点头,将傍晚的诸多事情通通讲了一遍,乃至李玄宣的信结束,窦夫人在上首听罢,窦邑已经觉得头皮发麻,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见到了一双如寒星般的眸子。
“上来。”
窦夫人轻身细语,窦邑连忙挪到了这位姑姑面前,却见帐中伸出一只如玉的手来,玉甲三寸长,用凤仙花染过,窦邑正呆呆地望着这手,窦夫人却轻轻一扬。
“啪!”
窦邑脸上挨了结结实实一巴掌,半边脸通红,窦邑不敢有丝毫怒气,只吓得他连连躬身,叫道:
“姑姑饶命!姑姑饶命!”
窦夫人的话轻飘飘的飞下来:
“回去把这巴掌带给你爹,同他说了。”
她张开红唇,吐出几个字来:
“再有小动作,就别要小命了。”
————
玉庭山。
李清虹长出气,吐出一匹白练,放在膝上的长枪法光流转,女子睁开眼睛,法力温养的眸子在暗室之中熠熠生辉。
“练气二层。”
这五年李清虹基本窝在山上修炼,前三年突破练气,后两年突破练气二层,李清虹如今才二十多岁,比较起正常三到五年突破一层的修炼速度其实算得上快了,也就李渊蛟授了【行气吞灵箓】加持,这才快她一筹。
持枪而起,淡淡的紫意在少女的眸子之中流转,晓得格外诱人,《紫雷秘元功》不愧是曾经的四品雷法,李清虹一身气势如虹,远远超过寻常的练气二层。
“族姐……”
石室外的男子小心翼翼地站着,他也是李玄宣的庶出子,只是身无灵窍,李玄宣子嗣众多,他一向没什么存在感,被派来了玉庭山管理一镇。
“说说。”
李清虹红唇轻张,吐出两字来,便见男子恭声道:
“前些日子便有男丁失踪,连续三月,族中的修士也来查过,一无所获,甚至三天后连续死了九户人家,我等上报主家,得了允诺,这才敢来打扰族姐。”
李清虹微微点头,疑惑道:
“姑父呢?”
男子知晓她指的是陈冬河,急忙答道:
“连同安供奉护送皮毛与灵物往坊市去了,不在族中镇守,家主在山越境内寻山,不知是否归来,故而……”
“嗯。”
李清虹点点头,托着他驾风而起,温声问起情况来。
这人这辈子还是头一次驾风御气,顿时一阵迷醉,望着脚下的小镇和不断掠过的浮云飞鸟,心中满是羡慕,一头应着李清虹的询问,为她指明了方向,暗忖道:
“好生痛快!”
李清虹则按着他的指引落下去,便见几间空屋,地上有些许血迹,法眼一扫,觉得脚下诸多怪异,放下族弟,伸出纤手在空中勾勒了几道符文,打出一道符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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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道符箓在空中轻飘飘的晃悠了一圈,放出淡白色的光芒,四下里澄明一片,满满的血迹和断肢浮现出来,黑暗里升起朦朦胧胧的光彩。
李清虹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怒色,一旁的男人恭敬地低头,答道:
“二十七户人家,一百一十口人,无一幸存者。”
李清虹眯了眯眼,长枪在地面上一驻,施法探查,低声道:
“没有妖气,并非妖物所为,恐怕是哪个寻血食的修士。”
“嗖…”
李清虹正仔细观察着,眼前突然跳出一道乌色的镖来,其上法光流转,尾端系着黑漆漆的丝线,没入那黑暗之中。
李清虹早就提防着,拨了拨黑发,手中长枪一挑,炸出一道紫色的法光,那乌色的镖中了一枪,歪歪扭扭地落下去,李清虹朗声道:
“何方道友在我李家地界上寻血食,胆子倒大,还敢在此处蛰伏着。”
黑暗中窜出一道黑雾来,一个枯瘦的老者现出身形,面色难看,手中还拎着那根黑线,在地上拖着叮当作响,那老者瞥了一眼李清虹,只皱了皱眉,叫道:
“姑娘何必小题大做,我也未伤贵族子弟,只是途径仙家地界,在此处歇歇脚,度几只两脚羊,姑娘倒是咄咄逼人,哪里有世家气度?”
李清虹只打量了他一阵,眼前一亮,眸子中的紫意越发逼人,听闻这老者说甚么“途径仙家地界”、“两脚羊”,这些称呼都是北方的赵国燕国才会用的,便知晓是北方过来的,喜道:
“原来是江北来人,瞧你的模样也是个魔修,且与我斗上一场,长长见识!”
于是也不顾那老者一脸呆滞,当头一枪扫下,那老者只好拎起袖子,作鼓吹状,噗一声吐出一片黑雾雾的烟气,其中各自坐着男女老少,服饰简陋,皆作欢容。
李清虹丝毫不惧,长枪所至,雷霆大放,雷霆本就破妄除邪,顷刻间便将那烟气一扫而空,那男女老少皆作惨叫状,老者顿时惊骇,骂道:
“你姥姥的还是个雷修。”
李清虹头一次与非紫府金丹道的修士交手,暗自谨慎,不敢近身,长枪上凝聚了雷霆,劈头盖脸地砸过去,那老者吃了两记,再也按耐不住,骂道:
“小小练气修士,安敢欺我!”
言罢身上的衣袍尽数炸裂,裸露出瘦弱的衰败躯体,勃然而起,腹腔之间推出来血肉之物,顷刻之间碰撞成一个数人大的秃皮青色脑袋,两只血丝密布的红色眼睛足有脑袋大小,直直地盯着外头,血淋淋泪津津,森白的尖牙整齐且明亮,放着白莹莹的光芒。
“这便是魔修……果真没个人样!”
李清虹手中长枪一推,雷霆如水般荡漾开来,那魔物从满是尖牙的口中喷出一口血气,将李清虹攻势尽数化解,叫骂道:
“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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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这魔物身上的气息已经攀升到了练气六七层级别,嘴上虽然骂得狠,手中并无多少争斗的意思。
他好歹是个修成了法师的魔修,相当于紫府金丹道的筑基了,一路上吃人过来,一向没出什么篓子,只是今日抑制不住贪食,多吃了几口,当下也暗自懊恼。
本看在两边的面子上,大多数世家也不会平白无故去把他揪出来,可若是真的遇上了较真的世家,把这事情拉到台面上去,他还真有些理亏,也不好意思真打伤了李清虹。
“这李家听闻是个剑仙世家,这娃娃又擅长雷法…背景定然不简单。”
这魔修这下是骑虎难下,憋屈地吃着李清虹的雷霆,又不敢回手伤人,驾风逃跑又丢了堂堂法师的脸面,只能等着李家长辈出来给个台阶下。
而李清虹这头只是出了两枪,已经明白这魔修修为绝对在自己之上,大抵有练气六七层修为,只是被自己雷霆所克,又无争斗之心,故而僵持下来,手中翻出一枚玉佩,默默捏碎,暗忖道:
“我亦还未动用箓气,若是这老魔起了杀心,坚持到族人赶来还是没有问题的……”
玉庭山下一时间雷霆闪烁,这魔物实力要比李清虹强横得多,却经不住李清虹手中的雷霆雄厚狠厉,隐隐有些破魔除邪的味道,只觉得修为磨损,隐隐有倒退之感,顿时着急起来,叫道:
“姑娘速速住手!伱这功法伤人修为,再打下去我可来真的了!”
李清虹这才微微一顿,好在两侧皆有法光驾风而至,一人持剑而来,神色焦急凶厉,另一人看上去四五十岁,神情肃穆,只喝道:
“何人敢在我李家地界上撒野!”
来者正是李渊蛟与田有道,田有道如今也是成功突破练气,成为李家第三位外姓练气修士,修行的乃是为外姓提供的二品功法,服用小清灵气突破,两人落在李清虹身侧,李渊蛟微微警惕,暗忖道:
“此人来的时机巧妙,恰逢安鹧言与冬河叔外出……家中只余下我等几人,若是不惊动老祖,我等还真不好压住他。”
那魔修见惊动了越来越多人,连忙收起血淋淋魔相,恢复人身,心头一阵发苦,沉声道:
“在下慕容夏,此次前来江南游历,途径仙家地界,确实吃了几只两脚羊,若是有对不住之处,还请诸位见谅……区区几个凡人,却也不至于结为仇敌。”
李渊蛟闻言皱了皱眉,一旁的李清虹低声道:
“二十七户人家,一百一十口人。”
那魔修呆了呆,他岁数大,只是听了李清虹的念叨便明白过来,这几人不是恨他不告而取,而是真心厌恶他食人,当下立刻反应过来,一抱拳,诚挚地道:
“诸位久居江南,不识得我魔宗道统,恐怕听了仙宗宣扬,以为我魔宗无恶不作,喜好食人,实则大谬。”
李渊蛟几人不曾想这人还能说出这话来,顿觉好笑,面面相觑,看着慕容夏翻动嘴皮子,正色道:
“将死之人尚得遗言一二句,还请几位听我一言,不至于将我等修魔之人一棍子打死。”
李渊蛟却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镇民,望见下首一众不安的眼神,皱眉道: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道友随我到山上去。”
“好!”
慕容夏竟然浑然不惧,点头应下,李渊蛟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几人顿时一齐往山上去,李清虹冷笑一声,传音道:
“吃人便是吃人了,还能辩出花来不成!”
李渊蛟只默默摇头,同样以法力传音道:
“山上有大阵和老祖镇压,只要这人入阵,便凭你我拿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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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慕容夏大大咧咧地落在山间,往侧旁的木椅子上一坐,笑盈盈地看着众人,目光在李清虹面上停留一阵,答道:
“我慕容家修行的乃是正统魔道……自古便有,在腹中养一纵乐人首,借此修行,乃是根子最正的魔修,即使摩诃法相的修士来了也无处可谴责。”
他顿了顿,看着李清虹摇头的模样,低声道:
“诸位皆知这世道,紫府金丹,养民而食,摩诃法相,轮回不止,凡人一世,唯有苦楚而已,生不如死…倒不如为我所食……”
李清虹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道:
“正是有尔曹四下食人,方才有凡人生不如死,而非凡人生不如死,不如为你所食,道友颠倒是非,调转因果,不觉得自欺欺人么?”
慕容夏却挑了挑眉,正色道:
“非也非也,修魔道便是为救天下苍生,我慕容家不成这纵乐人首不得食人,便是为此了。”
他顿了顿,看着众人,从容道:
“我这人首之中有一纵乐之境,其中美酒美食,锦衣富贵,应有尽有,男女逍遥,纵情享乐,既无人伦生死之苦,亦无争斗折磨之忧,无限欲乐福报,尽在其中。”
“只要为我所食,便可入这境中,从此脱了这凡俗肉体,魂魄成仙做祖,只要我慕容夏修行一天,众人便有无尽乐欲可享,岂不快哉?”
此话如同大石投入湖中,惊得众人面面相觑,李清虹微微一滞,竟然说不出话来,慕容夏长叹摇头,答道:
“我辈仁慈,魔宗好善,只要是我魔修之人争斗,得胜者必收拢所得魂魄,纳入各自境中,永世得纵乐欲,若是天下人皆行我魔道,便只有修行人受苦,凡人则永世享乐,此间便是永乐圣土!”
慕容夏面带怜悯,脑后竟然隐隐浮现出阵阵彩光,李渊蛟只皱了皱眉,开口道:
“这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谁知道你究竟是吃了人还是收了魄?如果真的是大德之事,为何伱魔道面目血腥可憎,天下皆厌弃?”
慕容夏哈哈一笑,轻轻摆手,腹中有呼呼的风声、奢靡的丝竹声、男女老少的欢笑之声传来,几人面前竟然浮现出一道青色的魔魄来,恭身下拜,答道:
“小人玉庭山下镇民,唤作曹阳暄,见过诸位仙师。”
李渊蛟几人皆是一滞,那玉庭山的镇长正是李渊蛟的庶出弟弟,在一旁侍奉着,上前一步,同这魔魄商量几句,大为震惊,回过头来答道:
“回家主,此人我亦相识,音容笑貌,一如生前。”
慕容夏哈哈大笑,那魔魄却扑通一声跪下,叫道:
“我等感激家族厚恩,十世难报,如今得了法师度化,往生极乐,只有一事央求……”
李渊蛟眼皮一跳,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开口道:
“说。”
那魔魄恭敬地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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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有一老农,唤作曹业,乃是小人之父,我父子生活困苦,如今我得了这大机缘,望家主能唤我父来,细细洗净了身子,焚香沐浴,也让法师吃了,我等好团圆极乐,一齐享这永世之福……”
“荒谬!”
李渊蛟还未表态,李清虹已经全然听不下去了,皱着柳眉,口吐雷光,硬生生地打断了这法术,这小魔本就是一道残魄,雷光诛邪消恶,顿时叫这小魔魂飞魄散,慕容夏大怒,骂道:
“好残忍的女子!好恶毒的心!”
李清虹眼看着那魂魄消散,微微愧疚,却挑起眉头也不客气,直言道:
“一身修为尽往虚处求,什么乐土梦乡,尽是虚妄。”
“虚妄?”
慕容夏冷笑一声,答道:
“你又能做的了谁的主,你去问一问下民与百姓,是愿意苦苦挣扎于现世,还是愿意入我这虚妄的纵乐人首!”
回过头来不去看李清虹,向着李渊蛟道:
“至于家主说我魔道血腥可憎,乃是我等至善至美藏于腹中,可憎可怖以身代之!我家的大人也是与摩诃法相坐而论道之人,可不是什么邪徒。”
慕容夏声震院中,咬牙道:
“要老道来说,你这等紫府金丹道修士才是自私自利,表面上衣裙飘飘,仙气凛然,只求自性超脱,视众生为蝼蚁,这才是魔道!我等不过外貌丑陋,行为出格,内里方是仙修!”
“呵!”
李清虹气乐了,那死去的一百一十五口人家许多尸体还未曾凉透,残肢和血液依旧摆在镇中,涂得满地猩红,这魔修竟然开始斥责自己这些人了,当下冷声道:
“道不同不相为谋!”
那老道摇了摇头,只拍了拍肚皮,笑道:
“要么你我做过一场,要么就放老子离去,家主可要思量好了!”
院中的局势顿时紧张起来,李渊蛟静静摩挲着剑柄,默默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才长出气,摆手道:
“道友且走吧,以后莫要来我家地界上食人,若再有下次,恐怕没有这么容易脱身了。”
“多谢家主。”
慕容夏拱了拱手,大步出了院子,驾风离去了,田有道等人只看了看兄妹二人的脸色,识相地退下,李清虹挽了挽发,往侧旁一坐,笑道:
“这老家伙又是什么我家大人与摩诃法相坐而论道,又是什么内里方是仙修,看来是真怕了。”
李渊蛟依旧握着那把蛟盘楹,答道:
“谁不怕?麻杆打狼两头怕,他怕我家剑仙威名,可我等从未与魔修交过手,心里头照样打鼓,那老家伙看上去只有练气七八层的模样,却练出了这样邪异的东西,筑基级别的实力是没跑了,我等地界上还是头一次来了这样实力的修士。”
两人对视一眼,皆没有去提那枉死的一百多人,李渊蛟低低叹了一声,答道:
“有多大能耐行多大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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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虹微微点头,问道:
“越国四下里的魔灾……嫂子在萧家可能打听些消息?”
李渊蛟摇了摇头,答道:
“还没有消息传来,反而是……袁家有些消息。”
李清虹一挑眉,便见李渊蛟有些担忧地道:
“青穗峰的袁湍已经闭关了,准备突破筑基,按着袁家的说法,袁湍突破筑基的把握极大,也就这四五年,若是成功突破筑基,青穗峰的传承落在她手中,届时必然收徒授业,我李家要在宗内培植势力,绝不能错过这次机会!”
李清虹心思一动,立刻晓得了李渊蛟的意思,姣好的眉毛蹙起,答道:
“兄长的意思是……曦治。”
送上青穗峰至少也要七岁,十岁到十二岁最好,李渊平还未娶妻,李渊云虽然有两个嫡子,小的一岁年纪不够,大的十岁虽有灵窍,到时候又超过了年纪,都不够合适。
李家如今曦月辈也就李渊蛟的亲子李曦治四五岁,四五年后恰好符合青穗峰的要求,见李清虹揣度着,李渊蛟点点头,答道:
“若是天赋合适,只能将曦治送上去了。”
李清虹抿了抿嘴,答道:
“嫂嫂能同意吗?”
李渊蛟饮了茶,脑海中浮现李通崖亲手将鳞光闪闪的蛟盘楹交到自己手中的模样,默然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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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与李清虹在黎泾峰上商讨着,山下的小院中同样灯火通明,小院中摆了几个案台,摆了些小碟山珍海味,诸多蘸料浇在一旁,下首坐着一少年,看起来十七八岁,胎息三层修为,斜靠着坐着。
“来来来!”
上首的少年则脸色微微苍白,唇间没有什么血色,笑盈盈地看着下首那人,轻笑道:
“萧宪兄,可还习惯?”
“习惯!习惯!”
萧宪连忙应了一句,他这些年常来李家,与李渊平也算熟悉,或许是李渊平身上有种源自窦夫人的霸道,两人差了几岁,萧宪在李渊平面前依旧有些拘谨,不太敢放开手脚。
李渊平笑了笑,他的相貌更偏向于窦夫人,端庄有力,有种大气的味道,挪了挪案上的清茶,寻了个话题来讲,问道:
“贵族怎地突然要用上青乌矿?”
萧宪拱了拱手,答道:
“魔灾肆虐,这法器的价格日日走高,我家恰好有一火脉,又有炼器传承,家父便想着趁此机会赚上一笔。”
“原来如此!”
李渊平微微点头,瞥了萧宪一眼,寻了两个李清晓的话题来讲,萧宪听得专注,两人一来二去打开了话匣子,李渊平便道:
“萧宪兄,这北边的大徐之事…你晓得多少?”
萧宪已经有些微醺,看李渊平神色清明,暗赞一声,答道:
“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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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继续答道:
“近百年来,徐国仙道越发衰落,外道四起,遍地妖魔,直至四年前,三宗七门联合了江南诸紫府,一齐北进,将诸多外道赶回北方。”
“这场战事,还是以金羽宗与修越宗为主力,由紫府巅峰的剑仙上元真人压阵,杀了两位怜愍,三个魔头,这才把徐国给荡平。”
说到此处,萧宪微微迷惑,顿了顿,开口道:
“至于兄弟要我打听这些个紫府的道基……却有些难了,我四下里收集消息,也只打听出来几个。”
“青池宗出的真人,修行的是『如重浊』,玄岳门修行的是『愚赶山』,镗金门难得有真人现身,修行的是『镂金石』,最后还有紫烟门的真人,修行『绕东山』。”
萧宪抿了口酒,解释道:
“这几个真人都是未成紫府之前下山历练过,留下过许多痕迹,我在家中的书库翻了许久,这才将他们的仙基一一寻出来。”
“多谢兄弟!”
李渊平应了一声,默默将这些消息记下来,萧宪不知李渊平打听这些消息做什么,却也识相地不问。
“兄弟海量,我却不太行了……”
两人你来我往敬了几杯,毕竟是饮的灵酒,萧宪修为不高,已经微微晕眩,苦笑着要告辞。
李渊平得了自己想得到的消息,也不再留他,看着萧家的下人将他搀扶出去,挪了挪杯,里头却是一直装的是清亮亮的茶水,与萧宪对饮多时,自然不醉。
李渊平将案上的东西挪开了,铺上笔墨,执笔将这样东西一一记下,小心叠好,递到的下首的腹心处,温声道:
“给兄长。”
李渊平与李渊修皆出自窦夫人腹中,受她熏陶,源自李家先祖的草根阴狠劲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大大方方的霸道。
下首的窦邑接过,李渊平瞥了他一眼,窦邑眼前又浮现出那染了凤仙花的三寸玉甲,却见李渊平呵呵一笑,问道:
“母亲的那一巴掌,可曾带给你家老爷?”
窦邑连忙点头,结结巴巴地道:
“回公子,给了!给了!老爷亲自跪在院子当中,小人原封不动、一字不落的转给他,连那力度都是千算万算,红印都在一边脸上……”
“哈哈哈。”
李渊平笑了三声,毫不客气地摇摇头,大大方方地道:
“你们这些人,就是畏威而不怀德,我兄长看在母亲的面上再三纵容,他却毫不收敛,这下丢了面子又伤了情谊,咎由自取!”
窦邑哪里敢说什么,只畏畏缩缩地应着,李渊平盯了盯他手中的小信,吓得他一遛烟地跑出去,李渊平这才将目光挪回案前,喃喃道:
“只是不知这洞泉澈气的仙基『洞泉声』是哪一道的道参……”
又将案上的木简翻了两遍,李渊平这才皱眉道:
“三宗七门管控太严,家中要有出路,必须在宗门内有些消息,不能再耽搁了!”
李渊平望着歪歪斜斜的烛火,想起自己年幼之时在塌边与兄长李渊蛟一夜一夜的秘谈,那把鳞光闪闪的、李通崖亲手交下来的蛟盘楹,他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喃喃道:
“萧家终究是外族,那萧初庭老谋深算,也不知道在图谋些什么,绝不是一个好应付的,我家却不得不倚仗他,如今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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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宪轻轻巧巧地出了院子,冷风一激,霎时清醒许多,背着手在石阶上走了两步,四下里朔风阵阵,身后的仆人上前两步,讨好道:
“公子对清晓小姐真是用心,为了姑娘全凭这李渊平驱策…大家都是看在眼里的,想必清晓姑娘也是颇为感动。”
萧宪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嗅着黎泾镇中飘飘然的焚香气息,他性子良善,下人说话自然也随意,“全凭驱策”这样的话说出来,萧宪也丝毫不怒。
那仆人见他一言不发,也只好默默跟着,萧宪却被他说中了心事,只默默踱步,摩挲着指上的玉扳指。
扪心自问,他虽对李清晓满心好意,却也没有到这样用心的地步,他如今的所作所为代表的并非是他萧宪一人,也代表着余山一脉。
“初筹老祖向来与我这一脉亲善,年前却寿尽而死,我家失了背景,父亲越发忧心……这些年过的越来越拮据……”
萧久庆是个风流种,子嗣众多,身怀灵窍的也不在少数,他萧宪天赋算不上好,其实向来在萧久庆面前没什么份量。
那年伴着萧归鸾嫁来李家,一路颠簸,却改变了萧宪的命运,他拿着那两块糕点,湿糯糯地回了家,同母亲一番倾述,这夫人在深宅中你争我斗了这么多年,即刻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要点。
于是叫来萧久庆,一番添油加醋,倒叫萧久庆大喜过望,萧宪朦朦胧胧之间又是惶恐又是不安,上下都在传两人情谊天成,萧宪一时间仿佛不去李家都不成了。
“都是些什么缘……”
萧宪这几年来勤勤恳恳,也真就分不清是出于家族的压力还是出于李清晓这个人,一时间苦笑不已,他帮着李渊平打听了不少东西,若是没有萧久庆在背后搜罗消息,开武库,查典籍,他萧宪区区胎息小修,又不是萧家主脉,哪里来的这样隐秘的消息。
晚风扑面而来,萧宪越发清醒了,他其实没有饮多少灵酒,只是与李渊平相处总是让他坐立难安,多饮几口就托词出了院。
夜色中的黎泾山在黑暗中默默蛰伏着,萧宪回头注视着如蛇蛟盘踞在地面上的大山,心中猛然浮现出一道淡淡的惶恐。
“李家人有狼主之貌,恐怕是曲着膝,躬着腰蛰伏着,绝不愿意在我萧家甚至在青池宗底下苟活……我父子交好李家,到头来可别是祸事……”
身后的仆人弯腰侍候着,见萧宪的目光直直地盯着黎泾山,轻声道:
“公子,此山地脉浅薄,灵机不显,算不上名山。”
“名山?”
萧宪失笑摇头,回过神来,缓缓踱步出去,答道:
“这可说不准。”
————
黎泾山上下皆是灯火通明,点点黄金色的烛光在山中浮动,衬托着黑暗一片的山间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在山林上空极高的云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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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人面容慈祥却肥头大耳,一身棕黄色的长袍披落下来,手中持着黄金色光芒的禅杖,上头挂着的金环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脑后彩光流转,目光平静地盯着李通崖。
“慕容夏已经出了我家地界,就算是放开灵识去寻也寻不到了,法师与在下对峙多时,也该称心如意了!”
李通崖缓缓开口,语气还算平淡,心中已经是怒火涌动,他传识叫李渊蛟放走慕容夏,已经是无奈之举,这释修与自己僵持,不动用法鉴还真拿那慕容夏没办法,甚至还落入下风……
“施主大义,明慧感激不尽!”
这释修轻轻点头,压制着李通崖的金光这才缓缓消磨,李通崖升腾的法光同样收入体内,心中也微微松了口气。
李通崖本在山上修炼着,李清虹捏碎了求救的玉符,当即将他惊醒,那慕容夏虽然只表现出练气六七层的修为,李通崖却实打实地感受到了威胁,这才准备出手,却又被这不知哪里来的释修拦住了。
这释修一言不发,持起禅杖便放出金光,硬生生将李通崖压制住了,李通崖与他交手十几个回合,震得五脏六腑如焚火,即刻明白自己不是对手,只能与他僵持下来,直到慕容夏出境而去,气氛才有所缓和。
“善修禅教,竟然庇护一魔修食人……法师真是好心性!”
李通崖平平淡淡地讽刺了一句,便见那明慧轻声一笑,答道:
“施主着相了,慕容夏去了这些人的皮相,乃是度化贵族之人,是这些两脚羊的福分,能入纵乐之境,九世方能修成的大福报!”
李通崖冷笑不答,明慧法师慢慢掐了一法印,继续答道:
“小僧乃是莲花寺首徒,奉命护送慕容夏南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谅解,定有福报加身以报答…”
“慕容夏修行之法乃是慈悲魔,亦修我教善乐禅道,应命数南下,一共要食十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随后在岭海郡悟道,成就摩诃,转化为慈悲道,与这十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一同入福报之地,是大功德大善事……”
李通崖早就听闻禅修能言善辩,如今也是长了见识,不去接他的话茬,当即回答道:
“南方是我仙道之所,贵教可得了允诺?”
明慧轻轻点头,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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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宗得了徐国,杀了我教怜愍,便是叫慕容夏南下以作交换,剑仙应该心中也有数,若是有得罪之处,小僧亲自前往南疆致歉。”
李通崖听了这话,这才知道为何这人这样客气,原来是看在李尺泾的份上,仙宗收回徐国表面上威风凛凛,暗地里也不过是利益交换罢了。
李通崖虽然心中厌恶这几人的手段,却也不得不低头,答道:
“原来如此。”
明慧手中的禅杖一收,看李通崖也好说话,顿时笑容热切了许多,温声道:
“我见贵族也是善良治民,与我教不谋而合,实在是有缘,不如让我在此地逗留传教……”
李通崖即刻摇头拒绝,他半点也不想和释教沾一点边,恨不得这人走得越远越好,哪里还叫他留下,只回答道:
“道友尚要护送慕容夏,莫要耽搁了。”
此中拒绝之意溢于言表,明慧装作不懂,却死皮赖脸地再问,笑道:
“慕容夏也有多位法师护送,不缺小僧一人,贵族与我教有缘……”
“我等小山小庙,却留不得法师这样的大能。”
李通崖只好直言拒绝了,明慧也不恼,答道:
“那便罢了,除此之外,我倒是还有一事要问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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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皱眉点头,明慧则正色,仔细地盯着他的脸庞,温声道:
“我师从摩诃,曾有一妖物在我师尊座下受教诲,彼时不过是个妖兵。”
“师尊算了命数,得知这妖物的筑基机缘在徐国,并花费了许多法力和缘法替它去算,得知在徐国边燕山,于是派遣他在那处修行,以待天时。”
明慧法师摇了摇手中禅杖,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如同鹰啸一般不断在空中回荡,他开口道:
“后来我成就法师,师尊知命数已至,便派遣我前去边燕山收他为灵兽坐骑,谁知小僧徒步走了三年多,竟然扑了个空!”
李通崖即刻明白过来,当年前去边燕山捉杀那妖物,那狼妖口口声声说有缘法将至,恐怕说的就是这件事了,只是李通崖当时哪里能被他空口无凭的说服,自然将其捉杀了。
心中知晓此事,李通崖却面不改色,笑盈盈地道:
“法师竟然来问我?摩诃算得命数,那应该命定如此,如今出了谬误,要么就是尊师算错了数,要么就是那妖物不安分,自己丢了性命,纵使是跟我等有关也是命数所致,怎么能来问我这仙修呢?”
那明慧张了张嘴唇,挤出一阵笑声,虽然猜到多半与李家有关,心中也是微微无奈。
边燕山有诸多紫府大战干扰,本就难以维护那捏造出来的命数,明慧法师本想着看一看能不能讹一讹李通崖,不曾想这人能言巧辩,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硬生生叫他无话可说,当下却又气不过,只好笑道:
“施主的命数已定,我也不好插手,望月湖却是个风清月明的好地方,若是有我教大能在此转生,还请施主照顾一二。”
明慧自行祭炼了法器,乃是一座黄金大殿,其中皆是俊男美女,供他一人修行之所,如今见了李清虹这样英气出众的模样,心中食指大动,思索一阵,暗忖道:
“如今南方乱得很,那什么剑仙又远在南疆,我若是施法得当,将这女子虏了去,谁能说些什么?”
明慧法师抬了抬指头,手中彩光闪闪,闭目而立,推算了一时三刻,喃喃道:
“还是李通崖嫡出孙女,倒也有些麻烦,恐怕他要红了眼睛,同我缠斗不止……害!修为练气二层,善枪法……”
那手虽然离开了身体,却依旧为他所控,仍然掐着法诀压制着,明慧法师这头催动那金光大殿,殿中上下门窗一并打开,吸动一阵阵的金光云雾,那断手则飘飘浮浮没入了殿中。
“世尊慈祥!!只要小僧这手指再往下推一分,继续推算哪怕一个字,必然灰飞烟灭!再无任何生还之机!”
“绝对是是勾连上了某个大能,至少是个金丹修士!该死……这么一个落魄地方,怎地就牵上了这样的大能,这下坏了!灰飞烟灭可不是说说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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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艰难地运起那法器,以掌为刀,将自己那掐着彩光法诀的手硬生生砍了下来,他的躯体内里竟然无血无肉,像个面团似的白乎乎粘腻腻,拉出一条细细的面团尾巴来。
李通崖也听说过许多释教的法门,一旦成就摩诃法相,便可保一点真灵不灭,代代寻宿主投胎,释教称为转生之道,自婴儿体重证摩诃,代代修行,实在是邪门得紧。
于是懒得与他多说话,驾风落回山中。
明慧满头大汗,硬生生的压制着手中的法术,可这术法进行到了半途,难以停止,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彩光越来越浓郁,一时间眼皮直跳。
明慧正专心算着,猛然一顿,宛若雕塑一般站在空中,那张肥脸僵硬呆滞,他本修成了无垢之体,按道理再无什么泪与汗,当下却猛然颤抖起来,细密的汗珠在他肥大的脸庞上浮现出来,半透明的汗珠越积越大,在他的光滑的皮肤上滚动着。
明慧这头却微微颔首,看着李通崖落回山中,眯眼看了一阵,眼中彩光流转,直愣愣地盯着山下的众人,在李清虹身上停留了一阵,喃喃道:
“雷法……好似与我释教大有渊源呐!这女娃生得美丽,回去做个打扫侍奉的侍女,端一端法器,倒也心动得紧。”
明慧不得不逆转法决吐出一口鲜血,硬生生压制住手中的法术,腾出一只手来掐诀,晃出一座金光闪闪的宫殿,其中亭台楼阁,精致好看,俊男美女,赤脚而行,流落下来点点的彩光。
明慧嘴上说得恭敬,神色和举动间却是轻蔑得很,李通崖无意与他多言,只拱了拱手,低声道:
明慧瞪大了眼睛,手中的彩光越来越盛,如同一颗星星般在手中浮动,他却哭丧着脸,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浓郁到令他窒息的危险感,两腿发麻,快要吐出血来。
冥冥中的灵机预示着,在他的脑海中不断跳动,让明慧四肢发抖,咬牙切齿地暗骂道:
“着!”
“你等释教在北方玩什么世世代代的轮回我等难管的上,可休要把主意打到我家后辈身上!若是有什么摩诃法相敢来窃踞我族子弟的躯体,我李通崖就算是把这转世灵童亲手扼杀,也不会让你等仗着我家子弟的躯体肆意妄为!”
那明慧嘻嘻一笑,连连摆手,答道:
“施主好大火气,不过是一句玩笑话,我教向来不在南边转生,就算是偶然得之也不会占据世家仙族的躯体,本就是约定俗成的,更何况贵族乃是剑仙世家,我等更不敢犯。”
李通崖再三忍让,却不想他越来越无耻,竟然将主意打到李家后辈身上了,冷声道:
当下念起心动,法诀已经掐好了,准备落下去变化形态,试一试能不能将这女子虏走,心中却有灵机大跳,明慧法师又迟疑了一刻,思索道:
“我这心中总是惴惴不安,李家毕竟有个剑仙的名头,还是捏一缕命数算一算,虽说多花点时间法力,却省的阴沟里翻了船。”
“噗!”
明慧还未修成摩诃,但释修精通于过去未来之事,按理来说死后保留真灵转生没有问题,可他当下却深深明白,这命数一但推出结果,他即刻便会灰飞烟灭,彻彻底底丝毫真灵都不留地泯灭,莫说他是个法师,就算是摩诃也要化为尘土。
“那就此别过!”
“呼………”
明慧这才长出一口气,望了望那被镇压在法器中的彩光和断手,一挣一挺,那断肢处跟面团似地又拉出一只手来,白白嫩嫩干干净净。
“这都是什么事儿!”
明慧悲愤地叫号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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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才呼号了一句,那金殿已经开始摇摇欲坠起来,四处颤颤巍巍,流淌出一阵阵的法光,他神色惊恐,知道勾连上的那金丹修士必然能听见,忙叫道: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明慧师从堇莲摩诃,莲花宗乃是法相道统,只求饶小僧一命,今后必不踏足湖上一步!”
那金殿晃了晃,慢慢稳定下来,明慧虚空行了半晌的大礼,这才敢起身,飞出去好一阵。
明慧试了试新长成的手臂,往那金殿法器中望了望,只见一团耀眼的彩光沉沉浮浮,那只断臂已经化成了一摊白水,金殿被撑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被收容在其中的俊男与舞女呼号大叫,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可惜了!”
这些人乃是明慧四处收罗而来,横跨整个北方各色姿态,也花了不少心思,眼看要被彩光烫死,明慧低骂一声,开口道:
“都舍了皮囊,到我庙里来罢!如今修成摩诃近在眼前,待我修成乐土,一样有得你等快活!”
于是将金殿举过头顶,张大了嘴巴,露出那洁白的牙齿和粉红色的舌唇,唾液如露珠般亮晶晶,隐隐透露着一丝异香。
他用力颠了颠,顿时滚落下来一片指甲盖大小的人儿,纷纷落进他口中,明慧洁白无瑕的牙齿上下咬合,一时间断肢碎肉乱飞,鲜红色的痕迹在他粉嫩的唇上流淌,上头殿中的众侍者却欣喜若狂,纷纷往他嘴里跳。
足足过了数十息,明慧才舔了舔唇,心满意足地道:
“先补足元气,再回去问一问摩诃,能不能保住我这金殿。”
明慧忌惮地望了望黎泾山的方向,甚至不敢去想李清虹,他在生死关头走了一遭,心中已经是惊惧至极,只暗忖道:
“这李家恐怕是哪位尊者的手笔了,竟然从未听说过,待我回去问一问师尊,走罢!走罢!”
直到明慧如同丧家之犬一般颠颠地离去,一切风波才算平定,只有那玉庭山下一片猩红,从门槛到台阶,尽是各类污物,几个街坊邻居一齐出力将满地污物处理干净,各自瑟瑟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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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庭山长久在安家治下,这些年才归了李家,黎民过惯了苦日子,魔修慕容夏并未掀起太大的风波,死了一百多人在这些人眼中远没有如今的李家治下好日子来得重要,不过是逢见了问一问谁死了,道一句:可惜,难得的好日子。
李渊蛟一头扎进了乌涂山的诸多事宜之中,李渊平接过家中事务,渐渐忙碌起来,他手持朱笔,在案前的木简上轻轻勾点。
先天的病痛让李渊平看起来有些弱不禁风,眉毛总是蹙起,仿佛有多少沉甸甸的心事压在心头,难以释怀,哪怕是坐在院中的最上首最尊贵的位置,还是有种提心吊胆的味道。
“今年的收成还好些,能少些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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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在心中念叨了一句,看了看侍奉在侧旁的中年人,温声道:
“族叔在族正院中行事多年,我初持家,还请族叔多多指点。”
一旁的老人眼窝深陷,两鬓斑白,枯槁难看,身上的衣物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正是当年在李玄宣手下治家的老人李谢文,乃是李叶生之子,如今已经快五十岁了。
大黎山北麓之人早熟,十二三岁便娶妻生子,到头来也不过活个四五十岁,李谢文身无修为,本是躺在床上等死的年纪,只是他辛苦这么多年,也得了几样灵物温养,看上去还算健康。
李平逸的自杀对这个老人打击太大,以至于叫他枯槁下去,主家虽然派人劝慰,却也代表着他这一脉彻底淡出权力的中心,李谢文迟迟留恋权位不去,便是想尽力挽回些。
听闻李渊平询问,李谢文连道不敢,答道:
“老朽在族正院从事多年,也就耳目清明些,不敢说指点。”
李渊平摆了摆手,便见老人介绍道:
“如今家中非主脉练气修士,修得正法的唯有三人:练气七层的安鹧言、练气四层的陈冬河、练气一层的田有道,至于杂气修士,便是李秋阳和任老爷子,杂气修士不过是占了个练气的名头,大可不虑,”
“余下胎息巅峰两位,胎息五层玉京轮三位,胎息四层十位,往下胎息小修一百一十五位,大多是些不成器的老家伙。”
李渊平微微点头,李谢文继续道:
“族正院手中有胎息五层两位,胎息四层三位,四层以下及凡人探子不计其数,家中外姓修士虽多,值得注意的也就寥寥数人罢了。”
李渊平赐了座,让下人端上的茶水,开口道:
“还请族叔赐教。”
李谢文道了谢,神色平静,恭声道:
“其势最盛者,便是窦氏窦夫人,乃是胎息巅峰修为,众多簇拥,如同烈火烹油,窦氏虽无望姓之名,已有望姓之实,私有灵田,结交上下,好生威风。”
李渊平挪了挪案上的茶水,默默盯着李谢文,李谢文却浑然不觉般摇了摇头,指了指下首缩着头,畏畏缩缩仿佛要钻到地缝里去的窦邑,继续道:
“窦家人已经安插到了公子身边,可见一斑。”
李渊平吐出口气来,哈哈一笑,答道:
“窦氏之事我已经晓得。”
下首的窦邑本身却有修为在身上,只是在窦夫人和李渊平面前畏畏缩缩,被一个凡人老头指指点点,心中顿时有怒火升起,悄悄抬起头,却见着李渊平直直地盯着自己看,急忙低下头去。
李谢文默默点头,拱手道:
“陈氏倚仗陈冬河,向来是望姓之首,为众人尊客,陈老爷子低调,从不张扬,只是陈氏有子弟唤作陈睦峰,正十七岁,已经胎息四层,乃是李秋阳弟子,天赋上佳,大可拔擢。”
“好。”
李渊平笑盈盈地点头,李谢文老脸满是皱纹,轻声道:
“至于其余诸姓,田氏外放,柳氏萧条,徐氏子嗣单薄,任氏众脉不睦,可堪入眼不过田仲青、徐公明数人,余下皆是碌碌无为之辈,不堪大用。”
李渊平恍然大悟地点头,又问了几句家中之事,握过李谢文的手,正色道:
“我年齿轻稚,家中之事还望族叔多多指点。”
李谢文自然连连应是,不多时退下了,李渊平重新落座,苍白的手指捏起案上的玉杯,看了看下首的窦邑,笑道:
“谢文叔在父亲手下持家多年,只可惜身体虚弱,否则我还要委以大任。”
于是拿起木简细细读起来,这才送走了李谢文,便见一族兵上报,恭声道:
“公子,夫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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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夫人如今已经四十多岁,只是修行多年,又保养得好,看上去三十岁的模样,玉甲用凤仙花染了色,端庄大方,缓步进了殿中,李渊平连忙下来迎,笑道:
“母亲难得来一趟。”
窦夫人轻轻颔首,在侧旁坐下,撇了一眼一旁尽力压低存在感的窦邑,朝着李渊平道:
“持家不是件容易事,可见过支脉的人了?”
“自然见过了。”
李渊平应声答道:
“李秋阳外出,我便寻了李谢文,前脚才出去,母亲便来了。”
窦夫人捏起茶杯,听闻李谢文这三个字,冷笑道:
“李谢文在你父亲手下时可是忠心耿耿,超然于诸支脉之上,从不与其余支脉联络,李平逸一死,这老家伙知道没了路子,即刻与诸支脉打成一片,这几年来隐隐成为李家支脉的利益代表了……看来还是李叶生教得好,这抛头换面,蛇鼠两端的手段好厉害呐!”
窦夫人手段强硬,嘴上也不轻饶人,两句话便将其数落得明明白白,李渊平自然晓得其中关窍,先前特地寻来李谢文,便是要从他口中得知李家支脉那些族叔族老的看法了,当下应道:
“李谢文做了那么多事,得罪的人可不少,他不愿把希望寄托在我等念旧情之上,自然要改变立场,总要寻一条生路去走……”
窦夫人性格却强硬得多,只开口道:
“我只看不惯那老匹夫。”
母子对视一眼,李渊平饮了口茶,答道:
“柳氏本与我家诸支脉亲善,却是被窦氏带头拱倒的,族中大部分产业都进了窦氏的肚子,按着诸支脉的意思,窦氏崛起动了他们的利益,故而不满得很,李谢文话里话外都带着刺,言外之意颇为明显。”
“叶氏李氏支脉如今也上万人,出了不少修士,又沾亲带故,着实不好处理,母亲兴许要约束约束窦氏了。”
窦夫人摩挲着手中的玉杯,狠狠地瞪了一眼窦邑,吓得他缩头不敢说话,窦夫人答道:
“一向约束着,否则窦氏尾巴早上天去了,我只怕你父亲在外,这群族老欺负你我孤儿寡母。”
李渊平轻轻笑了一声,答道:
“长兄还在乌涂山,老祖在黎泾山,他们哪里来的胆子,只不过推他出来敲一敲边鼓罢了,老夫人遗言求我等不要庇护柳氏,他们理不清老祖是怎么想的,更不敢多言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看李谢文的话语,陈氏与诸支脉交好,那陈睦峰是李秋阳弟子,订了娃娃亲,更是少有的天才,十七岁胎息四层,兴许可以从华芊山调回来用。”
窦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有些疑惑地抬起头,开口道:
“陈氏……当真是农户出身?出了一个陈冬河已经是练气四层,如今又来了个陈睦峰,况且陈睦峰还不是陈冬河直系,竟然凭借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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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摇摇头,答道:
“我去查过了,陈家始祖唤作陈二牛,本是我家的佃户,自当年梨川口逃难来的,清清白白,确实是一农户,只是看族史上记载这人的言行,是个有头脑的……”
窦夫人点点头,端详着李渊平苍白的面色,眉宇间升起忧虑之色,温声道:
“平儿,却有一事要提上日程。”
李渊平皱了皱眉,疑惑地望向母亲,窦夫人低声道:
“早些娶妻,诞下子嗣……这也非我一个人的主意,我给冠云峰写过信,伱父亲也是这个意思。”
李渊修的死给李玄宣夫妻的教训太过深刻,李渊平的身体又虚弱,窦夫人与李玄宣便早早预先打算起来,谁知李渊平听了这话顿时一滞,面色有些难看,答道:
“兄长十八岁订婚,我方才十二岁,为何这样急切?!”
