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将国师抱起,朝着营地飞奔而去。
久旱逢甘雨地欣喜立刻被眼前所见打断,几乎所有百姓都淋雨守在国师的帐蓬外,心急如焚地等待着。国师帐内是闲人不敢擅入的,何况此时连大夫也没有,自然只好等待那两个向氏弟子的自救。
众人等待许久,才见向氏弟子出来,一边吩咐众百姓立刻着手加紧凿井等事,一边让几个护卫快马回宁城请大夫。看这情形竟连他们自己都不能解救,百姓们焦急万分,自然是死也不肯离开,无论护卫们怎么劝说硬赶,帐蓬外的人始终有增无减。
这时一个护卫却走到帐蓬外叫了一名向氏弟子出来,将一人引荐给他,正是那个马车的随从之一,据这人说明,他家主人擅长医术,也许有可以救治国师的办法。两个向氏弟子商量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这人回到马车边,从车上引下一位高挑的黑衣人,这人分明是个男子,竟然也以黑纱蒙面,举手投足都有一番华贵气势。走进帐内,便见国师的床前用白纱撑起了一面纱幔,纱幔这边则放着软椅,待他坐下后,向氏弟子将纱幔挽起一角,将白韶卿的右手臂伸到面前的小几上,黑衣人搭上两指在她脉上,眼角偶