窦夫人心中想的话难听,也说不出口,只好陪着笑,李渊平看见母亲的脸色,即刻就明白了,有些戚戚之色,答道:
“可是惧我天赋不高,又亏损了根骨,早早夭折……”
窦夫人听了这话,只默然下去,她是个强硬性子,那些宽慰的温柔话说不出口,母子对视一眼,李渊平收敛了情绪,答道:
“家中事务繁多,处理亏空和外姓之事尚且忙不过来,还是往后推一推吧。”
窦夫人不愿逼得太紧,连忙应了,在殿中坐了一会儿,借故离去,李渊平恭敬地送出殿外,这才闷声回到了上首。
殿中冷冷清清,两侧的护卫静静地站着,窦邑在下头低头不语,李渊平抬起头来,举起玉杯,往清清亮亮的茶水中望,见着了一张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庞和灰红色的唇,他眯了眯眼,良久不言。
李渊平虽然从小努力,与李渊蛟夜夜长谈,比寻常的少年懂事得多,归根到底却也才十二三岁,生来便少了寿数,折了根骨,怎么能叫他不恨?只是平时里伴装作不在意,经过窦夫人这么一说,四下里无人,心中的愤怨再也抑制不住了。
放下玉杯,李渊平看了看自己纤细如女子的手腕,胸膛中升腾起一股无名的怒火,火辣辣地在心肺里燃烧,他伸出细嫩的手指,拇指与食指用力,在自己腕上狠狠地掐起来。
那皮肤却如同死人的肌肤,苍白无力,良久才泛起一点点红,迅速地变紫变黑,直至破裂,淌出血来,染得案前通红,李渊平阴沉沉地甩了甩手,情绪渐渐平静下来。
李渊平听闻自己出生之时老祖李通崖替自己算过,先天不足,修炼缓慢,寿数也就他人一半出头,算一算日子,也过去了四分之一了,他不敢再浪费时间,急忙抹去案上的血迹,执起朱笔,默默写道:
“敬禀者……平年齿已足,宜娶妻生子,不知诸望姓或是诸镇之中可有灵窍子相配?……若有所得,还请兄长复我…”
将信一折,李渊平唤道:
“来人!”
下头匆匆地上来一人,抬头望了望李渊平,便是那柳家子了,他本被窦家挤去了这传信的职位,乃是李渊平亲自调回,目光之中满是感激。
“送去乌涂山给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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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寺位处赵国,乃是法相传承,赵国崇佛,寺院众多,上下四百六十一寺中莲花寺算得上前十的大寺院,兼并了大量的土地,供养上万的僧人。
明慧驾风从山下宽广的供田上飞过,下头瘦骨嶙峋的佃户们纷纷丢了手中的农具,急急忙忙地磕头。
“法师吉祥!法师吉祥!”
明慧宛若未闻,向着山上金碧辉煌的大殿中落去,殿中点了密密麻麻的烛火金香,烟雾迷漫,从台阶和窗户的缝隙中流淌下来,仿佛一道白色的瀑布,轻柔好看,这金殿每年要烧点数量惊人的油脂木材,也就这样的大寺能养得起。
最上首赤身坐着、跪着、甚至躺着几个妇人,四下散落着皆是锦衣华服,年轻貌美,其中卧着一小娃,看上去五六岁,机灵可爱,粉雕玉琢,抱着一妇人饮奶,四下里则烛火闪烁,来往穿梭着一个个少女,皆是手中提着油壶,匆匆忙忙地四处添油。
油脂和香火的味道弥漫,明慧连忙下拜,恭声道:
“明慧见过师尊,恭祝师尊百世吉祥,永作大慈祥大欢喜,法相金身,不朽不灭!”
那孩子嘬着奶,阴侧侧地撇了他一眼,开口竟然是轻柔悦耳的梵音,在大殿中回响,两侧的少女皆跪下来,便见他道:
“明慧小子,让你去护送慕容大人,怎地回头来了!”
“小人冤枉!”
明慧连忙磕头,在底下砸得砰砰响,将前因后果讲毕,便见那娃娃睁了睁眼,松开嘴来,满嘴都是奶渍,骂道:
“废物东西,惹了什么祸事都往回跑,且将那金殿呈上来!”
明慧连忙祭出金殿,从袖口飘飘摇摇地飞出来,起初只有巴掌大小,不多时便变换了形态,有一人高,如同一张小桌,只是摇摇欲坠,满是裂痕。
那娃娃端详一阵,神色有些奇异,只稚声道:
“倒也稀奇,位格高得很,却没有什么凶煞之感……应是仙道的某位道友,陌生得很。”
这娃娃自然是明慧法师的师尊堇莲摩诃了,乃是莲花宗的老祖,修成摩诃已经有三百年,轮回七世,释法大成,距离法相也只有一步之遥,在赵国也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释修与仙道迥异,仙道自玄景轮始,修成便有仙法可施展,而释修的僧侣一境横跨胎息练气,不过钢筋铁骨,等到突破成为法师,却略高于仙道的筑基修士,再修成怜愍,又低了紫府几分,摩诃又比不上金丹,只比紫府略强,处处透着不对称的诡异感。
当下看着殿中的彩光,堇莲摩诃心中大动,隐约感受到清凉玄妙的灵机,大喜过望,暗忖道:
“这明慧区区一法师,竟然窥视金丹而不死,莫不是这金丹仙修出了什么问题,到了一分金性在此?我整整七世摩诃,距离法相也就差一点罢了,看来是缘法到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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堇莲摩诃修行七世摩诃,已经比肩大真人了,当下欲念大动,下定决心,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直言道:
“就算是金丹又如何,我虽敌不过,化解他一道命数却也不成问题,将那法器呈上来!”
他心中算盘打得巧妙,这金丹状态不对,仅仅窥视一番也不至于出什么事情,自己背后又有法相释修撑腰,不至于出大问题,于是大包大揽,豪气得很。
明慧闻言顿时大喜,拉着那金殿上去了,堇莲摩诃掐动法诀,缓缓闭目,那娃娃脸上满是轻蔑之色,那金殿中的彩光慢慢虚弱下去,转移到他掐动法诀的手中。
足足过了数十息,这摩诃面上的轻蔑之色才缓缓收起,正色掐指,开始用上真本事,明慧等了半晌,上头却完全没了声音,只好偷偷张望,却见堇莲摩诃满头大汗,口中喃喃不止,明慧大惊失色,连忙跪倒下来,心中祈祷道:
“不关小人的事……这可不关小人的事……你等大修斗法,与小人无关,且放小人一命,且放小人一命!”
明慧在地下低头不语,堇莲摩诃已经战战兢兢起来,金殿中的彩光已经完全消失,手中掐动的法诀亮起晶莹的彩光,眼前尽是无边的黑暗,他的法力不受控制地流向手中,身上的气势一阵阵虚弱下去,眼前终于一亮。
“这是……”
————
纷纷扬扬的灰色云雾之下,大地一片暗沉,陆江仙坐在石桌旁,捏着一道闪烁的金光,隐隐觉得为难。
“见过不怕死,却也没见过这样往死路上撞的……”
陆江仙先前就受触动,晓得那明慧在窥视自己,他虽然不得出这法鉴,明慧却是自己用命数牵引自己撞上来的,换成自己刚刚醒来时可能还拿他没办法,如今陆江仙修行了几十年的巫法仙术,借用法鉴的位格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本怕引来麻烦,放你一命,竟然还这样挑衅……”
陆江仙如今的太阴玄光只有筑基巅峰的威力,可在位格上恐怕高得吓人,只要自己不出法鉴无一人能算得,至于像这些依凭着箓气算过来的修士,轻而易举便能将其反噬而亡。
“可这堇莲摩诃背后恐怕也有人,要是杀了这家伙,引来法相世尊窥视,那可就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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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皱了皱眉,心中微微一动,顿时有了主意,在桌案上一敲,顿时幻化出白玉铸成的无边大殿,四下里皆刻画着繁复的咒文,正是李江群记忆中那座月华元府的大殿,他则高坐上首,垂下头俯视着。
“以我如今之力,能将这货的性灵拉进鉴中一柱香时间,不如借此机会打听些消息,再斩去这一缕性灵,叫他忘却了。”
打量了一阵,陆江仙将金光捏住,打定主意,往面前一投,顿时有一道道月华凝聚出来,化为一个五六岁的娃娃,看上去乖巧可爱,披着一件衣袍跪在殿中的白玉板上。
“来者何人?”
堇莲摩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往四周一看,顿时觉得不对,连忙运起修为,却觉得体内空空荡荡,毫无法力可言,顿时大惊失色。
再抬头来看,便见一男子高坐上首,面容大放光明,刺得眼睛生疼,一身服饰却仙意飘飘,堇莲摩诃畏畏缩缩地低下头,心中惊骇道:
“这…!仅凭一道命数将我捉来,绝不是金丹仙修,这是某位仙人…该死,当今怎地还有仙人滞留海内,该死的明慧,叫我惹到了这等老怪物……”
堇莲摩诃心中想着,却不敢怠慢,只哀声道:
“小僧乃是大悲善乐莲世相尊前一摩诃,不知仙人当面,还请仙人好慈悲,放我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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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江仙只听他的什么“大悲善乐莲世相”,乃是释修法相,至少也是仙修中金丹一级的人物,心中暗暗惊骇,可他那里晓得这些世尊道胎之间的关系,想要勾引这摩诃多透露些消息,只不屑一笑,冷哼一声。
“呵!”
堇莲摩诃心中大为惊骇,暗忖道:
“是了……这是个仙人,就算是比肩道胎的世尊在他面前也不过是个后辈罢了……这下麻烦了……”
于是连连磕头,大声求饶,陆江仙瞥了他一眼,冷笑道:
“本尊久不出世…什么货色也敢来窥视了!”
陆江仙本欲说上千年万年不出世的大话,又自觉言多必失,只含糊其辞地说了句久不出世,那堇莲摩诃低着头观察地上的阵纹,只觉得古老沧桑,暗暗道:
“我竟从未见过……至少是千年前的手笔…难怪!难怪!”
于是在心中暗骂:
“这老妖怪闭的什么死关,天塌地陷的大动静都错过了,难怪还在海内…也是我倒霉,偏偏能遇上这样的老妖怪……”
堇莲摩诃谄媚一笑,往自己脸上抽了两巴掌,躬着身子答道:
“上仙勿怪……上仙勿怪……自一千六百年前那变动后,天地间连世尊和道胎都不得一见,小僧无意冒犯…上仙勿怪呐!”
陆江仙倚坐在上首,缓缓蹙眉,他只听闻一千五六百年前正是仙魔之争,当下心中一动,暗道:
“果然有问题,按着这群紫府金丹、摩诃法相的脾性,这仙魔之争背后绝对有问题……”
当下只摇摇头,疑惑道:
“变动?本尊久不出世,此番也隐隐察觉不对……”
堇莲摩诃连连点头,答道:
“那天道出了问题,三灾九劫俱散,上仙也应感觉到了,自此无拘无束、无灾无难,我辈为这天地所囚百万年,终于人人皆得大自在、大光明……”
“大自在…大光明……”
这话如同雷霆炸响,在陆江仙心头掀起了惊涛骇浪,心头有诸多念头闪过,面上保持脸色不变,轻轻点头,脸庞一阵模糊。
“一柱香时间快到了……”
陆江仙微微心急,来不及细问这些事情,只趁着这个机会寻找破局之法,低声问道:
“江南还有哪几种金性无人修行?”
堇莲摩诃呆了呆,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不晓得堂堂仙人问这种消息做什么,却依旧思索着,答道:
“徐国没什么道统…越国三宗七门和吴国四宗九姓,太阳太阴已失传,只缺些雷法、一两种水行金性……”
陆江仙哪里还有时间等他唠叨,只不过是要怂恿他想这些东西,堇莲摩诃这点性灵在鉴中任他施为,当下手头凝聚出月华,趁着他还在思考这些事情,在堇莲摩诃脑海中一搅,能留多少留多少,大肆施为起来。
陆江仙不精通摄魂之术,一时间搅得堇莲摩诃两眼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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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饶命!上仙饶命!”
陆江仙的法术本就维持不久,堇莲摩诃哪里受得住这样折腾,这捉来的一丝性灵嘭地一声炸来,余下什么也不剩了。
陆江仙挥手撤销了幻境,望了望手头的一团金光,神识一动,对江南大部分紫府的神通有了了解,暗忖道:
“原来如此…青池宗和金羽宗背靠金丹修士,唤作修行分别是渌水午元符语丹和金一太元上青丹……皆是金丹前期,修越宗则有金丹中期修士……”
陆江仙这才明白过来,三宗之所以为三宗,正是因为三宗皆是金丹道统,尽管这些个金丹法相修士不在意俗世道统,却也注定了青池宗、莲花寺威风凛凛。
“难……太难了…”
陆江仙忍不住啧啧称赞,能在青池宗这样的庞然大物之间成长起来,蛰伏百年突破紫府,最后独立出去,又能与青池宗握手言和,萧初庭默然不言,无赫赫之名,心性与天赋却都是一等一的。
一边感慨着萧初庭的手段高超,江南糟糕的局势也叫陆江仙心忧不已,轻声道:
“本以为坐视李家自行发展即可,可这江南只要成一紫府修士,立刻就堵上了相关仙基的五条道路,紫府修士寿命整整五百年……若不能及时为李家寻一条通路,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陆江仙整理了一阵,在堇莲摩诃的记忆中寻出些东西来,大多是些释修法门,邪乎得很,陆江仙自然不肯用,翻到了最后,真就寻出一道功法来。
“《金殿煌元诀》,四品功法,修成仙基唤作『煌元关』。”
“这功法乃是四品功法,所需的天地灵气虽然有些难收集,却有配套采气之法,所成仙基也是曾经的北方仙门所炼,在江南并无传承,正正合适!唯有一点……”
陆江仙低声一叹,有些无奈,暗道:
“这功法只到筑基级别,并没有紫府的篇幅,修到了筑基巅峰便戛然而止,再无可进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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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抖袖子,手中凝聚出一本金灿灿的册子来,陆江仙提笔书下《金殿煌元诀》,翻动几下,看了看手中的册子,将它和那本巫术放在一起,喃喃道:
“等到曦月辈赐下,无论如何,总比那些个三品功法,或是已经有紫府修成的功法要好……李通崖已经被某个紫府盯上了,这《江河一气诀》不宜再修。”
陆江仙心里明白得很,一但有李家受种修士成就仙基身死,无论相距多远,一身修为即刻被陆江仙吸收,这是当年李尺泾验证过的,直接导致了迟尉突破失败……
“也就是说无论谁盯上了李通崖,迟早都要失败,无法替那紫府凝炼神通,还要再寻『浩瀚海』来食,若是李家子弟始终修行这功法,不过源源不断夭折罢了,最多三五个,必有紫府起疑心,到时候也麻烦。”
陆江仙许久不动,一口气做完这么多事,安排好今后的路子,顿觉疲累,他本来是个不成器的懈怠性子,将这《金殿煌元诀》放在面前以防忘记,又沉浸回梦乡中。
————
明慧这头在地上等了一柱香时间,见堇莲摩诃小脸上冷汗不止,时不时颤抖一阵,明显是被人所惑,顿时哭丧着脸,心中叫苦连天:
“完了完了……那仙修恐怕不止金丹,这下师尊都要没命了……”
他从小被堇莲摩诃收养,虽然摩诃脾气暴躁,动辄拳脚相加,却教会他许多东西,亲自为他开慧,这恩情明慧皆记在心中,一时间又是悲愤又是自责,哭号连天,却不想上首的堇莲摩诃一脸呆滞地睁开眼,恍若隔世地皱眉道:
“明慧小子,让你去护送慕容大人,怎地回头来了!”
昨天看了一下书评,确实太琐碎了些,就采纳了建议,本来关于李渊平和李渊云十几章的俗世情节先砍掉了,把关键的先提上来写,明天看一看,整理一下能不能在其他地方来塑造他们的形象。
谢谢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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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看了看一脸呆滞、恍若隔世的堇莲摩诃,心中顿时有了推断,暗道:
“看来是那仙人放了一马,若非如此,师尊怎地这样容易脱身?这仙人多半不欲人知其在望月湖落子,故而消磨了记忆,我若是不知好歹,再去多言,恐怕是师徒性命难保。”
于是看着堇莲摩诃一脸迷惑之色,指了指这破烂不堪的金殿,恭声道:
“徒儿在外伤了法器,便回来让师尊看一看,这法器还有没有路子修复。”
台阶下的那金殿经过反复折腾,已经是摇摇欲坠,堇莲摩诃撇了一眼,骂道:
“我又不是什么炼器的师傅,给我看有甚用,滚回去看着南边!”
明慧连连点头,收起法器,逃一般退下了,堇莲摩诃继续嗦着奶,眯着眼睛,数息之后只觉不对:
“这小子欺瞒什么……”
堇莲摩诃怎么也记不起来先前之事,仿佛打了个瞌睡,可他已经是摩诃,怎么还会打瞌睡?当下嘴中的动作一停,只觉细思恐极。
————
倚山城上。
李玄锋倚靠在城头,默默搽拭这手头的金弓,身上的灰衣洒满了各类妖物的血液,破破烂烂,腥臭难闻,他不觉有异,出神地凝望着北方。
“玄锋哥……”
一旁众人皆侧目看着他,走出来一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本应是翩翩的白衣,却沾染了点点血迹显得狼狈起来,向着李玄锋拱了拱手,恭声道:
“此番多亏了你!”
李玄锋如今已经是练气八层的修为,实力在一众家族修士中都是有目共睹的,众人对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又是敬畏又是害怕,费逸和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是啊……好一张神弓,好一身神力!”
“兽群之中九进九出,唯有玄锋兄能做到了!”
李玄锋默默点头,这五年让他的神色越发沧桑,胡子拉碴,眼窝深陷,活脱脱一副颓唐模样,没有去理满嘴阿谀奉承的众人,他只凝望着北方,直到一众人面面相觑,慢慢皆散去了,连费逸和都告辞离去下了城头,他才动了动嘴唇,望向手上的伤口。
“五年一百二十道伤疤,无一处致命。”
自黎夏郡覆灭,江渔女母子俱亡,李玄锋无数个夜里莫名从夜中惊醒,问过自己:
“为何五年不见一面。”
那五年他闭关撰写弓法,绝非闭了什么死关,练气修士可以不食,却是要饮水的,修炼之余他才思勃发,思绪源源不绝,竟然将一切抛在脑后。
懊悔和自责阴魂不散,纠缠了他十年,时时将他惊醒,心头惴惴苦痛,闭目长叹,痛恨自己上头,如何会忘记了这样的事。
直到萧初庭以『溪上翁』神通钓出郁玉封,在蕈林原上将其伏杀,李玄锋这才悚然而惊,心中有了猜忌,只藏在心中,不敢说出口。
“若是有紫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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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布帛,不断搽拭着那金弓,神色越发阴沉起来,默默地盯着升空而起的的月亮,暗道:
“若是如此,那紫府定然目光在我身上,家中法鉴太过重要,到了这倚山城也能少些风险。”
他听闻被征来倚山城时欣然以往,一方面是向往这样刀尖游走的生活,一方面也是想着可能存在的那位紫府将目光从黎泾山移开,如今到了倚山城,五年来历经大小战斗,众人多多少少受了伤,伤了根基,他李玄锋竟然无一次重伤,叫他心中越发阴郁起来。
“玄锋兄!”
李玄锋只听一声清朗的呼声,回头来看,却是费逸和去而复返,一身衣物换成了月白长袍,一手提着一壶灵酒,笑盈盈地走近,开口道:
“玄锋兄一人赏月,莫要嫌弃我掺合。”
费逸和乃是费望白之子,本是费家下一代家主,被迟炙烟点来了南疆,两人世家相亲,倚山城上这五年李玄锋与费逸和相交甚厚,关系深厚。
费逸和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案台,往城头一放,盘膝坐下,那案台上即刻升起一道白光,隐隐约约封锁住了四下的风声,隔绝内外。
“害。”
费逸和低声一叹,有了阵法隔绝,这才有了凄苦之色,倒满了酒,自己饮了一杯,答道:
“五年弹指即逝,桐玉桐啸也应娶妻了,不知湖上如何。”
倚山城上不得与城外通信,两人也只能从后头进来的人口中得知些消息,与族中断了联系。
“好酒!”
李玄锋只取了杯,一口气灌下去好几杯,这才从牙缝中吐出气来,低声道:
“郁玉封已经身死,有你我两家的筑基在,郁慕高整不出什么大动静。”
费逸和默默点头,两人默然不语,只推杯换盏,直到月儿垂落,天地间蒙蒙亮,费逸和闷声道:
“我以为我生来是要统领族人,壮大家族的…逸和自小读史、修行、察人情、学是非、结交制约诸支脉,不曾想一纸调令,余生成空了。”
李玄锋饮了一杯,上前一步,从城头上向下望去,满地都是妖物的尸体,偶尔还能见到修士的残躯,最多的就是被当作炮灰的凡人士兵的尸体,如蚁般的凡人在下头默默拖动,遍地血污,苍蝇嗡嗡飞着。
眼前的一切太过熟悉,李玄锋忍不住思索起来。
“四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前?”
那时李项平受散修追杀,北上逃亡,李玄宣初次持家,他还是个初受玄珠符种的娃娃,绕过族中之人,跌跌撞撞到了万家,万家被汲登齐所屠戮,伏尸遍野,一片血污。
他心中惊恐,幸得寻到了归来的李通崖,愤愤不已,暗暗发誓道:
“这镗金门和劳子镗金门少主当真不是个玩意,待小爷长大了,定要杀光这镗金门,射下那少主的脑袋来当球踢!”
稚嫩童声,言犹在耳,叫李玄锋羞愧起来,他的双手攥紧了那金弓,掐得双掌通红,喃喃道:
“锋年少轻狂之志,弦不释手,膝不肯屈,轻言破仙山,弓射镗金主,一晃四十年如流水,黄梁一梦,妻子俱亡,为人棋子,庸庸碌碌,受拘于一城之间,为青池犬马,为仙宗刀兵,夜半出门掩泣,犹不敢高声,只恐他人见疑……”
他锋利的眉眼蹙起,上扬的眉变得平缓,眼窝深陷,垂落下点点的泪滴,顺着脸庞向下淌,李玄锋身上自小便有着的一种自高自大的狂放气,消磨了四十年,化为一声长叹,从他的鼻端与唇齿间流露出来,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玄锋咳嗽一声,喷出星星点点的血迹,费逸和连忙起身去扶,却见他容貌疲惫,神态盼顾间竟然有了几分兄长李玄宣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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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崛起这些年,冠云峰已经不再作为缴纳供奉之地,人流少了许多,好在郁家坊市破灭,北边的徐国又是百废待兴,大半个望月湖和小半个徐国的客流都涌向了冠云峰坊市,才不至于与从前差太多。
坊市深处,李秋阳蹲在一家店面的街前,手中持着几张皮毛,同面前的散修推搡着,那人涨红着脸,叫道:
“我这是练气一层妖物的皮子,完好无缺!怎么抵不上七枚灵石了!”
李秋阳已经成了杂气修士,道途算是尽了,能得到这续上来的近百年寿数已经是侥幸,杂气修士斗法能力差,空有练气之名和驾风的本事罢了,李家坊市中的店面需要人手,李玄宣想着这灵石给他人挣不如给自家人,便唤了李秋阳到坊市寻事做。
看着这散修耍起泼,李秋阳苦笑一声,答道:
“道友,这皮子虽是练气妖物,却精光不显,驳杂不堪,一眼就是初入练气的小妖,皮毛虽然完整,却不过是只半人大的小兽……”
“李老三!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
那人眼看着李秋阳将这皮子贬得一无是处,顿时破口大骂,李秋阳在铺子中在李玄宣与李玄岭之下,这人便叫他浑名李老三,满脸怒意。
李秋阳浑然不在意,只拱手道:
“道友换上任何一间铺子,都抵不上七枚灵石!”
那人悻悻地看了他一眼,将灰色皮毛往桌上一掷,叫道:
“六枚便六枚。”
李秋阳这才点点头,数出六枚灵石给了出去,那人哼了一声,拂袖而去,直至出了院子,角落中才有一少年探出头来,相貌平平,眉弓略高,叫道:
“这人好大脾性。”
李秋阳摇摇头,他也习惯了一众散修的态度,自己不过是个杂气修士,在外头还称得上一句仙师,到了这坊市中地位还不如出众的胎息修士了,只摇摇头,答道:
“睦峰,家中有意将你调回湖上,好好表现,亲近族人,争取得到那三品传承。”
陈睦峰用力点头,有些希冀地问道:
“族中的三品功法向来是主家修行,旁支外姓非大功不得赐,传闻冬河族叔乃是随着项平公西进,九死一生方才得了赏赐,我要得这功法,恐怕不容易……”
李秋阳默然不语,心头暗暗思索着。
“也不晓得玄锋在倚山城如何了,听闻南疆妖魔鬼怪无数,好在剑仙亦在南疆,应能庇护一二。”
“大掌柜!”
李秋阳正思虑着,陈睦峰叫了一声,顿时将他唤醒,便见上层缓步下来一人,一身灰衣,胡须梳得一丝不苟,发色灰黑,负手走下来。
“族长。”
李秋阳唤了一句,李玄宣点点头,他如今也将五十岁了,人上了年纪不爱活动,只看着店面。
这坊市之中竞争激烈,李家虽然有筑基撑腰,又有萧家联姻,奈何这坊市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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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捋一捋灰黑的胡须,算了算日子,有些不安地道:
“玄岭去了数月了吧?竟然至今未归……”
李玄宣天赋有限,如今还在练气二层徘徊,李玄岭作为李通崖之子却好上许多,如今已经练气三层了,一同在坊市之中修炼着,时不时出了冠云峰向北去,往徐国和大江的方向去探,说是要给家中添些见识,大半个月未归也是有的,当下已经超过了两个月,叫李玄宣心急不已。
“七十一天,已经两月多了。”
李秋阳恭声应了,李玄宣咬牙道:
“且取笔墨来,我给家中写一封信,派冬河去看一看!”
话是这么说,徐国与大江广阔无比,李玄岭行踪未定,要去寻也难得很,不过白白浪费人力,李玄宣在小信上写了几个字,还是颓然一声,放下笔来。
“好在玉符无事……”
李玄宣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玉佩,见上头晶莹温润,微微松了口气。
李家如今也算是世家,虽然比不上三宗七门,不但有什么法力印记,还有储物袋上的层层措施,好歹也有些手段,只要捏碎这玉符,其他部分都能相互告知方向。
“还是要问一问老祖。”
李玄宣考虑了片刻,还是拿起笔墨,在小信书写起来。
————
赵国,短陳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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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陳乡在赵国最南方,位处徐赵交接之处,传闻此地乃是北方世家南渡之时越江而来的落脚处,至今却已经被释修占去了几百年。
短陳乡有一小寺院,即为短陳寺,按着北方的规矩,整个短陳乡的土地都归寺院所有,僧侣之下便是佃农,只不过叫得好听,称作僧祗户,也有几个胡人贵族,食宿在寺院,修行释法。
李玄岭在这鬼地方呆了整整一个月,深深体会到了释教难缠之处,他初来此处,一身道袍,那一众瘦骨嶙峋的佃农见了他便像是见了灾星,更有小些的娃娃,憎恶之色溢于言表,偷偷唾弃,若他不是个练气修士,恐怕要将他绑起来送上山上去了。
“中原大地,数百年承释修,已经全然断了根基了……”
李玄岭望着山上密密麻麻的寺院,心中一片感慨,按着仙修这边的说法,仙魔之争后仙道衰弱,丢掉了北方,现存的大世家大宗门大都是仙魔之争后自北方迁过来的,现在回到北方一看,哪里还有仙修的影子?虽然他对紫府金丹道的那些个修士也认可不到哪去,见了这副情景,还是感叹不已。
看了看下头瘦骨嶙峋却忙碌不休的佃户,李玄岭感受深切,在北方见不到什么歌舞杂耍、梨园春楼、商铺小贩,只有一望无际的黄土地和剃光头留着小辫的佃农,一片死气沉沉。
“我这副模样,却不适合在北方行走。”
他掐了法诀,变幻了形态,一身棕色衣袍,顶着个亮盈盈的光头,把手中的法剑用幻术化为一根长棍,这才落下去,想要问一问路。
却不想他才落脚到田中,有个佃农大呼一声,一片佃农齐齐匍匐下来,整齐划一地五体投地,后脑处的小辫子齐齐翘起来,像是一片带黑梗的南瓜,在地头铺得满满。
“见过法师!”
最前方的这人似乎还是个头头,面色枯槁,却神色狂热,声音高亢痴狂,李玄岭抬头一看,远方还有几个瘦弱的妇人和孩子因为激动而昏厥过去,歪歪扭扭地倒在地上,没有一个人回头去看她们。
“你们……”
李玄岭张了张嘴,心中莫名升起一股悲哀,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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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岭这五年踏遍了徐国,徐国经过诸紫府怜愍之战,大小势力都伤筋动骨,各自修养,加之战后修越宗介入徐地,制定规矩,约束散修,于是一片风平浪静,百姓生活还算不错,虽然比不上李家治下富庶,却也能算上人过的日子了。
李玄岭在徐国结交势力,记录完各类采气之法,于是今年越过徐国,来看赵国情况,见这短陈乡遍地枯槁,本想着下民定然怨声载道,结果这一副佃农竟然是欣喜若狂的模样,叫他吃了一惊,只好望了望下首的佃户,轻声问道:
“落霞山如何走?”
北方虽然已经沦为释教的地盘,还是有着些道统与仙修存在,只隐居山中,不再入世,大都有些背景在,故而无人去动,这落霞山便是其一,北方仙修大多在其中活动,李玄岭便想着前去看一看,与南方的紫府金丹道有何不同。
“落霞山?”
下头之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看起来都是满脸疑惑的样子,李玄岭摇摇头,正欲驾风飞去,突然若有所思地抬起头。
田梗上正站着一赤着上身的男子,一身肌肉干练赤红,线条分明,双手合十,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玄岭,沉声道:
“不知是那一道的同修,生的这样面生,小僧短陳寺法慧有礼了!”
“撞上正主了……”
李玄岭顿时一阵尴尬,想要开口却又怕露了根脚,只点点头,驾起风来就欲离去,不曾想那和尚暴喝一声:
“呔!我便知道你这邪道有问题。”
法慧和尚大步一越,如同只飞鹰般自田梗上腾空而起,举起拳头便向李玄岭身上打去,李玄岭这才驾起风,心中大骇,暗道:
“这人疯了不成!好端端的发什么狂?”
当下也顾不住是非因果,掐动法诀捏出法盾来,一只手去握腰间法剑,一身真元如水波流淌,口中道:
“你我无冤无仇,你这和尚发什么疯!”
那和尚怒目圆睁,双拳如金铁,砸在那法盾上砰砰作响,李玄岭抽出法剑,作势欲劈,法慧一脚踹在这法盾之上,借力腾空而起,躲开了李玄岭这一剑,又如同雄鹰一般压制下来。
李玄岭只觉面上被煞风刮得生疼,举起法剑去挡,剑上灰蒙蒙法光四射,谁知这法慧和尚一身钢筋铁骨,竟然徒手来握,硬生生制住这把法剑,想要伸手来握李玄岭的手腕。
“嘿!”
李玄岭既然见了他肉身之力,哪里敢让他握住,又不想丢弃法剑失了倚仗,一头凝聚法术向他握来的手中砸去,一头全力催动法剑,发出一阵阵灰黑色的剑光,想要将他逼开。
法慧被他一道法术阻了阻,一掌捏碎这法术,另一只手中已经疼痛不已,手上的金光隐隐有裂痕,法慧暗忖道:
“不知怎地,我一见这人便觉得面目可憎,心中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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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再往他护身法盾上狠狠贯了一拳,发出轰隆一声巨响,松开法剑,再度接力飞起。
李玄岭这五年行走徐国,杀妖与杀人皆是不少,经验丰富,只是头一次遇到释修,猝不及防吃了他一顿捶击,有了喘息之机,马上反应过来:
“此人恐怕不能驾风飞行,只是接我之力滞空罢了,我也无需与他缠斗!”
于是也不追击,即刻拉开距离,那法慧怒喝一身,吃力腾空伸手,终究在空中无处借力,已经如同一只笨熊般落回地上去,发出一声巨响。
“哼!外道惑乱人心,皆可杀之!”
法慧不过是个僧侣,连驾风都做不到,李玄岭又拔高了高度,叫他只能在地头怒目而视地看着,李玄岭莫名挨了一顿揍,心中又惊又怒,骂道:
“不过问路,怎地惑乱人心了!”
释修成就法师之前都是肉体凡胎,这法慧却修为深厚,两拳将李玄岭的法盾打破,李玄岭举高临下,本可以驾御法剑攻击,只是顾及短陳寺乃是地头蛇,不敢动手,那和尚还在下头骂骂咧咧,叫道:
“你使幻术,可不是惑乱人心?你修的歪门邪道,可曾将一人渡入乐土?只求……”
法慧尚在叫着,李玄岭却不去理他,见远处山中寺庙已经纷纷有人影下来,不能再耗下去,只冷笑道:
“放你娘的狗屁,什么乐土,粉饰吃人罢了,自欺欺人!”
那法慧两眼圆瞪,李玄岭已经驾风飘飘摇摇地离去了,这和尚却在原地咆哮如雷,直至一众僧人到了身侧,才慢慢安静下来,只瞪着李玄岭离去的方向。
一旁的僧人好言相劝,安抚许久,便见一老僧出面,一身灰袍,手中捏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笑盈盈地道:
“法慧,你的缘法到了!”
“住持。”
法慧应了一声,有讶异之色,答道:
“何出此言?”
这老僧点点头,一副喜出望外的模样,连忙道:
“你从小聪慧,修行神速,是我寺中慧根最为深厚之人,距离法师不过一步之遥,我早些替你去大庙里问过了,如今看来,正是机缘到了!”
“怎地个说法?”
毕竟事关道途,法慧听了这消息,顿时将注意力转移过来,大喜过望,低声问道。
老僧捻了捻花白的胡子,答道:
“我跨越三山,前去求法,怜愍坐上首,我将此间事细细说了,答曰:此人前世乃是一渔夫,好食蛇羹,年年打鱼,终遇风暴,葬身长鲸之腹。”
“今世幸得成人,有一道士驾风而来,法力真元如江河,乃是蛇蛟托生,只要度化此人,为民除害,便可腹中养出乐土,成就法师。”
法慧连连击掌,眼中神光奕奕,笑道:
“合该如此!合该如此!难怪我见了这人就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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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僧哈哈一笑,继续道:
“我便问道:可有成就怜愍之机?”
法慧顿时瞪大眼睛,舔了舔嘴唇,直勾勾地望着他,急切道:
“大人如何作答?”
老僧故意卖了个官子,法慧本就脾气暴躁,两眼通红,叫道:
“住持!休要卖关子了,速速说与我听!”
“哈哈哈哈哈。”
老僧长笑一声,开口道:
“怜愍掐指而算,作聆听状,良久答曰:还应往那长鲸身上求,若是此劫不过,依旧要葬身鲸蛟之腹。”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面露深思之色,议论纷纷,法慧滞了滞,接过身旁同门递过来的法器,狠声道:
“管他劫数如何,我且去度化这邪道,成就法师!”
法慧言罢,向着老僧深深一拜,又向众师兄弟抱拳拱手,朗声道:
“好在那人曾说要去往落霞山,不至于丢了踪迹,法慧去也。”
于是双腿迈动如飞,带着一众烟尘远去了,余下众弟子在原地围着那住持,有一人开口道:
“法慧师兄练的乃是怒目法,又是突破在即,若是能猝不及防逮住那人,还是能杀的。”
“不错!”
众人兴致勃勃地探讨着,只有那老僧收敛了笑容,颤颤巍巍地回头去,喃喃道:
“机缘亦是劫数…哪里有那样好的事。”
短陳寺的法慧已经盯上了李玄岭,李玄岭这头自顾自驾风飞着,掠过脚下一片又一片的田地,心中也是暗暗心惊,暗自道:
“这赵国遍地释修,若都是这样疯癫的模样,此地也太过危险,这落霞山不知在何处,也不是非去不可,出来数月了,不如此次便到此为止,先行归去。”
于是调转了方向,往南方飞去,时辰已经晚了,李玄岭看着夜色之下脚底一片片灰黄色的土地,佃户们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僧侣说着此生受苦受难,来世成摩诃作法相的故事,李玄岭默默隐了身形,听着那凡人僧侣满脸向往地长谈。
这一众佃户虽然骨瘦如柴,满身伤痕与灰土,眼睛里却都是亮盈盈地希望与向往,李玄岭默默在夜色中站了一阵,听着这些人欢呼雀跃,虔诚地跪拜,心中复杂难言。
“纵欲乐土、轮回之说是真是假,仙、魔、释三者孰是孰非……世道鬼祟暗秽,难以言喻。”
————
湖上的时光总是如水般波澜不惊,深青色的湖水荡漾着,渐渐有了寒意,萧宪又一次带着族中的几个奴仆到了黎泾镇,坐在大殿之下,满脸忐忑。
“萧兄弟!”
李渊平面色苍白,面上浮现出笑容,在上首端坐,望向下方的萧宪,笑道:
“数月不见,修为越发长进了!”
萧宪天赋平平,如今才刚刚突破胎息三层,李渊平这话自然是恭维话,萧宪笑一笑也就过去了,在下首坐了一阵,不知如何开口,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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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萧宪兄弟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萧宪微微点头,心中组织了语言,恭声道:
“萧宪如今年岁十八,家中正准备为我择妻。”
萧宪才说了这两句,李渊平立刻明白,摸了摸下巴,暗忖道:
“清晓如今也十三四岁了,余山一脉恐怕是要先把这事情定下来,生怕到时候出了问题。”
便见萧宪顿了顿,神色诚恳,继续道:
“恐怕公子早已经晓得,在下倾慕清晓姑娘已久,乃是真心求娶,不知公子能否为在下带个口信,问个准,看一看族中长辈和姑娘的意思……若是这事情可行,我便让家中长辈提雁来订亲。”
李渊平摩挲着手中玉杯,世家之间的联姻自然不是草率提亲,大都会先请人过问一声,确定得了准信,这才会提雁上门提亲,萧宪便是正式把这个流程提上来了。
毕竟对于世家来说,明面上正式的拒绝可就是赤裸裸的羞辱了,提前通气,也不至于让双方尴尬难过,结亲不成反结仇。
李渊平只点点头,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道:
“萧宪兄弟助我甚多,此事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定为兄弟问个明白,多说些好话,兄弟等我好消息便是。”
萧宪奔前跑后,本就是为了这句话,见李渊平没有提什么要求便答应了,当下松了口气,面带感激之色,答道:
“多谢公子!”
李渊平笑了笑,两人拉东扯西地聊了一阵,李渊平忽而记起一事,问道:
“年前我家地界上过去一魔修,唤作慕容夏,好生霸道,不知如今如何了?”
“慕容夏?”
萧宪思考一阵,答道:
“可是腹中修行人首的善乐魔?我也听闻了不少东西。”
“正是。”
见李渊平作肯定状,萧宪来了精神,答道:
“此人过了你家地界,一头向南去了,在我家地界上也吃了数百人,一副雨露均沾的模样,一路走一路吃,说是都去他腹中享乐去了。”
李渊平默然,心中微动,询问道:
“我听兄长提过此人,按兄弟来看,这纵欲乐土是真是假?”
萧宪只冷笑一声,答道:
“是真是假我不晓得,我是宁死也不愿入的,就算是真事,入了其中不过受人所控,纵使享乐又有何用。”
他顿了顿,讽刺地一笑,答道:
“至于这慕容夏,传闻他吃够一万六千七百五十六人便成就摩诃,想必有什么了不得的背景吧,后头跟着一众法师怜愍,我家都要恭敬送走。”
他拿起茶碗饮了一口,继续道:
“我还以为他是什么法相大人物,可偏偏绕过了修越宗的地盘,我思量着,可不是怕了么。”
李渊平恍然,思忖一息,答道:
“可是那剑仙上元真人?又是剑仙,又是紫府巅峰,想必慕容夏也不敢招惹。”
萧宪点点头,答道:
“正是,金丹不出,上元真人便是此方最强,徐国偌大土地都归了修越宗便可见得,上元真人又爱护下民与世家,慕容夏若敢去卖弄他那一套,惹急了人家,可不是几个怜愍可以保住他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阵,萧宪坐立难安,李渊平见状哈哈一笑,轻声道:
“还请兄弟稍待,我替你上山问一问。”
感谢书友打赏……又多欠了两更,最近工作上挺不顺的,勉强赶上,以后再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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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掐了法诀,避开日仪玄光大阵的金色屏障,独自上了黎泾山。
自李通崖闭关修炼,李渊蛟前去乌涂山,李渊平接过李家的担子,往往数月居于山下,黎泾山便少有人烟,石缝中的稗草疯长,看上去一片萋萋。
李渊平上了山,推开侧院的木门,便见一圆脸女孩在院中晒书,服饰简朴,将那一串串的木简披开,衣袖缝得紧实,不像个世家的嫡女,反倒像个忙碌的下人。
“清晓!”
李渊平苍白的脸色上流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笑着叫了一声,那女孩抬起头来,讶异地看了一眼,喜道:
“兄长?!什么风将你吹到山上来了?”
李家几个孩子都是一起在山上长大的,彼此之间还算热切,李渊平哈哈一笑,答道:
“这不是来看看你?”
李清晓微微一笑,戏谑道:
“听闻你刚娶了娇妻,我还以为是谁吹的枕边风呢!”
李渊平顿时面色大囧,转移了话题,尴尬地道:
“也亏伱能在山上待得住,这地方安静得瘆人。”
李清晓嘴角上扬,摇摇头,应道:
“也还过得去,长姐时常来山上看我,平日里读读书,也不觉寂寞。”
李清晓的相貌更多遗传自陈冬河,五官皆算不上出色,若不是眉眼盼顾间有一份温和的气质,就更显平庸了,眼下热切地笑起来,破坏了五官的协调,显得不那么雅致,直言道:
“我虽然在山上,却也听闻许多流言,说是窦氏跋扈,私有灵田。”
李渊平点点头,眼睛微微睁大,烁烁有神,他对这些方面敏感得很,这话虽然从李清晓的口中吐出来,却叫他一瞬就联想到了陈氏和诸支脉,笑盈盈地反问道:
“你怎么看?”
李清晓眨了眨眼,不假思索地道:
“恐怕窦氏得罪了咱家支脉!”
“何以见得?”
李渊平饶有兴趣地抬起头,便见李清晓道:
“我却是见过窦夫人,是个识趣的硬腕,怎么会管不住宗族?所谓窦氏跋扈,不过是触及了多家利益,窦老爷子又是个短视之人,不足为虑……至于私有灵田……”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几家望姓那家没有私下开辟点灵田的?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却把这事拿出来说,若是追究起来绝不是窦氏一家的问题,几个望姓都要受牵连。”
李清晓眨了眨眼,笑道:
“这样的霸道地针对窦家,又不怕得罪望姓,自然是我家那群族老族叔了!恐怕是看兄长你初掌家,来试探你了!”
李家划分灵田自有标准,那些灵气稀薄的李家看不上,这些望姓可是趋之若鹜,李清晓不用查都知道这些人多半私下有开辟灵田,便做出了如此推论,李渊平闻言哈哈一笑,连连点头,答道:
“不错,你却漏了陈家。”
见李清晓疑惑地皱眉,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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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独居山上,能听见这些消息,可不是陈家的同你父亲说的么,偏偏不是什么好话,足见陈家的态度了。”
李清晓恍然大悟,击掌而叹,李渊平这才正色道:
“这五年我家吞下了玉庭山和骅中山,尤其是骅中一地,灵机充沛还要胜过黎泾几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莫要看几个望姓与支脉无故相争,不过都是为了这两地之利罢了。”
见李清晓若有所思地点头,李渊平继续道:
“支脉几十年来被我等压得死死的,不得为地主、富商,连享乐都要藏着掖着,心中焉能服气?自然是寻着出路,忙要在这两地投机。”
“我初治家,也不见什么酷烈手段,这些人自然蠢蠢欲动,窦氏看起来嚣张跋扈,却是一条好狗,与诸支脉不和,用着趁手。”
李渊平拿起案上的一枚木简,轻轻翻了个面,答道:
“等到我家玉庭卫皆突破玉京,有了灵识,能轻而易举地探查骅中与玉庭两地之事,我也将族中上下掌控,这些支脉没了空子钻,就是时候了。”
李清晓点头默然,答道:
“湖上诸家向来防备外姓,重用支脉,兄长反其道而行之,看起来最防着支脉。”
李渊平笑道:
“支脉是有忠心修士,自然要提拔,更多的是蠧虫与纨绔,偏偏还有亲缘在,我若不安置好,下一代辈分低,便更难对付他们了,卢家与郁家殷鉴在前,不可不慎。”
两人相视一笑,李渊平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突然问道:
“你看余山萧宪如何?”
两人正聊着族中大事,李渊平话锋转得飞快,顿时叫李清晓猝不及防,“啊”地叫了一声,低下头去,李渊平仔细看了一眼,笑道:
“男女之事,不言即明。”
李清晓急忙抬起头来,两颊微红,嗔道:
“兄长说些什么话,这人轻浮,一天天往我李家跑,上上下下都晓得他有多倾慕,叫我好生尴尬!”
“哈哈哈哈。”
李渊平笑了几声,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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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是用心,以他余山一脉的身份,这姿态也放得够低了。”
“不错。”
李清晓笑了笑,静下心来,冷静了片刻,沉声道:
“他是一副深情样子,我却不是那深闺不识书的女子,献了几分殷勤便以为是良人,到底不过共乘一轿,见过几面,知面不知心,还是要问一问长辈们。”
李渊平轻轻点头,答道:
“他性情温和,家世显赫,皮相与智计都不算差,诚恳忠厚,也难寻到更好的了,我已经派人去请姑父和兄长了。”
“好。”
李清晓柔声应了,挽起长发,低声道:
“族中那些外姓子弟我也一一了解过,看起来都不是什么能人,性格更是一个比一个出格,若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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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苍白着脸点了点头,笑道:
“渊云哥的几个娃娃也在山上,你与他们朝夕相处,感觉如何?”
提起这个,李清晓顿时迟疑起来,在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始终说不出口,只摇了摇头,神色遗憾萧索。
李渊平顿时一滞,神色有些不解,张了张嘴,低声道:
“老祖与岭叔都是一等一的性情,怎地到了后头……”
李清晓使了使眼神,让他住了嘴,若有所指地道:
“渊云哥早些年下山,去了东山越之地,说要寻找那巫术中的开窍之法,已经数年不曾归山了……”
两人皆是一阵默然,李渊云身无灵窍众人皆知,却没有一个人敢提,从来是当做一个禁忌一般雪藏着,众嫡子嫡女中也是他过得最为浑浑噩噩。
可众人心中皆是亮堂,这世间若真的有什么开窍之术,绝非在东山越之地这种小地方能找得到,也绝非寻常能用得上的,李渊平只叹了一声,开口道:
“玄岭叔已经前去徐国游历,长姐闭关修炼,诸位长辈对他也是心有愧疚,从来不对他做什么约束,一向是随着他去,你我也不好意思说些什么……”
“我也问过兄长,意思是随他去吧,在东山越的那块地方收集些巫术,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血祭伤人之事,若是能排解他心中愤懑郁气,也算是一件好事了!”
李清晓柔声一叹,低低地道:
“也好…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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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红的火在田间熊熊燃烧着,满地堆放着的秸秆在火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漆黑的夜色下,燃烧着血色的火焰,空无一人的村落之中静得吓人,暗色的血液在地面上静静地流淌。
中央立着黝黑的石台,刻满了暗红色的咒文,上头跪了不少男女,皆是披着道袍,被锋利的法器穿喉而过,倒在那祭台之上。
阴风阵阵,呜呜作响,四下整整齐齐摆满了九堆尸骨,有大有小,大都呈碎片状,正中的黑衣修士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这人猛然睁开眼睛,眼中法光流转,皮肤微褐,毛发披散,竟然还是个山越人,站起身来哼着歌,拿起手中墨色的葫芦,望了望月色,轻声道:
“月至正中,阴气最足,不错。”
于是轻轻举起手中的墨色葫芦,上面刻满众多的符文一一亮起血色的光芒,轻轻一晃,手中法力运转,叫道:
“收!”
四下的尸骨上顿时升起一阵阵黑气与一股股血气,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尖锐嘶吼,在空中交织着,如丝如缕,如归燕般向那祭台上飞去,钻进葫芦小小的口中。
“不错,不错。”
黑衣修士等了半个时辰,这怨气与血气才渐渐收尽,四下的尸骨枯槁干瘦下去,发出咔呲咔呲的脆响,那葫芦上的血光越来越旺盛,他这才默默收手,满意地道:
“三千多人,六个胎息练气修士,这次的货色也能叫宗主满意了!”
黑衣修士满意一笑,望了望地面,思考了一阵,掐了个法术,地面上的血液顿时活动起来,迅速凝聚成几个大字:
“杀人者,江雁也。”
他仔细看了看自己的杰作,从喉咙中挤出一阵笑来,身上的黑袍无风自动,啧啧道:
“宗主这个法子,当真是天衣无缝!”
这修士正啧啧称奇,不曾想身边冒出个幽幽的声音来:
“还真是个好法子!”
“谁!”
他猛然抬起头,便见一旁冒出张少年的脸来,似笑非笑,直勾勾地盯着他,双唇朱红,笑道:
“迟炙云真是打的好算盘,怨气血气由你青池宗收了,这骂名由我江雁来背?”
“江雁!”
那人一身亡魂大冒,失声道:
“你……你不是在岭海郡么!”
当下反应过来,两眼法光流淌,身上冒出血气来,驾风而起,转身便要逃跑。
“我说怎么四下里多出来这样多的魔修,原来是伱青迟魔门监守自盗!”
江雁冷笑一声,伸手一拽,那人才踏空而起,却扑通一声落下来,可他好歹是个筑基修士,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伸手去摸腰间的长鞭。
江雁左手掐诀,右手一指,那人衣袍扭曲变形,腰间的长鞭挺了挺,鞭上的一条条符文变化为一片片鳞片,狰狞地竖起来,整条长鞭活了过来,变为一条乌黑丑陋的长蛇,吐着信子便往他手上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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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法术!”
这人大惊失色,手中捏出法诀,一掌将这长蛇打飞出去,还来不及反应,四周的九堆尸骨躁动不安,各自牵连,组合成一只尸骨大手,铺天盖地地向他抓来。
“好歹是筑基修士,还用着练气法器!”
江雁冷冷地嘲讽了一句,那黑衣修士凝聚了血红色的法术,两下在那大手中轰击出个大洞,在纷纷而下,如雨一般落下的尸骨中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地向江雁面上砸去。
少年抬起头来,深深吐出一口黑雾,接住这黑衣修士的法术,还有时间笑盈盈地道:
“师尊,这人是什么仙基。”
黑雾之中游走出那条狰狞的黑蛇来,吐了吐信子,发出沧桑的声音:
“饮民血……原先应该是端木奎的巫山上之人,投靠了青池宗。”
那黑衣修士见江雁唤那法器变幻成的黑蛇为师尊,心中顿时一阵冰凉,喃喃道:
“江……江伯清……怎么可能!你竟然未被阴司之人捉去……怎么可能!”
那黑蛇嘿嘿一笑,四下的血肉与尸骨如同旋风般盘旋起来,猛然暴起,分化出一只只小手,往那黑衣修士面上捉去,黑蛇嘶吼一声,笑道:
“我本不修紫府金丹,榜上无我姓名,拿甚么捉我!”
黑衣修士已经说不出话来,随着下头的江雁念动术法,血肉与尸骨的攻势越来越急,他被逼得灰头土脸,犹自暗暗庆幸:
“幸好先收取了血气与怨气,否则这术法多半还要强上许多!”
再抬头看看,那黑蛇已经消失不见,黑衣修士心中顿时漏跳一拍,灵识四下游走,恭声道:
“江大人,你我道统相近,皆出自仙箓祝咒之法……小人仰慕已久……”
黑衣修士尚说着告饶的话,耳边却传来阴侧侧的声音:
“《答桑下乞儿问》在何处!”
“小人……小人不知啊!”
那黑衣修士听见《答桑下乞儿问》这密法之名,面上的惊恐仿佛要溢出来,颤颤巍巍地道:
“不止三宗七门的紫府……就连渌水……”
“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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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黑蛇一身鳞片炸起,两只蛇眼瞪得滚圆,骂道:
“还敢念出口,疯了不成,这可不是端木奎的巫山…在青迟魔门地界敢念那位的名字?”
“是是是!”
黑衣修士结结巴巴应了一声,继续答道:
“就连…就连真君都亲至那巫山,确确实实没有啊!小人若有一句假话,便叫我五雷轰顶,不得超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倒聪明。”
黑蛇声音带着蛇类的嘶吼,阴侧侧地道:
“如今这个世道,发誓还顶什么用!既然真君皆至,难道不能借着命数算一算,或是搜魂夺魄?”
黑衣修士仙基运转,死死顶住那尸骨的攻击,两眼瞪得血红,血丝根根分明,结结巴巴地道:
“前辈莫要诈我了……端木奎见过仙人,身上的命数乱成一团不说,就算是有那可入手之处,又有谁敢算!仙恩如海,仙威如狱,就算是真君也不敢试探!”
“至于什么搜魂夺魄……端木奎突破失败,已经化为槐荫鬼,能去哪搜魂!”
黑蛇顿时沉默下去,声音之中满是不甘,嘶吼道:
“你在巫山上修行多年,可曾见过这密法?”
“不曾啊……”
黑蛇于是不再说话,黑衣修士心中暗道糟糕,知道这江伯清动了杀意,却被这江雁的尸骨法术缠住逃脱不得,只好咬牙,喝道:
“祈祝玄明正箓,兹有邪鬼妖人,血肉乱法,阻我道途……恭请玄明正法……”
巫术法咒还未念完,那黑蛇已然哈哈大笑,如闪电般往他脖颈上咬去,声音尚在空中回荡:
“你去哪儿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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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血肉尸骨迅速凝聚成锁,将这黑衣修士的四肢锁住,底下的江雁将收尾的法术掐毕,那黑衣修士已然大惊失色,神色绝望,看着那黑蛇在脖颈上游走,嘶声道:
“前辈既然知晓我乃是巫山出身,晓得诸多隐秘,也应知晓小人就算敌不过你,同归于尽的法子却不会少!”
黑衣修士神色决然,盯着那缓缓靠近的狰狞黑蛇,却不想那黑蛇吐了吐信子,发出一阵冷笑,答道:
“你且试一试?”
黑衣修士怒目而视,俄而脸色大变,失声道:
“这……『饮民血』!怎么可能?!……你!”
他身上猛然升腾起一丝丝深红色的玄妙法光,乖巧地向江伯清身上流去,在蛇身上跳跃盘旋,舞动不止。
“怎么不可能?”
江伯清吐了吐信子,嘶吼的声音渐渐平淡下来,淡淡地道:
“老夫也是求过上巫荷血三九性的,虽然后来弃了修为专修旁道,却比伱这个半吊子强得多。”
那黑衣修士已经呜呜直叫说不出话来,江伯清地声音却满是享受,畅快地道:
“『饮民血』还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却对你蔑视得很呐!”
下方的江雁默默看着上方的大戏,懒洋洋地道:
“师尊!你不是要那雷属仙基?这饮民血是属什么金性……”
黑蛇直直地挺了挺,终于变化为那一根黑色的长鞭,缓缓地垂落下去,黑衣修士面上升起一股黑云,痴痴傻傻地念叨着:
“先将这身躯取来用了!虽然那端木奎已死,上巫荷血三九性无人修行,那《答桑下乞儿问》却没了踪迹,去哪寻剩下的几个仙基?修这饮民血是无路可走的。”
“且用这身躯行走一番,寻到了好的再以身代之吧!”
江雁点了点头,便听上头江伯清的声音阴森森地道:
“毕竟是筑基修为,要占据还是不容易,且为我护法一二。”
于是那黑衣修士跌坐下来,面上的黑云滚滚,江雁自顾自地走了几步,从黑衣修士的腰上取下来那黑色的葫芦,轻声一笑,答道:
“血煞怨气,还真是刚好,要什么来什么。”
江雁语气轻松,眼中却满是狐疑,掂了掂手中的葫芦,取了盖子,撇了一眼其中亮盈盈的红色煞气,盘膝而坐,双手并指在眉心处一点,引出一张亮盈盈的符箓来。
这符箓通体金黄,闪闪地发着法光,江雁倾倒出那血煞怨气,默默祭炼起来。
────
乌涂山距离黎泾山进,李渊蛟驾风半炷香的时间便到了,落脚在山上,李渊平与李清晓都站起身来,恭声道:
“长兄/蛟哥!”
李渊蛟两眼神光熠熠,身上的气势蓬勃,看来这一两年在行气吞灵箓的加持之下,又在乌涂山潜心修炼,实力又有精进,向着弟妹点点头。
陈冬河夫妇本在近处,很快回了黎泾山,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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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正谈话着,心思却明显不在此处,都在等着作为长姐李清虹到来罢了,谁知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她英姿飒爽的身影,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上报,在院前下摆,禀道:
“玉庭峰回禀,仙师昨日便已经闭关试图突破练气三层,至今未出院子,小人思其正在突破关头,不敢敲动府门,只好回来上报了!”
“清虹正在突破…………”
几人对视一眼,李景恬最先按耐不住,毕竟是自己的女儿,柔声道:
“晓儿,你且随我进屋。”
言罢向着几人轻轻一点头,笑道:
“我母女还有些体己话要讲,还请稍待。”
几人皆点头示意,母女进了屋中,李渊蛟拱了拱手,问道:
“姑父如何看?”
陈冬河只摇摇头,温声道:
“萧宪此人我也听闻过,还算用心,我只清晓一女,不求那萧宪成仙法炼仙基,不要薄待我这孩子便可。”
陈冬河语气温和,神色却坚定得很,他这些年也突破了练气四层,算得上李家的中流砥柱,养优处尊多年也自带着一股威势,沉声道:
“若是清晓中意,这婚事我自无异议。”
渊平渊蛟两兄弟对视一眼,李渊蛟开口道:
“姑父放心,余山一脉不敢薄待清晓,此事若成,定然是十里红妆,诸修开道的规格!”
外头几人正商讨着,这头李清晓随着娘亲李景恬进了屋子,李景恬拉着女儿坐下,有些急切地道:
“此事事关重大,你可想清楚了。”
李清晓低下头来,静静地答道:
“若是拒绝了这萧宪,家族面上尴尬不说,母亲还能寻到更好的人物么?”
李景恬眉头一蹙,张了张嘴,摇头道:
“男女之事向来讲究你情我愿,可不是他好不好,而是你愿不愿……嫁娶一事家中向来少有强迫,你若是有意,哪怕嫁个身无灵窍的凡人,爹娘都可以为你打点家中之事。”
李清晓眨了眨眼,猛然轻笑起来,嫣然道:
“莫说凡人,家中几个望姓我都不放在眼中,母亲说笑了,又不是话本小说,自然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至于有意与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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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我家如今的身份,又有几家能联姻?又有几家敢联姻?放眼不过数家罢了,相隔千里,婚前能见一面便属难得,遑论有情无情呢?只看相貌品行罢了!”
李景恬又何尝不知,只是关心则乱,柔声一叹,李清晓低下头去,冷静理智,顿了顿道:
“萧宪给足了姿态,就不必太较真,做人还需模糊些。”
母女俩密言一阵,出了屋子,李清晓笑盈盈地将这事应了下来,李渊蛟笑道:
“那我这就上禀老祖,写信去冠云峰…将这事定下来。”
几人皆点头,门外却急急忙忙上来一人,抬头看了看院中一众人等,迟疑一息,到了李渊蛟面前下拜,恭声道:
“禀诸位公子,萧家派人前来,说是宗内有变动。”
“来的什么人。”
李渊蛟出声问了一句,那族兵道:
“萧家大公子,萧归图。”
“萧归图!”
李渊蛟与李渊平对视一眼,向着李景恬夫妇一拱手,匆匆下去。
陈冬河将两人送走,在屋头坐下,李景恬推了推夫君,看着李清晓出去收书了,轻声道:
“那萧宪好是好,只是没什么心气,有心计却不像是能断诀的,恐怕成不了什么大器。”
“大器……”
陈冬河摇了摇头,将腰间的剑收入锦囊中,温声道:
“能老实过日子便好,还要求什么大器?冲天的鹰雀高飞,两下就被猎人打去了,到时候留下我女儿一人?”
李景恬摇摇头,有些担忧地道:
“这可说不准,不冲天难道就没委屈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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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宪这头在殿中等着,心中忐忑不安,将桌面上的玉杯挪来挪去,在位置上不断变换着姿态,显得焦虑难安。
良久,院外才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颓废倚靠在下首的萧宪一下精神起来,连忙挺直腰杆,端正姿态,却听下首谄媚的声音道:
“归图公子,我家公子正在山上与族兄共商要事……还请稍待,还请稍待……”
“无妨。”
那声音稳重成熟,大大方方,却如同一道雷霆般击打在萧宪心头,他脑海一片空白,只留下一个念头在回荡:
“萧归图……他来此处作甚!”
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院外进来一个青年,肩宽怀广,雄武大气,身上的甲衣符文繁复,法光流淌,一看就是仙族的大人物。
萧宪不敢怠慢,连忙提着衣袍下来,行了大礼下拜,恭声道:
“余山一脉萧宪,见过大公子!”
此人正是萧归图,如今是练气三层的修为,是萧归鸾的兄长,也是萧家这一代最杰出的人物,萧家主脉之首,萧宪自然不敢怠慢,给足了面子,即刻下来拜见。
“余山萧宪……”
萧归图瞥了他一眼,有了兴趣盎然的模样,笑道:
“我听闻过你的名字,余山一脉这几年还不错,也听闻你与李家二小姐颇有些缘分。”
萧宪干巴巴地赔笑着,心中拿不准萧归图的意思,只硬着头皮上前请他上去,萧归图龙行虎步地上前落座了,盯着他道:
“不错。”
萧宪暗暗松了口气,便见萧归图继续道:
“我此次有要事告知李家,你且在一旁听着。”
话音方落,下首已经进来数人,为首者一身黑衣,腰间配剑,正是李渊蛟,上前一步,笑道:
“在下李渊蛟,见过萧公子。”
萧归图抬起头来,两人在空中凝视一息,皆是暗自凛然,萧归图爽朗一笑,答道:
“原来是妹婿,在下萧归图,久仰。”
李渊蛟颔首上前,在最上首落座,萧归图在这坐着,萧宪自然就没了落座的资格,在萧归图身侧躬身站着,也就后头的李渊平进来时点头示意。
下首的人皆退下去,院门小心关好,隔绝内外的法阵开始运转,萧归图端了端茶,直入正题,沉声道:
“此次归图前来,有两件事。”
“第一,族叔萧雍灵已然突破筑基,练就道基『东羽山』,代替长辈坐镇北方,这几十年都不会回到冠云峰。”
“恭喜老祖,只可惜我家老祖闭关修行,否则定要亲自相送。”
李渊蛟应了一句,萧雍灵乃是和李通崖同个辈分的人物,自然语气放得尊敬,恭称老祖,萧归图替萧雍灵谢过李渊蛟,继续道:
“第二,据袁家的消息,郁慕仙已经出关,突破筑基,成就仙基『金销洞』,此仙基已经百余年不曾修成,惊动了真人。”
这话说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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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公子了!”
萧归图顿了顿,给他一些思考的时间,这才继续道:
“『金销洞』善炼器,却极难修炼,一来要天资上佳,二来修炼之时要时时刻刻忍受皮肉脱落之痛…元乌峰曾有弟子修行此道,日夜哀嚎,最后废了功法…郁慕仙能修成此道,是有大毅力之人,不可小觑。”
李渊蛟颔首,面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语气诚挚道:
“我家也打听过,这郁慕仙在宗内广结良缘,机敏善辩,渊蛟尚有一问……这『金销洞』…可是某位紫府道参?”
这问题过于敏感,听得一旁的萧宪低下头去,萧归图顿了顿,目光烁烁,答道:
“归图也思量过,离家前特地问过老祖,江南并无『金销洞』指向的金性。”
两人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问题所在,李渊蛟压低了声,冷笑道:
“迟炙云好看得起他!”
萧归图饮了茶,从容不迫地答道:
“迟炙云想在望月湖上扶持郁家,借以扼制我家,郁慕仙不过是那个幸运儿罢了,偏偏这幸运儿手段也狠,便值得头疼了。”
李渊蛟抬起头来,仔细地观察了萧归图的神色,低声道:
“公子的意思是……”
萧归图默默摇头,答道:
“这事情太难,紫府的神通惊人,修为越高神通越多就越发非人,绝非紫府之下能够干扰,真人亲自接见郁慕仙,意思已经很明白了。”
李渊蛟只好作罢,萧归图拱了拱手,继续道:
“郁慕仙出关后,宗内便有剑仙不豫的传闻,还是贵族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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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解释道:
“天下的剑仙屈指可数,青穗剑仙筑基修为便拔剑称意,江南江北皆闻其名,如今几十年不露面,已经让众人起了疑心,传闻甚嚣尘上。”
李渊蛟默默叹气,他也是近年才得知真相,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父已经殒命南疆,看着萧归图的意思,萧家上下多半都知晓了。
当下点头应了,同萧归图聊了些萧归鸾的事情,让人将李曦治带了上来,乖乖地叫他舅舅,萧归图脸上总算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笑道:
“见了这个外甥,我总想起归鸾年幼之时,嘻笑打闹,历历在目,这两年归鸾回来看过,听闻伱夫妻间琴瑟和鸣,也是好事。”
李渊蛟哈哈一笑,萧归图与李曦治亲昵一阵,便叫人把孩子带下去,拱手告辞了。
萧宪跟在后头,只来得及向李渊平一拱手,又急又快地道:
“若有消息,还请复我。”
于是快步追着萧归图出去了,李渊蛟礼送出界,再驾风回到院中,天色已经昏暗下去。
李渊蛟落回上首,李渊平已经等候多时,兄弟俩对视一眼,李渊平思忖着,询问道:
“兄长,这萧归图的话有几分可信?”
李渊蛟只皱着眉头,拿着玉杯往案上一扣,有些烦躁,答道:
“不好说,萧归图此人不是庸才,词句之间神色诚恳,进退有度,看不出来虚实……萧家还真是人才辈出,萧初庭、萧雍灵……最后又来个萧归图,没有一个好相与的。”
“老祖曾言萧家与青池宗面上郁郁不合,背地里却相合甚契,也不知这些紫府心头是什么个计较,萧家是对我家有恩,这点事情也不必要欺瞒,可若是我家事事听信顺从,迟早要成为他人修道的资粮。”
李渊平默默点头,苍白的面上有些不安,答道:
“郁慕仙此次出关,挟着筑基成功的威势而来,定然是要干预湖上的事情。”
李渊蛟在上首思虑片刻,一拍扶手,打定了主意,答道:
“打开眉尺峰洞府,通知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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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救我……”
“交出宝药!”
…………
李玄岭既然下定决心南归,自然一头向南方飞去,一路上鸡飞狗跳,一会是仙魔交战,宝药出世,一会是释修降妖,两败俱伤,看上去有便宜可捡,可惜李玄岭归心似箭,闷头向南飞,一刻也不肯停留。
李家中李玄岭在《越河湍流步》上的造诣最深,故而一路上片叶不沾身,有惊无险地驾风飞了一阵,很快便到了徐国边境上的大江,滚滚的波涛汹涌而过,岸边的浪花拍打,层层叠叠,雪白晶莹,一片风光浩荡,动人心魄。
大江划分南北,波涛汹涌,是天下水气最足的几处之一,上游深入赵国,曲折绵延,在落霞山折返,又没入吴国境内,被称为南方水脉之祖,李玄岭修行的乃是《江河一气诀》,本就是大江大河的练气士,见了这副景象,忍不住驻足而观。
“江河浩荡……”
李玄岭北来之时便途经这大江,忍不住在边上修行数日,心神放旷,修为大有精进,是见过这景色的,如今回头再见,依旧心神动荡难以抑制,心中一动,落脚在江边,看着淡青色东去的江水,愈发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人生之势,如同这大江奔流,身不由己。”
李玄岭脑海中回忆起这次北行,原本只是在徐国晃悠,前往落霞山的念头无缘无故地萌发,起心动念犹如山崩海啸,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徐国,前去赵地。
“若不是被那法慧打断,我依旧陷入这念头之中不可自拔……究竟是我想去,还是某个紫府,某个摩诃盼着我去……”
李玄岭一时间背脊发凉,那天地之间谋划布局的大手的阴影笼罩下来,叫他瑟瑟发抖,一路上的鸡飞狗跳更叫他确定了这个可能,越发胆寒。
“什么宝药出世,什么释修降妖,恐怕都是居心营造的幻觉,想要叫我继续往北方去!!”
李玄岭一头默默想着,一头沿着江岸走了一段,眼前便冒出一大礁石来,礁石上正坐着一蓑衣老翁,一身棕黑色蓑衣湿露露地滴着水,默默抓着一团乱麻般的渔网,耐心地解着。
棕黑色的蓑衣下是一双锐利的眼,直勾勾地望着走上前的李玄岭,惊得李玄岭猛然驻足。
李玄岭心头的庆幸还来不及退去,涌起一阵深深地惊骇,脑海中嘭然作响,暗道:
“中术了!”
李玄岭即刻运转法力,还没来得及驾风离去,那老翁朗声道:
“小子!不必再往南了!”
李玄岭这才驾风离地一尺,硬生生地被压制回地面上,四肢不得动弹,浑身上下唯有嘴与口能动,失声道:
“紫府真人!”
“小子真是好心志,我等一路上来用尽了美女妖魔、财货宝物,竟然不能使你动摇一分……”
那渔翁重新低下头,盯着手中一团乱麻的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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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我亲自下场,将你截住了。”
李玄岭动弹不得,只好张了张嘴,闷声道:
“晚辈不过是一练气修士,前辈乃是仙修大能,又何必处心积虑地摆弄我这小修……”
渔翁哈哈一笑,仔细地盯了李玄岭一眼,答道:
“这一局我等也谋划了几十年,不得有失,好不容易把你引来了北边,谁知道伱这小子这般谨慎,本不必这样麻烦的。”
李玄岭只觉得周身一松,这真人已经解开了束缚,自觉没有逃逸的路子,干脆大大咧咧地盘膝而坐,失魂落魄地道:
“若是晚辈猜的不错,诸位要谋的是家父,玄岭只是个诱饵吧?”
这紫府摇了摇头,撇了他一眼,笑道:
“不对,你父亲亦是诱饵。”
李玄岭只觉一股寒意升上脊背,张了张嘴,涩声道:
“只是家父向来谨慎,恐怕不能叫诸位满意。”
这紫府复又摇头,温声道:
“李通崖不得不来,他已有预感,否则不会在黎泾山上默默坐着。”
这人长出一口气,有了敬佩之色,柔声道:
“我等紫府坐看风云数百年,什么角色不曾见过?不得不说这李通崖是个人物,却不够狠毒,放不下家族与底线,不得不坐以待毙。”
李玄岭一阵默然,握了握腰间长剑,眼中微微有晶莹之色,面色涨红,问道:
“若我父子皆从命赴死,我李氏可得一夕安寝?”
渔翁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拍了拍手,答道:
“大黎山妖洞与萧初庭皆保你家,李家不会有事。”
李玄岭长出口气,还欲询问,那紫府大手一挥,低声道:
“够了!我看在你父亲的面上应你两声,你倒还喋喋不休了,去罢,往落霞山去!”
李玄岭抿了抿嘴,心中长叹,向着这人行了一礼,驾风往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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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下这紫府修士在原地收了收渔网,骂骂咧咧,叫道:
“搞得什么东西,一个练气修士的命数都牵不住!还要我下场……”
────
寒冬渐渐卷袭而来,萧雍灵突破的消息传进坊市,李玄宣整理了一份不大不小的礼品,亲自送上了冠云峰,为萧雍灵贺喜。
萧雍灵突破筑基,意气风发,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将案上的玉盒接过,灵识一扫便识出其中的灵药乃是练气级别中的极品,微微点头,只答道:
“用心了。”
“多谢前辈这几年照拂……”
李玄宣这些年在坊市中经营,萧雍灵在其中镇守,着实帮了不少忙,眼下自然满是感激,恭声回应。
萧雍灵听了这话,微微一滞,有些难以抑制地摩挲了两下面前的玉杯,欲言又止,顿了十几息,有些意兴阑珊摆了摆手,指了指一旁怀抱长棍的白衣男子,答道:
“我离去后由如誉坐镇坊市,你家若有什么要事,大可来寻他。”
“见过大人!”
李玄宣连忙拱手,一旁的萧如誉轻轻一笑,如今也是练气八层的修为,轻声道:
“我与玄锋兄多有交情,大可不必如此拘谨,叫我如誉便可。”
两人交谈两句,李玄宣便拱手退下了,萧雍灵皱着眉,神色间有些愧疚,看着李玄宣离去的身影,疲惫地道:
“李玄岭多半已经到了北方了,诸紫府博弈…我却不好直言,老祖尽力婉转,却还是得了这样结果,叫我愧对李通崖。”
“却也是无能为力的事。”
萧如誉看起来成熟许多,眼神越发坚毅,声音也沉重起来,开口道:
“我萧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萧雍灵苦笑一声,答道:
“谁知道呢…现在这样是最好的,望月湖上没有哪家能独大,等这件事过去,这一众紫府也能消停些,省得我等一日日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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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乌峰作为青池宗前五的山峰,高度要比一旁的青穗峰高出一倍,居高临下,俯览一众仙峰,其上的云雾缭绕,又因为是练器的第一峰,火脉喷涌,时不时有修士起落,热闹非凡。
元乌峰的一处隐秘洞府之中,灵气浓郁,灵泉喷涌,墨色的石料在洁白的灵雾之中显得格外刺眼,晶莹的玉桌闪闪发光,上头摆着一壶酒,两玉杯。
左边之人身着白衣,头戴玉冠,相貌俊美,飘逸出尘,眉宇之间带着一股出尘的仙气,手中捏着玉杯,端得是一副好仙姿,笑意盈盈地道:
“这筑基到底不同,从此服气而生,得寿三百年,有了些神通本领了!”
右边这人则相貌普通,闻言惬意地点点头,顿了顿道:
“慕仙,你受了这二十年皮肉脱落之苦,总算是熬过来了。”
“小灾小难罢了。”
郁慕仙不以为意,摆了摆手,神色坚定,淡笑道:
“唐师兄,我只愿练就神通,求得金性,纵使千般苦难也舍得,金销洞虽然苦痛,却是直指紫府的大道,拿什么都不换。”
唐师兄敬佩地点了点头,温声道:
“既然修成筑基,可要往家中通信?我看你好些日子没有与郁家联系了。”
“不必了!”
郁慕仙神色冷漠,仙气凛然,沉声道:
“迟炙烟故意同郁慕高说了些东西,惹得郁慕高心惊,已经数年不曾同我来信,我这哥哥向来狡猾,恐怕识破了我那套说法,不再信任我。”
“郁玉封已经身死,郁家在湖上失势,莫说给我提供筑基级别的宝药,日常的供给都越发少起来,郁家已经失了用处,莫要拖累我便好。”
唐师兄不觉有异,只皱眉道:
“不如将郁家提拉起来,为你搜刮湖上之物?”
“不可。”
郁慕仙摇摇头,答道:
“萧初庭最善算,他那仙基又诡异得紧,我不想对上此人,扶持郁家带来的麻烦只会比利益多,此乃智者所不为。”
唐师兄恍然大悟,抿了口灵茶,询问道:
“还是师弟想得周到,想如何来做,尽管吩咐,师兄虽然没有什么好修为,人脉却是有些的。”
郁慕仙思忖几息,答道:
“湖上的格局不能有变动,此乃多方妥协的结果,忿怒摩诃要取的命数越来越近,一众紫府的目光都盯着,我等不宜有动作。”
“等到李通崖过江去,一众紫府的大事办妥了,我再把湖上的事情稳一稳,不要有大变动。”
唐师兄沉默了一息,答道:
“师弟的意思是,此刻应该按兵不动……”
“不错。”
郁慕仙缓缓点头,轻声道:
“如今的江南看上去明朗,实则暗流涌动,北边是摩诃转世,南边是巫道炼符,筑基虽然尊贵,在这大风大浪中却只能算得上一枚小棋子,我等唯有把头埋下来,默默等待。”
唐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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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郁玉封修了个『玉庭将』,与那一位剑仙冲突了,若是这人不死,还能有些用处。”
“他自己找死!”
郁慕仙得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有些愤愤地道:
“上元真人要求玉真六九合虚性,我一入宗打听到这消息便特地通知他,他犹自抱着侥幸,偷偷在郁家搞什么血祭!到头来东窗事发,若不是我撇清的快,还要受他牵连!”
“毕竟是阻人道途的事情。”
唐师兄长长一叹。
————
李渊蛟等人静静地跪在洞府的石门之前,等候了片刻,走出来一个面沉似水,两肩宽大的男子,身后背着一剑,看上去六十来岁,跨步走出洞府,一众李家晚辈皆恭声道:
“见过老祖!”
“嗯。”
李通崖应了一声,手中持着两封小信,看了看下首的李渊蛟,温声道:
“不错,已经练气四层了。”
李渊蛟本身天赋就不错,受箓之时有修为积蓄在体内,时时刻刻都在上涨,李清虹正闭关突破三层,他却自然而然地突破四层了,当下只微微顿首,恭声道:
“全赖箓气之力。”
李通崖在洞府中的玉桌上坐下,从袖中取出那两个小信,其中一封正是李渊蛟所写,说的是郁慕仙之事,两人皆知晓,便略过不看,另一封信则从冠云峰而来:
“恭禀仲父,岭弟北去三月,至今未归,玉符明亮无事。”
“玄岭叔…失踪了?!”
李通崖缓缓点头,好像一点也不意外,只盯着李渊蛟看,低声道:
“不错,伱怎么看?”
李渊蛟微微一顿,心中思忖,咬了咬牙,沉声道:
“三叔失踪,不知安危,蛟儿本不应说这些,可说句真心话……其中恐怕有诈!”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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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点点头,仿佛失踪的不是自己的亲子,稳稳地道:
“为何?”
李渊蛟拱了拱手,答道:
“玄岭叔一向稳重,不会有一去数月不归,连个消息都没有的情况……若是久无消息,又偏偏玉符不见黯淡碎裂,想必是被故意困住了…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要调虎离山或是引蛇出洞,不是针对老祖便是针对黎泾山了。”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温声道:
“若是我继续呆在这山上,不前去北方,过不了几月便会有人取着玄岭的手信来求救,逼我前去。”
李渊蛟涩声道:
“若是老祖依旧不去呢?”
“那便会送上他的头颅了。”
李通崖摇了摇头,笑道:
“大人贪图我这命数多年,我与他们屡屡交手,如今已经到了最后一子,若是从命,不过我父子二人身死,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贪生怕死,那可远不止这些了。”
“原来是紫府摩诃的大人物……”
李渊蛟意味不明地念叨了一句,有些不甘地道:
“我只不明白,为何非要害老祖。”
“老夫初时也不明白,以为是哪位紫府要用我的仙基。”
李通崖轻笑一声,盯着李渊蛟的眼睛,正色道:
“后来慕容夏南来,明慧出手阻我,隐隐间透露了消息,我多方询问,这才晓得……”
“想取我性命的不是紫府…而是摩诃。”
李渊蛟眉头紧皱,心中苦痛难言,摩挲着腰间的蛟盘楹,沉声道:
“可…可摩诃又不须仙基,害了老祖又有何益处!”
李通崖将青尺剑取下,解开层层包裹的布帛,屈指一弹,那长剑弹出一寸,青白剔透,剑芒照得他那一双眉眼亮盈盈,眉头一挑,原本沉稳的气质大变,透露出蛇蛟般的险恶来。
李通崖温柔地盯着这把筑基巅峰的仙剑,温声道:
“仙修食气,释修食命,摩诃贪图我这一身重海鲸蛟的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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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数……”
李渊蛟喃喃自语,李通崖则收剑入鞘,头一次将青尺剑佩在腰间,正色道:
“渊蛟……今后家族还须你多多看护,若是我一去不归,需你低眉顺眼一段,有萧家撑腰,大不了割让骅中山与玉庭山,无伤大雅。”
李渊蛟只觉天色阴沉,有天崩地裂之感,涩声道:
“老祖……族中,族中不能没有您啊!”
李通崖缓缓摇头,温声道:
“玄岭多半性命难保,玄锋在南疆也难以归来,你父亲就叫他管这坊市,莫要回来瞎凑合了……”
“伱、渊修、渊平都是能持家的孩子,你还要谨慎些啊……清虹闭关未出,不必请她来了,她行事太急,一心求仙,则为求仙所害,还望叫她慎重行事!”
见李渊蛟听得仔细,李通崖点头嘱咐道:
“此事平息,应当有不少风平浪静的日子过,郁家先前老祖被杀,坊市破灭,郁慕仙在宗内人脉众多,袖手旁观不说,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看起来不是个爱护宗族之人,不会去得罪萧家,不必忧心。”
“是……蛟儿记下了。”
李渊蛟目光烁烁,急忙问道:
“敢问老祖,青池宗如何?”
提到这个名字,李通崖的神色复杂,轻声道:
“青池宗盘踞在江南的几百年,背景远比你我看到的要深,利益羁绊,镇压屠杀轻车熟路,非是一世可敌,袁护远说的不错,要爬上青池的案上,而非掉进青池的碗中。”
“只是我这一辈与青池血海深仇,已经无法与其妥协,待我走后,你要送子弟入宗,哪怕是为人走狗,为人资粮,家中才有出头的机会!”
李渊蛟听得垂下泪来,默默点头,李通崖拉过他的手,灰白的发在风中轻轻拂动,老人开口道:
“只谨记莫要血祭,莫要戮民,莫要恶欲弄邪……”
一旁的李渊平已经两眼通红,不能自已,李通崖牵过他瘦弱的手臂,手中浮现出法光,将他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抚去了,有些愧疚地道:
“若是我家有什么上好的弥补根骨的宝药,就不必惹得你这样痛苦……”
“呜……”
李渊平顿时按捺不住,沙哑地哭诉起来,李渊蛟也咬着牙抿着嘴,忍着泪站着,李通崖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渊云若是不成器,不必迁就他,若是敢弄什么杀人血祭求窍的邪路子,该杀便杀。”
李渊蛟点了点头,眉宇之间闪过一丝了然,自己这位叔公从未下山,山下的事情却没有他不清楚的,李渊平收敛了泣声,抬起头来,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升起一丝红晕,郑重其事地道:
“叔公放心,只要我与蛟哥在,家中出不了什么乱子!”
李通崖赞许地点点头,站起身来,迈开步子,朗声一笑:
“也莫要太过悲观,我此去虽然凶险,却也同样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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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了整腰间的储物袋,李通崖取出一枚浅青色玉匣,郑重其事地交到李渊蛟手中,李渊蛟双手接过,便见李通崖嘱咐道:
“此乃剑仙传承,唤作:《月阙剑典》,五品剑法。”
“剑仙传承?!”
两兄弟皆是一惊,李渊蛟更是腿脚一软,两手怕化了般捧着那玉匣,恭敬地下拜,沉声道:
“渊蛟受命!”
李渊蛟明白,李通崖将这传承交到自己手中,便是将李家的担子给过来了,当下惶恐不安,便见李通崖指着那玉匣,屈指一弹,捞出两枚玉简来,一枚浅紫,一枚纯白,开口道:
“浅紫色这枚便是《月阙剑典》,纯白色这枚乃是我六十年剑道为这剑典作注,称为《甲子剑典真解》,你且收好了,不要带出山外。”
李渊蛟连连点头,李通崖继续道:
“这玉匣亦非凡物,内有空间,可纳紫府之宝。”
于是不在多说,将腰间储物袋中大部分物品都取了出来,只留下几份疗伤回气的丹药,点头道:
“我这便前去了。”
李渊蛟两兄弟连忙站起身来,齐齐下拜,恭声道:
“恭送老祖!”
一阵清风徐过,两兄弟直起腰,院中已无李通崖的身影,李渊蛟连忙将桌上的物品仔细收起,抹了抹眼角,连忙走回案前,拿起笔来,沉声道:
“速速写信通知父亲!若是老祖出事,我家在坊市之中还要低调些!”
黎泾山顶。
两兄弟正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李通崖这头驾风自山顶而下,却没有立刻驭风离开。
李通崖隐匿身形,拾阶而下,兜兜转转到了山中的墓地,四下已经满是清晨的水露,石上的苔青绿,薄雾弥漫,颇为怡人。
他将几个兄弟的碑都搽拭了一遍,这才摄来一块青石,以指为剑,几息之间便削出一青石碑来,李通崖将这块石碑安置在预留的空位上,指间喷涌出剑光,在石碑上轻轻勾勒,修饰了花纹。
几个兄弟的碑都是李通崖所立,李通崖本想把自己的都一并刻完,仔细想了想,终究摆手放去这剑光,自嘲道:
“给自己立碑也算件晦气事,还是留给后人评说吧。”
于是驾风而起,飘飘摇摇向北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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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江之岸。
老翁提着那一团乱麻的网,安安静静地在大石上解着,李玄岭已经往北而去数日,他也不怕李玄岭偷偷潜逃,只默默在岸边拉扯着他的渔网。
“蛇蛟出洞。”
下首却慢悠悠地走来一人,身著葛衣,肩上扛着一根白玉色的钓竿,在这老翁身边停下,温声道:
“司前辈,我等也应该前去了!”
老翁只看了看他,不去回答他的话语,反而笑道:
“长云暗……萧衔忧却是好计较,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连时间都掐得正好,叫人不得不惊叹!”
萧初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只坐下来等着,那老翁叹息道:
“萧衔忧若不是为迟尉所害,倒也是金丹种子。”
“前辈说笑了。”
听了这话,萧初庭终于开口,轻声道:
“听闻贵宗出了个『金销洞』,倒是稀奇,怎地想起染指那中原的道统了?”
“没有的事,一个外姓子弟。”
司姓紫府摇摇头,若无其事地道:
“宗内有个小家伙修成了罢了,『金销洞』的道参尽数失传,成了也不过是个断了道途的紫府初期,道友不必在意。”
不多时,岸边冒出一道道彩光,诸紫府一一现身,或风度翩翩,仙气凛然,或眼神凌厉,法光荡漾,一共落下来七道彩光,那老翁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轻声道:
“既然诸位都到齐了,我等便一同前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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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首的仆人弯腰屈膝,战战兢兢地道:
“我等问过公子了,说是东山越气候宜人,不愿回来。”
卢婉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低叹一声,温声道:
“我还不晓得他?无非在那东山越之地寻巫术…要想着开辟灵窍,只是他父亲久久未归,我也说不动他。”
李玄岭只她一妻,从不曾纳妾,她为李玄岭诞下二子,两个孩子性格截然不同,长姐李清虹明媚昂扬,如今已经练气三层,次子李渊云则身无灵窍,籍籍无名,如今越发阴沉。
李渊云的变化卢婉容看在心中,焦急不已,同李玄岭说了好几次,李玄岭每每说起这个嫡子,总是想着随他去,只要不害人便好……
她本是个敏锐的女子,莫名从夫君身上感受到一种愧疚感,总是对李渊云多有宽恕,叫她不知所措。
甚至当年她抱着渊云上山,除了李通崖威势太甚叫她瑟瑟发抖,不敢抬头,其余玄字辈的几人,无论是李玄锋还是李玄宣,总是对李渊云好得出奇。
“兴许是我想多了。”
卢婉容摇摇头,驱散了这个念头,沉声道:
“坊市之中怎么说?”
“回夫人,坊市之中的消息传回来了,至今…还是没有三老爷的消息。”
卢婉容如今也近四十岁了,她天赋不高,如今不过胎息三层的修为,跟不上丈夫的脚步,又因为姓氏敏感不敢置业掌权,一向低调,可如今李玄岭已经三月未归,卢婉容再也按耐不住了。
她紧了紧手中的玉杯,眉宇之间满是忧虑,沉声道:
“足足三月不曾有消息……夫君向来谨慎,定然是出事了…山上怎么回复?”
那仆人扑通一声跪下,低声道:
“回夫人,黎泾山已经上下封锁,我等人轻言微,见不得公子。”
卢婉容心中顿时漏跳一拍,心中升起浓浓不安,连忙取来笔墨,执笔疾书,喃喃道:
“不行,此间必有问题,要问一问清虹了。”
————
李玄岭重新过了江,在云海之中穿梭了一阵,逮着几个人问了问路,确定了落霞山的方向,慢悠悠驾风飞着,时不时落下来步行,一路上风平浪静。
这条路是沿着徐国境内来走,四下里还是道观居多,李玄岭看了看方向,兜兜转转,竟然已经到了边燕山近处,如今这里是修越宗与镗金门的交界处,当年的荒地已经冒出了绿幽幽的菜芽,在雾蒙蒙的雨中颇为怡人,路上也有了行人来往,有些热闹的意味了。
“修越宗毕竟是三宗之中行事最正的,属实难得……”
修越宗是三宗七门中为数不多秉持仙府当年避世成仙理念的宗门,弟子大都在山上修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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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燕山…似有一道观,当年那道观为妖所迫,不得不收集童男童女供那妖物食用,不知如今如何了。”
在修越宗治下,明令禁止道统之间相互攻伐,山头道观小族林立,虽然私底下阴谋陷害、绝户嫁祸,年年依旧少不了兼并与谋害,竞争与其余之地已经算温和得多了。
李玄岭在这头转悠了一阵,看着山雾弥漫,细雨纷纷,想起了当年前来除妖之时见过的那道观,心中暗道:
“那紫府要我前去落霞山,却也没有给出时日……”
他李玄岭虽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早已经接受了这安排,却也想多活几天,多看看这天地人间,眼下暗忖道:
“一路驾风过来,法力也有些损耗,不如看一看这小庙,歇一歇脚,再往北去。”
于是驾风落下,如今世道太平,当年幻阵掩盖的牢牢实实的小殿如今已经大大方方地显露出来,两旁的石像威严,湿答答地滴着雨水,顺着石像的脸颊不住往下淌,李玄岭掐着法术,在贴着桃符的灰红色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笑道:
“山野散修前来拜访,还请观主开一开门!”
李玄岭叫了两声,却无人应答,心中微微惊骇,有些迟疑地抬起手,灰红色的门却缓缓打开了。
“嘎吱──”
殿门无风自动,缓缓打开,晨风带着清新的雨水灌进殿中,李玄岭默默驻足,呆呆地望着殿内的景色。
院外小雨纷纷,白鹤啼叫,殿内却昏暗一片,烛火微黄,莫名的焚香味道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叫人难受。
暗色的血液在地面上流淌着,反射出点点金光,木偶泥胎的法像庄严肃穆,下头却七横八竖着一片尸骨,一具老道士的无头尸体跪在殿前,花白的头发散落一地,随着风轻轻飘动。
最中间的蒲团已经被成堆的道士尸首所覆盖,层层叠叠、七横八竖的尸骨高高垒起,眼睛睁得滚圆,偏偏一丝一毫的怨气也没有,反而有种安详宁逸的味道。
尸山上方静静盘膝而坐着赤着上身的和尚,一身肌肉干练赤红,线条分明,双手合十,闭目沉思,眉间浮现出一道金黄色的印记,闪烁不止。
满地残肢与血肉覆盖住了漆金的符文,血液从那染得通红的道帛上滴落下来,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落在中间和尚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上,他浑然未觉,一动不动。
“法慧……”
此人正是十几天前李玄岭途径赵国短陳乡,无缘无故冲上前来与李玄岭纠缠不休的那僧侣,如今一身血气冲天,气息起伏不定,盘膝坐在尸山之上,满身鲜血。
法慧耳朵动了动,刚毅的面上满是干涸的血迹,眼皮动弹了两下,缓缓睁开眼睛,瞳孔之中金红一片,满是炽热的怒火,静静地盯着下方的李玄岭。
“蛇蛟孽畜,我早已候你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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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慧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李玄岭,裂开嘴来,一口白牙锋利白净,身上挂着的肠子和血液一点点垂落下来,他冷笑道:
“孽畜,我追了你一路,渐渐醒了前世记忆,便知你将来这小道观,本尊便早早等着了……”
“孽畜……”
李玄岭被紫府逼来北方,心中本就憋着口气,如今被这和尚一惊一喝,不甘和遗憾涌上心头,统统化作怒火喷涌出,在心肺之间灼灼燃烧,狠声道:
“你她娘的一口一个孽畜,一口一个罪孽,看一看伱脚底下的尸骨,抹一抹你身上的血肉,开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谁才是孽畜!”
“哈哈哈哈哈!”
法慧怒极反笑,身上浮现出繁复的金色纹路,双手一合,地面上的血肉统统如同红蜡般融化下去,化为一道道浅金色的薄雾,在院中弥漫。
“你本是我怒目相左手捉着的那条黑蛇,你不是孽畜谁是孽畜?不曾想被你逃去南方几十年,作威作福……如今我将归摩诃之位,你也该成就于我。”
他话音还未落下,身形已经如同炮弹一般飞出,挥拳向李玄岭面上砸去,李玄岭左手按在剑上,月阙剑弧早已积蓄已久,赫然拔剑而出,带起一道纯白色的剑光,照得殿中一阵明亮。
“锵!”
法慧赤手空拳,掌间尽是金光,硬生生掣住这道积蓄已久的剑光,五指一合,将其捏得粉碎,那道不似人样的眸子中金光闪闪,任凭李玄岭拉开距离,笑道:
“至于这些道观中的道士……能够被我所杀,便说明这些人罪恶滔天。”
“你!”
李玄岭被他的话语镇了一息,轻蔑一笑,全然把他的话当作耳边风,法慧却挑了挑眉,怒道:
“不信?”
他健硕的手臂缓缓抬起,地面上的金雾受他牵引,纷纷如蛇蛟般越起,在手心之中凝聚成一道金光,其中浮现出种种画面:
有筑基狼妖驾风而来,黑雾弥漫,妖气冲天…狼妖吃了道观观主,强迫老道士收集婴儿为食…其中种种景象──婴儿啼哭,道士悲泣,一并浮现出来。
李玄岭本知道这些道士做得不干净,但他知晓其中情况,不至于一下被唬住,冷笑道:
“献婴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若不行此事,狼妖立刻吞了山下所有百姓而去,其中权衡利弊,孰重孰轻,岂能下定论!”
“下定论?”
道观之顶被打出了个窟窿,细密的雨露滴落下来,昏暗日光穿过浓厚的雨云裂缝打在法慧的侧脸上,照得他半张脸苍白一片,法慧两眼金灿灿,声音肃穆:
“为恶便是为恶,为恶则受戮,扯什么苦衷?天下人哪个没有苦衷?苦衷不是为恶之由,杀了这群东西不为过!”
“待我杀尽为恶之人,自然天地一清。”
言罢飞身上前,两掌之间金光闪闪,李玄岭一时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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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
法慧的拳风势大力沉,一拳比一拳凶猛,哪里还像一个没有法术的僧侣?李玄岭心中顿时越发绝望起来,暗忖道:
“想必就是要我死在他手中成就此人,什么摩诃转世,我死了无伤大雅,李家还要凭着父亲立足啊……”
正在此时,李玄岭升阳府中的玄珠符种赫然一动,涌现出一道道清凉的气流,在他脑海中盘旋。
他只觉得像是三伏天吃了一大块冰雪,神清目明,原本节节败退的守势也稳定下来,李玄岭心中大动,只听耳边响起一道温和平静之声。
“静守心神,坚持一柱香时间。”
李玄岭哪里还不知道刚刚种种异像皆是法慧的术法,防不胜防,实在太过诡异,是有人出手驱散了法慧的法术,心中顿时又喜又疑,暗自道:
“是谁……萧初庭?!却又不太像……”
————
昏暗低沉的雾霭之下,山间一片萧条,月白色的建筑物错落其间,最上首的平台上落木纷纷,掉落在白玉般的桌案上。
“命数…”
陆江仙倚坐在白玉般的案前,手中牵着一根细细且纯白色的丝线,延伸至无边无际虚空之中,摇摇晃晃,他另一只手则握着一道银色的光晕,自有生命般上下浮动,颇为神异。
“原来自我赐下重海长鲸箓时,这摩诃遥遥千里便锁定了李通崖,开始布局……忿怒摩诃已经修了九世,凑齐各类命数,这一世是要杀李通崖证道……”
“南方诸紫府乃至金丹相互谋算,利用神通手段,要将李通崖保住,充当诱饵,要杀这摩诃……”
陆江仙缓缓皱眉,有些疑惑:
“箓气与命数究竟有和关联,人人受箓不同,是因为箓气将命数具象而出,还是赋予了某种命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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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此处,陆江仙猛然间有了些明悟。
“李通崖乃是诱饵,并非祭品,若是运作得当,也非必死无疑……只要能坚持到忿怒摩诃在法慧身上彻底苏醒,诸紫府出手,便能存活下来……”
陆江仙的实力还没有恢复到能和紫府摩诃乃至金丹法相落子相拼的地步,但要他呆坐镜中等着李通崖被他人作筹码诱饵着实憋屈,他依旧谨慎,却也不是当初那个一头雾水、无能为力的小白了。
“我虽不得出手,却也不至于任人摆布……”
他细细思量着:
“当年明慧乃至堇莲摩诃在法鉴本体面前都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法鉴位格之高,应是仙人级数的,只要此事不曾涉及到仙人,我也能动一动手脚不被察觉。”
陆江仙催动手中当年从刘长迭手中得来的推演之力,银光乍现间缩水下去三分之一,等待片刻,凝聚出一字来:
“吉。”
“不错。”
本就是一群紫府摩诃谋算,只是陆江仙总觉得算一算更加安心,手中的丝线轻轻一弹,变得白光闪闪,他暗暗给自己划了底线:
“只通过玄珠符种为媒介出手,这样一来,哪怕是那些紫府突然发疯拿下李玄岭或是李通崖也察觉不出来什么,敲破脑袋都察觉不到!”
玄珠符种乃是法鉴根脚之一,恐怕仙人当面都察觉不到,若不是如此,李尺泾李通崖当年一天天在紫府面前晃悠,早就被拿下了。
将每个环节都考虑了一遍,陆江仙确定万无一失,嘴角这才勾起一丝微笑,低声道:
“且陪这些人玩玩,就当是积累经验了!我年年食用你家香火与遗蜕,也出一出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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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下定决心,陆江仙轻轻勾动那虚空中的细线,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白光,他喃喃道:
“李玄岭正在边燕山……李通崖则在前往北方的路上…”
手中掐了个法诀,远在千里之外的李通崖即刻有了明悟,不动声色地改变了方向,飞速往边燕山而去,陆江仙默默注视这这对父子,心中莫名有些复杂。
“李玄岭已经是必死之身,只有杀了李玄岭成就法师,忿怒摩诃才会同那具法慧的躯体开始结合……按着诸位紫府的安排,李玄岭死后应该还有一段法慧向北而去,李通崖追寻的戏份……”
“然而时间拖得越久,法慧与忿怒摩诃结合越紧密,又全盛出手,李通崖存活的可能便越低,越往北也越脱离我的视野……最好是李玄岭能多撑一会,叫法慧突破时正好被李通崖堵在边燕山!”
他正默默沉思,虚空中却猛然一跳,陆江仙连忙提手,直勾勾地盯着虚空之中,眼中倒映出密密麻麻,交织盘结的各色丝线,手指轻轻一搭,轻声道:
“静守心神,坚持一柱香时间。”
言罢全力催动法力,凝视着虚空之中的一条条细线,默默推算着。
————
“锵!”
李玄岭抽剑抵住法慧挥来的铁拳,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他后退几步,溅射出来的剑气将一旁的大柱打得千疮百孔,李玄岭满头大汗,五脏六腑仿佛有火在燃烧,忍不住吐一口鲜血来。
“呲…呲……”
那鲜血还未曾落地,已经化为一团金雾,与院中四处飘散的金雾联结起来,随着法慧举起线条优美的手臂,一道道拳击撞击在李玄岭的法盾上。
李玄岭有了那清凉气流的加持,脑海中一片清明,不再为法慧的法术所惑,当即准备驾风而起,暗忖道:
“我虽然不能逃走,居高临下却能多坚持一会……”
谁知那金色雾气如同附骨之蛆,纷纷顺着他的法盾攀附而上,李玄岭一时间只觉得身体一沉,足上如同坠了万均沉铁,不过离地一尺便没了动静,法慧趁机一跃而起,一掌将他打落。
“嘭!”
李玄岭灰头土脸地砸进殿墙之中,法慧呵呵一笑,轻轻上前,笑道:
“待我打死你,便突破法师,再寻你那重海鲸蛟的父亲,一并打死,成就怜愍,证道摩诃。”
“证道摩诃…”
李玄岭被他打落,五脏六腑皆是一震,凝聚的法力被一并打散,本无力再战,听了他这话咬牙切齿,没由来再生出力来,在腰间储物袋上一抹,弹出五道符箓。
多亏了李玄宣夜以继日地画符,李玄岭身上才有这样多的符箓,两道胎息巅峰,三道练气初期,化为火焰冰雨,闪电毒雾,一齐在法慧身上炸开。
法慧虽然觉醒了记忆,却大都是些片段,斗法的经验并不多,同修士斗法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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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道胎息巅峰的符箓好挡,练气初期的符箓却是结结实实地打在他身上,在他满是金色纹路的法身上炸开,逼得他退开一步,李玄岭脸色苍白,亦被法术余波所震,再度吐出鲜血。
好在法慧已经退开,李玄岭一翻身,苍白着脸拉开距离,一来一去,又争取了几十息的时间。
法慧抚去了一身尘土,直着眼睛看向李玄岭,笑道:
“你倒是比这群道士都强得多,兴许是记忆中那杂气修士与练气修士的分别…在我等释修之处亦有此分别,只要粗略交手,便知所得是不是正法。”
李玄岭根本不在乎这和尚疯疯癫癫又在讲些什么,脑海中飞速运转,只想着把这和尚多拖上一会,口中喝道:
“我倒也晓得些,释修的正法可是那些纵乐之土、极乐世界,至于伱这杀人如麻之辈,便不是什么正法了!”
果然,此言一出,足足让这和尚愣住了好几息,似笑非笑地盯着李玄岭,手中掐着法诀,冷声道:
“你见过慕容夏了!”
也不等他回答,法慧自顾自地点头,身上花纹繁复的金色纹路越来越浓,仅仅是向前一步,瞬间跨过十几尺,直径拎住了李玄岭的脖颈,怒道:
“见过就好!我且问你,凭什么无论不分男女老少,罪恶良善皆能在他那乐土享乐!恶者应受种种刑罚,受尽苦难而亡,善者才配被我等所食,你说是也不是?!你说是也不是?!”
他两眼金光灿灿,肌肤全都透露出铜黄色的光芒,两掌之间灭绝法力,隐隐带着禁锢之意,随着法慧言语之间浮现出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将李玄岭锁得死死的。
李玄岭涨红了脸,好在他是练气修士,一时半会不至于窒息而死,只勉强张口,讽刺道:
“好一个善者才配被你所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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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慧怒焰滔天,从李玄岭口中得知的答案让他觉得难以置信,咬牙切齿道:
“竟然还不懂得感恩?!”
法慧猛然间抬起手,全力一掷,李玄岭如同一枚炮弹一般飞射出去,狠狠的撞击在大殿之顶,这大殿本就千疮百孔,又受了他们俩一番打斗,顿时轰然破灭。
“轰隆——”
灰白色的烟尘骤然升起,残破的瓦片和碎木如同暴雨般落下,昏暗了不知多久的大殿终于倒下,四处都是碎裂的砖瓦和木料,李玄岭浑身上下不知碎了多少骨头,如同一滩肉泥一般躺在大殿之前的台阶上。
门口两尊威武肃穆的雕像一尊碎了满地,另一尊断了手脚,只留下一个头颅孤零零的立在地面上,打磨得光滑的石像脸庞上垂落下一滴滴雨水,滴落在淡淡血红色的雨泊中。
高悬在屋顶之上用破破烂烂的抹布盖住的牌匾终于掉了下来,匡当一声掉到他面前,那抹布随风飘去,露出下面几个漆金的大字。
“镇虺观……”
漆金的大字如同太阳一般照进他的眼睛里,李玄岭的脸颊裂开一个大口子,漏风的嘴勾起极其难看的笑容,吐出几个字来。
“一柱…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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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凌厉,雨水纷纷,天地之间雨雾低沉,深黑色的雨云之中的雷霆蛰伏已久,发出低沉的闷响。
李通崖御风而行,如流星般自空中划过,脚底下的山林在大雨之中不住摇摆,落木纷飞,他面无表情地穿梭而过,身侧的雨水被仙基浩瀚海牵动,化为十几条浅青色的小蛟在他身侧盘旋。
“边燕山。”
他遥遥地望向远方,微微眯起的眼中阴鸷一片,眼前的风景忽明忽暗,山脉之中的起伏像条狡猾的毒蛇,七扭八歪,李通崖成就筑基十多年,一向沉稳清明,如今驾风飞行短短半日,竟然有浑浑噩噩,昏昏欲睡之感。
距离边燕山明明只剩下短短数百里,李通崖却越飞越慢,眼前的路分化出几十条来,他心中强忍着愤怒,暗道:
“也不知我飞行这数百里,有多少紫府神通相互较量……”
他正死死地稳固心神,不曾想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大放光明,升阳府中涌现出一道清凉的气流,在他脑海中盘旋,心神一阵清明。
“这是……”
李通崖的昏沉与杂念通通被甩出脑海,顿时大喜,心中感知了一阵边燕山的方向,干脆紧闭双目,收敛灵识,直勾勾向远方飞去。
边燕山的迷雾终年不化,在山间相互勾连,现下大雨磅礴,天地清明,更显得冷清了,李通崖凭着感觉落在山间,缓缓睁开双眼,探出灵识。
入目是一片废墟,大雨肆意挥洒,溅起点点浅红色的血花,面前挂着一板摔成三片的牌匾,漆金的大字烫眼:
“镇虺观。”
————
在李通崖望不见的太虚之中,九道彩光凭空而立,或沉重如山,或起伏不定,或生机勃勃,各有特点,在太虚之中交错着光辉。
神通的法光相互交织,每一道法光都在牵引着局势向不同方向发展,神通不断碰撞,在虚空中引动一道道扭曲。
随着李通崖距离边燕山越来越近,紫府各自都掐诀不止,终于有紫府按耐不住,负手而立,冷笑一声,开口道:
“诸位牵引便罢了,无非想抢得份金性,无可厚非,可要是出了意外,让那条小蛇活下来,忿怒摩诃察觉不对,另行转世,可不是你我能担得起的!”
“呵!”
这紫府话才说出口,便见有另一紫府嘲讽一笑,答道:
“长奚啊长奚,看来你炼不出命神通,只得眼巴巴地看着,可不是把你给憋坏了,拿这些无聊话来讲!”
“你!”
长奚真人明显同这紫府不对付,只是能成就紫府都不是蠢物,没有轻易被激怒,面上作微怒状,闭口不言,那紫府却不依不饶,笑道:
“初庭道友以命神通证道,突破不到四十年便萌发第二道仙基,你这紫府初期修行了一百年,还不如一个小辈,倒也可笑。”
长奚真人反倒笑起来,只答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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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端木奎在世之时老实得像只鹌鹑,端木奎一死倒是出来搅风搅雨了……”
那紫府嘲讽了一句,长奚真人淡淡地撇了他一眼,答道:
“莫说我了,你若是也修行『愚赶山』,听闻那『应帝王』被人毁了,恐怕要吓得散功重修。”
“哈哈。”
那紫府笑了一声,甚至有几分认同的意思,总算是不再出声,一众紫府默默注视着,突然有道清亮的嗓音道:
“诸位道友,他飞得太快了。”
诸紫府默默掐诀,几人点头松了法术,谁知李通崖不但不受影响,反倒顿了顿,眼睛一闭,直勾勾地向边燕山飞去了,余下几个人皆是一呆,那清亮的声音复又道:
“初庭道友!收一收神通吧!”
这几位能爬上紫府之位,心智都是第一等的,谁获利便晓得是谁所为,当下不言自明,一时间纷纷看向萧初庭,萧初庭一身白袍,肩上扛着白玉钓竿,满身淡蓝色的法光,驾着彩光,不动声色,心中却暗暗惊骇。
“我已经松了神通…绝非我所为!恐怕另有其人……是大黎山那位?还是修越宗?”
当下环视一周,萧初庭心思深沉,莫名其妙成了众矢之的,不但不惊,即刻意识到是个扯大旗的好时机,温声道:
“乃是前辈出手,非是初庭之力。”
一众紫府皆是一滞,面面相觑,有了惊疑之色,有人低声道:
“能叫我等都作了无用功,江南还有哪个紫府能这样霸道?总不可能是上元道友?”
“上元是剑仙又不是巫仙,怎么可能?更何况修越宗向来是个遗世独立的高傲性子,怎么会出手做这些事?”
看着直奔边燕山而去的李通崖,其中一紫府轻轻掐指,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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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要按着这速度,倒也刚刚好,忿怒摩诃吞了小蛇,大蛇便刚好到这观中。”
“那岂不是要在这观中与他一斗?”
两位紫府交流了几句,那清亮之声地位明显更高,顿了顿便出言打断,轻声道:
“初庭道友,能否告知是哪位前辈出手?”
“天元道友。”
萧初庭微微一笑,答道:
“初庭实在难言。”
萧初庭棱模两可地答了,一众紫府尴尬了一瞬,即刻有人开口缓解,笑道:
“能让忿怒摩诃附身便可,也不必求太多…毕竟行走太虚推动命数消耗也大,在这观中也好,不必再等,诸位道友早些解决摩诃,各自复命吧……”
“不错。”
这人开口,顿时有几位紫府出声附和,甚至有一人苦笑道:
“我等初晋紫府,可比不得几位前辈长时间神游太虚,只怕到时候折损神通修为,叫忿怒摩诃逃了去。”
此言一出,一众紫府默默看向天元真人,足足过了一息,才听一道清亮之声道:
“好。”
太虚之中顿时无人出声,那清亮的声音也不再开口,九道彩光默默看着下边的边燕山,等待着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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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玄岭死了。
磅礴大雨还在下着,冲淡了四处流淌的血液,乌鸦在大雨之中凄凄惨惨地叫着,“镇虺观”的牌子在地上碎成了三段,横七竖八地摆着。
法慧跪坐在地面上,俯身而下,身形的线条受雨水冲刷,显得矫健如虎,他扶住李玄岭,隔着三寸的距离大口呼吸,掌间的金色符箓挨个亮起,身下的李玄岭已经没了动静。
“呼…”
法慧深深吐息,秘诀术法引动,两眼中金光烁烁,就要吞下李玄岭的命数。
“第九世……第九世……九世摩诃。”
法慧这一吸,引动李玄岭的命数与修为喷涌而出,李玄岭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霸道无比,正准备抽动李玄岭的命数与修为神游而去,哪里肯给他?
玄珠符种当下直接卷起李玄岭修为与命数要走,法慧不过是个摩诃转世,自然争它不过,犹自施着法术,眼看就要两手空空。
“不好!”
好在陆江仙早就盯紧了,万里之外轻轻掐指,玄珠符种这一动被他压住,嗡嗡作响,散了这修为与命数,孤零零地遁入虚空。
一众紫府眼皮底下李玄岭吸不出命数可是个惊天破绽,连忙控制玄珠符种松了命数与修为,顺手将李玄岭记忆中有关法鉴的部分一并抹去,以防不测,本体则迅速遁回镜中。
“娘的……”
种了几十年的符种没了下落,陆江仙低骂一声,虽然如今练气级别的符种对他来说作用不大,却也是吃了个小亏,暗自道:
“练气修为随你拿去,至于李通崖……想都不要想!”
这头的法慧施展法术,高呼一声,虚空涌现出一道道白色匹练,清新怡人,如烟如雾,自他口鼻之间涌入,他咽下一口,只觉得舌下甘泉涌动,四肢发烫。
“本尊得法了!”
他脑后猛然间浮现出一道又一道的彩光,身上铜色的印记越发深刻,两眼明晃晃亮堂堂,在沉昏的雨幕之中如同两颗明珠。
“啪嗒。”
随着法慧驾风而起,松开他的身体,李玄岭扑通一声掉落回地面,两只眼睛睁得滚圆,死死地盯着天空,缓缓倒映出一道灰袍身影,渐渐放大,迅速落在观前。
“哗啦……”
灰色的普通布鞋踏在雨泊之中,浅红色的雨水迅速退开,恰好让出一足之地,黑灰色的衣袍在风中轻轻鼓起,李通崖停住了脚步。
“岭儿……”
诸方紫府出手,陆江仙万里之外默默引导,相互妥协牵制,恰好让李通崖及时赶到,让父亲恰好眼睁睁地看着长子死在眼前。
李通崖灰白的胡须在空中轻轻飘动,神色微微有些恍惚,右手按剑,脚底的雨水踊跃不止,顺着他的衣袍往上攀越。
“鲸蛟?来得倒快。”
法慧用金色的眼睛盯了他一眼,只觉得喉咙一痒,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咳得天昏地暗,单膝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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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颗牙方才落地,颜色飞速深沉为暗金色,形体迅速拉长变形,变化为两根满是花纹的短棍,嘭地将地面砸出两个满是裂痕的大坑。
“哈哈哈哈哈。”
法慧将那两根花纹短棍拾起,搽去上面的血迹,一手一个,笑道:
“我说你何必如此,他死于我手难道不是你亲手促成的么?”
李通崖不言不语,汹汹的雨水已经在他身侧凝聚为两条张牙舞动的浅青色蛇蛟,老人默默地盯着面前的和尚,法慧不躲不避,坦然地与他对视。
“伱知道我要食你,同样知道会用你的族人来吊出你来。”
法慧金色的眼睛中升起怒火,那两根短棍上的纹路一点一点亮起来,他口吐梵音:
“只是你不晓得我要用谁来引出你…所以你就故意派出李玄岭往北,牺牲你的亲子……也是命数所致,让我食了他,突破法师,倒也要谢一谢你!”
法慧盯了李通崖一眼,果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恼怒悔恨之色,顿时打消了心中的点点疑惑,笑道:
“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来的这般快,还好我前世早有防备,设下了神通困扰,不至于被你打断这一世的成就。”
“你倒也大胆,明知自己被摩诃盯上,居然还想要用亲子来钓出我,偏偏你为我神通所困,慢了片刻,如今心中悔恨,恐怕难以言喻吧!”
法慧与忿怒摩诃结合越发紧密,眼中的金黄色的光芒四射,还要说上些话来拖延时间,山间却猛然亮起一道白光。
李通崖拔剑了。
青白色的青尺剑猛然出鞘,带出一道沛然而至的白色剑光,大如船帆,呼啸而至,照得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雕像碎片、道观废墟、石板上的雨泊,尽数被白光所笼罩。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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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慧怒喝一声,双手持短棍而上,一身金色纹路闪闪发光,沿着他那优美的线条缠绵繁复,迸发出浓厚的金光,与天地之间的白光相碰撞。
谁知那白色剑光灵动非常,忽大忽小,虚晃一招,从他身下钻过,飘忽绕行至他上臂,轻轻落下。
“铿锵!”
《月阙剑典》本就是这一起手势最为凶猛,又是以青尺剑使出,顷刻之间金光大放,法慧的左臂干脆利落地落了下来,他眉毛一挑,笑道:
“原来是剑元……好!”
话是这么说,法慧残存的右手连忙去接那只左手,谁知眼前一亮,冒出三道白色流光,各自上下浮动,往他心口、眉心、小腹而去。
“噗嗤……!”
法慧不过刚刚突破法师,李通崖以青尺剑施展月阙剑元,每道剑光各有灵性意识,他哪里能敌得过,被三分月流光穿过身体,心口眉心与小腹各自留下一个前后通透的小洞。
“着!”
法慧的身体还未曾落地,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剑元扑面而来,切瓜砍菜,几息之间便将他砍成了一地碎片。
“李通崖。”
一时间整座废墟上都是白色皮肉,法慧那张脸只剩下半张,正正落在倒下的木偶泥胎上,朱红的唇上下开合,笑道:
“我既然承了李玄岭的命数,倒要问一问你。”
李通崖面不改色,手中长剑亮出晶莹透亮的青白色光芒,那地上的各个肢体端口不见血液也不见脏器,如同一个面团粘粘糊糊,长出手脚四处跑动,相互粘连,那张嘴落在那木偶泥胎的双掌之间,犹自叫道:
“凭什么?当年伽泥奚东进,是我救出了李景恬,是我带她深入敌营,交错于众山越之间,为人奴婢为人苦力,是我将她带了出来,是我保全了她的清白,保住了自己性命,不至于为人把柄……”
那半张脸蠢蠢欲动,红色的嘴上下开合,露出亮白锋利的牙齿,发出一声声哀鸣:
“论心智我哪点比不上李玄宣?论手段我更是比他强上数筹!论天赋修为,李玄宣拍马也赶不上我!!凭什么!”
那张嘴上下张合,没有发出什么神通术法,也没有动用什么咒术与巫术,却让李通崖始终不变的面色如同雪山崩解一般动容。
“父亲!凭什么是他做家主二十八年!凭什么是我娶了仇敌之女,默默无闻,乖乖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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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左手持剑,斜指地面,地砖上的水泊反射着青白色的光芒,石砖和残瓦上的白色皮肉自顾自向着中心涌去,那张嘴吐出的话将李通崖的平静神色变化为不安的痛恨。
跳起的皮肉已经凝聚出了法慧的头颅,随着忿怒摩诃的慢慢附身,他的面孔越来越英俊,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厚,那张俊脸变得细腻光滑,深金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通崖的眼睛看,怒道:
“避嫌!”
“你在避嫌,你对父兄有亏欠,于是上尊亡兄下擢遗孤,代价却要我来承担,李通崖!我何其无辜!”
“闭嘴!!”
李通崖的声音如雷霆般炸响,他的嘴唇发白,微微颤抖着,手中的长剑发出尖锐的啸叫声,如同蛟呜龙吟,引得整座边雁山中虫鸣鸟叫皆是一窒,天地一静。
“嗡──”
青白色的剑光喷涌而出,晶莹剔透,成百上千的剑气自李通崖挥动的青尺剑上飞跃而起,如瀑布般劈头盖脸地砸下来,那木偶泥胎顷刻之间化为飞灰,整个山头震动不止,砰然作响。
“轰隆……”
青白色的耀眼剑芒足足闪烁了五息,剑气纵横,打得废墟千疮百孔,整个平台上的雨水倒流,化为淡白色的水汽氤氲,朦朦胧胧,宛若仙境。
“哈哈哈哈哈哈!”
雨水太过猛烈,中央的大坑之中迅速积起灰色的水泊来,白净脑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婴儿小口般的鲜红伤口,露出里头暗金色的骨骼,法慧的深金色眼睛快要掉出来,依旧满是怒意,盯着李通崖看。
“不过是无用功罢了,本尊的怒目四魔帝剎相正自太虚之中归来,你方才能斩碎本尊,现下不过只能见骨,再过上片刻,连我的皮肉都伤不得了!”
法慧的两臂已经长好,孤零零地将肩膀和脑袋撑起来,在地上试探地走了两步,看着颇为惊悚,面上的伤口迅速愈合,扭过头来笑。
“父亲,你说是也不是?”
李通崖只静静地看着他,手中的长剑燃起一道道法光,眼中满是怒意,法慧见他被自己的法术影响了神智,还是没有逃跑的意思,怒目一笑,两眼竟然流出泪来,咬牙道:
“你要我看护后辈,我便舍了修炼下山看护,你要我坐镇矿脉,我便舍了仙山去那贫瘠之地坐镇,好不容易成了练气,便要押送灵物,最后你还要我去死!”
“母亲修炼多年,你多一分资粮都不肯多给,统统给了李玄锋和渊清辈,她唯一用的几次丹药还是我和柳氏献上的,到了垂死之时,你便是一句:算了吧……”
法慧的面容已经变化为李玄岭的模样,声音也如出一辙,怒目而视,瞪得李通崖微微移开目光,老人有些恍惚,手中的长剑忽明忽暗,一向锐利的眼神虚弱起来,依旧一言不发。
法慧见他一声不吭,从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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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暗金的短棍上花纹繁复,亮起一道道金光,青白色的剑光与之碰撞,激起一阵阵的火星,法慧脑后的彩光流转,越发浓郁起来,李通崖长剑出鞘,同他斗了几式,硬生生将他击退半步。
“呵……”
法慧眼中的金色越来越浓郁,面上的五官不断变幻,从李玄岭变幻为髯须大汉,又从髯须大汉变幻为稚嫩儿童、中年妇女、黄毛丫头,九张面孔不断流转,李通崖抽剑提防,神色却越来越迷茫起来。
四下里重新弥漫起金光,浓厚得如同一道道长绸,挽在法慧的身体上,嗡嗡的禅音也响彻起来,肃穆庄重,浩浩荡荡。
“呔!”
法慧一身的金色纹路密密麻麻,黄铜色的肌肤倒映出天地之间的雨水,面容在九张面孔之间不断变幻,皆作嗔怒状,手中的短棍金光闪闪,当头向李通崖砸来。
释修法师本身要比筑基强上一分,更何况法慧乃是摩诃转世,如今觉醒嗔怒之相,一身气势已经堪比怜愍,手中短棍击打在青尺剑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李通崖闷哼一声,如同箭矢般弹射出去,远远地停留在雨幕之中。
“倒也恰好,吃了你便重归摩诃之位!”
忿怒摩诃生怕李通崖跑了,在地面上重重一踏,一瞬之间拉近了距离,带出一阵暗金色的残影,如铜像般的金色手臂挥出,五指向李通崖抓去。
李通崖自然挥动青尺剑来挡,袖中的手掐诀施法,体内的仙基浩瀚海涌动不止,雨水凝聚,身后的青色蛟蛇蜂拥而上,往他身上扑咬。
“嘎吱嘎吱……”
忿怒摩诃五指并拢,接住李通崖的法剑,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摩擦声,青尺剑乃是筑基极品的法剑,剑身顿时光芒大放,颇为耀眼。
“泾龙王。”
忿怒摩诃活了九世,见多识广,一口便叫出浩瀚海的古称,呵呵一笑,深金色的眸子盯着李通崖看,口吐梵音:
“剑法还看得过去,仙术却差太多了!”
李家崛起不过六十多年,全靠剑法撑门面,哪里有什么精妙的术法,只见忿怒摩诃松了剑,反手将身上的蛟蛇撕了个粉碎,身上的金黄色绸带如蛇一般跳起,向着李通崖身上缠去,这摩诃则挥动大拳,一拳接着一拳往他身上砸去。
“邦,邦邦,邦……”
数息之间,忿怒摩诃已经挥出百拳,李通崖持剑抵挡,想要拉开距离,那金色绸带却已经缠上了他的双足,死死将其捆住。
“噗。”
李通崖硬生生吃下怜愍百拳,皮肤上的大小血管一并炸开,被打得五脏俱裂,口吐鲜血,遍体血红,软软地垂落下去。
“命数已定!我即归位!”
忿怒摩诃大笑一声,浑身金光大放,一拳贯入李通崖腹中,两眼光明一片,他扶住李通崖,隔着三寸的距离大口呼吸,掌间的金色符箓挨个亮起,眼中剩余的一点白色也彻底消失,化为一片深金,口中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咳咳……哈哈哈哈……哈哈哈。”
忿怒摩诃的大笑响彻天地之间,面前的李通崖咳嗽两声,满是血迹的面孔流露出一丝笑容,身体蜷曲着,同样虚弱地笑起来。
忿怒摩诃愣了愣,俊美的笑容凝固在脸上,惊骇与怒火从他的心头喷涌而出,他缓缓抬起头,看向远方。
大雨磅礴,天地之间昏暗无光,地面上的雨泊却倒映出天空之中缓缓浮现出的一道又一道的彩光。
“一、二、三……七、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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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嗒。”
紫府的彩光在雨水之中升腾着,一位位真人各自持着法器,神色各异地看着他,或平静、或怜悯、或复杂,神通却相互勾连,没有一丝间隙。
“九位真人……”
忿怒摩诃瞪着金色眼睛,暗自催动金性,却发现太虚之间相互勾连,早就设下了大阵,以防他遁入太虚逃跑,心中忍不住又惊又怒。
“你们……你们……算计我?”
忿怒摩诃俊美的脸庞扭曲起来,身上嗤嗤地发烫,氤氲的水汽从他的身上升起,腰背的线条分明,深金色的眼睛盯着一众紫府,怒极反笑,怒声道:
“好…好一个黄雀在后,恐怕早就开始谋算了吧…难怪…难怪!”
九道彩光各自流转着,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却都态度坚决,将天地之间堵得死死的,没有一丝让步。
“青池宗…金羽宗…长霄门…紫烟门…镗金门……好!好!都来了!”
忿怒摩诃痴狂一般地咆哮着,脚下的山林树木倒伏,野兽叩首,浓重的威压弥漫,身上的气势不断飙升。
忿怒摩诃与众紫府对峙,李通崖则跪倒在地,上头的威压叫他直不起腰来,只能匍匐在地,小心地移动着,腹中的伤口不断涌现出鲜血,滴滴答答地在雨水之中落下。
“嘶……”
李通崖深深吸气,用仅存的法力掐指凝聚出一道水膜,将腹部的大洞堵住,吃力地跪倒在地,以青尺剑驻地,在地面上挪了几步,向李玄岭的尸首处挪去。
“岭儿。”
经过方才的大战,李玄岭的尸身已经四分五裂,只留下一个头颅在原地立着,睁着眼睛看,李通崖蜷曲着身子,将长子的头颅抱起。
满是鲜血的手向腰间摸去,李通崖却发现在方才的争斗之中储物袋已经消失不见,他一生节俭,到如今用的也不过是最普通的储物袋,没有什么防护之力,没有李通崖的法力保护,两下便被这种级别的法力撕成了碎片。
好在这储物袋中本没什么物品,李通崖在地面上挣扎了两下,喘息了两口来恢复法力,脱下长衫将李玄岭的头颅包裹住,小心的系在腰间。
脱离了李通崖的身体,这长衫失去『浩瀚海』的影响,迅速被血水和雨水染成棕红色,李通崖望了一眼上首的几朵彩光,脑海中不断有灵识警示:
“再停留下去,会死!”
他咬了咬牙,浑身疼痛的仿佛要被撕成碎片,好在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不断提供着清凉气流让他保持清醒,李通崖掐了诀,摇摇晃晃地驾风而起,只不过在空中飞出半里,如同流星一般坠入丛林之中。
————
天空中的局势越来越紧张,神通的彩光湛湛,忿怒摩诃怒喝一声,身体如同吹气球一般生长起来,脸庞大如房屋,眼睛像是两盏灯笼,在天空之中放着金光。
“张天元!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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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中央的那道彩光显出身影,是个身披八卦道袍的少年,姿容俊秀,风采过人,正是先前主导众人的天元真人,只斜着眼看着上头的怒目相金身,平静地道:
“怒目四魔帝剎相……和尚,你已被忿怒相吞了心神,失了自我了。”
“哼!”
忿怒摩诃的那两根花纹短棍也随着他的变化而放大,如同两根大铜柱,握在手中挥动着,将飞来试探的两道法器打飞出去,冷笑道:
“要能降妖除魔,就算是化身怒目相又如何?尔等和我教叛逆勾结,想要加害我,却也是不自量力…九世摩诃…岂是你等可以揣摩的!”
那铜棍上金纹闪烁,纹路错综复杂,铺天盖地镇压下去,天元真人则一扬手,袖口飞出一个小小的乌色龟壳来,迎风便长,顷刻之间化作房屋大小,法光湛湛,往那铜棍上迎去。
“噔——”
天元真人祭炼出法器挡住忿怒摩诃的攻势,温声道:
“和尚,你距离法相不过一步之遥,换作平日里自然是敌不过你,可如今你转世附身,又丢了命数,已经大不如前了!”
“大不如前……”
忿怒摩诃眸子金光闪闪,毫无惧色地望向四周的紫府,口中吐出梵音,如雷霆般在空中回荡。
“可笑!你可知什么才是怒目四魔帝剎相!”
忿怒摩诃狠狠跺跺脚,作吞吐状,双唇之间的牙齿洁白锋利,大如人头,喉咙中喷涌出无数的金光,在磅礴的大雨中纷纷扬扬地落下,这金光在空中不断舞动,落地变化为种种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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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持着短棍的僧人,或是身上盘着蛇蛟的罗汉,或是童男童女、虎狼狐蛇,驾着风在空中穿梭,纷纷结阵,一时间天地之间满是人影,皆是怒目而视。
“原来早就练就了怒目相伏魔天地,恐怕普天之下,你是距离法相最近的释修了!难怪胸有成竹。”
天元真人赞叹一声,却同样毫无惧色,笑道:
“这数百年来,我还没有见过比你更天才的释修,只可惜你满脑子都是什么世间污浊需怒火净化的邪门歪道,一日日痴狂如疯子,白白浪费了这天赋。”
“若是你正常些,同北方释法七道好声客气,又何必落到今天的下场……”
忿怒摩诃见他一副自在模样,心中升起不安,隐约有了猜测,便见天元真人哈哈一笑,轻轻击掌,掐诀施法,笑道:
“恭请法宝现身!”
“叮铃……”
天元真人话音方落,天地之间响起几声清脆的金铁之物拖拽之声,虚空之中涌现出一根根乌色的锁链,横穿天地,纷纷往忿怒摩诃身上落去,相互勾连分支,涌现出成百上千的分叉,一时间天色都沉昏下去。
忿怒摩诃终于动容,大惊失色,身上的金色花纹一一亮起,想要躲开这锁链。
谁知这法宝如影随形,避无可避地落向忿怒摩诃身上,重重叠叠地盘绕起来,忿怒摩诃痴狂大叫,狠声道:
“法宝……是法宝……是哪位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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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国最北端,有座雄峰高耸入云,山势曲折绵延,雄伟壮观,偏偏山势最高处受了一剑,断面光滑平稳,显得气势一滞,有股说不出来的不适。
最高处的断面处,一白袍男子翘着脚半躺在云雾之间,怀里抱着一剑,木制剑鞘,平平无奇,这男子面上则迷雾一片,看不清容貌。
山巅的朔风凌厉,冰冷刺骨,他却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袍,拨弄着佩剑上的玉佩,喃喃了一句:
“忿怒摩诃……”
下首飞上来一个衣裙飘飘的女子,梳云琼月,一身上下法光流淌,步摇晶莹剔透,一看就不是凡物,驾着彩光落下,温声道:
“上元。”
“嗯。”
上元真人应了一句,出神地看着远方,似乎能透过重重叠叠的迷雾望见边燕山的局势,淡淡地道:
“怒目相将死,这场饕餮盛宴也该落幕了,可怜徐国死去的数百万人,连个水花都没有溅起来。”
“害。”
那女子黛眉微皱,叹息一声,答道:
“倒也是……自释修东进到徐国大战,再到围杀忿怒摩诃,本就是场盛宴,七道有三位摩诃走了趟命数,收了坐骑,妖族有两位成就大妖,我等收回了地盘,杀了不安定的怒目相,各自获利,也该平息些。”
女修正说着话,远方亮起金光,一道道锁链自虚空之中涌现而出,将那忿怒摩诃的金身锁住,忿怒摩诃正仰天长啸,上元真人眉头一挑,轻声道:
“【金桥锁】。”
“不错。”
那女修凝神望去,答道:
“是清元渌水真君当年有功在身,仙府赐下的法宝……看来真君是要斩尽杀绝,一点真灵也不肯留了。”
上元真人听了这话,面上的浓雾滚动了一阵,反复在忍耐着什么,猛然开口,语气中充斥着深深的恨意:
“老混球,迟早要拆了他的仙体,碎了他的金丹,叫他尝尝…………”
“上元!”
女修顿时失色,连忙扯过他的袖子,低声道:
“他再怎样……好歹是金丹修士!怎么能这样口无遮拦。”
“嗯。”
上元真人收敛了情绪,若无其事地点点头,法眼盯着那落入林中的修士看,直到他安然落地,上元真人这才拍了拍怀里的青锋,答道:
“我去看一看。”
────
边燕山。
天空中的锁链密密麻麻,金黄色的光芒交织,这法宝的光芒煌煌如大日,有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味道,轻而易举地破开忿怒摩诃身上的金色飘带,缠绕在他黄铜色的皮肤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嗷嗷嗷嗷……”
这法宝的金色锁链在忿怒摩诃身上烫出一道道焦黑的痕迹,似乎附加了独特的威能,让这疼痛格外浓烈,引得他嗷嗷痛叫。
“道友……这便是法宝么……”
长奚真人呆呆地看着,被这法宝的威能灼得面上发烫,一旁的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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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小门小派,没见过世面。”
“法宝法宝,自然是威能无穷,这不过是个金桥锁,若是让你见了当年那仙府通天彻地的日月两仪玄光,莫不是要昏厥过去?”
一旁的天元真人轻轻点头,见长奚真人面有尴尬之色,连忙出来打圆场,笑道:
“此行师尊特地吩咐,说是青池那位尤为重视此事,已经布下法宝,也不曾想这法宝这样了得,叫人难以置信。”
长奚真人面色缓和许多,天元真人又回过头来看那紫府,附和道:
“献珧真人见多识广,我听闻那仙府法宝白日流淌太阳日精,深夜则喷涌太阴月华,自然不是这金桥锁能比的。”
献珧真人闻言也是一惊,显然也是才晓得这事,心中为这法宝的神妙而赞叹,萧初庭轻轻点头,答道:
“兴许要称作仙器,而非法宝了。”
几个真人在上首指指点点,下首的忿怒摩诃越发痛苦,深金色的眸子瞪得滚圆,越是痛苦越是愤怒,身上的气势蓬勃升起,拽得金桥锁嘎嘎作响。
一众紫府施展神通,往他的金身上砸去,一时间天地间皆是神通法力的光辉流淌,地动山摇,引得边燕山的地脉震动,灵机萎靡。
“住手。”
紫府们正各显神通,不曾想空中飘来一道淡淡的声音,明明没什么厉色,却从一众紫府耳边流淌而过,让众人默默住手抬头。
“哪个鼠辈要阻我……”
张天元神色一厉,却猛然瞥见了天空之中那道抱着剑的身影,连忙住手,赔笑道:
“上元道友,此事是三宗都通过气的…”
“嗯。”
上元真人点点头,漫不经心地道:
“我自然晓得,只是你等这样滥用神通,打坏了这一连片的山脉,最后拍拍屁股走了,此处却三五百年都没有灵机可用。”
“这……”
天元真人顿时一滞,他还真没有想过这一茬,连忙道:
“不如我献上赔礼……”
“不必了。”
上元真人轻轻地应了一声,一手按在剑上,温声道:
“我一剑打死他便好。”
此言一出,四下皆是一滞。
别看忿怒摩诃转世附身,丢了命数,被金桥锁压制,又被一众紫府打得气息奄奄,眼看就剩下一口气的模样,可释修最善保命,想要一剑打死绝非容易之事。
“道友请。”
天元真人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心中暗暗冷笑,暗道:
“自大之辈。”
上元真人只看着眼前忿怒摩诃的金身,数息不言,这和尚喘过气来,怒目圆睁,骂道:
“藏头露尾之徒,你…”
上元真人直直地盯着他,在忿怒摩诃昏黄一片的视角之中,上元真人面上的迷雾越来越淡薄,这和尚的怒意戛然而止,愣愣地盯着他的脸。
“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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忿怒摩诃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灯笼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随着怒意消失,一身气势如流水般倾颓下去,上元真人则缓缓抽剑。
“锵!”
长剑出鞘,落叶停歇,飞鸟坠落,天地之间唯余一片亮白色。
…………
“轰隆!”
远在赵国的短陳寺中,老方丈正在怒目金刚的雕像之下,默默敲着木鱼,却听一阵刺耳的响声接连不断响起,老方丈顿时一呆,颤颤巍巍地抬起头。
面前的怒目金刚雕像上浮现诸多裂痕,从脖颈之处开始碎裂,乒乒乓乓地碎了一地。
“摩诃……陨落……”
…………
赵国云摩石壁,褐黄色的风浪呼呼地刮着,一众僧人排着队从悬崖峭壁之下走过,峭壁上的无数金刚雕像怒目而视,形态各异,或是举着短棍,或是骑着虎豹鲸蛟,绵延百里,颇为壮观。
领头的僧人举着火把,将这些雕像一一照亮,擦拭了一阵,忽然有些疑惑地抬起头。
“咔嚓咔嚓咔嚓……”
最上首怒目金刚的眼睛怦然碎裂,细碎的石粉飘落下来,撒了这僧人满头满脸。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一众僧人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撞,相互推挪哭泣着,仿佛天崩地陷,石像碎裂之声绵延不绝,在众多的哭泣声中化为一地的残肢碎石。
……
徐国地洞。
北凉佛窟。
……
怒目四魔帝剎相,九世摩诃,陨落于边燕山镇虺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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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清醒过来时天地一片昏黄,落在了边燕山一条小河边,半边身子在河水中浸泡着,几只青色河蟹横着走来走去,因为仙基『浩瀚海』的缘故在他脚底恋恋不去。
“咳咳……”
李通崖缓缓站起身,橘红色的云彩在天空中漂浮着,边燕山上的彩光和金身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几只食腐肉的乌鸦站在断壁残垣上哇哇叫着。
“结束了……”
愤恨、愧疚、无力、通通涌上心头,李通崖赤着脚踩在小河边,呆呆地看着天边的云彩,缓缓闭目。
小腹处的水膜缓缓消失,李通崖的皮肉自行蠕动,将那个可怕的大洞掩盖起来,看上去没有那么惊人了。
唯有李通崖自己晓得,自己五脏六腑没有一个完整的,全凭着筑基仙基吊着性命,今后恐怕再也不能寸进,连维持修为都有问题了。
仙修不比释修,释修信奉身乃苦海之舟,一但成就法师,五脏六腑便化为白泥,到了更高境界更是随意更换躯体。
而仙修求的是自性超脱,至少在求得神通之前躯体都是修行的根本,郁玉封当年接了于羽楔一剑尚且修为停滞,更别说五脏六腑皆损了。
李通崖心中涌起的痛苦还未消磨下去,只觉腰间坠坠,后知后觉地解开腰间的长衫,圆滚滚的脑袋顿时掉落出来。
“岭儿。”
李玄岭的鼻梁摔断了,兴许是在观中就被打断的,怏怏地歪在那张平和周正的脸庞上,李通崖伸手将它摆正,它又软软地外倒,李通崖又伸手摆正它,如此反复数次,殷殷地淌出血来,顺着碎裂的脸颊往下滴。
“岭儿。”
李通崖看着李玄岭死在面前不曾哭泣,被摩诃折磨施法时亦不曾哭泣,如今一截断鼻却轻而易举地让这个背负家仇族恨六十年的老人嚎啕大哭,一连串的泪水从他脸颊上滑落,滴落在李玄岭生机寂灭的眼中。
“是我对不起你娘俩……”
李通崖哽咽了两句,老人哆嗦着,满是羞愧与无奈,辩解似地嘶吼道:
“我家……我家……自一介农户而起,生于这天机混乱的大争之世,杀妖……除魔,纵横捭阖……”
“父亲未有一刻安眠,未有一刻懈怠……父亲尽力了,父亲尽力了!岭儿……”
他的原本白色的内裳上粘满了泥水,灰黄一片,抱着李玄岭的脑袋,时而喃喃自语,时而大声悲泣,披着灿烂的晚霞,一脚深一脚浅地向前走去。
“紫府摩诃,计较百年……岂是一族一代能为之,人力有时穷!人力有时穷……”
李通崖披着单薄的白衣,披头散发,灰色的眸子蓄满泪水,在夕阳的反射下熠熠生辉。
“玄岭…玄岭…终有一日──”
李通崖颤抖了两下嘴唇,渐渐深入黑暗的林中,漆黑的树荫一点一点盖住他的衣袍,随着他的身影被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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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泾镇。
“恭喜!恭喜家主啊!”
李渊平高坐在上首,一身白衣,面色苍白,手中的毛笔在案上不断勾勒着,看也不看下首那人一眼,只淡淡地道:
“何喜之有啊?”
李通崖已经数日未归,前去打听的人也只打听出徐国南方有地动山摇,金身巨人咆哮,其余的再也打听不到了,李渊平沟通多方,正急着这事情,已经数日未眠了。
下首的那中年修士满脸谄媚笑容,连连拱手,答道:
“小的乃是镗金门治下的散修,前几日南渡来这湖上,不曾想正正见到了传闻中的黎泾李家,连忙来贺喜了。”
于是扑通一声跪下,双手献上一木盒,恭声道:
“此乃贺礼,徐国特产雲华果,乃是胎息灵物,药性温顺,能够稳固修为,提升法力……”
李家已经是世家,时常能接见这样的散修,或是有药方献上,或是有灵药,法器上供,无非是求一处栖身地,李渊平也见多了,看他还在吊着胃口,温声道:
“贺礼且先放一放,道友请讲这喜事,若是消息有份量,我等不会吝啬。”
这修士连连点头,恭声道:
“贵族老祖于镇虺观斩杀短陳寺摩诃转世的法慧法师,青白色剑光惊天动地,徐国震动,如今三宗七门皆叹其名,号称【月阙剑】了!”
“什么?!”
李渊平呆了呆,脸色一阵嫣红,连忙丢了笔,两步急急忙忙跨下来,面上满是惊喜之色,犹自不敢置信,拉起他的手,急切道:
“什么老祖?哪位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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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修士见李渊平反应这样大,也是一脸喜色,不敢直呼李通崖之名,恭声道:
“老祖通字辈,讳崖,善使剑法,乘蛟龙而行…”
“是了!”
这人不晓得李家字辈,以为李通崖乃是通字辈的人物,李渊平却一下听了出来,脸色一阵嫣红,仰天大笑,气血激荡忍不住咳嗽两声,只好拍案低头闷笑。
“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窦邑见风使舵,喜滋滋地上前,问道:
“公子,可要前去乌涂山报信?”
李渊平听了这话咳嗽两声,突然直起身来,吓得身旁的两人连忙低下头去,李渊平看了看这修士,笑道:
“不知道友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这修士连忙拱手,絮絮叨叨地说起来。
原来此人乃是镗金门坊市之中一小厮,听了两个镗金门弟子谈话,又听闻李家在打听边燕山一事,当即心中大动,觉得嗅到机会。
于是果断丢了坊市之中的工作,倾家荡产买了灵果,连夜跑到望月湖来投机了,到了望月湖,果然见李家还不晓得此事,便咋咋呼呼上来报信。
“倒也有几分可信……”
李渊平仔细听完,暗暗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和蔼地道:
“多谢道友了,还请稍待,待我确认了这消息真假,必有厚赐。”
那修士连连点头道谢,屁颠屁颠地下去了,李渊平这才招了招手,让窦邑眼巴巴地凑上来,低声道:
“去请蛟哥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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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涂峰上云拢雾罩,阳光穿梭在淡白色的云雾之中,黑衣青年缓缓吐气,灵机与灵气如同云雾般涌进他的唇齿之间,争先恐后,颇为神异。
“呼…”
一旁的大青石上则坐着一女子,姿容俊美,身披玉甲,膝上横放着一枪,如嫩葱般的玉手捧着一枚浅色的玉简,有些出神地读着,那玉简的边角上细细地刻着几个小字。
《折羽枪》
女子手中默默比划着,一旁的青年长出口气,吐出白色的云雾来,两眼一睁,天边的朝霞正缓缓升起,他面上满是忧虑:
“老祖也去了数日了,一点消息也不曾打听到。”
一旁的李清虹将手中玉简放下,拿起膝上的长枪,从青石之上越下,闷声道:
“不如放我出去寻他!”
“不可!”
李渊蛟摇了摇头,连忙起身阻止,郑重其事地道:
“老祖离家时特地吩咐了,要我好好看护你,于是我唤你来乌涂山亲自看守,就是为了防止你独自出去寻……”
李清虹翻手将玉简收起,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答道:
“若是这般模样,谁能静得下心来?这老祖从萧家得来的枪法我读了一遍又一遍,总是忍不住担心他老人家,伱修炼着时不时就看一看天色,同样没什么精进。”
李渊蛟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一温玉来,那温玉暗淡无光,隐隐有裂痕浮现,李清虹凑过来看了,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李家成就世家之后李通崖便特地寻人打造此物,本来想用着魂木魂灯一类的显示祸福生死之物,却被造价吓了一跳,只能选了这最便宜的命玉。
这命玉只要滴血之后逢上一断时间温养,便能够显示滴血的修士生死,造价已经不菲,又要求至少是练气修为,故而只有玄字辈的几个练气修士和李通崖有打造。
此物本应在祠堂之中,李玄岭与李玄宣的带去了坊市,李玄锋的命玉因为太久不曾温养已经失去效用,家中只剩下李通崖的,李渊蛟特地取出,时不时看一看。
如今见这命玉黯淡无光,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是看见了对方眼中的忧虑,李清虹长叹一声,柳眉弯弯,温声道:
“往日有爹与大父在上头顶着,心头总是踏实,如今要你我来为家族撑腰,一眼望去就是前路昏暗,上宗险恶,朝乾夕惕,叫人暗暗惶恐。”
“不错!”
李渊蛟是诸子中感受最深的,李通崖亲手将李家托付到他手中,他接过那玉匣时只觉得沉重无比,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现下思忖一息,低声道:
“行气吞灵箓的效果好得很,我现下已经练气四层,二十年内兴许有望筑基……”
李清虹方才突破练气三层,闻言颇有些羡慕,答道:
“不愧是筑基级别的箓气,真是不错,当年你修炼速度还没有我快,如今却是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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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聊着,下头上来一人,眉眼间同陈冬河有些相似,看上去二十岁左右,却已经有了胎息四层的修为了,正是李秋阳的徒儿陈睦峰,如今从坊市之中调回,在李渊蛟身边做事。
“公子,小姐。”
陈睦峰恭恭敬敬地施礼,开口道:
“渊平公子有请,说是有消息了!”
“什么!”
兄妹两顿时大喜过望,对视一眼,也不顾多说些什么,连忙一并驾风往黎泾镇中去。
乌涂山本就距离黎泾镇不远,李渊蛟的【行气吞灵】有拨弄云雾之效,李清虹的【长空危雀】亦有加持飞行速度之效,飞起来要比寻常的炼气修士快些,两人一前一后地落在院中,李渊平早已经等待多时,连忙迎上去:
“哥!虹姐!我已经得了老祖的消息了!”
李渊平也不等两人发问,连忙将得来的消息讲了,李渊蛟先是一喜,连声道:
“好!好!”
暗暗思忖一息,旋即疑惑道:
“这消息可能保真?”
“大抵有七成……”
李渊平也晓得其中疑点诸多,答道:
“老祖离去之前都觉得是九死一生,保下命来都难,谁知这消息传来传去竟然这样惊人……不想筑基所为,换成个紫府还有几分可信…”
“剑斩摩诃转世……”
李渊蛟苦笑一声,答道:
“想想便晓得不可能,摩诃和筑基差了多少?更何况摩诃玩弄命数,要死也是故意为之……恐怕急着投下一胎罢!”
李渊蛟苦中作乐,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李清虹对自己这个大父崇拜至极,却对这消息信了八分,嘴角的忍不住勾起笑容,轻声道:
“应是那摩诃吃了亏,事情既然已经了结,温玉还未碎裂,我等静静等待老祖归来便可。”
“是这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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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点了点头,看着李渊蛟亮出的那枚温玉,也慢慢放下心来,几人低声谈论几句,李清虹开口道:
“如今老祖扬了威名,恐怕没几日就要慢慢传开,又要再大肆宣扬一番所谓的“剑仙世家”,湖上与周边的家族要来贺喜,送些小礼…”
话是如此说,李清虹的面上却没有什么喜色,柳眉轻皱,李渊蛟两兄弟也是面面相觑,李渊平点头道:
“老祖还不曾归来,盛名之下难免有些麻烦…只能先硬着头皮收下这些贺礼,随机应变了!”
“这倒是小事。”
李渊蛟则摩挲着腰间鳞光一片的蛟盘楹,答道:
“我更怕一事…老祖斩了摩诃转世之身,不知道要得罪多少释修!”
此言一出,两人皆点头,有悚然之色,显然也早都想到了,李渊平叹气一声,闷声道:
“用不了多久恐怕整个江南江北都要响彻老祖的威名了,沿江有多少剑修散修,多少释修小庙,有的是麻烦之事!”
李渊蛟看了看弟妹,先稳住阵脚,出声道:
“好在老祖无事,且先等一等。”
几人正聊着,却见天边落下来一人,一身灰袍,面相周正,眉眼之间肃穆庄重,却满满都是哀恸之色,衣袖上点点湿痕,满身风尘。
“父亲!”
“家主!”
此人正是在坊市坐镇的李玄宣,如今驾风落下,三个晚辈连忙下拜,李玄宣却摆摆手,从袖中取出几块玉石碎片,哀道:
“玄岭,身故了!”
李玄宣的话语如同炸雷般在三人耳边响起,李渊平与李渊蛟皆是脸色一白,李清虹则呆呆地抬起头,脸色一阵青白,盯着李玄宣手中的一片碎玉,喃喃道:
“身故了?!”
她的面色一下失了血般苍白起来,李玄岭是她的生父,如今听了这个消息,怎么能不让她心碎,只软软地坐下去,掩面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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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密林郡。
“李通崖?”
郁萧贵面色阴沉,身后的石门缓缓关闭,一身气势勃发,显然又有精进,在石门前跪着的郁慕高一身黑衣,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北方有一摩诃,于短陳寺转世重修,已经有了法师修为,不知怎地杀了李玄岭,结果被李通崖所杀。”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答了,郁萧贵听得直皱眉头,轻蔑地笑出声来,摆了摆手,笑道:
“怎么可能!”
“李通崖我也是斗过法的……也不过胜我一筹,摩诃转世是什么级别?别说李通崖,就算是那剑仙李尺泾亲自来了多半也拿他没办法!”
郁慕高点了点头表示认可,答道:
“此中定然有诈。”
看了看郁萧贵眉头紧皱的模样,郁慕高轻轻拱手,温声道:
“父亲,郁慕仙已经突破筑基,凝聚仙基,听闻过上几年,下次收取供奉便会亲自来湖上。”
“什么?仙儿突破筑基了!”
郁萧贵顿时大喜,哈哈大笑起来,俄而狐疑地看向郁慕高,冷声道:
“都是一家人,怎么叫你弟弟的!”
“弟弟?”
郁慕高抬起头来,冷声一笑,答道:
“父亲把他当儿子,他可不把你当老子!父亲有所不知,郁慕仙现在可是唐元乌的宝贝女婿,自家老祖都能卖了换取青池宗信任,谁还管你小小的郁家!”
郁萧贵一时间又惊又怒,猛然拽起郁慕高的衣领,怒道:
“伱说什么?!”
“郁慕仙早就把我郁家当成晋身之阶了!老祖的死他早就知情!我家从小就百般培养,花了大力气送他进宗门,供养了他几十年,任他在宗内结交人脉……”
“结果坊市破灭,我家萧条,他一句话也不肯说!更是合伙青池宗卖了老祖,特地让迟炙烟出言警告我……”
郁慕高本就是多谋多虑之辈,从郁慕仙的种种迹象之中发现了自己这个弟弟早就今非昔比,历数一幕幕一条条,说得郁萧贵愣愣,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等对慕仙拳拳之心,怎么能这样……”
郁萧贵面上的难以置信与悲愤交织,显得尤为苦痛,郁慕高则盯着郁萧贵的眼睛,狠声道:
“父亲还是不要对此人抱有什么希冀了!”
郁萧贵缓缓放下他,后退一步,似乎还在消化郁慕高的话语,良久才道:
“叫你四族叔来。”
“四族叔已身故。”
郁慕高低声应了一句,郁萧贵面色大变,抬起头来,惊道:
“他练气修为,不过年过七旬,怎地就死了!”
“私吞家财,为我所杀。”
郁慕高恭恭敬敬地回答,吐出的话却叫郁萧贵一阵无力,他面色一阵青白,咬牙切齿,良久才道:
“让你六叔公来。”
“六叔公勾结散修,贱卖灵稻,亦为我所杀。”
郁萧贵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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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了多少人……”
“族叔公五十八名,族叔六十七名,族兄弟一百九十四名,皆是证据确凿,恶贯满盈。”
郁慕高面色依旧恭敬,吐出的话却森森,叫郁萧贵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你…你……孽畜!你!”
郁萧贵的手高高扬起,狠狠地摔了郁慕高一巴掌,打得他退后几步,怒不可遏,两眼通红,骂道:
“畜牲!畜牲!还有谁是你不敢杀的!”
郁萧贵满脸通红,一身气势勃发,嘶声道:
“四叔亲手抱着你来的密林郡,亲自为你去求的亲,六叔公更是带着你父亲我长大……你…你…这些都是亲缘啊!慕高!你糊涂啊!”
“孩儿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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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高的半边脸通红,缓缓直起身来,嘴角殷殷滴着血,他却表情平淡,轻声道:
“非常之时便行非常之事,若非如此,我郁家不出三代则覆亡。”
————
李通崖在林间休息了一阵,以指为剑,从树上割下一块木料,挥手将其掏空,把李玄岭的首级安放进去,又削了一块作为盖子,小心翼翼地存放起来。
长子死相凄惨,李通崖用法力修修补补半日,总算有了个能看的模样。
李通崖抱着木匣,一路上飞飞停停,总算是到了李家地界,掐了法术散去身上的泥水与尘土,隐去身形,悄悄进了黎泾山。
黎泾山上的小院一尘不染,显然,这几天也是有派人来打扫过,李通崖将木匣往桌上一放,以法力传音下去,转身入内院换好了一身衣物,收拾好表情,一众晚辈已经到了院前拜见。
李通崖高坐上首,放眼望去李清虹最为哀恸,在下首掩面哭泣,那双好看的杏眼哭的通红,低低呜咽着。
李玄宣从坊市之中归来,这几年的从商让他身上有了些斤斤计较的气质,须发之间夹杂着些白发,已经有了老态,呆呆地站在下首,出神地盯着那个木匣子,不言不语,也不知道想些什么。
李渊平苍白的脸色则更为难看了,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忿,中间的李渊蛟面带哀色,情绪却平稳得多,左手紧紧抓着那一把蛟盘楹,嘴唇紧抿。
李通崖叹息一声,将木匣递到李清虹怀里,李清虹抹了抹泪水,默默接过,一句话也不说,李通崖声音微微沙哑,问道:
“渊云还未到么?”
李渊蛟上前一步,答道:
“已经派人去东山越接他了。”
李玄岭一子一女,便是李渊云和李清虹了,只是李渊云身无灵窍,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李通崖也是首次将他唤回黎泾山,闻言点点头,沉默下来。
一时间院中只余下李清虹低低的抽泣之声,一众晚辈默然不语,看着李通崖疲惫苍白的脸色,隐隐有些预感。
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下首才传来一阵脚步声,院门嘎吱一声,连滚带爬地跑进来一中年男子,微微发福,眼窝却微黑,两唇颤巍巍。
这中年人扑通一声跪倒在李通崖面前,带着些哭腔,低声道:
“不肖子孙渊云,见过大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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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云如今不过二十有五,一身锦衣,他虽然是个凡人,靠着父亲和兄妹却也有好日子过,生了三子两女,开枝散叶。
李渊云在渊字辈靠后,看上去却有三十多,和修炼多年依旧十五六岁年华的兄妹们相比,他老得太快,以至于下人不再叫他公子,而是叫他老爷。
上首的李通崖面色苍白,看着自己这个嫡亲长孙抱着木匣呆呆地跪着。
老人虽然生机萎靡,眼睛却依旧锐利,越发熠熠生辉起来,目光在李渊云光滑细腻的手上停留了一阵,默然不语。
这双手洁白短粗,不曾舞刀弄枪,如今就连年少时握笔留下的茧子也没有了,显露出肉食者的华贵细嫩,李通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沙哑地道:
“云儿,你上来。”
李渊云在这个大父面前如孩童般谨慎惧怕,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小心地挪上去,跪在李通崖的膝下。
李通崖仔细地看了看他,只在他眉宇间发现些郁郁不得志的忧郁,其余什么血气怨气也未曾见到,这才道:
“待你为你父亲服完丧,去坊市打下手。”
“是……”
李渊云不敢多说,低声应了,抱着木匣退下去,李通崖将晚辈们的面孔一一看过去,温声道:
“这伤势虽重,我还能撑几年,若是能寻些钟乳玉液一类的灵物,便能再多苟延几年,伱等不用当心,放手施为。”
“老祖……”
李渊蛟将那玉盒双手奉上,被李通崖轻轻推开,老人疲惫极了,还是流露出一点笑容,答道:
“你收着吧。”
他轻轻站起身,解下腰间青锋,将青尺剑挂在主位上首,这青锋温养多年,自成灵性,一脱离他的大手顿时不舍地嗡嗡作响,摇摆不定,李通崖回过头来,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
“休要特地为我寻什么药,更不要动那血祭的心思,凡事多想想自己。”
“是!”
一众小辈皆应了,李通崖只负手而立,缓步走出院外,踩着李项平当年铺下的青板路,一步步往眉尺山洞府而去。
几个晚辈在院中上前安慰了李清虹,商量了一番李玄岭的丧事,终究还是各下山忙碌起来。
————
夏去秋来,雨水稀少起来,李玄岭的丧事在山上简单办了,院上的白绸只挂了几月,随着李渊云前去坊市,李清虹镇守玉庭山,白绸迅速取下,一切从简。
李家第一批族老也接连过世,日日都能听闻丧事,李家人也早已经习惯,少则半月,多则数月,草草就结束了,已经到了收获灵稻的时节,忙碌得来不及悲伤。
东山越。
乌涂山上鸟雀啁啾,新打磨的石凳石椅摆在庭院之间,李渊蛟一身素衣,在石桌旁静静坐着,手中的玉杯一放,轻声道:
“倒是许久不见表兄了。”
下首的中年人哈哈一笑,面色黝黑,头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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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听闻一事,说是老祖在边燕山剑斩摩诃,成就剑元,这传闻飘得满天乱飞,许多人来托我问一问兄弟你……”
“喔。”
李渊蛟轻笑一声,笑盈盈地盯着他的眼睛,答道:
“确有其事。”
“这!”
唦摩里本来还挂着一脸轻松的笑意,想着从李渊蛟处听到真相,闻言如遭雷殛,顿时坐直了身子,难以置信地道:
“那…那可是摩诃?!”
“是摩诃转世。”
李渊蛟应了一声,唦摩里差点连杯都捏不住,喃喃道:
“纵使是摩诃转世又岂是筑基能敌的……剑斩摩诃…名震徐越…老祖…老祖真真乃神仙人物!”
唦摩里如今不过练气三层的修为,他用杂气练气,自然修为进展缓慢,被李渊蛟轻易超过,心中微小的心思早已熄灭,如今听了这消息,竟然是与有荣焉,目光烁烁,喜道:
“好!”
李渊蛟面不改色,笑盈盈地一同举杯共饮,唦摩里神情激动,咋咋呼呼地道:
“自巫山破没,诸修瓜分山越,各自建立了什么西山越,什么山越国,我这东山越没有一家放在眼里,这几个山越筑基分明是不把主家放在眼中!兄弟我心中始终烦躁着。”
“谁知前几日这几个山越国纷纷派信使前来见礼,恭恭敬敬,我说是怎么回事,原来是老祖剑斩摩诃,威镇徐越了!”
言罢取出几个匣子,木质玉质兼有,在桌面上一一排开,唦摩里正色道:
“这些贺礼我一一带来了,可不敢有半点私吞的意思。”
“兄弟说笑了。”
李渊蛟只是灵识一扫,几个匣子之中的灵物便一一浮现在心头,这几个山越筑基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给的灵物也不过练气级别,多少意思一下而已,将匣子收起。
唦摩里的表现本在李渊蛟的预料之中,随着慕名而来或是途径李家贺喜的修士涌进黎泾镇,不止是这个山越王,李家治下几个望姓无不是欢欣鼓舞,与有荣焉,倒也是个意外之喜。
唦摩里年纪见长,人也啰嗦起来,细细碎碎地讲了一堆田家和山越贵族的小事,李渊蛟仔细地听完,点头将其送下山。
看着唦摩里下山,乘着山越王的仪仗缓缓远去,萧归鸾这才从屋中娉婷而至,丹凤眼轻轻眨动,笑道:
“这唦摩里也没有传闻的那样不堪。”
萧归鸾如今也有胎息巅峰修为,她修炼的是萧家嫡脉的养轮法,乃是四品的法诀,比李家的要好出一品,修炼起来自然更快。
“好歹也坐了十多年的王位了。”
李渊蛟将桌上的玉杯收起,对待妻子要温柔得多,轻声道:
“他时刻盯着田家和山越贵族,算是件好事。”
萧归鸾轻笑一声,挨着他坐下,柔声道:
“萧家也派人来过来,我那几个家中熟悉的姐妹可是惊叹不已,传闻千奇百怪,说是我家以剑道相承,家中有把仙剑,拔出此剑之人方可成为家主。”
“你虽然修为高,却不得那剑认可,只好委屈当个公子,渊平体弱多病,偏偏剑术通神……”
萧归鸾仔细讲了,引得李渊蛟哈哈一笑,答道:
“那群胎息杂气的散修最爱传闻,这你也能信?”
“自是不信的。”
萧归鸾却低着眉,温声道:
“家中一向忌讳老祖或是传承有关的传闻,向来被族正院把持得死死的,如今这事却甚嚣尘上,叫我有了疑惑。”
“你说。”
李渊蛟的笑容慢慢消失,回过头来看她,见她眼皮颤了颤,用那双丹凤眼来看他,两人对视几息,萧归鸾平静地开口道:
“老祖…身体可还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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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沉默数息,直勾勾地盯着萧归鸾,这女子垂眉不语,像是要把石桌上盯出花来,足足过了半晌,李渊蛟才叹息一声,答道:
“你既然知晓了,何必要说出来。”
萧归鸾抬起头来,挽起他的手,温和地答道:
“只希望你拿我当自家人,我幼时被父亲弃在山上,受尽冷眼薄凉,在萧家本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此生在乎的无非是你与曦治罢了,这样大的事情却要瞒着我。”
李渊蛟闻言颇为感动,亲昵地牵过她的手,温声道:
“我知晓伱一向聪明伶俐,心思精巧,依旧时时出乎预料,不过是族正院默然无为这一事,你竟然能算到这一步。”
“不过猜一猜。”
萧归鸾面上没有识破局势的得意,甚至隐隐有些委屈,闷声道:
“老祖向来低调内敛,从来没有这样高调,无非要震慑谁罢了,可哪种震慑能比得上老祖本身呢?”
“你我夫妻八载,曦治都七岁了,还能瞒得过我么?”
“非也。”
李渊蛟有些尴尬地摇摇头,旋即正色,答道:
“此事实在太过紧要,多一人知晓便多一份危险……”
萧归鸾轻轻点头,神情有些凝重,低声道:
“到了哪种地步了?”
李渊蛟顿了顿,以法力传音道:
“五脏俱碎,恐怕没有几年了。”
“什么!”
萧归鸾原想不过是修为不得寸进,寿元大减,不曾想严重到这种地步,有些惶恐地摇了摇头,答道:
“是了…摩诃转世…这样的对手怎么能轻易斩杀…”
旋即猛地抬头,丹凤眼中满是后怕,答道:
“绝不能让萧归图晓得这事情!”
她抓住李渊蛟的手,丹凤眼中精光烁烁,沉声道:
“我这哥哥目光长远,雄心勃勃,在家中得了众脉支持,在对待咱家一事上向来暧昧不清,真人长年不知行踪,曾嘱咐家中事务一并交由他处理,若是要他晓得了这事,绝对要动手脚!”
“我在家中读过族史,我家起势时大多用的这种手段,将黎夏郡的世家一一吞并……”
萧归鸾神色有些不安,这些记载之中外嫁之女以及子嗣的下场没有一个是好的,怎么能叫她不惊恐。
“他怎么能?!”
李渊蛟先是骇然一惊,仔细一盘算,自家的种种倚仗在萧家面前要么就是纸一般的谎言,要么就是萧家本身。
萧家与李家的利益关系无非是望月湖上的利益交换,以及萧初庭对李通崖个人的看重,宗族之间一向不能靠那脆弱的香火之情维持关系,人死缘尽的祸乱每天都在发生……
李渊蛟在心中一盘算,赫然发现萧家不但是李家靠山,也是李家身旁的卧虎,当下喃喃道:
“是了,萧家虽然脱离青池,不能明目张胆地进犯,影响与暗暗附庸也是能的……”
萧归鸾缓缓点头,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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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萧家之时,也听闻一事:我家本有附庸郁家之意,只是郁慕仙背景太硬,加之青池宗不愿见到这样的场景,只好作罢……”
李渊蛟听了这消息,暗暗庆幸,哭笑不得,答道:
“原来如此,那我家还要谢谢郁慕仙,否则早上几十年萧家把郁家暗自附庸,哪里还有我家什么事!”
萧归鸾只将茶水为他倾满,心中有了计较,答道:
“夫君且放心,我不过问个明白,萧家这边我来应付,除非是我那哥哥亲至,否则绝对出不了问题。”
“好!”
李渊蛟笑盈盈地应了一句,思量几息,低声道:
“家中的传言也差不多了,我且吩咐渊平,将这事情先压下来。”
“嗯。”
夫妻对视一眼,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
黎泾镇。
李渊平将桌面上的大小匣子一一数清,朱笔在布帛上圈点好,却听门外一阵喧闹,窦邑急急忙忙地上来,低声道:
“公子,任夫人到了。”
李渊平顿时眼前一亮,匆匆放下笔,院外走进来一个少女,手中牵着一岁多的娃娃,看上去虎头虎脑,机灵可爱。
“明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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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苍白的脸色难得满是笑意,看着夫人牵过来的孩子,忍不住哈哈一笑,急匆匆地将孩子抱起来,逗得李曦明格格直笑。
李渊平早在年前成亲,妻子是从任氏中挑选出的一位适龄的灵窍女,两人修为都不高,故而很快就孕育了孩子,李渊平思来想去,取了个明字。
李渊平担心了好一阵,好在李曦明没有受他根骨的影响,身体康健,憨厚老实,李渊平望了望这孩子透亮的眸子,暗忖道:
“蛟哥的孩子曦治也七岁了,身怀灵窍,刚刚修炼也看不出天赋,曦明不过一岁多,再过上几年便可去拜见仙鉴……”
将小曦明抱在怀里,李渊平逗他玩了一阵,李曦明笑得开心,乖乖趴在桌上,将那玉盒推来摆去,靠近桌边时精准地停下,回头来看父亲。
李渊平正低着头看孩子,谁知院外一阵喧闹,扑通一声冲进来一族兵,把守在门口默默低头的窦邑撞了个人仰马翻,一阵鸡飞狗跳。
“什么事!”
李渊平治家甚严,从来没有出过这情况,第一反应不是去怪罪那族兵,而是心中漏跳一拍,沉声道:
“怎么回事?!”
这族兵满脸惶恐,就连撞了窦氏的公子也来不及停下来道歉,急声道:
“公子!镇中的出了一妖物,乃是练气七层修为,张牙舞爪,已经现出了原形,正当街对峙着!”
“练气七层!”
李渊平闻言反倒是松了口气,只是微微皱眉,问道:
“姑父和安鹧言等人何在?”
李家好歹也是十多年的世家了,家中积存了不少手段,安鹧言练气七层,陈冬河练气四层,其余的炼气修士初期也有两三位,倚仗着地利,对付一个练气七层的妖物还是有把握的。
“实在不行……老祖还留了手段。”
李渊平晓得李渊蛟身上还有一张筑基级别的符箓,乃是李通崖几年前早有预感,特地去萧家买来的,当下心中有底气,说话也稳,叫那族兵也跟着放松下来,答道:
“安客卿与冬河叔正与那狐妖对峙着,这妖物看起来没有什么凶性,只是被镇中的预警阵法攻击,破了幻术,现出原形,听这动静还没有打起来。”
“狐妖?!”
李渊平听了这话顿时大惊,听闻是狐妖,又结合没有什么凶性,即刻明白过来,连忙将李曦明送到妻子手中。
李渊平一时间哭笑不得,从上首的台阶上疾步下来,忙不迭地冲出院子,急声道:
“自家人…自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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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赶到之时整条巷子已经被封住,两头空空荡荡,街上则空无一人,两列族兵正一字排开。
练气妖物身怀妖气,肉体凡胎触之轻则大病,重则毙命,故而没有一个镇民逗留。
那狐狸正盘着腿坐在街边的小摊上,眼巴巴地等着,这原本是个馄饨摊面,摊主早就逃命去了,留下一地狼藉。
陈冬河站在这狐狸的身旁,默默握着剑,一脸肃穆地提防着,他如今已经有练气四层修为,在家中也是前几的。
安鹧言则大大咧咧地与狐狸对坐着,抱着一碗馄饨吧唧嘴,他也是近百岁的人了,还是好这口腹之欲,吃得满嘴油光喷香,引得狐狸直咽口水。
“渊平见过前辈!”
李渊平辨认了一下,这狐狸果然和传闻之中的相差不大,连忙上前作揖,那狐狸吱吱一声,叫道:
“李通崖呢!”
见李渊平到来,一旁安鹧言丢了碗起身,陈冬河亦点头示意,齐声道:
“公子!”
李渊平应了一句,朝着狐狸恭声道:
“前辈,老祖正在洞府中修炼,还请前辈上山说话!”
狐狸嘴吻动了动,细长的眼睛环顾四周,看了看黎泾山上的浅金色大阵,欲言又止,闷声道:
“且先说好……我与你家老祖是至交,还是妖洞中有留名的,你要是把我骗入阵杀了,大黎山可不会善罢甘休!”
“前辈这是哪里的话。”
李渊平赔着笑,挥手散去了跟上来的族兵与安鹧言等人,领着狐狸走了一阵,穿过金色的壁障进了山间,那狐狸在闷闷不乐地道:
“伤得这样严重么……连下山露一面都不成了。”
李渊平晓得老祖李通崖的消息有五成都是从狐狸处得到的,这狐狸十有八九也清楚其中的隐秘,只在心中苦笑,暗道:
“毕竟是狐狸成精,要狡猾善算。”
当下只答道:
“还请前辈等一等,亲自一见便晓得了,渊平也就几月之前送疗伤培元的药品上山见过老祖一面,如今也不晓得如何了。”
山间的道路蜿蜒,一人一狐走了一路,眉尺山洞府便出现在眼前,李渊平看着紧闭的石门,有些迟疑地停下脚步,恭声道:
“还请前辈稍待…我兄长即刻便到,让他来开这洞府。”
虽然说这白榕狐与李通崖是多年的至交,却终究是个妖物,李渊平心中还是记挂不下,李通崖如今身受重伤,若是这妖物起了歹念,还真没有制住它的办法。
李渊蛟练气中期,还有筑基符箓在身,李渊平还是想着由兄长李渊蛟护送进去,狐狸懵懵懂懂地点了头,却只听一阵刺耳的摩擦声,面前的石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
“让它进来。”
李通崖的声音沙哑,李渊平只好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狐狸不疑有它,急急忙忙地进了洞府。
洞府之中灵气充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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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石桌上则堆放着一种种灵物丹药,放着毫光,大部分都没有动过,原封不动地放在桌面上。
“李通崖!”
狐狸吱吱叫了一声,便见李通崖满头白发,面色枯槁,眼睛温和地看着它,狐狸大惊失色,几步窜上去,捉着他的手探了探,嗡动着鼻子,叫道:
“这…这…”
李通崖哈哈一笑,答道:
“多亏了你打听消息,我才能在那忿怒摩诃手中保下条命来!”
“伱笑他娘的。”
狐狸也不知道哪里学来的话,臭着脸骂了一句,吱吱道:
“你断了道途了。”
“不止。”
李通崖将袖子一掀,露出下面的手臂来,只见那手臂之上布满了裂缝,一滴滴往外淌着浅青色的水,他沾起这水,温声道:
“修为退损。”
指了指那石桌上的灵物,李通崖无奈地摇摇头,开口道:
“我本叫他们别送这些东西过来,晚辈们实在一片殷殷之心,只可惜大多没什么用处,白白浪费罢了。”
狐狸默默咽了口口水,吱吱道:
“要我来说…这倒好办!你这是五脏俱碎,五气不调之征,我有一术法,能采人拟造心脾胃肺肝,代入胸腹之中,再让你那些徒子徒孙替你采气几月,一一补入五脏六腑,不出三年,便能完好如初!”
狐狸越说越兴奋,吱吱直叫。手足舞蹈地道:
“至于你这道途断绝,我等去寻一条角蛟,以六千六百人投食,打造一血池,每三年一次,便能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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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儿,狐狸才如梦初醒般住了嘴,李通崖摇了摇头,答道:
“你这拟造心脾胃肺肝之术,恐怕用的是生人吧?至于采五脏六腑之气,用的也是血祭…什么再续道途之术,更是邪术了。”
他挑了挑眉,笑道:
“我李通崖农户出身,本是贱命一条,此生杀人虽多,却大都是杀的恶人和修士,或是实在事关身家性命才去杀人,从来没有动过屠戮百姓的念头…所求不过是苟活。”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族规…也是我家的底线。”
李通崖将底线二字吐出口,脑海中突然回忆起那一面亮盈盈的镜子,顿了一顿,继续道:
“我李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用不上这神仙术法…算了吧。”
“你!”
狐狸顿时愣了愣,委屈地道:
“不过是吃人!不是向来如此么!你若是不吃,有的是人吃!”
见李通崖默然不语,狐狸气不打一处来,从那石床之上站起身来,咧着牙叫道:
“食古不化!不识好妖心!”
任这狐狸怎么说,李通崖只端坐上首,笑盈盈地看着他,狐狸叽叽歪歪了半晌,哇呜一声哭出来,骂道:
“我还有一百多年寿命,这可怎么过啊!”
狐狸自怨自艾,良久才停下,张了张嘴,血盆大口张得如同一个大脸盆,噗唧一声吐出一枚果子,光滑如玉珠,散发着清清凉凉的光芒。
狐狸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这才叫道:
“这是我的宝贝果子,叫作华觞果,在你们修士那也算得上宝药,能够助长法力与生机,你将其放入腹中,兴许还能赖活上几年,出几次手。”
李通崖顿时一惊,却不知怎么开口拒绝,那狐狸已经闭了耳朵,甩着尾巴跳下床去,骂道:
“这下亏大了……说好了各自保命,你倒是好,没几年就要咽气了。”
也不听李通崖说话,白榕狐一个扑腾,跳到洞府外头去了。
留下李通崖在洞府之中默然无语,看着在掌心放着白色毫光、宛若夜明珠般的华觞果,千般感慨,只化为一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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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平恭敬地在洞府等了一阵,忐忑不安,那狐狸才垂头丧气地走出来,李渊平连忙迎上去,两眼灼灼,焦躁地道:
“前辈!我家老祖…如何了?”
“你家老祖?”
狐狸瞥了他一眼,突然直起身来,眼睛滴溜溜一转,顿时神色沉重,悲声道:
“没有多少时间了…”
“啊?”
李渊平顿时大惊失色,李通崖明明说了还有好几年,这才过去不到一年,怎么就没多少时间了,狐狸趁热打铁,接过话道:
“可不是么,好在我有一法子,兴许可以救一救你家老祖。”
听了这话,李渊平顿时挣大眼睛,喜道:
“前辈请说!”
“用上新鲜的人心人脾人胃……每样共计六千份,送到我这里来,我再教你等采集血气之法……不出三年,便可为李通崖治好这伤。”
狐狸这才开口,李渊平一时听呆,默默地听他讲完,脑海中纷乱复杂,苍白的手按在剑上,攥得死死得,双唇颤巍巍,数息之后出了口气。
他的面色越发苍白,低声道:
“前辈,我家禁修血祭之术……”
狐狸脸色顿时一垮,不再说话,一人一狐静默地到了山脚,狐狸故意在原地顿了顿,笑道:
“我在白榕山,凡事可以来寻我。”
李渊平轻轻点头,白榕狐这才啧啧两声,驾风而去。
李渊平望着它的背影,快要把下唇咬出血来,良久才默默松手,向山下走去。
他的脑海中纷乱复杂,不止是李通崖的伤势,连带着自己天生不足、根骨受损的体质同样可以通过这些法子来治愈……
“渊平,每年送上百斤灵稻给白榕狐前辈。”
李渊平的心中又是压抑又是不安,李通崖的声音却如同洪钟般在他耳边炸响,惊得他脑海中一阵清明,恭敬地应了声是,连忙下山去了。
————
“还真是只有趣狐狸……”
陆江仙悠闲地靠在玉桌之旁,看着那狐狸依依不舍地离去,在他的视野之中,这狐狸一身上下皆流转着纯净的法光,平和中正,颇为难得。
“这狐狸对李通崖说是野路子出生,恐怕不然,一身法光流转,分明是有传承有来路的。”
陆江仙还未恢复到紫府级别,还看不到命数,却也能够看出来这狐狸出生不凡了,当下暗忖道:
“按着这狐狸的眼界与学识,恐怕背后也是妖洞中数一数二的紫府大妖了,不知抱着什么目的靠近李家。”
忿怒摩诃虽死,陆江仙保下了李通崖,却不代表着此事就这样完结,忿怒摩诃修行多年,凝聚的金性丰厚,背负的命数惊人,一朝身死,在太虚之中四处游走,纷散而去。
上元真人或是不屑,或是已经用不上着这东西,收了剑便驾风而去,九个紫府则各凭手段,在太虚之中伱追我赶,叫陆江仙大饱眼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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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了个哈欠,陆江仙只觉这一番出手耗尽了心力,望望李通崖手中宛若夜明珠般的华觞果,手中一捏凝聚出一枚箓丹,屈指一弹便遁入太虚。
“也不能叫你太吃亏。”
他这一道祭祀得来的纯净箓丹之力,只要投入那狐妖体内便能增进修为与根骨,乃是鉴子本体所凝聚。
这狐妖背后顶多是一个紫府妖修,看模样外放多年了,倒也不怕被察觉出来什么端倪。
“不知是渐渐恢复位格还在李家人身边呆得久了,我跟着越发谨慎起来…”
陆江仙默默一笑。
李家祠堂密室。
青灰色的鉴子缓缓浮起,如烟如雾的月华倾泻而下,在暗室之中四下游走,那残破的镜面上浮现出一道亮盈盈、光亮亮的流光来。
那流光自有灵性,在空中左右游动,穿过厚重的石墙和里外三道密密厚厚的阵法,再轻而易举地穿过金色的日仪玄光大阵,追上了那只歪头飞着的狐狸。
流光烁烁,轻轻一顿,没入那狐狸后脑,白榕狐犹不自知,只默默向大黎山飞去。
————
郁家。
“你是说……李通崖或是与那摩诃同归于尽,或是受了重伤?”
郁萧贵眯眼看着一身白衣的郁慕高,低低问了一声,下首的郁慕高摇了摇头,只盯着手中的折扇看,摩挲着冰冷的扇骨,漫不经心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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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一猜罢了。”
“兴许李通崖侥幸斩了那摩诃,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郁慕高面上的红色掌印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为白皙细腻的肤色,他操劳半生,有了中年模样,只是却依旧慢条斯理,答道:
“我只听闻一事,自他剑斩摩诃以来从未露面,于是我派人去打听了李家在冠云峰坊市内的店面……”
“店面?”
郁萧贵皱了皱眉,一时间不曾反应过来,郁慕高呵呵一笑,答道:
“那些疗伤培元之效的灵物皆短了供应。”
“哦?你倒细心!”
郁萧贵轻轻挑眉,眼中多了些喜色,便见郁慕高垂头饮茶,神色悠然,继续道:
“见微知著……湖上能将家中治理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乃至反间我一手的唯有当年的李渊修罢了,哪怕是费望白同样有阙漏之处。”
他神色多了几分狠戾,喃喃道:
“若不是当年族中掣肘,内外勾结,断不至于让费望白拖住那么多年……白白让李家成长起来。”
郁萧贵神色有些不自然,毕竟是自己持家时留下来的祸根,长子每次说到这些都让郁萧贵默默无语,连忙转移了话题,答道:
“只是些疗伤的灵物,也难以推断出什么…李通崖不现身兴许只是闭关修行。”
“不错。”
见郁慕高轻轻点头,郁萧贵问道:
“你欲如何?”
郁慕高嘴角一挑,岁月和失败没有磨损他的阴毒,反而让他更加冷静固执,他开口道:
“试探。”
父子对视一眼,下首匆匆上来一人,见了郁萧贵先是一愣,连忙低头,朝着郁慕高一拜,恭声道:
“禀报家主…费家封山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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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庭山在李家诸山之中最为险峻陡峭,高耸入云,山顶之上的院落不大,却有一口大如池塘的玉井,上头纹路错综,颇为古老,其中井水清冽,法光闪闪。
李清虹吐出一口白气,睁开紫光朦胧的杏眼,两掌一推,呲呲剌剌地喷涌出雷霆般的法力,她红唇轻启:
“《紫雷秘元功》,当真是一道后人所改的秘法么……”
她修炼此法六年,也读过不少其他的练气功法,紫雷秘元功中的古朴霸道却是独一份的,其中的各类口诀手法闻所未闻,时常让李清虹觉得妙不可言。
期待了一番今后修成『玄雷泊』的玄奥威能,挥手散去手中法术,李清虹目光在院中一扫,轻声道:
“李曦峸!”
屋后顿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跑出来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眉毛平缓,满头大汗,到了李清虹面前停下,笑道:
“姑姑!”
眼前的李曦峸正是李渊云之子,曦月辈的大哥,他父亲李渊云身无灵窍,不曾修炼,故而生子最早,嫡长子李曦峸已经十三岁,身具灵窍,只是天赋随他父亲一脉,只能算得上中上。
李渊云去了坊市,李曦峸又要有人看护,李清虹乃是李渊云亲姐,最为合适不过,李曦峸自然被送来了玉庭山,在山上修行。
“练枪。”
李清虹随手捉来一把木枪,往李曦峸手中一放,让这孩子持平长枪,就这样在原地孤零零地站着,李清虹的眸子眨了眨,问道:
“你修行的可是《上琅养轮法》?”
“回姑姑!正是。”
李清虹点头不语,《上琅养轮法》是李通崖换回来给家中嫡系修炼的三品法诀,而她作为家中受符种之人,修行的乃是《太阴吐纳养轮经》,自然是不能说的。
“曦峸、曦治、曦明……也不知哪位能得了仙眷…”
“蛟哥想送曦治入宗…恐怕不能受箓,那便是看曦明与曦峸两个了!”
李清虹想得出神,李曦峸已经满头大汗,持枪的手颤颤巍巍,紧咬着牙关不语。
她将李曦峸的手臂扶直,正准备开口指点,却听一道声音滚滚如雷,从阵外传来:
“散修宁和远前来拜见,还请李家山主现身一见!”
李曦峸被这声音一喝,顿时吓了一跳,丢了手中木枪,在地上发出声脆响,抹了抹汗,怯生生地望向李清虹。
李清虹挑眉望去,便见阵外那少年一袭青衣,腰间的储物袋和法剑法光流转,一身上下是灵纱作披灵布成衣,就连点缀的玉石也是上上品,奢华之至。
“散修?哄你姑奶奶呢!”
李清虹冷笑一声,飞身出阵,那宁和远犹自聒噪,口中念叨道:
“久闻黎泾李家大名,最善使剑法,和远迢迢千里而至,便是要一剑挑落贵族同辈,以证自身剑道……”
宁和远口中的话还未说完,眼前的大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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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修?!”
宁和远不曾见到想象之中的持剑少年,微微一滞,顿时大囧,李清虹却冷笑一声,抽出长枪,劈头盖脸地砸下去,挥手之间澎湃的紫色雷霆一并涌现,声势浩大。
“等等…古法…姑娘!”
宁和远还来不及说话,连忙拔剑来挡,李清虹的长枪已经狠狠砸落,顷刻间雷霆大作,轰然作响,炸得宁和远七荤八素。
宁和远却也不是草包,经过初交手的猝不及防,连连退出一阵,身上同样浮现出清水般的雨云,在身旁沉浮不定,长剑上的剑气颇为高明,将李清虹的攻势挡得死死的。
“好功法…姓宁…”
李清虹见他一身法光,练气四层修为,功法又是大宗正法,品级颇高,已经有了猜测,暗忖道:
“青池宗……”
当下了然,李清虹才丧父,心中本就郁闷难言,当下出手越发狠辣,气海穴中真元流淌,那道『长空危雀』明亮起来,速度与攻伐都强了一筹。
宁和远这才抵御住李清虹的攻势,不曾想这白衣女修越打越强,一道道雷霆炸得天空忽明忽暗,他头一次与雷法修士交手,两掌暗暗酥麻,苦笑道:
“不是说李家乃是剑仙世家,怎地来了雷法…这功法也诡异得紧,行动之间皆有异象,哪里还像练气了…不明事理的还以为是个筑基!”
两人交手一阵,李清虹越战越勇,两眼中紫色浓郁,打得宁和远一退再退,宁和远不得不挡开她的长枪,手中长剑赫然发出亮光,幻化为两条虹光,往李清虹面上而去。
李清虹长枪一动,挑出数朵紫色的枪花,在空中飘飘荡荡地撞上虹光,自己则空出手来,虚空画出一道雷符,曲折勾勒,深色的紫雷真元注入,喝道:
“呔!”
此术乃是《紫雷秘元功》上记载的术法,为前人所撰,未曾记载品级,李清虹也已经练了多年,此番使出,那符箓顿时如太阳一般升起,向宁和远落去。
“好!”
宁和远见李清虹动用术法,空出的手同样掐诀,喷涌出一道清清亮亮的法力,与那符箓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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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
只听晴空一声炸雷,紫色的电光和火焰喷涌而出,烟雾滚滚,法力四流,轰然作响,往宁和远面上扑去,宁和远暗骂一声,再度掐诀,汇聚起一道亮盈盈的光。
这光如雾如雨,扑面而来,李清虹持枪来挡,耀眼的雷霆和锐利的枪芒都被硬生生推离数丈,那火光和烟雾更是一齐平静下去,没了声息。
李清虹则倒退十几步,手中的长枪嘎吱作响,法光黯淡。
“好术法!”
李清虹狠狠地看着宁和远手中的法光,一眼便猜出这是青池宗几个主峰的传承,多半是四品五品的法术了。
三宗七门传承的术法才叫真正的术法,向来不往宗外流通,与之相比,世面上散修与世家间流传的术法简直是儿戏,大都是一品两品不入流的玩意。
法光犹自波然不惊被宁和远捏在手中,他却低骂一声,挥手散去这法光,有些颓然地道:
“姑娘好雷法,好枪法…逼我动用了巳元乾光…是我托大了。”
李清虹却对青池宗的宁迟两姓毫无好感,只默默记下巳元乾光的名字,冷冷地点点头,答道:
“阁下请回,恕不远送。”
宁和远顿时凝噎,张了张嘴,满腔感慨被堵在肚子之中,看着李清虹就要落回山上,只好道:
“仙子可留下名号?”
李清虹顿了顿,终究还是开口道:
“黎泾李家,李清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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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虹自顾自地落回山中,留下宁和远在原地尴尬地站了一阵,不知如何是好,也没脸再去其他山比试,呆呆地落在湖边,却见湖面上踏波走来一人。
这女子同样一身青衣,眉眼姣好,看上去二十出头,修为在筑基中期,面若寒霜,皱眉盯着宁和远,冷声道:
“闹够了?”
宁和远顿时面色讪汕,后退一步,期期艾艾地道:
“姑姑……”
宁婉撇了他一眼,身上的气势起伏不定,显然是刚与他人动过手,平复了一息,答道:
“我不过去了趟费家探查情况,让你在湖边等一等,你倒好……打上李家的山门了!”
“姑姑!”
宁和远讨好一笑,解释道:
“我这不是听闻剑仙的大名么!且看一看他家剑法有何奇特之处,更何况我自称散修,无伤大雅吧!”
“散修?!”
宁婉听闻剑仙二字,眼底闪过一丝愧疚,又被宁和远气笑了,好看的柳眉舒展开,嗔道:
“蠢货!谁家散修一身上下皆是法器?恰好姓宁和字辈还会法术【巳元乾光】?你在宗内跟那一群走狗玩够了,当真以为外头的人也是蠢货不成?”
宁和远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答道:
“谁在乎呢?我上宗说是便是,那个敢吱声?”
“伱真是同那迟炙烟学了个十成十像!”
宁婉顿时一滞,愤愤地骂了一声,宁和远则低头不语。
“害!”
宁婉当年还在月湖峰修行,与李尺泾打过几次交道,心中对这个孩子颇有好感,不曾想后来走到这一步,只温和地叹了声,有些惆怅:
“李家…李尺泾似乎还有个哥哥叫李通崖,也善用剑法…我青池宗是对不起他们,迟尉一言九鼎,又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劝得动的…”
“按理当下应该也知晓李尺泾身陨了,迟炙云行事缜密,李家人应只知身陨不知真相。”
“青穗剑仙。”
宁和远顿了顿,兴许是为李尺泾卓绝的剑道而有了共情,有些惋惜地一叹,答道:
“过上几十年李尺泾同辈族人死光了,编个死因送些东西意思一下,接个孩子入宗,也算把事情了结,还能因为个死人耽误活人不成。”
他轻笑一声,身上的奢华衣物流淌着法光,笑道:
“几百年不都是这样治过来的,几代前一个不认识的先辈,岂有闪闪的法器与灵物诱人?”
“你啊。”
宁婉摇了摇头,神色间满是忧虑,柔声道:
“你、迟炙烟和迟炙云兄弟、以及宁迟两家诸长辈,都太过轻蔑了…我青池宗统治了五百年,从来没有出过像样的乱子,叫你们自大自满。”
宁和远哈哈一笑,答道:
“我青池宗有五道紫府传承,三十六峰,整整五百年来积累的统治、胁迫、分化、利诱之法,兼收天下英才,垄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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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婉只冷笑一声,道:
“月华元府镇压江南一千二百年,如今何在?”
————
秋意浓厚,桌案上的书信一天天多起来,李渊平一头梳理着家中事务,一头还要操办李清晓与萧家余山一脉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数夜不眠。
他瘦弱的身材撑着那一身白袍略显累赘,本就苍白的脸色因为思虑更加苍白了几分,灰黑色的眸子默默地盯着案上的书信。
下首的窦邑看了他几眼,心中纠结了一阵,这才迈开步子,上前道:
“公子……夫人已经来催过三次了,还是休息会吧……”
李渊平漫不经心地摇摇头,笔锋一转,回应道:
“我是胎息修士,三两天不眠也无大碍,劳烦母亲费心了。”
窦邑见劝说无果,暗暗一咬牙,下拜道:
“夫人的意思是…家中的事务她大可分担些,只希望公子保重身体,早日练气……”
李渊平皱了皱眉,答道:
“我自己的根骨我已经晓得,还什么练气不练气的,莫要再提!”
李渊平也知道窦夫人是一番好意,非是另有图谋,他却不能开了这坏头,当下将笔一放,开口道:
“费家紧闭山门已有两月…还没有消息么?!”
“不曾有。”
窦邑应了一声,看了看李渊平的脸色,答道:
“费家五座仙山皆封闭了,寒云峰上更是日日祭起【云拢天南阵】,白光流转,不曾断绝。”
“费家世俗地界上的族人更是一片混乱,勉强维持着统治罢了,已经来了三波人来询问我家是否有主家的消息……”
李渊平颔首,费家的护山大阵云拢天南阵历史久远,乃是几百年前的阵法,数次解救费家于危难之中,是湖上数一数二的大阵,消耗亦是不少,连续全力发动一月,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祖也闭了死关…”
李渊平念叨两句,想起半月之前那宁和远突兀地现身湖上,暗忖道:
“这宁和远是青池宗之人无疑了…又会那样高品的术法,也应该是宁家的嫡系,莫不是费家封山一事也有青池宗的修士从中作梗?”
看着笔下的【巳元乾光】四字,李渊平默然,便见下首上来一人,抱拳道:
“公子!有一伙散修在我家地界上打起来了!”
“散修?!”
李渊平把笔一丢,知晓一般的胎息修士绝不会上报到他这里,连忙问道:
“什么修为?!多少人马?”
“胎息修士与杂气修士皆有…还不知具体修为,大约有六七人,在山林之间打生打死,惊动了安供奉,已经驾风去探查情况了!”
李渊平从上首走下,在院中踱了几步,轻声道:
“几个杂气的散修,安鹧言练气七层,也应没有问题。”
话音方落,便听院外满是乒乓乱响,走进来一个光头男子,披着灰色皮草,雄壮威武,手中则抓着一位瘦弱老人,看上去气若游丝,几欲将死。
“公子。”
安鹧言点点头称呼了句,将手中这散修老头往地上一扔,扑通一声丢在台阶之下,引得这散修不断呻吟,安鹧言则抱拳道:
“便是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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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老修士是个杂气修士,练气五层修为,已经被安鹧言封住修为,满头满脸是血,须发零落地垂下来,在台阶之下直起身,软绵绵地跪着。
一旁的窦邑将他扶正,问道:
“那散修!这是李家公子当面!”
那老修士不言不语,只痴痴地跪坐着,窦邑放大音量又叫了一声,看得李渊平直皱眉,却没有从上首跨下去,唤道:
“徐公明!”
一旁的徐公明连忙上前,挽住这老修士,一手捉住他的衣襟,一手扶在背后,为他调理了真元,又施法掐了两道静心诀,这散修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啊!咳咳……”
老人吐出两口血,目光在一众李家人面上看了一阵,呜呜地掩面而泣,窦邑张嘴欲喝,却被李渊平挥手打断,任凭这老人呜咽哭泣。
李渊平勾点着案上的书信,一言不发,一众客卿外姓就这样围着散修看,半晌才见那老修士收敛了哭声,哀道:
“散修毕华轩,见过公子。”
“毕华轩……”
李渊平点了点头,放下手中朱笔,温声道:
“老人家客气了,常在我李家地界上往来的修士渊平都记在心头,毕老的姓名我看着眼熟,也是多年在这条古黎道上营生的。”
“是了…”
毕华轩哀恸地点点头,答道:
“老夫……小人在道上行商已有六年。”
自从郁家坊市破没,望月湖上便少了交易之所,冠云峰远在黎夏郡,胎息修士要前去还是要一番功夫的,古黎道上便多了这些散修行商,赚些薄利价,这毕华轩便是其一了。
李渊平见他利落地应声,看上去清醒多了,这才问道:
“诸位在道上行走,我李家一向是来迎往送,不知渊平哪里不周到,叫几位在我家地界上大打出手……”
李渊平的话语气温和,本没有威胁之意,毕华轩常年行走于诸家之间,见惯了世家子弟和仙宗仙门的霸道,一时间两股战战。
他在李家地界上与他人因为宝物大打出手,本就心虚,听了这话,心中的悲伤还未褪去,复又涌上惊恐来。
山间的小观小庙众多,他们这些散修一向是最底层,更何况李家是个筑基坐镇的世家,不比那些小族,毕华轩当即俯下身去,怆然道:
“公子冤枉啊!我等乃是被人所袭……”
于是也不顾左右一众人,连忙将前因后果唠唠叨叨地讲出来:
这毕华轩出身寒微,原本在望月湖坊市上做事,好不容易成就杂气,拉了几十个凡人带了几个胎息修士出来闯荡,昨日本在道上商队中修行,却不曾想有个徒弟外出解手,丢了踪迹。
毕华轩飘零一生,自觉道途已断,把这几个徒弟看成了宝贝,心疼得紧,又寻思着李家地界上没有什么大妖,当下带了几人出去寻。
叫喊了大半日,却寻见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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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华轩抬头望去,一片地下河水流窜不息,有一白色之物,拳头大小,似水非水,在水面上跳动不止,晶莹温润,翻来滚去,颇为奇特……
“等等!”
一众人听得入神,都盯着这老头子看,就连安鹧言忍不住侧目,李渊平敏锐地捕捉到了不对,却猛然间出言打断,向着左右道:
“把蛟哥请过来!”
那侍从连忙下去,一旁的窦邑见了李渊平的眼色,连忙出声道:
“诸位都各自忙去吧。”
安鹧言等人点了点头,有序退下了,那毕华轩惶恐地望望四周,见李渊平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这才接着讲下去。
毕华轩见过许多世面,顿时大为动容,知道是遇见了不得的宝贝,心中哪里还有什么徒弟?早就把那人抛到脑后去,只想着怎么独吞了。
于是连忙把几个跟着徒弟通通赶出去,仔细观察一阵,只觉得唾津如玉液,修为滚滚而动,明白是机缘到了。
“小人闯南走北,也是有些见识的,此物应该唤作【天一淳元】,乃是传说中的天地灵水!能够…能够…”
毕华轩结结巴巴地说着,眼中满是贪婪的火光,李渊平则紧紧攥着扶手,神色隐约有些激动,接过话来:
“【天一淳元】…此物能增长灵识,疗愈根基之创,排除真元中的杂质,上至筑基,下至胎息皆有神效!”
【天一淳元】乃是少见的天地灵水,最善疗伤,在诸多符箓丹道上都大有作为,李渊平也是向李通崖询问疗伤之法时得知此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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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修行的乃是水性仙基,【天一淳元】最适合不过,若是得了这宝物,养上几年伤,甚至还能更进一步,怎么能不叫李渊平激动?
毕华轩当时一时间激动得手足无措,他一生最恨便是不得一份采气诀,匆匆练气,如今见了【天一淳元】,心中的冲动有如滔天巨浪,不可抑制。
【天一淳元】能将他的杂气纯化、成就正气,纵使功法比不上正法,却也有筑基的可能了,连忙施法掐诀,小心翼翼地收起这灵水,洞外却传来一声声惨叫,冲进一黑衣男子。
“来人一身真元纯净浩瀚,我同商队之中的道友与他斗了十几合,敌他不过,被他杀至孤身一人,不得不丢了储物袋,谁知他却不放过我……”
毕华轩哭诉着,叫道:
“若不是贵族客卿及时赶到…小老头连命都保不住了…!”
李渊平听到此处,已经是大失所望,满腔激动化为失落,颓然地坐回桌前,想骂却又骂不出口,便见毕华轩哭诉着道:
“老头这一辈子经营,通通被这一人所害,只剩下孤身一人了!还望公子为老头报仇,这天地灵水便归贵族了!”
“报仇?”
李渊平嗤笑一声,答道:
“那人往茫茫林间一躲,有哪个能寻的见?我家是世家,不是紫府仙族!”
毕华轩却收敛了哭声,一拉袖子,露出一枚玉镯来,其上纹路玄妙,亮莹莹发着光,毕华轩闷声道:
“小老头在坊市之中捡漏买过两只玉镯,本是打算送给内人,一只已经戴上了手,另一只还在储物袋之中,被那人夺去。”
“这两枚玉镯之间只要不是相距太远便能相互感应,那人不过练气初期,又与我等打斗多时,定然飞不了太远,多半在山间寻一处地方恢复法力,现下出发,兴许能立刻逮着他!”
李渊平顿时一喜,面上的笑容涌现出来,就要下去取那玉镯,猛然却又驻足,坐回上首,沉思道:
“且先等我兄长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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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在乌涂山修行多时,几乎不再管家中之事,一心一意修行,【行气吞灵】让他吐纳的速度快了数倍,短短大半年又有精进。
萧归鸾则已经回了娘家,她修行到了关头,后续的法诀还要回到萧家发下玄景灵誓,把后续乃至练气的功法学得。
一旁的李曦治如今八岁,这孩子长得慢,还不到李渊蛟腰腹,握着一枚木简读书,相貌算得上清秀,眉宇之间还是稚嫩的模样。
“爹…”
李曦治攥着手里的木简,一双小眼睛盯着自己的父亲看,神色有些迷茫,抬起头问道:
“为什么孩儿要读《郡望升仙录》…曦峸哥都开始练枪了…只有我成日里看这些奇奇怪怪的书。”
李渊蛟摸了摸李曦治的脑袋,张了张嘴,有些迟疑地道:
“这书是你娘亲借来的,记载着青池三十六峰与诸世家的关系…你要熟记其中的关系,今后才能在宗内如鱼得水,投靠山头,不至于莫名其妙得罪了人。”
李曦治将手中的木简翻来覆去地卷起来,有些烦躁的模样,突然抬头问道:
“父亲…果真要送我去青池宗!”
李渊蛟在心中暗暗叹气,望了望自己孩子委屈的模样,终究还是开口道:
“治儿乖…青池宗的传承精妙,灵气充裕,比湖上好得多,你的天赋是很好的,今后要在宗内修成练气,筑成仙基,家中还要靠着你呢……”
李渊蛟本是个不会哄孩子的性子,东拉西扯讲了半天,李曦治的眼眶慢慢红润起来,用力点了点头,泪水却止不住地淌着。
李渊蛟又是惭愧又是头疼,一时间手足无措,下首正好上来一族兵,恭声道:
“公子,还请归家一趟,渊平公子有要事相商!”
李渊蛟如蒙大赦,伸出手来把李曦治的泪水擦去,温声道:
“在峰上等我,爹去去就回。”
言罢驾着风腾空而去,留下李曦治拿着那卷木简翻来覆去地折腾着,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读了一遍,良久负气地把那木简一丢,回屋睡觉去了。
————
黎泾镇。
李渊蛟驾风落到院子之中,李渊平正把玩这那枚玉镯,仔细地看着上头细小的纹路,见着一身黑衣的李渊蛟进来,连忙走下来迎。
“兄长,有了【天一淳元】的消息了!”
“什么?!”
李渊蛟先是大喜,连忙问起详细的消息,等着李渊平的来龙去脉说完,面上的喜色顿时淡下去,眉头紧皱,接过那玉镯,闭目感知起来。
灵识顺着纹理流露玉环之中,李渊蛟心中猛然升起某种明悟,隐约感受到了远方的指引。
数息之后李渊蛟才睁开眼睛,面上的疑惑更重,答道:
“这人还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李渊平还未诞生灵识,用不了这玉镯,听闻李渊蛟的话语也是一愣,低声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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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那老散修所言,来人一身上下皆是法光烁烁,修行类也是正法,不过练气二层却能以一敌多,将来人通通斩杀…恐怕是仙宗仙门的弟子!”
李渊平仔细思量着,神色有些不安,答道:
“不知背景,不知身份,此人若是这样大大方方,多半是个有背景,有来路的,恐怕不好对付。”
李渊蛟不置可否,只默默举着那玉镯仔细端详。
“可曾派人前去那溶洞?”
李渊蛟问了一句,李渊平点点头,答道:
“已经唤了姑父去一趟,算算时辰,也将归来了。”
两人谈话之间,陈冬河已经快步进来,一身衣物平直,腰间的青锋摇摇晃晃,站定拱手道:
“我已去过那溶洞,被斗法的打得支离破碎,四处都是刮蹭的痕迹和钟乳碎片,看不出什么了。”
“麻烦姑父了。”
陈冬河拱手退下,李渊平这才看向兄长,开口道:
“我本想着探查一番,【天一淳元】乃是天生地养,这溶洞必然不凡…”
李渊蛟两步跨上首位,出神地盯着那玉镯看了看,摩挲着上头的纹理,突然开口道:
“太巧了。”
李渊平看兄长一眼,也低头沉思起来,李渊蛟继续道:
“老祖常言:持家凡事以慎…我一直记在心头,此事处处巧合,这人来得突兀,去得也突兀,又抢了灵水不远遁而去…”
“兄…”
李渊蛟挥手将李渊平的话语打断,手中掐决施法,一层层的真元落到玉镯上,江河真元如同深青色的湖水将其包裹的严严实实,再将其收入储物袋中,解释道:
“我听归鸾所说,有诸多秘法能附在法器之上,影响他人心智,催动欲望,这事情太过蹊跷,还是谨慎些。”
“是。”
李渊平若有所思地应声,答道:
“【天一淳元】太过诱人…我一时间也有了冲动…兄长这么一说,倒也确是太过蹊跷。”
李渊蛟点了点头,答道:
“要说我家在地界上治事多年,不曾发现这灵物倒也能说过去,可这玉镯也来得太巧,巧得叫人不敢去信。”
两兄弟经过李通崖成为摩诃转世的祭品一事,早就看透了当今的世道,心态也已经与年前完全不同,李渊蛟只冷笑一声,答道:
“所谓机缘机缘,十个里头有九个都是饵食,要叫你欣喜若狂地吃下去,背后的钩子又锋又锐……”
“如今老祖重伤,若是换个灵水倒还有几分可信,又偏偏是【天一淳元】。”
两兄弟对视一眼,李渊平叹道:
“只是这东西太过诱人…也不知到底如何,若是真的是机缘到了,白白错过太叫人痛心。”
“无妨。”
李渊蛟笑了笑,面上的表情颇为神秘,以法力传音道:
“你可还记得家中有一仙物,可远观千里,无色无相,山阻不得,水隔不断。”
“妙啊!”
李渊平只把法鉴当初传承之物,危难时刻的镇族之宝,却忘了还有这种远观千里之能,当下一击掌,笑盈盈地道:
“你我这便上山去请!”
刚过完摩诃的剧情,缓一缓,明天试试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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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掐诀弹去身上尘埃,又焚了香,这才进了密室取法鉴,冰冰凉凉的青灰色鉴子拿在手中,总叫他心中砰砰直跳,有些手足无措。
“一族气运,系之一鉴。”
族史上并没有记载这鉴子的存在,李渊蛟后来受了符种,李通崖从密室的石台之下取出内史,李渊蛟又哭又笑地看完了,这才对法鉴有所了解。
李渊蛟把那几枚玉简翻来覆去地读了几遍,牢牢记在心底,这才走出祠堂。
叫李渊蛟略有疑惑的是,即使是内史之中同样是对青灰色法鉴的来头语焉不详,前后矛盾。
姑姑李景恬在宗传里写的是:
“公即得法器,受箓修行。”
却又在李木田传中写的是:
“老祖随仙人北行,成就仙基,持玄鉴纵横吴越,两百一十九年还乡立族。”
“即得法器…什么叫即得法器…”
李渊蛟有些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一出了山,往北飞了十几里,这才醒悟过来,从怀里取出法鉴,上头玄妙的纹路隐约发着光,青灰色的鉴身更显得大气了。
李渊蛟在其上轻轻一抚,灵识沉入其中,口中恭敬地道:
“李家弟子李渊蛟仰荷玄泽,恭请玄明妙法,谨出太阴玄光,诛斩恶逆,破秽摄妖!”
李渊蛟话音方落,眼前一亮,仿佛飘飘荡荡地飞上了高空,整个黎泾镇乃至整个李家浮现在眼前。
下方的喧嚣人语,鸡鸣狗叫通通响彻在耳边,从巡逻的族兵到茂密的森林再到深青色的荡漾的湖水,无不俱在眼前。
“呼。”
李渊蛟明白,只要自己心念一动,耀眼的太阴玄光下一息便会打击到山脚下的任何角落,当下放开心神,远远地拉近视角,往那玉镯指引的方向而去。
随着神游天外的状态穿过林木与黑黝黝的山石,眼前果然浮现出一个洞府,粗糙窄小,石壁上满是刀气劈砍的痕迹,一看就是潦草开辟。
最中间放着一蒲团,一位黑袍中年人正盘膝而坐,手中把玩着那玉镯。
这人面相有些阴冷,留着短须,练气二层修为,时不时忧心忡忡地看一看外头,神色残留着些惊恐,也不知道在害怕些什么。
看到这人手中的玉镯,李渊蛟哪里还不明白,心中暗道:
“果然有问题…”
这修士一身衣服乃是平素的衣物,看不出来什么,李渊蛟暗自将他的面孔记在心头,再绕着这山头转了一圈,并未发现什么人的踪迹。
克制着给这人来上一记太阴玄光的冲动,李渊蛟将手缓缓拿开,正准备落回山中,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
他抬起头来,望着北方费家那寒云峰上白莹莹的日夜不息的【云拢天南阵】,心中不可扼制地升起一股探索欲。
“不如借此机会,看一看这费家的大阵之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李渊蛟思忖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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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上的波涛滚滚,李渊蛟飞了一小阵,在湖上靠近北岸的地方找了一小洲盘膝坐下,再度祭出法鉴,闭目凝神。
越过岸边的湖水,北岸的地脉高耸,随着地势爬升,李渊蛟便睹见了一片混乱的费家地盘。
十几个镇落一片狼烟,火光与法光交织,兼有一道道妖气升起,暗色的法力流淌,喧闹非常,甚至能睹见几个修士互相争斗,法器的光辉在空中不断碰撞。
费家仙山封锁,世俗镇中大都是些胎息修士,压制不住来往的散修,全靠费家往日的名声支撑着,诸镇谁也不服谁,散成了一地,眼看着都要打起来了。
大黎山和徐国的妖物也趁着这机会,纷纷如同寻着味道而来的饿狼,大肆食人虏人,这些胎息修士自保都难,更遑论除妖了。
“费家也是多年的世家了,好歹来往的散修不敢动手,否则情况还要更差些。”
他在只略略看了一眼,便转向那白光闪闪,笼罩着高耸的寒云峰的大阵,果然是年代久远,诸多阵纹繁复古朴,据说连筑基修士也能防住。
李渊蛟试探地往其上一撞,眼前顿时一亮,宛若无物般地过了这费家的镇族大阵。
寒云峰上云拢雾罩,灵气充沛,松柏遍地,白雪纷飞,天空中飘散的雪花和散落的纸钱交错,落得满山满岭白花花一片,院落之中系着白色的绸带,在风中轻轻飘荡。
峰脚之下倒塌了一片房屋,不见什么人踪,空荡荡,倒是有深深的剑痕浮现在废墟之中,锋锐的剑气喷涌而出,将雪花冲得支离破碎。
李渊蛟默默拉高了视野,望见最高处的院子中一身缟素的俊逸青年正跪坐在地,不过是胎息巅峰的修为,身旁围着一群族叔族老,皆是面有哀色。
“桐玉…这大阵已经运转了小半年,家中实在吃不消这消耗呐……”
“是啊!桐玉…家主是留下了丰厚家底,却也经不起你这样消耗…”
“你每天在祠堂跪着,却不知这花灵石如流水……”
雪花纷纷然落下,跪在院子正中那青年,一身缟素,俊逸不凡,原本云淡风轻的面上满是悲痛与不安,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此人也参加过李渊蛟的婚事,李渊蛟记得此人,乃是费家公子费桐玉,如今修为也有长进,已经达到了胎息巅峰。
掠过这群人,李渊蛟抬头去看上首的牌位。
“先孝费公讳望白府君生玉冥位。”
烛火闪动,照得淡金色的牌位上的字体分外刺眼,漆黑棺椁摆在雪花遍地的院落之中,李渊蛟仔细辨认了一下,心中满是惊骇:
“费望白……死了。”
棺椁中的尸体两眼紧闭,面容宛若生前,尸首分离,脖颈间盖着白布,掩饰住那道可怖的伤口。
“费望白…真的死了。”
堂堂筑基仙修,费家百年来唯一突破筑基的天才,默默推动郁家滑落巅峰,带领费家鼎立望月湖的筑基仙修费望白,竟然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自家仙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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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密林郡。
“报家主,慕年大人说是李家毫无动静,便在不远处等着,已经大半日了……便想着,想着能否先撤回来……”
上首郁萧贵铁青着脸,将手上的小信捏成一团,怒气冲冲,骂道:
“这混蛋东西!”
下手那禀报的侍从顿时吓得瑟瑟发抖,脑袋紧紧贴在地面,不敢抬起,郁萧贵咬牙切齿,恨声道:
“叫他按着安排来,偏偏怕死!带了一身法器去,又胡闹杀人,在李家地界上磨磨蹭蹭!他当李家人都和是他一般的蠢物不成!”
“好不容易把局布好,这下好了,破绽百出,李渊蛟与李渊平又不是傻子!”
下首的郁慕高依旧是一身白袍,风度翩翩,倒是老神在在,拨弄着扇子,慢悠悠地道:
“父亲息怒,咱家早烂在根子里了,哪有几个不是蠢货的?搞砸了才是常事,如若真的成了事,倒要让我吃惊了。”
郁慕高治家多年,最晓得家中这些人是什么货色,早就从气愤到了失望,再从失望到习以为常,面不改色,低声道:
“世人皆谓李家崛起之速,将之归结为散修筑基的李木田、修成剑仙的李尺泾、或是深沉稳重的李通崖,三者缺一不可。”
郁慕高将桌案上的名册勾勒了一番,依旧是没有一人可用,一边开口道:
“要我来看,李家最强大的不是那剑道,也不是那李通崖李尺泾,而是李家三代以降,竟然没有一个纨绔。”
郁萧贵听了长子这话叹了声,堂堂筑基修士竟然也生出几分无力感,答道:
“毫无用处……”
郁慕高收起笔,开口道:
“也不是毫无用处。”
“李家没有一丝动静!”
郁萧贵皱着眉,沉声道:
“若是李通崖真的受了伤,李家怎么能放过【天一淳元】,你的计算是落空了。”
“不。”
郁慕高轻笑一声,站起身来,笑道:
“正是因为李通崖状态不对,才会放过【天一淳元】!”
“李通崖是谨慎而非怯懦,若是他当真剑斩摩诃全身而退,绝对不会放过【天一淳元】这种天地灵水的消息,恐怕毕华轩一被李家救起,李通崖便持剑寻过来了!”
他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郁萧贵,轻声道:
“就在他李家地盘上,哪怕是陷阱也可笑得紧,李通崖好歹是筑基修士,怎么会自家地盘都不敢去!”
“不错。”
郁萧贵恍然大悟地点点头,郁慕高继续道:
“我这试探本就不是冲着成功诱骗去的,废物也有废物的用法,看来李通崖要么身受重伤,要么根本不在李家!”
“那当下……攻打李家?可是李家还有萧家庇护,可不能得罪紫府仙族,只能收回骅中玉庭两山…”
郁萧贵已经对自己这个长子服服帖帖,连忙出声来问。
“非也,以当年坊市之仇为借口,攻打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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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高紧了紧袖口,颇有些雄姿英发的味道,答道:
“李通崖可能只是尚未归家,李家有仙族靠山,趁机也不过最多吃下骅中、玉庭两山,不如向北看,费家可有五峰十六镇呢!”
“云拢天南阵升起了这么久,费望白不是外出就是在突破,打一打也是好的!”
他嘴角上扬,手中的折扇一收,笑盈盈地道:
“更何况……”
“我倒觉得,费望白十有八九是死了。”
────
黎泾镇。
李渊平在院中焦急地等了半日,这才见兄长李渊蛟失魂落魄地落下来,他连忙迎下来,握住李渊蛟双臂,盯着他的眼睛,急切道:
“兄长!如何了!”
李渊蛟这才如梦初醒般惊醒,惊疑且不安地看了看弟弟,答道:
“我已经看了,确是陷阱……只是……”
李渊平顿时会意,连忙回身,朝着两旁的族兵道:
“下去!都下去!”
窦邑连忙驱赶着一众人出去了,自己紧随其后,将院门紧闭,笼罩的隔绝阵法自动运行起来,李渊蛟额头微微见汗,这才涩声道:
“费望白死了!”
“费望白……筑基修士费望白?!”
李渊平呆呆地看了他一眼,李渊蛟的话语急促又干涩,继续道:
“堂堂筑基修士,悄无声息地死在自家仙山上!费桐玉为防止消息泄漏,不得不打开云拢天南阵,费家内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郁家不知是否知晓,可如今老祖重伤,费望白身死,湖上实际上唯有郁家一家有筑基战力……”
他瞳孔微微放大,灰黑色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弟弟,喃喃道:
“云拢天南阵连续开了数月,是在困内而非防外,费桐玉知晓家中一定有郁家奸细,所以不得不开启大阵隔绝内外……”
李渊平听得背脊生寒,接过话来,轻声道:
“是了……自家筑基没了,费家多半也不敢去寻费望白结交的筑基修士…连我家也不敢通知,费桐玉在害怕呐!难怪我连续三次派人前去询问,费家连一句回答也没有!”
费望白在世时是与这些筑基称兄道弟,可费望白一朝身死,这些筑基可不会同这些蝼蚁般族人嘻嘻哈哈,说是看在昔日的人情帮衬一二,等到入了阵,费家还姓不姓费都是个问题。
李渊蛟已经定下心神,沉声道:
“郁慕高狡猾多谋………”
说起郁慕高此人,李渊蛟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恨意,兄长李渊修当年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叫他深吸口气才按耐住情绪。
“【天一淳元】一事多半是郁家所为,为了试探老祖罢了,郁慕高狡猾阴毒,我等对付起来尚吃力,费桐玉这缓兵之计,定然骗不过他。”
“更何况宗内有郁慕仙在,郁家对时局的了解要快上一步,费望白身亡一事瞒不住的!说不准此次试探之后,郁家已经兵发寒云峰了!”
李渊平顿了顿,突然想起一事,开口道:
“一月前宁和远现身玉庭峰,兴许与费望白身死这事情有关联!只是……”
他思忖一息,答道:
“云拢南天大阵已经发动数月有余,时间对不上。”
李渊蛟摇摇头,将众多杂念屏蔽到脑后,吩咐道:
“不要管这些了,我上山问一问老祖,你看好费家!”
言罢急匆匆地推门出了院子,驾风而去,门外的窦邑这才敢进门来,便见李渊平坐在上首沉思着,数息之后才开口道:
“派一人前去湖上,择一靠近北岸的小洲驻守,一但费家大阵有变,即刻来复我。”
“是。”
窦邑急急忙忙下去了,李渊平忍不住咳嗽两声,眼前浮现出郁慕高画像之中那双阴鸷的眼睛,轻声道:
“郁慕高…真乃我家大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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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云峰上的白雪终年不化,落在祠堂的飞檐上,昏黄的烛火明灭,费桐玉自修仙以来首次感到寒冷,冷得他在地上哆嗦。
大父费望白的尸体躺在面前的棺椁里,筑基修士的皮肉不腐,犹如生前,只是略显苍白,紧紧地闭着眼,像是在沉眠。
费桐玉犹自不敢相信,自己这位大父就这样死去,这一切太不真实,突兀到费桐玉觉得是场梦。
那一日李通崖剑斩摩诃的消息传回,费望白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长子费逸和去了南疆,只能拉着嫡长孙费桐玉的手,沉声道:
“郁玉封恐怕死了,多半被李尺泾所杀,如今李家之锋太盛,不是好事。”
费逸和的离去太过突兀,打乱了费望白的计划,只好从头来培养费桐玉,好在费桐玉刻苦努力,还算来得及。
两人正聊着,不曾想房门被轻轻推开,外头走进来一白衣男子,面上蒙着纱,费望白微微失色,问道:
“阁下何人?”
白衣剑修一言不发,看了看两人,锁定费望白,拔剑便刺。
当时费家的【云拢天南大阵】虽然并未全力发动,却也不是任人进出,这人却如同鬼祟,一身剑法飘渺出尘,是筑基中期修为。
费望白不过筑基初期,功法与枪法差了太多,几十招被斩断法器,只来得及逃到山脚,腾挪跌宕一阵,便被一道剑光取了首级。
筑基修士的生机旺盛,费望白一时间不曾死去,只用手捡起来头来安放回脖子上,可那伤口之处剑气喷涌,费望白连续试了两次,终于丢了脑袋倒下。
那脑袋落在雪中,犹自垂泪,高呼着:
“痛煞我也!”
费望白一辈子风度翩翩,一向注重仪表,凡事要讲究体面,却毫无尊严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取了首级,从未脏过的衣物被脖颈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尸体歪歪扭扭地掉到地面上。
风雪骤急,他的锦衣在风中翘起一个小角,很快被大雪掩埋,费家人如同受了晴天霹雳,不可思议地看着空中的那剑修。
费家人或是瑟瑟发抖,或是癫狂大哭,或是驾着法器上前攻击,那白袍剑修只凭空而立,一剑化去数十道法术,轻声道:
“尔等听好了!八十年内,不许修行《长锦问心诀》筑基,如若有人修成『间道锦』,有如此人。”
他语气平静,像是捻死一只蚂蚁,不见得意。
旋即驾风离去,费家倚仗多年的古阵法【云拢天南大阵】在这剑修面前犹如一张破纸,乖巧得像是这剑修才是主人。
《长锦问心诀》便是费家嫡系功法,费望白以此功法练就仙基,成就的正是『间道锦』,此言一出,便是要断了整个费家嫡系的道途了。
费桐玉一时间崩溃大哭,整个费家乱作一团,费桐玉重新抬起头来时,【云拢天南大阵】已经被费桐啸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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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重新聚焦回面前漆黑的棺椁,费桐玉喃喃:
“父亲去了南疆…大父……我不过胎息巅峰修为…要我如何是好……”
费桐玉静静跪在地面上,看着案上的香火闪烁,棺椁之中的费望白尸首分离,用一条白布盖着,勉强遮住。
“合不上…”
费桐玉痛苦地闭上眼,这剑修留下的剑气在费望白的脖颈处喷涌,炸烂了十多具棺椁,只能让他尸首分离而葬。
费桐玉垂头痛哭,身后的费桐啸身披玉甲,神色平静,那些男孩稚气已经一夜之间从他的面孔上消失,变成一种成熟的忧虑和不安。
苦难能彻底改变一个人,费桐啸的眼神黯淡了许多,却变得坚强专注,盯着上头的牌位,沉声道: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费桐玉恨恨地望了一眼,冷笑道:
“通知李家么?!我宁愿相信那些筑基也不愿相信李家那几条饿狼!”
费桐啸默然,良久才道:
“郁慕高迟早会动手的。”
“动手又如何?!”
费桐玉猛然回首,狠声道:
“我费家没有一个怕死的!让他来!”
费桐啸摇了摇头,低声道:
“兄长…不要再意气用事了!无论有多恨…只求活下去,有命在才有未来,无论是复仇…还是…”
“那些筑基行迹飘渺不定,一闭关就是数年,我家整整开了数月的阵法,整个望月湖都晓得了,没有一个上门来的……只有李家派人来了几次,眼下唯有李家!”
费桐玉颓然倒地,良久才闷声道:
“通知李家…”
————
密林郡。
郁家经过郁慕高这些年的杀戮整顿,百姓的生活好过许多,郁家的纨绔基本都落了脑袋,连郁慕高自己的庶子都死了三个。
郁慕高屠戮亲族,瓜分土地,大大缓解的下头郁家人土地兼并的进程,在民间的声望一时间达到巅峰,故而如今征起兵来也是顺畅得很。
“这些凡人……”
郁慕高看着下头崇敬地看着他的面孔,心中涌现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不知作何感想,一旁的郁萧贵哼了一声,答道:
“凡人有什么用?无非帮着打打下手,一道法术就解决的事情,费家地界上已经完全失控,几个练气就能解决的事情。”
郁慕高被他的话惊醒,眸子重新恢复冷静与阴毒,低声道:
“维持占据的镇子秩序还是要这些凡人……只需要一点点蝇头小利,他们便会自成阶级,将一切管得妥妥贴贴,没有什么术法比这些人更好用了!”
郁萧贵驾风飞着,闻言嗤笑一声,答道:
“你晓得就好!省得本末倒置,整得同李家似的!”
“李家重用外姓,是在玩火,与我等不同。”
郁慕高摇摇头,郁萧贵则扭过头去,仿佛“重用外姓”这四个字触及到了让他难堪的回忆,两人带着一众客卿与郁家人默默飞着,眼前的寒云峰已经浮现出来。
莹白色的【云拢天南大阵】浮现在眼前,繁复的阵纹在空中涌现,郁萧贵默默看了一眼,浮现出感慨之色,低声道:
“这阵法自我大父之时就耸立在寒云峰,尘封在泥土之下,让那费天玄捡了个便宜,就地建立费家……”
郁慕高负手而立,温声道:
“那时整个东南岸唯有蒋家吧。”
此言一出,顿时叫郁萧贵偏头看他,长子治家多年,知道此事也不足为奇,郁萧贵当即眺望这寒云峰,开口道:
“不错。”
眼看郁家人纷纷驾风落到了【云拢天南大阵】前,郁萧贵轻声道:
“我大父杀兄弑母之前,我都还是蒋家人。”
虽然今天是愚人节,但还是三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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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长!”
费桐啸弯下腰来,紧紧地握住兄长的手,沉声道:
“三百年前我费家老祖外出为人所杀,我家危在旦夕,便有仙府传人大战硬生生压制住了蒋家,让诸家都闭关百年…一百余年前我家人才凋零,也一样有五家分蒋,让我等喘息下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正是先祖砥砺奋进让我家登上世家之位!岂可轻言放弃!”
费桐啸咬牙,双目含泪,沉声道:
“还尚未到穷途末路,决不能放弃!兄长忘了么……”
“去吧,去找李家。”
费桐玉听了这话终于直起身子来,收拾了心情,却觉得一阵地动山摇,好在他乃是胎息巅峰修士,两脚吸住地面,面色一阵难看。
“怎么回事!”
费桐啸惊骇不已,正准备开口说话,不曾想祠堂大门被砰然撞开,走进来一中年修士,一身白袍,沉声道:
“郁家人已经包围寒云峰了!”
“什么?!”
费桐玉愣了愣,神色剧变,急切道:
“通知李家…不…恐怕…”
“来不及了。”
这白衣中年人面容温和,一身修为也是练气六层,乃是费望白唯一存世的兄弟,神色还残留着哀恸,轻声道:
“郁家人已经将寒云峰围得死死的,连只虫儿都飞不出去!”
费桐玉与费桐啸对视一眼,费桐啸深深地吐气,平息了不安,沉声道:
“郁家围山声势浩大,李家定然能知晓,我家的【云拢天南阵】乃是一等一的大阵,郁家一时半会绝对攻不破!李家要是有心来救,我等必不至绝境。”
费桐玉却盯着弟弟,低声道:
“若是无心呢!”
“轰隆!”
一道巨大的玉山砸在寒云峰上的云拢天南大阵上,又引动一阵地动山摇,费桐玉站稳了,神色有些疯狂,嘶声道:
“郁慕高此人非同一般,敢来攻打我家,绝对设好了拖住李家乃至李通崖的手段!如今恐怕已经晚了!”
他双眼含泪,悲道:
“湖上群狼环饲,自大父身死…我家的结局早已经注定,这不是百年前或是三百年前的局势了,前狼后虎,前狼后虎啊!”
────
“看来费望白是真的死了。”
郁慕高看着寒云峰上光芒流淌的云拢天南大阵,足足等了一柱香时间也不见费望白的身影,一旁的郁家老祖郁萧贵神色复杂,低声道:
“怎会如此?!”
郁慕高还未持家之时,他与费望白已经斗了几十年了,交手之中互有胜负,他郁萧贵一向又是头疼又是无力,只不过仗着家族之势能够压他一筹。
如今这样的人物说死就死,让郁萧贵升起一丝不真实之感,负手而立望着下面的寒云峰,低头道:
“白送上门,叫人觉得是陷阱。”
“呵!”
郁慕高冷笑一声,他对此早有预料,答道:
“当年迟炙烟前来望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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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贵闻言心中微微惊骇,升起一股兔死狐悲之情,低声道:
“筑基已经是历尽千辛万苦难,万中无一的人,到头来发现修错了法门,练错了仙基,便是血食与身死的下场…只是费望白在湖上修炼得好好的,怎么又会挡了谁的道了?”
“谁知道呢。”
郁慕高缓缓摇头,有些萧瑟,答道:
“命数神通牵扯,不到紫府是看不清的,燕雀无鸿鹄之目,诸家都是蒙着眼睛瞎走,为人所用不自知。”
【云拢天南】大阵乃是古阵法,足以抵御筑基修士,郁萧贵一众人等将寒云峰围住,望着脚底白莹莹的阵法,一众术法纷纷落下,在那阵法上炸开。
“云拢天南到底是筑基级别的大阵……”
郁慕高赞叹了一句,看着郁家修士术法凝聚的火焰寒冰在那大阵上消逝于无形,开口道:
“比当年我家坊市的【玉庭戍一】大阵还要高出一筹,费家得了这样的大阵,难怪能在北岸年年岁岁称雄。”
郁萧贵两掌打在白莹莹的大阵上,云拢天南大阵纹丝不动,于是冷哼一声,一甩袖子,袖口之中飞出一小玉山来。
“玉烟山!”
这郁家的镇族之宝在空中迎风便长,转眼便有一人高,其上仙鹤苍木活灵活现,砰然向费家的大阵上压去,发出一阵阵闷响:
“砰砰砰……”
然而云拢天南大阵只是微微一亮,繁复的阵纹越发明亮起来,任凭玉烟山怎样撞击,依旧纹丝不动。
“敕!”
郁萧贵微微点头,手中掐决,筑基修为涌动,体内仙基一并运转,空中的玉烟山顿时滴溜溜旋转起来,越长越大,不多有一座小山头大小了。
上头的仙鹤活灵活现,昂首高鸣,一株株苍木遒劲有力地伸展着,云雾也飘飘荡荡,仿佛真的要垂落下来。
“喝!”
郁萧贵面色微红,空中的玉烟山顿时坠落下来,落在寒云峰的云拢天南大阵上,霎时间发出雷霆般的巨响,看得阵内的费家人面色惶恐,阵外郁家人纷纷欢呼起来。
“轰隆……”
云拢天南大阵总算有了变化,厚实的光罩明灭一阵,如同池塘上掀起了一圈波澜,却又迅速平静下去。
“好阵法。”
郁萧贵长出一口气,云拢天南大阵威名赫赫,他本也没想着强行打破,不过试一试水罢了。
当下轻轻一抬手,那玉烟山顿时如泄了气般缩小起来,在空中旋转几圈,变回拳头大小,乖巧地飞回他的袖中。
“不急。”
郁慕高念叨一声,从一众客卿和郁家修士之间点出十几人,分别往山脚下落去,施法收束地脉,他开口道:
“云拢天南虽然厉害,消耗起来却也是如长鲸吸水,我等只需要影响地脉,轮番攻击,加剧费家的消耗,在此地守上一段时间,不出半月费家便要掏空了。”
“只怕迟则生变……”
郁萧贵神色有些阴郁,看着下首忙碌的郁家人,湖上的朔风越刮越大,滚滚的云海退却,天色万里无云,他愣愣地抬起头来,看向天边的那个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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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萧贵眯着眼望着远方,深青色的湖水倒映着万里无云的天际,不远处湖中洲终年不去的闪电雷鸣时不时照亮一大片湖域,一个白点轻飘飘地出现在视野之中。
随着距离拉近,郁萧贵这才分辨出来这人是个抱着剑的白衣男子,踏空而行,脚底的湖水汹涌咆哮,幻化为蛟蛇海兽,形态各异,簇拥着他慢慢靠近。
“父亲!父亲!”
郁慕高连着叫了好几声,却见郁萧贵一动不动地盯着天边,神色阴鸷,紧紧攥着袖子,双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郁慕高心中咯登一下,升起一股浓浓的不详预感,连忙顺着他的目光远远望去,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父亲!”
郁萧贵一身气势勃发,袖口在风中猎猎作响,灰衣放出莹莹的法光,他咬牙切齿、略带着一丝恐惧地道:
“李通崖……”
“李通崖。李通崖!”
郁慕高如同遭了雷殛,脸色顿时一阵苍白,身形在空中一顿,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低眉喃喃: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不可能…李通崖绝对有问题!李通崖绝对有问题!”
天色渐渐阴沉下去,被朔风刮散的乌云自南方而来,细细密密的小雨撒落大地,郁慕高瞪大的眼睛,果然看见湖面上走来一白衣男子。
这人凭空而行,却乘蛟蛇驾海兽,望月湖的湖水汹涌而起,深青色的蛟蛇张牙舞爪,栩栩如生,顺从地在他脚下蜿蜒爬行。
他简单穿着一袭白袍,眉毛缓且长,两颊削瘦,肩膀宽大,气度雄远,怀中抱着一剑,藏在鞘里看不见形态。
“下雨…此时不应有雨…北岸从未下过雨…”
一众郁家人纷纷抬起头来看天,细密的冰冷雨珠打在脸上,他们被这凝重沉郁的气氛所惊,不约而同地停了动作,远远地望向湖岸。
“月阙剑李通崖!”
“李家老祖…筑基剑修李通崖!”
两家修士目光全都锁定在这白衣男子身上,交头接耳,惊惧不已,三十六位炼气修士,上百名胎息修士,一瞬间为他一人气势所摄,不敢动作。
“下雨了……”
李通崖只抱着剑停在岸边,伸手去接那落下来的雨滴,入手寒冷刺骨,偏偏没有结成霜雪,而是一滴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李通崖极少穿白衣,只是腹中的华觞果让他一身真元涌动,战意难抑,从未有过这么好的感觉,难得有了兴致,穿起了飘逸的白衣。
自己仙基不稳,修为不断外流,靠着这枚宝药损伤经脉气海,一时间推上了从未有的巅峰,连天象都被『浩瀚海』的气息所动,竟然有了几分筑基巅峰的威仪。
空中的郁萧贵眼中满是惊惧,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灵识谨慎地延伸过去,只觉得面前这人浩瀚如大海,威压无穷。
“这是什么修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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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仅仅是站在岸边已经引动天象变化,再结合他剑斩摩诃的威名,郁萧贵已然心生怯意,几欲先走。
“郁前辈。”
李通崖抬头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充满平静,轻轻迈开步子,一步一步的登上天空,走到一众郁家人面前。
他的语气一如当年练气七层在湖上宴会碰见费望白与郁萧贵时的不卑不亢,平稳有力。
“许久不见。”
宝药华觞果的效力在他五脏六腑之中化开,让他脸上的皱纹慢慢褪去,白发转为乌黑,在身后散开,颇为潇洒。
李通崖面容也已经从老年人的思虑多忧变化为中年人的稳重大方,再慢慢恢复为十六岁时俊俏锐气的模样,这副模样曾经过早地被他埋进生命的故纸堆里,从未示人。
那时他还未登上仙途,早出晚归,时常迎着朝阳在田里打麦子,在薄雾之中挥洒着汗水,笑意盈盈,李项平在身边唧唧喳喳地吵闹,大哥李长湖则坐在田埂上笑。
“见…见过道友……”
郁萧贵默默咽下一口唾沫,感受着李通崖身上的传来排山倒海的威势,心中的恐慌难以言喻,连说话都有些战战兢兢了。
他看着眼前这十六岁少年模样的李通崖,仿佛见到了蛰伏多年的毒蛇终于亮出爪牙,护巢的雄鹰终于没了牵挂,只是静静站在空中,就如同悬着一把白色的仙剑,刺得他寒毛乍立。
李通崖这才回过神来,眼神在一众郁家人面上移过,温声道:
“费氏无咎,还请贵族退兵。”
这话霸道专横、不可置疑,从李通崖嘴里吐出来,却仿佛是一把长剑在啸叫,镇得一众郁家人心中惶恐,惴惴不安,郁萧贵涨红了脸,却不敢吐出一个不字。
郁萧贵藏在袖子里的手不断颤抖,有种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空气中凝重得仿佛要滴出水来,一众郁家修士已经默默地收起法器,面面相觑,却有一男子之声怒喝:
“他在虚张声势!动手!”
“李通崖!你在虚张声势!你绝不可能全身而退!施法!尔等在看什么?施法!”
这声音歇斯底里,阴冷急躁,在落针可闻的寒云峰上空炸开,震得众人皆是精神一振,却是郁慕高瞪着血红的双眼,眦目欲裂,叫道:
“李通崖!绝不可能!你莫要再装了!”
李通崖不置可否,只平静地盯着他,郁萧贵被长子这么一提醒,也终于从那剧烈的震慑之中脱离出来,贪念滚滚,两眼之中浮现一丝侥幸,咬牙道:
“寒云峰我家势在必得,道友得罪了!”
当即袖口一扬,拳头大小的玉烟山轻飘飘地飞出来,在空中迎风便涨,一见面便使出了全力,化作小山头大小,迎面便砸下来。
“敕!”
李通崖的白衣在风中飒飒而动,面对遮天蔽日的玉烟山,他的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容,怀中的青尺剑跳出一尺。
“锵!”
青白色的光芒从寒云峰的山巅亮起,天地昏沉,暗晦无光,细如牛毛的雨水纷纷而落,浓郁的青白色光芒刺得众人睁不开眼。
北岸亮起了一道青白的月亮。
“嘭——”
重若大山、压制法术的玉烟山仅仅在空中顿了半息,顷刻之间被汹涌的青白色剑光冲得翻了几个跟斗,狠狠地撞击在云拢天南阵上,引得寒云峰上下一震。
“什么?!”
玉烟山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滴溜溜一转化为拳头大小,郁萧贵却倒了大霉,剑气未至就已经被法器反噬喷出一口鲜血,叫道:
“道友饶命!!”
郁萧贵一拍储物袋,积蓄多年的三道筑基符箓喷涌而出,化为或金或白的三道法盾,那剑气沛然而至,连着斩灭三道法盾,这才轻飘飘地落在他腰上,将他一分为二。
“父亲!”
郁家人乱成一团,郁慕高神色大震,眼前全都是那青白一色的剑光,直到郁萧贵的痛呼将他惊醒,连忙将父亲的两段身体接住,用法力止住血拼合在一起。
“道友饶命!!道友饶命!!”
郁萧贵眼睛中青白一片,丢了魂般不断高呼着,李通崖只静静看着郁家人救下他,手中青白色的剑轻轻抬起,一瞬间整个寒云峰上下皆是寒毛卓竖,脖颈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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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
寒云峰上静得唯有雪花飘落的细碎摩擦声,和雨滴的滴答声响交织在一起,青白色的光芒流淌而过,充斥在每一个人的瞳孔中。
郁慕高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不言不语。
眼前这一幕的冲击实在巨大,郁家的传承至宝,筑基法器玉烟山浮在半空之中,萎靡不振地化为原形,静静旋转着,郁萧贵停下了哀鸣,紧闭双眼,面如金纸。
郁慕高的两掌之间散发着法力的光辉,在父亲腰间可怖的伤口处催动着,剑气留下的伤口光滑平整,郁慕高维持住父亲的生机,哆嗦着唇不敢抬头看。
空中的李通崖则持剑而立,目光如剑,一言不发,下首的一众郁家人也说不出话来,足足过了几息才听“叮当”一声,清脆悦耳。
原来是地面上的胎息修士终于从剑光中挣脱出来,恐慌着丢了法器,凡人更是不堪,纷纷丢了兵器跪倒在地,纳头便拜,一时间嘈杂之声大起,一片混乱。
李通崖目光平静,默默咽下冲上咽喉的鲜血,依旧没有动弹,这一剑他同样不好受,只站在原地默默消化着,不敢露出疲态。
玉烟山的镇压之力在手腕上翻滚,气海穴中更是翻涌不止,修为如漏了底般泄下去,引得四肢僵直不能动弹。
华觞果注入气海中的法力不断和真元冲突,浩瀚海掀起惊涛骇浪,鲜血几度涌上口中,李通崖眼前隐隐约约有些模糊,胸口闷得说不出话来。
正在此时,气海之底冒出几束光,跳出一白丸来,亮盈盈光坨坨,大放异彩,照得气海穴中一片通明。
“玄珠符种……”
符种光芒大放,将气海之中的一切波涛镇压下去,李通崖良久才微微一松,眼底闪过一丝异采,倒转青锋,收剑入鞘。
“锵!”
青尺剑归鞘,一众修士终于一松,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面面相觑,这才发现彼此都是满头大汗,毛骨悚然。
李通崖披散着黑发,面容俊朗,仿佛刚才那剑只是随手而为,依旧抱着怀中青锋,客气温和:
“看在元乌峰与郁慕仙的面子上,通崖也不计较贵族之失。”
他的眸子明亮干净,没有一丝厉色,郁家却没有一人敢抬头与之对视,李通崖温声道:
“还请贵族退兵。”
郁慕高将闭目昏厥的父亲小心抱起,目光在李通崖在风中猎猎作响的白衣上划过,青白色的剑光在脑海之中穿梭,他驾风而起,停在李通崖的面前。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
郁慕高似乎已经将刚才的一切震慑消化干净,面上还残留着泪痕,深深地看了李通崖一眼,这才低声道:
“走!”
一众郁家人如蒙大赦,头也不敢抬,灰溜溜地缀在他身后,向南而去,寒云峰上欢呼一片,男女相拥而泣。
郁慕高只看着怀中面色苍白的父亲郁萧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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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出的好主意。”
郁慕高看着萎靡不振、气息奄奄的郁萧贵,知道父亲能不能保住命两说,至少是断了道途,时日无多了,顿时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郁萧贵勉强支撑地站起来,甩开长子的手,郁慕高苦笑一声,长叹道:
“李通崖应只有一击之力,我却不敢赌了!”
他的身影落魄孤寂,宛如一个在赌桌上输光了钱财的赌徒,身旁的郁家人听了这话背脊默默发凉,对视一眼,默然不语。
————
“可惜。”
李通崖体内内早已经乱成一锅粥,勉强维持着平衡罢了,好在玄珠符种大放光彩,硬生生帮他维持住状态。
李通崖抱着剑缓缓落下,望着一众郁家人远去的背景,喃喃道:
“郁慕高乃是我家大患,只可惜我已无出手之力,否则定要杀了这人……即使给元乌峰与郁慕仙落下口实也在所不惜。”
他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在洞府之中吊着生机,李渊蛟把消息往上一报,李通崖却明白不得不出手了。
“若是放着费家不管,定然下一个就是李家,郁慕高一旦没了顾忌,加之手段之阴狠狡诈难猜,恐怕要有更大的祸害。”
李通崖出了洞府,故意积蓄着威势,踏蛟蛇海兽而来,就是想能恐吓住郁家众人,尽量避免出手。
原本天时地利皆在,借着修为引动的天象已经将一众人等威慑住,连郁萧贵都被自己剑斩摩诃的威名所吓,有了退却之意。
偏偏郁慕高一声高喝,硬生生将一众人等惊醒,叫郁萧贵出手试探,李通崖一身修为不动则已,一动如江河倾泻,数十倍地衰落下去了。
李通崖一直看着郁家人消失在天边,这才收回目光,投向面前的【云拢天南大阵】,欣赏着上头繁复的花纹,一言不发。
郁家人狼狈逃离,费家人这才松了口气,不曾想天上那煞星把目光投过来,一个个顿时重新提心吊胆起来,面面相觑。
费桐啸心中惊骇,直勾勾地盯着天空中黑发披拂,手持青白色长剑的少年,【云拢天南阵】隔绝内外,他虽然隐约听见些字眼,却依旧不敢相信。
“郁家人说…这是李通崖?”
那少年一双眼睛明亮,面容俊朗,身材挺拔,手中的剑气刺得费桐啸两眼酸楚,他心情复杂地道:
“那是谁?”
“李渊云?……不…李渊云身无灵窍……这真是李通崖!”
费桐玉在李家曾经远远地望见过李通崖,只是李通崖稍有名气之时就已经是一副中年模样,一时间也认不出来,只能推测道:
“兴许李通崖剑斩摩诃,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好处?修为大涨,重返年轻…在江南也不是没有先例。”
两人正手足无措,李通崖已经鼓荡法力,温声道:
“通崖前来拜见,还请开一开阵法!”
两兄弟皆是一愣,对视几息,皆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忐忑不安,脑海中皆是浮现出同一个疑惑来,异口同声道:
“开?”
“还是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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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云峰上雨雪飘飘,落在少年的白衣上,明亮的眸子盯着花纹繁复的云拢天南大阵看。
费家兄弟没有让李通崖久等,不过是十几息的时间,白光闪闪的云拢天南大阵色彩迅速变淡,阵内迎上来一人。
这人面容温和,一身修为练气六层,相貌同费望白有几分相似,驾着风迎上来,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低眉道:
“晚辈费望江,见过前辈!前辈剑斩郁萧贵,解救我等一族之人,大恩没齿难忘……”
李通崖闻言摆手,答道:
“望白道友与我颇有交情,两家守望相助,如此也是应该的。”
费望江已经是中年模样,对着李通崖十六七岁的面容不敢大意,恭敬地迎他下去,两人飘飘摇摇地落在山顶。
寒云峰之顶已经站满了一众费家人,从百岁老修到初至胎息的稚子皆有,垂泪哭泣,一并跪下,齐声道:
“恭迎老祖……”
李通崖侧身避过,抱剑上前,面前迎上来两个青年,为首者二十五六,面如冠玉,有些忐忑不安的模样,一身灰衣,下拜道:
“晚修费桐玉,见过老祖!”
李通崖目光在一众费家人憔悴的面容上扫过,当年是轻逸白衣,雪山仙族,如今却人人都是哀恸不已,了无生趣的模样。
“起来吧。”
他这才发现一向尚白衣的费家人都草草地换成了一身灰衣,几个孩子身上的衣物包裹潦草,看起来都是刚换上,是怕冲撞了自己这一身白袍。
“我这一路上来…怎地不见望白道友…”
李通崖张了张口,心中微微一滞,明知故问地开口。
“老祖……他去了!”
李通崖一提及费望白,一众费家人顿时呜呜地哭泣起来,费桐玉怕扰了他,连忙引着着李通崖入院。
白衣少年抱剑而立,听着费桐玉絮絮叨叨地将费望白身亡的前后说完,这才恭恭敬敬地一拜,上前一步,望着那黑漆漆的棺椁,轻轻一推。
“嘎吱……”
温和的光撒在费望白雍贵的面容上,费桐玉将他的衣物整理的平平整整,面色宛若生前,李通崖将那白布挑开,盯着他那可怖的伤口看。
“『间道锦』有哪些同参?”
李通崖温声问了句,费桐玉一阵迟疑,自家仙基的道参本是镇族之秘,可李通崖刚刚救下了费家,全家身家性命都握在他人手中,只好开口道:
“族中记载有『玉庭将』『青玉崖』『道合真』……其余的…便不晓得了。”
“『玉庭将』……”
李通崖心中恍然,这湖上的几家仙基果然是同出一性,难怪前头害死了郁玉封,不出几年又死了费望白……
费望白当年郁家湖会上饱含深意的目光犹在眼前,如今却变为冷冰冰的尸体了,李通崖心中发寒,暗忖道:
“《江河一气诀》的『浩瀚海』与《白首叩首经》的『玉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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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初庭与我家交好,崚峪门破没之时也流传出大量功法,修『浩瀚海』的不少,还算好些,这『玉庭将』却是万万不能修了!”
这头费桐玉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辨认出了什么,两眼含泪,上前一步,答道:
“我家也在北岸经营多年,同三宗七门和徐国的几个势力打过交道,却怎么也想不出这人的来头!”
“越国也无用剑的大宗!无非是三宗七门的剑修…可长宵门恢宏大气,镗金门锐气无双,紫烟门去如长虹,没有一个对得上的……”
费桐玉心中惶惶不安,充满希冀地望着李通崖,心中的仇恨犹如江河却无处安放,只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与弟弟费桐玉在背地里也偷偷商量过,筛选来筛选去甚至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南疆的李尺泾,也又听闻李尺泾剑如月光,婉转如风,依旧对不上。
“会不会是我家老祖…无意中得罪了某位筑基散修…”
李通崖听着费桐玉声泪俱下地说完,这才轻轻地抬起手,从费望白脖颈处的伤口抚过,宛如捉起一只游鱼般捏起一道淡白色的剑光。
这剑光自有灵性,在他手里左突右跳,不断撞击着他的手掌,却怎么也逃脱不出去,李通崖两指合并,足足用了两息才将其磨灭。
“此人剑道犹在我之上。”
李通崖缓缓闭目,脑海中一一浮现当年在萧初庭法会上见过的三宗七门之人,喃喃道:
“飘渺出尘,却又生生不息。”
他猛然顿住,良久才长出口气,回过头来看费桐玉,温声道:
“此人自忖你家绝对认不出他,故而只杀了望白道友一人。”
费桐玉虽然性格有些软弱,却绝非蠢人,听得李通崖如此说,心中顿时一空,沙哑着声音道:
“晚修明白了。”
两人正交谈着,棺椁之中费望白的尸体与首级终于没了剑气阻挡,缓缓自动拼合在一起,黯淡无光的双眼慢慢睁开。
李通崖与费桐玉皆是见怪不怪,筑基修士的躯体受仙基滋养,非同寻常,堪比一般的灵物,若是暴露在阴暗之处许久,还会滋养出些异象出来。
“望白道友之躯,贵族打算如何处置?”
李通崖轻轻问了一身,便见费桐玉恭敬地抬起头,答道:
“我家一向修行『间道锦』,共有三位先人前后修成筑基,早有先例。”
“前三年,『间道锦』会叫修士齿、发、甲一一脱落,化作玉石,双目则化为丹砂,后三年则皮肉皆化为纱与锦,内脏化为金银,再三年,其余之物便化为汞水,再无余物。”
李通崖微微点头,俊朗的脸上若有所思,他修炼多年,也听过这些筑基变化的传闻,便见费桐玉恭声道:
“随后依制将一并物收于玉盒之中,享受族人供奉。”
“有先制便好。”
李通崖点点头,费望白毕竟与他也是交情一场,费家如今正是危难之时,保不准用他的躯体来做些腌臜事,如今听费桐玉说清,也是放下心来。
于是盖好棺椁,两步走下来,再度躬身一拜,轻声道:
“都进来吧。”
随着他出声,院门自动嘎吱打开,费望江和费桐啸齐步入内,恭敬下拜。
“来了!”
费桐玉心中大动,忐忑不安地等着李通崖开口,袖口中的符箓握紧了又松开,明明知道这对李通崖来说如同一个玩笑,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悲怆。
“若是费家今日便亡,必须有血溅当场,家族在我手中……唯有自杀以谢宗族……啸弟天赋比我好的多,家中今后有他庇护,蛰伏百年…或有出头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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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桐玉正伏地暗暗思量,心中百转千回,暗暗做好了血溅当场的准备,不曾想上首的李通崖温声道:
“望白兄与我相交多年,实在是可惜了,你兄弟两好好护佑宗族,若是有小宗欺你二人年幼、修为浅薄,行那覆倒乾坤之事,大可派人来南岸寻我。”
这话以长辈的身份说出来,倒是像在说给一旁的费望江听,既不提报酬,也不提臣服供奉,反倒是一番亲切关怀,听得两兄弟皆是一愣。
李通崖却直接起身,温声道:
“此间事了,我便不久留了。”
“这……”
费桐玉难以置信地听着,足足顿了一息,眼看李通崖驾风飞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叫道:
“恭送老祖!多谢老祖!贵族的恩情费家记下了……”
那白衣少年只抱着剑,渐渐消失在远方,费桐玉跪着念叨了一阵,如释重负地看向迎上来的弟弟,叹道: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李通崖…”
费桐啸满心感慨,附和道:
“心念旧情,不趁人之危,我家这下欠了大人情了!”
费桐玉站起身来,拍拍膝上的尘土,脸上又浮现出希望的光彩,多月以来头一次露出笑意,低声道:
“李清虹也用的枪法,当年在我家未曾学到秘籍,过几日我将家中《游龙回影》送过去,也算报答恩情之万一……”
“是了。”
费桐啸眼中隐隐有异色,点点头,回答道:
“只可惜我家如今举步维艰,只能慢慢偿还这恩情了!”
一旁的费望江默默站着,如同一棵松柏,一言不发,费桐啸回过头来,客气地道:
“叔父,家中可还有存有『寒松雪气』?”
“尚有一份。”
费望江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温声回答,费桐玉则隐约察觉什么,询问道:
“你这是做什么?《长锦问心诀》胎息篇练就的白玉六轮独特,可不能随便转成其他功法练气!”
费桐啸缓缓摇头,目光坚毅,沉声道:
“散功重修!”
────
李通崖驾风落回黎泾山,夜色正浓,山下的镇中灯火点点,他的目光在一片烟火气中扫过,回身往洞府中去。
洞府的石门虚掩,台阶下盘膝而坐一少年,一袭黑衣,默默等待,李通崖轻轻咳嗽一声,登时将他惊醒,李渊蛟急忙睁开眼睛,顿时一愣。
面前的白衣少年面容俊朗,棱角分明,目若朗星,灼灼地盯着他看,李渊蛟被他的姿容所惊,愣愣地看了数息,这才迟疑地道:
“阁下是……?老祖?”
李通崖轻笑一声,点头道:
“我已去过北岸,解救了费家,郁萧贵道途为我所断,性命堪忧,有此威慑,今后不须忧心。”
“老祖!您…好了?!”
李渊蛟闻言大喜,急切地看向李通崖,他却轻轻摇头,继续道:
“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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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慕高虽然阴鸷善猜,却天赋平平,如今威望大损,行事又刻薄无度,没了郁萧贵镇压,有得他头疼。”
他的黑发在空中披散,显得格外恣意:
“郁家后继无人,你与清虹具在,筑基有望,不出一甲子,我家便是湖上霸主了。”
李渊蛟见李通崖突然这样多话,心中隐约不详,只见李通崖轻轻摆手,拉着他在阶前坐下,温声道:
“费望白虽死,费家练气却依旧有九位,远胜我家,云拢天南大阵又强横,只恐我死后难以压制,倒逼到郁家那一头去,便留了人情,可以为盟。”
“湖上局势非是一时强弱可定,乃是多方博弈的结果,若是要大举北进,定要顺着局势,否则不但事有不谐,还要得罪人。”
李渊蛟对此中之事也有了解,曾经与李通崖细细的谈过,当即点头,答道:
“蛟儿晓得!”
李通崖顿了顿,继续道:
“北岸费家,东岸郁家,西岸却还有一位筑基散修,姓贺,筑基中期,虽然一心求道向来不入世,却要小心注意。”
“是!”
见李渊蛟点头应下,李通崖怀抱青锋,缓步走上台阶,温声道:
“我此番闭关,须将洞府之门紧闭,五年勿动。”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洞府的阵法自动运转,满是青苔的石门缓缓合闭。
“嘎吱──”
李渊蛟抬起头来,看着他走进洞府之中,石门自行关闭,发出嘎吱嘎吱的摩擦声,李通崖温润的声音却轻飘飘地传递下来:
“毋忘家仇族恨。”
李渊蛟一甩衣袖,猛然跪下,额触地而拜,足足三拜,直到那石门轰然关闭,李渊蛟才慢慢直起身,神色肃穆,两眼微红,沉声道:
“蛟,不敢忘……”
门后的李通崖微微驻足,听着李渊蛟切声答了,看着整洁干净的洞府,在上首落座,研墨执笔,往石桌上提了数行字,这才回至塌前,盘膝而坐。
“倒白费了狐狸一番心思,这一剑太过决然,已然叫我仙基散乱,生机断绝。”
李通崖抬头望向北方,俊朗的面容上流露出笑容,仿佛有一瞬间这六十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他温声道:
“崖生则治宗族、除外患、定山越,七十馀年尽人事,死则衣冠平整,安然自若,平生大慰,已无冀望。”
他以手撑颌,轻声吐气,黑发披散下来,如朗星般的双目慢慢黯淡下去,怀中的青尺剑低鸣了一声,洞府中罡气翻涌,呜咽阵阵。
足足过了三息,他的身前浮现出一枚白光灿灿的白丸来,在洞府之中游走一息,遁入虚空不见。
他的面容依旧俊朗,维持着十六岁那年的模样,白衣平整得没有一丝皱褶,闭目微笑,仿佛只在沉思。
“轰隆!”
隐隐有轰然的江河碰撞声从虚空之中传来,洞府的地面沁出一滴滴露水,发出一阵阵叮咚的泉水声,朔风的呜咽之声越来越大,却被死死地封在洞府之中。
“呜…”
黎泾山顶被浩瀚海的气息引动,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一瞬乌云密布,雷鸣不止,沙沙的小雨散落在大地上。
“下雨了。”
细密的秋雨覆盖了整个黎泾镇,挥汗如雨的农户们抬起头来,小贩们撑起来车伞,朱门大户的马车缓缓驶上街道。
山下小巷中的青石板因为雨水而变得湿滑,黄犬低吠,孩童嬉笑,新妇捏着手里的铜板,考虑要不要裁上一尺布做衣裳。
他悄无声息地坐化在洞府之中,仙基崩碎,气绝而亡,人们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天气冷清,小雨细细密密,舒适宜人。
好难得一阵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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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长鲸月落结尾。
李通崖身死这个情节我写了好几遍,怎么写都觉得不满意,可能是笔力终究不够,最后还是把第一遍放上来。
一路上磕磕绊绊,总算是把这四个少年的故事讲完了,他们各有特色,有各自的人生,各自的遗憾,这四个少年是我最初的构想,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家留下深一点的印象。
我以前跟别人讨论群像文,说是死一个角色掉一批粉,说是吃力不讨好,其实很有道理的,我的回答是:
只要有一个角色能让大家留下印象,都是值得的。
无论说掉不掉粉,大家能看到这里,把李通崖的故事看完,已经让我觉得满足了!
这是我的第一本书,一路上真的特别难,每一个人设都要尽量不同,偏偏聪明人都会趋于一个模样,真的是很大的挑战。
开始的定位就是练笔之作,后来人多了,想着也要为大家负责,也就添加了一些爽点。(这点我真的很不会,谢谢大家支持!)
应该说,每个作者都有擅长描写的人设,这些擅长的东西写完了,接下来就会越来越难,怎样让角色的形象不重叠又讨喜,是我接下来要克服的很大的难题。
接下来是渊清辈的故事,我努力写完,希望能不辜负大家,也不辜负我自己!
谢谢订阅打赏和票票,再度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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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那郁慕高欸,好一副恣睢模样~着飘飘黑衣,手里持着神兵宝器,说的是———梧桐驻凤凰~小修可愿降?!”
酒馆之中热闹非凡,一众看客仰着头,瞪着眼听,里三圈外三圈地围满了人,正中的灰衣男子续着山羊胡,正色道:
“那安景明乃是一等一的仙才,自然冷笑抬头,叫道:”
“我一身仙骨欸,乃是上天所钟,你小小蜈蚣,称什么梧桐~”
这灰衣男子话才说完,一众的看客顿时连声叫好,喝彩不断,这说腔也美滋滋地捏着胡须,颇为得意。
下首的人群边缘却站着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少年,飒然站着,拥着毛裘,雪白的毛发环在袖口,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公子。
偏偏周围一群人视而不见,却神差鬼使地为他留了一圈空地,这少年左手还牵着一个五六岁模样的男孩,看上去也机灵,相貌颇为肖像。
“曦治哥,这安景明好高的名气。”
那男孩稚声稚气地念叨了一句,便见那华贵模样的少年挥了挥袖,笑道:
“安景明生前多行善举,又是卓绝天资,凄惨下场,人们自然记得深些。”
男孩不明觉厉地点点头,他个子小,本就看不清人群中的景色,一众人又喝彩,连声音也听不太清,只好急忙道:
“然后呢?”
“然后?”
李曦治抱手立着,漫不经心地答道:
“戏里说他以一敌多,一口气杀了出去,自此遨游天地之间,再也无羁绊了。”
“戏里说?”
李曦明歪了歪脑袋,忍不住问道:
“那实际上呢?”
“自然是被郁家杀了,连人头都被硝制好,如今应该摆在郁家的宝库里。”
李曦治神色萧瑟,少年总是有个三年练气十年筑基的美梦,故而对安景明有种惋叹的心情,当下将李曦明抱起,温声道:
“少看些戏本,多看族史,才明白这几镇太平之外的血腥千里。”
李曦明靠在他怀里,嗯嗯地应了,面前却突然冒出一人来,腰间配剑,神色肃穆,只是语气有些无奈,低声道:
“两位公子…倒叫我一顿好找。”
李曦治瞥了他一眼,答道:
“恭喜公明叔了,成就练气就是不同,寻得比玉庭卫还要快。”
“哪里哪里。”
徐公明刚刚突破炼气出关,心中正是欢喜不已,被李曦治这么一夸,顿时流露出一丝笑容,答道:
“公子客气了!”
李家这五年安然无恙,李通崖一人逼退郁家的消息传来,更是坐实了他剑斩摩诃的名头,月阙剑叫得越发响亮,乃至吴徐都有传闻了。
而李家厚积薄发,这五年则有多人突破练气,先是窦夫人采用小清灵气成就练气,让窦氏风光了一阵。
后是萧归鸾采用萧家的清夕元气成就练气,也是三品的功法,擅长化厄解毒,以柔制敌,实力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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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上刚刚出关的徐公明,和远在坊市的李玄宣,李家有五位修了正法的练气初期修士,看家是绰绰有余了。
“不知又有何事?”
李曦治如今也有胎息三层修为,抱着李曦明问了一句,徐公明低声答道:
“二老爷从乌涂峰回来了,正在镇中与家主详谈,等着两位公子过去。”
一听自己的父亲竟然从乌涂峰回来了,李曦治神色有些凝重,正色道:
“我晓得了,多谢公明叔!”
言罢施了神行术,急冲冲往山脚下赶去。
————
李渊平如今已经将近二十岁,多年的持家经历使他目光停顿时带着一种压迫感,尽管面色依旧苍白,修为也不过胎息三层,却叫人无法小视。
李渊蛟则穿着一贯的黑衣,坐在侧旁的位置上,一身修为刚刚突破练气六层,手中捏着一枚浅紫色的玉简,沉声道:
“曦治又带着明儿出去了?”
“欸。”
李渊平笑了一声,答道:
“兄长,毕竟时日将近,眼看着没有多少呆在家里的日子了,让他们俩兄弟俩亲近一下也好。”
李渊蛟默默点头,年前青穗峰袁湍已经破关而出,筑基成功,修成仙基『青宣岳』,接替青穗峰峰主之位,开峰收徒。
袁湍出关便给李家回了信,信中的话说得热切,先是告知与哀悼了李尺泾一事,言称接了任务,过上几月便前来望月湖,看一看李曦治的根骨。
虽然李家没有三宗七门那些积累下来的检测根骨与天赋法门秘诀,但从李曦治修炼速度便可见一斑了,六年成就胎息三层,进入青池宗也是够格的。
李渊平将手中的朱笔放下,见着李渊蛟面色凝重,疑惑道:
“不知何事…让兄长亲自回来一趟?”
“算算日子,缴纳青池宗供奉的时间也到了。”
李渊蛟皱眉答了一句,李渊平恍然,答道:
“兄长放心,虽然这几年魔灾慢慢平息,坊市之中的生意却依旧好着,这几年又多了几个外姓的杂气修士,家中的各种灵物有了丰收,应付这一次的供奉还是没有问题。”
“小弟这几天正为此事忙碌,已经整理好了一干事务,必然不会有缺漏。”
李渊蛟听着李渊平答完,赞许地点点头,开口道:
“这几年家中之事都在你操持,我自然是放心的。”
他话锋一转,低声道:
“只是我从归鸾那里得了消息,说是今年元乌峰郁慕仙亲自接了这供奉之事,驾着霞光云船,往望月湖上来了!”
“郁慕仙!”
李渊平顿时一滞,面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低头道:
“确是有些难办…”
李渊蛟与他对视一眼,心中都知道这事情的棘手。
毕竟李通崖断了郁萧贵的道途,听闻这几年一直用灵药血祭吊着命,郁慕仙在宗内交友甚广,元乌峰中本就有人替他打抱不平。
只是郁慕仙本人迟迟不表态,加之李家剑仙之名多次响彻周边,故而没有人敢跳出来惹事。
如今郁慕仙身为筑基仙修,亲自前来望月湖,气势汹汹,李渊蛟心中暗自不安,人人都谓李家剑修传家,青穗剑仙与月阙剑乃是同胞兄弟,威名赫赫。
“可自家苦只有自家知…”
李家上下唯有李渊蛟与李渊平晓得李通崖亡故之事,李渊蛟默默思量一阵,安慰道:
“我曾听先叔公之言,说是郁慕仙此人自利寡恩,我家又有仙族庇护,兴许不会做的太过!”
李渊平微微点头,苍白的脸色上流露出一丝安然,却见院外走进来一锦裘少年,英姿飒爽,一只手还牵着一男孩。
李曦治送了手,上前一步,恭声道:
“曦治见过父亲、季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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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治唤了一声,李渊蛟还未有动作,上首的李渊平亲切地笑道:
“来来来,先坐着,等一等仲脉那两昆季,他们还在山上,片刻便到了。”
“是。”
李曦治应声点头,松开李曦明的手,站到李渊蛟身旁去,李渊蛟抿了口茶,微微颔首。
李渊平口中那两兄弟自然是指李通崖一脉的两个曦月辈兄弟,分别是李曦峸与李曦峻,李渊云子嗣众多,唯有这两个嫡子身具灵窍,在山中修行。
李渊平这话方才说完,殿外便走进来两人,为首者十六七岁的模样,面上恭敬,一身灰袍,相貌平平,背上负着一枪,抱拳道:
“曦峸见过两位长辈。”
李渊平两人应了,一边的李曦治才出声,带着笑意道:
“峸哥儿!”
李曦峸见了李曦治眼前一亮,只是长辈在前不好意思多说,有些木讷地点点头,手边六七岁的男孩面容俊秀,挑眉出声,语气轻快:
“峻儿见过长辈、曦治哥。”
李曦峻是李渊云的幼子,方才测出身具灵窍,他在李渊云身边待得不多,不过一岁李渊云便去了坊市,一直在山上长大,性格开朗得多。
大哥李曦峸从小跟在李渊云身边,看起来就木讷多了,立在院中一言不发。
李渊蛟仔细地看着,将殿中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看了李曦峻一眼,有些惊叹道:
“峻儿真是好相貌!”
李曦峻显然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称赞了,眉毛一弯,稚声稚气地道:
“多谢仲父称赞。”
“是讷!”
李渊平也一直盯着这孩子看,忍不住称赞了一声,笑道:
“这孩子是天生一副仙修容貌,尚未探查灵窍之时便有名气了,说是生来要修仙的,如今一番探查,果然身具灵窍!”
李渊蛟笑盈盈地点头,看着这孩子的模样,心情都好了许多,这才温声道:
“此次将你们几个小辈唤来,有几样要事要说一说。”
李渊蛟端了端茶碗,郑重其事地道:
“多年有传闻青穗剑仙已殛,湖上诸家见不得好,四下传开,左右皆有听闻,身为李家嫡系,却要知晓此事。”
听闻青穗剑仙之名,几个晚辈都抬起头来,面色微微沉重,显然是从各自父母处听闻过消息,李渊蛟点头道:
“剑仙业已仙去…”
几人顿时低下头去,气氛沉郁起来,李渊蛟低声道:
“宗内魂灯熄灭的消息被披露,此事已经传开,我家在宗内已无靠山,消息闭塞,只恐为他人所欺,故而我等请了青穗峰主前来…李曦治!”
“孩儿在!”
李曦治一掀袍子,上前一步,恭声应了,李渊蛟轻声道:
“族中要你入宗修行,投入青穗峰下,庇护宗族,练就仙基…你可明白?”
李曦治下拜,答道:
“曦治定不负所托。”
李曦峻与李曦明年纪尚小,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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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李渊蛟目光烁烁,扶起他来,望向众人,轻声道:
“还有一事,如今族中小辈渐多,庶出与支脉更是非比从前,这字辈排序还是要多加区分,不至于认错了人。”
“自伱们这辈起,长湖公伯脉所出之子,取名时从‘宀’或是‘日’,通崖公仲脉则从‘山’或‘辶’,项平公叔脉所出则从‘工’与‘钅’,尺泾公季脉则从‘氵’与‘禾’”
他负手而立,轻声道:
“这事是兄长当年提过的,我等都记在心头,你们几个的名字便是从中来。”
李曦峸与李曦峻是李通崖一系,故而都皆从山,李曦明为首脉嫡长便从日,李渊蛟已经过继到了李尺泾一脉,故而为李曦治取了个治字。
一众晚辈恍然,都应下了,李渊蛟这才点头道:
“这最后一件事,随我上山。”
────
“四子皆终了。”
陆江仙消化完玄珠符种的力量,手中的白光缓缓散去,低低叹了一声。
兴许是李通崖修为溃散,玄珠符种的反馈不如李尺泾,虽然让陆江仙饱餐一顿,依旧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太阴玄光的威力有所长进,能够泯灭寻常的筑基巅峰了,中了这一记玄光,若不是什么特殊仙基,绝无活路。”
他虚空一抓,取出五枚白丸来:
“李玄岭亦死,玄珠符种余下四枚在镜外,分别是:李玄宣、李玄锋、李渊蛟、李清虹……”
玄珠符种的数目不曾增加,按着陆江仙推算,恐怕要法鉴的实力恢复到紫府才能再生成三枚。
“倒是感知扩大了许多……”
陆江仙如今的视识已经覆盖了小半个越国和徐国,除了几个紫府修士的山门不敢窥探,其余的世俗界和小家族尽在眼中,只可惜视识无法像神识一样穿透大阵,否则也要好好看一看各族的传家之秘。
至于他的神识,已经覆盖了整片望月湖,郁家与费家一众家族尽在眼前……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他合上手中的《长锦问心诀》,看向玉桌上的一个个具现出来的光点:
《玉道合真诀》、《白首叩庭经》、《湖上法器小炼》、《符箓精旨》、《丹道小解》……
“家底真厚实啊!”
郁氏当年窃据蒋家道统,继承了大量书录和练器炼丹的感想,只是高品的功法不多,一道四品直指紫府的《白首叩庭经》李家已经有了。
毕竟蒋家乃是仙府外门弟子立家,高品级也就几样功法,除了一道三品功法《望海赶山诀》,修成道基唤作『愚赶山』,其余都是同一金性的三品功法。
看得出来月华元府给外门弟子都留了紫府的道途,正好便宜了这湖上诸家,五六道修炼到筑基的功法,比那蕈林原上人人胎息,不得不修一品大街功法好得多。
“我陆江仙前世做事还是厚道……”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将这几道道统拼接在一起:
“分别是『玉庭将』、『青玉崖』、『道合真』、『间道锦』。”
“还差一道……”
陆江仙推断了一阵,结合郁玉封与费望白的身死道消,暗自道:
“恐怕下一位就是上元真人突破金丹了…求的金性估计就是这一路。”
这么一想,陆江仙将这些功法通通皆为凶险万分的类型,放在一旁,整理出三份炼器秘法,一份炼丹秘法,还有六份符箓秘法。
以及两道其余的三品功法,分别是费家的《寒松露雪诀》和郁家的《望海赶山诀》。
“寻个由头,把这几样东西赐下去。”
他思量一阵,暗道:
“只是李家没有了筑基,按理来说法鉴的符种也应从九枚变为六枚,余下两枚,才附和李家的推测。”
陆江仙难为了一会,毕竟当年符种一点一点变多,陆江仙故意掐着时间,正好随着李通崖的实力变强而增多。
故而李通崖当时的猜测是符种随着持有人的实力增加,如今李渊蛟持鉴,符种也应该变化。
“罢了罢了。”
陆江仙思量一息,终究还是把五枚符种放出,暗忖道:
“却不能因噎费食,李渊蛟是聪明人,自己会去找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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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带着几个少年上了山,往后院前一站,面前的阵法白莹莹地放着光,李曦峻满脸希冀,拉了拉一旁李曦明的手,低声道:
“三哥,是不是人人口中说的,咱家有口青白色的仙剑……”
“不晓得。”
李曦明皱了皱小小的眉毛,他的五官端正,看上去颇为顺眼,却被李曦峻衬托得平庸多了,答道:
“反正我在家中这么多年,没有去过这间院子。”
“是祠堂。”
一旁的李曦治拥着锦裘,轻声开口,他比两个弟弟大得多,两人不过到他腰际,他温声解释道:
“当年我与峸哥鉴定完身具灵窍,便被送到这里来认祖,背记族史。”
两个孩子恍然大悟,李曦峸则站在最前,一言不发,李渊蛟掐诀施法,足足过了三道手段才解开这大阵,带着四人进了后殿。
后殿之中陈列着诸多设施,皆是陈旧古朴,甚至挂着几块狼皮,最中间挂着一把青灰色的弓,满是刮痕,不过胎息级别,却显得尤为沧桑。
李曦峸与李曦治对视一眼,皆是看到对方眼中的激动和感慨,李曦治神秘又兴奋地低声道:
“『青乌弓』。”
李曦峸不善言辞,重重地嗯了一声,这弓是李项平生前的法器,两人读过族史,自然是晓得的。
李渊蛟看了四人一眼,取出一枚玉简,沉声道:
“前些日子让你等记背的《接引法》,可都还记得?”
“自是记得…”
四人面面相觑,点了点头,李渊蛟满意地收起玉简,笑道:
“好!也省得我再花时间。”
当下带着四人走了一阵,推开祠堂的大门,上头的牌位静静地立着,在众多烟气之中显得格外肃穆。
“拉好手!”
李渊蛟带着四人恭恭敬敬地一拜,逐一在四人升阳府上一拍,顿时封闭了六识,引到了密室之中,上首的青灰色法鉴华光烁烁,一道道如烟似雾的月华流淌下来。
让几个鱼贯而入的小辈跪好,李渊蛟恭恭敬敬地再一拜,这才上前,灵识探入鉴中,却见着了五枚白莹莹的符种。
“五枚…?!”
李渊蛟愣了愣,思量了一息,面上涌现出喜色,暗忖道:
“原来是玄锋叔修成仙基了!”
法鉴给出的符种一向是依着实力而定,李通崖在世突破筑基后便成了九枚,如今李通崖已经陨落,却依旧是九枚,那便是李玄锋突破筑基了。
“只可惜从叔被困在那倚山城,消息闭塞,这样大的消息也错过了……”
李渊蛟在心中一叹,多少有了些底气,后退一步,恭声道:
“黎泾李氏,虔具清酌庶馐、寒食牲仪……不负效信,随箓焚化,身谢太阴。”
陆江仙的神识受了惊动,从鉴中浮现而出,看着跪在面前的四个大小孩子,无形无色的透明波纹一扫而过,各个孩子的头顶冒出白色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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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代人了……”
最前边的少年年纪最大,应是李曦峸,看上去是个老实的,已经十六七岁,胎息三层,天赋尚可,只是白毫唯有三寸,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陆江仙目光一动轻飘飘便掠过去了。
第二位少年则锦衣毛裘,面容与李渊蛟很是相似,颇为英气,眉距同样较短,有几分狡诈的味道。
“这便是那李曦治了…是要送到青池宗去的。”
李曦治十二三岁的胎息三层,修行天赋应该是李渊蛟与李清虹一个级别的,陆江仙姑且定为上等,白毫六寸。
接下来的李曦明终于是白毫七寸,修行天赋只比李曦治略逊一筹,陆江仙的神识在他的身上一扫,却发现了些不对。
“咦?!”
他仔细地检查了两遍,从升阳府到十二重楼,最后落入气海穴中,果然和描述的分毫不差。
“这气海穴中丹霞四举,水火相济,升阳府之气又平稳中正,没有阴阳不调之症……这是炼丹的料子啊!”
陆江仙好歹也读过两本丹书了,从郁家和费家的藏书阁中看了许多描述丹道的书籍,自然比李家人要懂得多,当即辨认出来,顿时一喜:
“白毫七寸,受了玄珠符种以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天才了,可以为李家支柱,更何况能炼丹,是个宝贝。”
陆江仙在鉴中孤独了八十年,眼看着李家一代代人长大,又前后看了李尺泾与李通崖的记忆,多少有了些感情,心中微喜,当下再去看最后的李曦峻。
“…好相貌!”
修仙者相貌本就不差,陆江仙在湖上也算是看了许多人了,姿容俊秀的李尺泾、雍容大方的费望白、气度出尘的安景明,可见了李曦峻依旧忍不住叹了一声。
李曦峻只比李曦明晚上一两月出生,两人看上去一般大,李曦峻生的好相貌,虽然面容稚嫩,却已经看得出剑眉星目的样子,在几个兄弟之中尤为突出。
“天赋平平,偏偏白毫九寸。”
陆江仙掐着指头算了算,虽然李曦峻天赋平平,但以白毫九寸的增幅,足以让他从寻常修士中脱颖而出,比肩李曦明不曾受符时的天赋了。
“李曦明是定要受符的,余下便是这李曦治和李曦峻了。”
陆江仙手中符种前所未有的充足,于是出手也阔绰,稍作考虑,大手一挥,甩出三枚符种。
“李曦治要前去青池宗,修行速度定会更胜一筹,也值得一枚,而李曦明一人受符,只恐独木难支,未来落得个郁家的下场。”
“李曦峻虽然天赋平平,但白毫九寸,受了符种也是个小天才,便一同受了!”
这三枚符种悬在三人头顶,陆江仙手中余下的两枚也够给承明辈用,分别把《金殿煌元诀》、《丹道小解》、《寒松露雪诀》分别给这三人塞进去。
当下一掐诀,三道白光从青灰色的镜中跃起,破开如烟如雾的淡白色月华,在空中放出光来,神异非常,流光的末端隐隐分化为淡淡的七彩,颇为迷人。
“三枚?!”
李渊蛟大喜,看着流光落在三人身上,连忙各自往他们肩膀上拍了一掌,解开法力封闭的六识,沉声道:
“沉心静气,抱元守一,按着《接引法》运行法力!”
今天有些晚了,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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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三个晚辈各自沉心静气,李渊蛟看向一旁封闭着六识的李曦峸,轻轻牵过他的手,拉着他出了院子,引到了一旁的侧院。
“曦峸。”
李渊蛟在他升阳府轻轻一拍,解开了他的法力封印,李曦峸一下清醒过来,李渊蛟迎上李曦峸迷茫的眼神,低声道:
“你可是用枪?”
李曦峸乖乖点了点头,李渊蛟复又问道:
“清虹可曾把《折羽枪》传给你?”
“不曾。”
李曦峸期待地应了一声,答道:
“姑姑说她发过玄景灵誓,不得外传,故而不曾教我。”
“好。”
李渊蛟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简,开口道:
“几个弟弟都在授族中传承,这是三品功法《折羽枪》,便作是授给你的传承了,在这院中背记完便走,发下玄景灵誓,连同今日之事一并不得外泄!”
“是!”
李曦峸连忙发了灵誓,如获至宝般将李渊蛟手中的玉简接过,连声道:
“谢过仲父……”
李渊蛟神色如常地点点头,缓步出了院子,将院门一闭,隔绝内外的阵法运行起来,面上总算有了些复杂之色。
“也算补偿些了……终究要瞒着他的。”
李渊平正在院外等着,苍白着脸,见状微微摇头,答道:
“还是少知道为好,除了持家之人与受箓之人,一律不得入内,这规矩早就定下的。”
“嗯。”
李渊蛟应了一声,笑道:
“有三人能受种,倒是远超我等预料之外,眼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还是去看一下三个孩子吧。”
————
李曦治根据《接引法》之中的口诀引导玄珠,自十二重楼而下,落入气海穴中,顿觉一身暖洋洋,气海翻涌不息。
“这!”
李曦治身为李家嫡系,修行的本是李家最上乘的胎息功法《上琅养轮诀》,乃是三品功法,平和中正,与绝大部分练气功法都不冲突。
只不过这功法略有残缺,会折上几年寿数,相比提升的速度来说不值一提,他修炼多年,体内早已形成了三枚上琅灵轮,略带玉质,颇为好看。
可随着这白丸接引入体内,气海穴中原本根据《上琅养轮法》凝聚出的略带玉质的两枚灵轮缓缓一震,竟然渐渐化为亮白色。
略带灰色的气海更是上下翻涌,在白光之中渐渐清晰起来,变为清亮亮怡人的清潭。
“这是……什么仙法。”
胎息六轮,李曦治已经凝聚了玄景、承明、周行三轮,眼下气海穴中的两轮变了模样,他连忙运转法力,再去看那巨阙庭中的周行轮,果然也是一片亮白。
李曦治正惊异着,不曾想脑海中升起一阵威严厚重的声音:
“兹有李氏子弟,戒除……赐下玄明妙法,使之发生道业,从凡入圣,自始及终,先从戒箓,然始登真。”
“赐下《太阴吐纳养轮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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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治脑海之中浮现出一道道玄妙的字句,深深印在他脑海之中,他连忙凝神专注,足足过了一柱香时间,这才缓缓睁开眼睛。
眼前的景色逐渐从模糊转为清晰,李曦治发现身遭一片昏暗,脚底雾霭沉沉,宛若仙境,两侧的法力灯光微白,照亮上首。
正前方则是一尊高大古朴的石台,花纹繁复,光可鉴人。
“这是……”
青灰色的法鉴悬空而立,浮动的月华流淌下来,顺着他的袍子向上升腾,李曦治连一旁李渊蛟的话语都不曾听见,只盯着上首的法鉴喃喃道:
“父亲,这是?”
李渊蛟站在一旁,面色肃穆,沉声道:
“曾有修士轻蔑仙物,以法器捉之,连人带器都被太阴玄光化成了虚无,伱若是不怕死,继续大可这样盯着看。”
“这!”
李曦治登时一凛,连忙垂头移开视线,心中道了两句“切勿怪罪”,这才喜声道:
“法宝?!!”
“兴许不止。”
李渊蛟拉着长子跪坐在侧边,一边等着两个男孩接引玄珠符种,一边开口低声道:
“仙鉴来历久远,乃是我家世代传承之物,且先不论,你得了什么赐法?”
李曦治顿时了然,回答道:
“《寒松露雪诀》与……”
看着李曦治哑然失声的惊异模样,李渊蛟笑道:
“想必你也体会到了,管你先前修的何等胎息功法,符种一入体,即刻化为太阴六轮,转修那仙经了!”
李曦治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涩声道:
“孩儿本以为青白仙剑已经是了不得的揣测,不曾想我家藏着这样神妙之物,恐怕传闻中青池宗镇宗之宝【大雪绝锋】也比不上……”
两人谈话之间,李曦峻与李曦明已经睁开眼睛,纷纷抬头来看,李渊平上前温言一阵,面带喜色,回头道:
“兄长!两人皆有功法赐下!”
“好,好。”
李渊蛟面带喜色,压低了声线,答道:
“此处不是喧哗的地方,出去再谈。”
————
偏殿中的光线明媚得多,两个男孩各自伏案奋笔疾书,李曦治毕竟年长些,用笔熟练,早已经将《寒松露雪诀》默写完毕。
“三品功法,仙基为
『松上雪』,也是不错的功法。”
李渊蛟将这法诀读完,忍不住点点头,这功法修成则自带寒气,御雨化雪,算得上不错的功法,还附带着采气诀。
“要取高峰雨雪霏霏之时,松林茂盛之处,月正当空,无云霭遮蔽,青松间新雪下落采气,三月得一缕,十缕为一份。”
“倒也不难。”
李渊平轻轻点头,答道:
“玉庭山高耸,上头有雪,也应该能用得上,我先遣人去种松。”
“这不急,北岸高峰松林遍地,去一趟便好了。”
李渊蛟将这木简收起,开口道:
“即使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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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蛟话中蕴含着深意,一句前路如何便表明了,李渊平会意点头,两人谈话方毕,下首的李曦峻才将木简献上来。
“《金殿煌元诀》。”
李渊蛟轻轻拿起李曦峻默写出来的功法,仔细读了一阵,忍不住挑眉,开口道:
“四品功法?!”
于是迫不及待地将这功法翻了两遍笑道:
“好…好…”
李渊平同样凑过去看,先是面带喜悦,看到末篇那一行小小的墨色笔记,两人皆是脸色骤变,李渊蛟眯了眯眼,低声道:
“中原魏国昭元仙宗崔幕所录,这是中原魏国昭元仙宗传承?!”
“魏国?”
李渊平脸色疑惑,低声道:
“听闻北方大国唯有燕赵,其余不过是些方国,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魏国…更何况这什么昭元仙宗…北方还有仙道宗门?”
李渊蛟小心翼翼地将这木简放在桌面上,心中嘭嘭直跳,低声道:
“恐怕这魏国不知道是几百年前的古国了,我听闻七百年前释教还在漠北,中原归道宗所有,便有一百二十七国,魏国多半是其中之一。”
“若是如此,便好解释了,正是几百年前的魏国,故而有仙道宗门……”
这消息自然是从萧归鸾那里得来的,萧家年头久远,祖上本就是北方渡过来的仙族,对此颇有了解,甚至还有几样北方道法。
只是萧归鸾乃是嫡脉庶出,相当于李家的大宗庶出之子,嫁来李家便更难打听到消息了。
李渊蛟的激动之色溢于言表,李渊平听了这消息微微一愣,迅速联想到了什么,沉声道:
“兄长的意思是!这功法、甚至这同一金性的功法业已失传!这岂不是…”
李渊平的“一片坦途”卡在喉咙里,便见李渊蛟长出一口气,低声道:
“却也不着急下定论,北方确有仙道宗门残留,这事情还是要好好确认一番。”
一旁的李曦治听得眼中异彩连连,连忙道:
“两位弟弟刚刚入道,怎么也要十年才能到达练气,等孩儿入了青池宗,便可为家中查一查这魏国和昭元仙宗。”
“好!”
李渊蛟赞了一声,整个人的神色和气质都轻松了许多,李通崖身故这几年来他是如履薄冰,生怕辜负了期望,如今有了奔头,整个人都振奋起来。
“只可惜姑父不过是萧家旁支,否则也可以让姑姑去查问一番…”
李曦治看着那木简上小小的笔迹颇为兴奋,顺口说了一句,却见李渊蛟收敛了笑意,板着脸沉声道:
“治儿!”
李曦治愣愣地抬起头,便见李渊平也是收敛了笑容,温声解释道:
“你姑姑即然嫁出去,那便是萧家的人了,倘若那萧宪真的是萧家主脉,你让你姑姑做这事,岂不是要陷她于两难之地?”
李曦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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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儿欠考虑了…”
李渊蛟看了看他,叹道:
“我家虽然不比他族,不过历三世便成世家,族内亲和,可这亲归亲,却不能做得出格,到头来反而坏了亲情……”
“孩儿晓得了。”
李曦治拱手而答,站在一旁的李曦峻小小一只却听得仔仔细细,一言不发,俊脸上满是若有所思的神色。
李渊蛟则翻手收起木简,看着下首的李曦明满头大汗,依旧在奋笔疾书,忍不住笑了一声,跨步下去,温声道:
“怎地还未写完?”
李曦明满脸委屈,案上的木简已经排开了两枚,他小心地用毛笔沾了沾墨,答道:
“大家的都不过洋洋洒洒数千言,唯我这一篇,连篇累牍,罗里吧嗦。”
他这话带着孩子气,引得李曦峻和李曦治都是吭哧一笑,李渊蛟举目望去,便见木简边上四个大字:
《丹道小解》
“丹道?!”
李渊平与李渊蛟对视一眼,李渊平道:
“倒也稀奇,头一次见赐下修仙百艺的,还是本丹书。”
话音未落,他即刻意识到了什么,与兄长一前一后把手落到李曦明的身上,一人摸向气海穴,一个按向十二重楼。
“这…”
李家毕竟从未出过丹士,两人仔细研究了一番,得出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最后李渊蛟干脆敲定了主意,笑道:
“你且对着丹书练着,我等派人去萧家请元思前辈!”
————
南疆,倚山城。
凛冽的寒风在城头凶猛地刮,一身皮甲的中年男子静静立着,锋利的眉眼盯着城下的妖兽看,灰黑色的眸子疲惫,平静无波澜。
手中金黄色的长弓提起,他吐气开声,金灿灿的光彩在手中汇聚,交织盘结,凝聚出一道金白色箭矢。
“着!”
他的眸子倒映出金白色的光点,这箭矢如流星一般坠下,在长空之中划过一道灿烂的光彩。
“咻。”
天上盘旋着的大如房屋的鹰发出一声裂金碎石长鸣,震翅想要拉高,却来不及躲闪,那一腔高亢的鸣叫声被阻断在喉咙中。
“嗷——”
看着远处那鹰雀坠入山林之中,李玄锋收弓而立,眸子中的光彩又暗淡下去,往城上一坐,从怀里取出一酒囊,小小抿了一口。
“锋哥…这弓法又有长进。”
一旁的费逸和一身白衣,提枪在他身边坐下,低声道:
“练气七层的妖物,不过一箭而已,恐怕离筑基不远了吧?”
“嗯。”
李玄锋应了一声,将手中的长弓往墙头上一放,顿时发出响亮的碰撞声,看得周边众人眼皮一跳。
“已经到达练气巅峰,可以择日闭关突破了。”
李玄锋把这话一说,周围顿时纷纷侧目,挨个上来说了些吉利话,李玄锋摆摆手算是应了,费逸和苦笑道:
“锋哥天资之高,乃是我平生罕见,若是放你在湖上,郁慕高和郁萧贵又要为你头痛了!只可惜我等被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每天看着青池宗与妖王博弈。”
“赢了杀回来的妖物归青池宗,输了就要葬身妖腹,成为那些妖物的补品,当年咱这城头上五十六人,如今不过十五名,久赌必输,久赌必输……”
李玄锋呵呵一笑,答道:
“你倒是越来越不怕死了,这话也敢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害…”
费逸和叹了口气,神色疲惫且无奈,开口道:
“咱们这些人都是迟早要死的,青池宗哪里在乎我们怎么想?”
李玄锋又抿了口酒,眼神幽深,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低声道:
“我听说那青池宗要召集一群阵法师前来倚山城修缮阵法?”
“不错。”
提及这事,一众人皆是满心欢喜,期待不已,费逸和哈哈一笑,答道:
“这得有十年了,与外界隔绝了这样久,总算是有人能上来了!也不知这些年外头如何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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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风在空中呜呜作响,却一并被隔离在封闭的船仓之外,霞光云船上的木椅用锦布垫了,又施了法术,舒适怡人。
“倚山城……”
刘长迭陷在木椅之中,目光在脚下的巍峨城池上停留了一阵,满是感慨,暗自道:
“前世来这处时还是练气二层的小人物,今世已经是练气巅峰了。”
看着这年代久远的古老城池,刘长迭脑海之中浮现出那把金色长弓,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浮现浓浓的疑惑来:
“变动越来越多了,李通崖剑斩郁萧贵……又是一件前世不曾发生的事情,难道真是我为李家布置的阵法改变了一切?”
刘长迭本是一平凡修士,不过靠着这些记忆无往不利,如今一切变得面目全非,不禁有些胆寒。
“前世李通崖剑斩摩诃后消声匿迹,莲花寺法师围困黎泾山,本还想着去救一救卖个人情……谁知如今李通崖坐镇李家,莲花寺的秃驴也不知道哪个头被门夹了,变成了缩头乌龟。”
“郁家不但没有攻破费家,反倒将郁萧贵折进去了,现在湖上的局势已经截然不同,前世记忆无甚作用了。”
他看着不断下落的高度,心中一片迷茫,暗自道:
“现下李清虹未死,李家势必越发不同,没了前世的相知相助,蛟哥也未必认我这个兄弟,好在与玄字辈有了交情,也不算太差。”
眼看着重生带来的优势消耗殆尽,刘长迭心中慢慢黯淡下来:
“睦峰和仲青也不知道有没有练气,看来还是要回到李家去…终究没那个独行天下的命。”
他痴痴地想着,脚底却微微一沉,浮现出朵朵云霞,站在船头的男子探头进来,沉声道:
“诸位道友,到地方了!”
刘长迭连忙起身,踩着霞光落在城上,便见巍峨的长城绵延开去,上头刻着密密麻麻繁复的阵纹,浑然一体,整座城池亦是一座大阵了。
“毕竟是月华元府留下的大城,终究不是当今之世的各类阵法能比。”
刘长迭前世不知道在这城墙上上下下爬了多少遍,却依旧感慨不已,抬头望去鹰雀盘旋,遍地尸骨,远方一片森森林海,在朔风中掀起一阵阵的林叶波涛。
“这便是倚山城了!”
刘长迭按着记忆落脚在这越国第一雄关之上,便见这一关头的修士纷纷围拢过来,他仔细寻了寻,果然看见一中年人背着金弓,微笑着看着他。
“玄锋兄!”
刘长迭将围上来的人一概无视,忙不迭地迎过去,喜道:
“恭喜恭喜!”
李玄锋一挑眉,目光有了几分色彩,奇道:
“何喜之有?”
“哈哈哈哈通崖前辈剑斩摩诃,一剑逼退世家,威名赫赫啊!”
这关头上大都是望月湖上的修士,闻言皆是一滞,只觉得难以置信,默默咽了口唾沫,李玄锋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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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已经突破紫府不成?”
“非也…”
刘长迭拉着一众人坐下,细细地讲起来,听得一众人长吁短叹,正说到费望白身死,便见费逸和噌一下站起身来,满脸不可置信,涨红着脸道:
“怎么可能!我家云拢天南阵是摆设不成!你这人说的什么胡话!”
刘长迭苦笑一声,早知他这反应,只道:
“道友若是不信,大可去其他城头找人对质,长迭也没有他法了……”
看着费逸和难以置信的模样,刘长迭腹诽道:
“不过死了个费望白,已经比族灭好太多了!”
────
李家。
殿中的李渊蛟和李渊平拱手而立,上首的中年人腰间挂着数枚药囊,气度温厚,一手捻须,一手抚在李曦明背上,微微闭目。
“气海丹霞四举,升阳水火相济,巨阙灵机绵绵,十二重楼上下一气。”
萧元思轻轻点头,温声道:
“恭喜两位了,这孩子确实是个炼丹的体质,并且心火平和中正,擅长练一些增进修为,突破关卡的丹药,颇为难得。”
萧元思向来温厚儒雅,即使面对着两个小辈也是客客气气,语气平和,李渊蛟闻言顿时大喜,答道:
“多谢前辈!”
萧元思失笑摇头,温声道:
“谢我作甚……倒是正好。”
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玉简,递到李曦明手中,解释道:
“你家的蛇蛟宝树结果,年年要送到我手中,一来一去也麻烦,我特地用私下得来的丹方从族中换了这【蛇元丹丹方】,算是给明儿的见面礼了。”
李渊蛟向来听闻这位前辈对族中多有照顾,是可以信任之人,这才敢请他来,不曾想萧元思给了这样大的礼,顿时有些失色,沉声道:
“这怎么使得!”
“诶!”
萧元思笑着摇摇头,答道:
“休要客气,你既然请我来,我却不能太小气了,我既然答应了泾儿,自然是要照顾好你家。”
李渊蛟两兄弟还要客气,却不曾想萧元思当即拜拜手,正色道:
“我家老祖外出多年,我进山寻药,这几月才回黎夏,却听闻通崖剑斩摩诃,逼退世家之名,怎么回事?”
李渊蛟心中暗自一凛:
“萧家绝不可能不晓得李通崖剑斩摩诃的真相,即使不知道老祖最后如何,却一定知道老祖身为诱饵!”
萧元思目光坦然,眼神温和,看上去却一无所知,叫李渊蛟背后默默发凉,暗忖道:
“看来萧家人有意瞒着他了……我这是说…还是不说?”
他微微一顿,脑海中飞速运转,心中暗暗惊骇:
“我李家是不应该晓得!萧元思虽然是好意,可君子欺之以方,说不准萧归图等人正是以此试探……”
当即摇摇头,答道:
“老祖归来即闭关,我等也不晓得细节,只知那摩诃不过是一转世之身罢了。”
萧元思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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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些时候收到师妹来信,你可是有子弟拜在我师妹门下?”
“正是!”
李渊蛟巴不得他转移话题,连忙把李曦治唤上来。
李曦治一身锦裘,相貌端正,虽然不如弟弟李曦峻,却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往院中一站,也是有一番气度。
“曦治见过前前辈!”
等到李曦治恭敬拜了,萧元思才点点头,沉吟道:
“袁湍……欠你家许多,定会护这孩子周全,不要同她客气,缺了什么大可向她去要…害!”
他一头说着话,低头看了看李渊蛟腰间的鳞光闪闪的蛟盘楹,点头道:
“这【蛟盘楹】落在袁家手中多年,即使是家中并无练剑之人却不肯使之外流,这般轻易地便送到了你家手中,可见一斑了。”
蛟盘楹是当年袁家献给李通崖筑基的贺礼,兜兜转转到了李渊蛟手中,李渊蛟还从未想过这些。
“这蕈林袁家都欠了你李家大恩情,送上【蛟盘楹】也难抵一二分,若有需要,大可去袁家求助。”
李渊蛟听得疑心不已,心中没有喜意,反而是警铃大作,眯了眯眼,轻声道:
“晚辈却不知此事……不知前辈能否为我解惑?”
“这……”
萧元思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足足停顿了数息,晦涩不明地道:
“我也是不久前得信知晓……『青宣岳』本是…本是『湖月秋』的替参,故而我那师妹推迟多年…这…一窝荒唐事,怎么说得清!”
看着李渊蛟两兄弟不解的模样,萧元思尴尬地摇摇头,生硬地转移话题,开口道:
“多年不见,渊蛟年纪轻轻,竟然已经练气六层了!”
“前辈谬赞了。”
李渊蛟滞了滞,礼貌地应答,萧元思呵呵一笑,耐人寻味地道:
“代有人才出…难得,难得!”
于是抬头一笑,看了看两个晚辈恭敬的模样,带着些玩笑话的意思,笑道:
“木田前辈…恐怕不是简单的筑基罢?”
李渊蛟两人面面相觑,李渊蛟自己也迷糊得很,只拱手道:
“族中并未详细记载…”
萧元思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朗声道:
“那便算了,我还有要事,便不多停留了,他日通崖出关,还请告知一二。”
“是!”
两人应罢,萧元思驾风远去,李渊蛟礼送出界,这才折回来。
殿中的一并事务已经收拾好了,李渊平正拿着那份丹方读,看着李渊蛟大步进来,苦笑道:
“萧前辈这般用心,我等无以为报,萧家确是对我家有恩……况且如今还要多多仰仗萧家。”
“萧元思是萧元思,萧家是萧家。”
李渊蛟应了一声,叹气道:
“萧前辈是拳拳爱护之心,萧归图可未必,此事不急……倒是这袁家怎地又欠了我家人情了。”
“听起来与剑仙有关,『湖月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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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琢磨了一阵,却缺少信息,推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好罢休了,李渊蛟捏起一枚玉简,灵识探入其中,温声道:
“这《金殿煌元诀》是不错,『煌元关』也诸多神异,只是这天地灵气唤作:金阳煌元,着实难收集了些。”
李渊平也是读过这功法的,当即道:
“这天地灵气一听就非同寻常,只庆幸这功法还附着采气之法,否则这类灵气古老非常,把越国掀过来都找不到。”
李渊蛟失笑摇头,念道:
“寻得长达千里的漠上关隘,待到黄昏风沙静,夕阳半落之时,鼓动法力抽取煌阳之力,仅仅有一刻能得气,两年方得一缕,十缕得一份。”
“古法便是古法,当真麻烦!”
李渊平叹了一声,提醒道:
“还不止,【金阳煌元】不得见金,不得见铁,见铜见水见木则转化为【炽烟之气】,还需要选一个上好的玉盒收纳。”
“这倒不用担心。”
李渊蛟手中还有李通崖当年在湖中洲寻到的紫府级别的玉盒,容纳这金阳煌元是绰绰有余,当下正在考虑去哪寻这关隘。
“兄长,这些事且放一放。”
李渊平轻轻摇头,开口道:
“霞光云船要到了!”
————
金色霞光的云船灿烂耀眼,金色舒展的翅膀破开一层层的云雾,随着晨曦划过深青色的湖水,反射出金灿灿的光。
霞光云船的最前方,一身简单青衣的少年静静立着,面容与郁慕高颇为相似,只是郁慕高阴鸷的神色在他面上通通化为了淡然与平静。
“望月湖,曾经的望月泽……”
霞光云船在密林郡缓缓停靠,郁慕仙负手而立,出尘的气质让他简单的衣饰依旧显得飘逸灵动,他仅仅是这样站着,船上的修士目光都忍不住往他面上看。
郁慕仙已经离家二十余年,几乎认不出脚底的种种景色,他淡淡地俯视着,不断把玩着手中的那枚玉扣。
这玉扣宛若冰晶般剔透,隐隐透露出月光般的色彩,在他手中转动着,郁慕仙两眼默默直视前方,仿佛在默默观察着什么。
“望月湖…真是块宝地。”
手中的玉扣隐隐流露出彩光,体内的仙基『金销洞』不断运转,郁慕仙的瞳孔之中浮现出几道影子,暗自数起来:
“郁家【玉烟山】、李家【青尺剑】、贺道人的【九门观】。”
“咦?”
郁慕仙眼中浮现一抹紫光,嘴角微微勾起,低声道:
“原来……还藏着把枪!”
他收回目光,四下瞄了几眼,挑了挑眉,奇道:
“小小山越修士,竟然也持有一筑基法器……是了,毕竟是那端木奎的巫山出身,终究还是一两样好东西放在身上的!”
郁慕仙端详一阵,眉头一皱,流露出几分厌恶之情,看着脑海中浮现出的尸山血海,暗道:
“【人首山】,什么阴损法器!”
嘴上虽然嫌弃,郁慕仙不禁为这法器构思之巧妙叹了一声,这才暗忖道:
“一湖上十几道筑基传承,五把筑基法器,越国除了三宗七门的道场,恐怕没有地方能比这望月湖更富裕了!”
这头想着,脚下的霞光云船缓缓停稳,郁慕仙缓步而下,便听着脚下的山峰一片恭声:
“恭迎上使!”
郁慕仙抬头望去,一片恭身行礼的修士,黑压压地低着头,他摩挲着玉扣,答道:
“不必多礼!”
这一众修士这才直起身,纷纷落座回位,下首上来一修士,中年模样,面容憔悴,两只眼睛却如鹰般咄咄逼人,阴郁狠毒,在郁慕仙淡然的目光中缓缓拱手下拜,朗声道:
“密林郁家郁慕高,见过上使!”
此人正是他的一母同胞的亲哥哥──郁慕高。
“起身吧。”
郁慕仙的如雪山般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点波动,盯着慢慢抬起头来的郁慕高,郁慕高则语气恭敬,礼貌客气:
“多谢上使。”
兄弟两对视一息,一者如鹰般阴鸷,一者如雪般冰冷,两张面孔颇为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目光碰撞,皆是默然不语。
书友群里有人建议两张一起发,如果没问题的话就以后都是发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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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修士在密林郡缴纳供奉,霞光云船色彩缤纷,带着长长的尾翼停靠在天空之上,倒映得一片橙红。
李家。
白雾弥漫的暗室之中,青灰色的鉴子却缓缓悬浮而起,嗡嗡晃动不止,放出一阵阵耀眼的白光,陆江仙的神识压抑着镜身的颤动,心一片惊疑。
“这…这!”
他的眼前浮现出种种幻象,一会儿是湍急清澈的小溪,一会是法光闪烁、流光溢彩的宝库,一会儿又变幻为少年稚嫩的面孔,白皙的手臂。
高耸入云的山峰,一众仙人在其中穿梭来去,灵泉喷涌、灵气浓郁的洞府,最后停留在灿烂的霞光云船上。
“霞光云船上…有镜面残片!”
陆江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了,当年湖边的玉石,老道手中的玉佩,皆是叫他心悸不已,如今法鉴的实力渐渐恢复,这种冲动也越加强烈起来。
“是谁……”
法鉴已经悬浮而起,上头的十二道篆文一一闪亮,若不是陆江仙死死压制住,恐怕早就破空而去,引动那碎片跨越而来,合为一体了。
这种悸动甚至从鉴身中弥漫而出,在封闭的暗室之中左冲右撞,转化为各种神妙的意象。
满是花纹的地面上猛然浮现出一颗颗桂树,一朵朵金白色的桂花垂落下来,花蕊如金,芳香怡人,在迷雾般的月华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悉悉索索的移动声越发响亮,阴暗的角落里跳出几条蟾兔,灵动可爱,踩得满地的桂花零落一片,青灰色的镜面上倒映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扣来。
“郁慕仙!原来在郁慕仙身上!”
陆江仙眼前幻像弥漫,却也认出了种种幻像之中的那张脸,仙气飘飘,却与郁慕高颇为相似,除了郁慕仙还能是谁?
“轰隆!”
李家上空的阳光慢慢暗淡下去,鉴中的天地摇晃,上下翻腾一片,这悸动顺着符种之间的联系追溯而去,鉴外的符种颤抖不已,放出朵朵白光。
黎泾大殿之中的李曦明距离最近,正乖乖读着丹书,气海穴却中一片天翻地覆,光明灿烂,绞痛不已,忍不住痛呼一声。
“啊!”
当即蜷缩着身子,冒出一身冷汗来,上首的李渊平正读着族正院的密信,却被孩子的一声惨叫惊得失色,从位置上跳起,连鞋也不曾穿,急匆匆地走到孩子面前,切声道:
“明儿!明儿!”
李曦明乃是李渊平独子,又是李家眼下的宝贝,一时间叫李渊平乱了阵脚,伸手去抹孩子的额头,却发现冰冷粘腻,抓起一摊透明的粘液来。
“这……”
这粘液冰冷刺骨,嘀嗒两声,离了手便化为朵朵金白色的花瓣,散落一地,看得李渊平一愣。
那花瓣金白片片,引人注目,落地即刻裂解,升腾为一道道阴气,如月亮般明亮皎洁,看得李渊平脑袋中似有雷霆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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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
随着李家晋升为世家,来往拜访的散修越来越多,各类标准也按着越国的世家方向来建设,上首的台阶足足有二十几阶,窦邑足足花了好几息才登上去。
窦邑从台下跨了十几道台阶,这才冲到面前,却见李渊平猛然回过头来,灰黑瞳孔放大,额上皆是亮晶晶的汗,面色的柔和荡然无存,神色阴鸷,喝道:
“下去!!”
窦邑跟了他快十年,从来只在李渊蛟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李渊平向来平和得多,何曾有过这种架势,一时间肝胆俱裂,当下一脚踏空,硬生生从十几道台阶上滚了下去。
“扑通。”
窦邑跟着李渊平,这几年日子过的奢侈,身体肥胖,一连着滚到台阶下面去,发出一声嘭响,头也不敢抬,拎着袍子屁滚尿流地跑出殿外去了。
李渊平在上首微微颤抖着身体,不敢移动,只靠着宽大的袍子遮住怀里的李曦明,沉声道:
“全都下去!”
直到一片冰冷的铿锵碰撞声消失,就连台阶两边的族兵全都退下去了,他这才急匆匆拿起桌案上的丹书。
李渊平的动作太大,扫落了一地的笔墨纸砚,叮当作响,他宛若未闻,着了魔一般拍打着身下那几道亮盈盈如月光般的气流。
直到那几道太阴月华彻底消失,整个大殿都变得阴冷起来,他苍白如纸的面色才涌现出点点红润。
“爹……”
一旁的李曦明在一片桂花之中起身,李渊平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发现这孩子并无大碍,这才喃喃道:
“仙鉴…是仙鉴…”
乌涂山。
李曦治猛然抬头,看着两手之中散落的花瓣。
千里之外的冠云峰坊市,正与客人讨价还价的李玄宣猛然住嘴,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
倚山城…
密林郡…
所有受了玄珠符种之人一并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眼前慢慢浮现出一张仙气飘飘的脸,以及一枚晶莹剔透、圆润光滑的玉扣。
————
李渊蛟猛然抬头,气海穴中的玄珠符种振动不已,他的眼底升起一点点白光,一股强烈的吸引力传来,他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郁慕仙的白衣之上。
“郁慕仙…玉扣……”
看着郁慕仙仿佛有所感应般抬起头来,李渊蛟缓缓低下头,他曾经在内史之中读过,李通崖还是一个凡人之时夜闯芦苇荡,硬生生找到了那枚玉石,当时只觉得不可思议。
芦苇荡何等广大,一枚玉石落在其中如同大海捞针,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找得到?只将其归结在李通崖乃是气运所钟,不同于一般凡人。
如今真的面对传说中能让法鉴吞服的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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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首郁慕仙只觉得莫名惶恐,心中猛然一阵悸动,反应过来时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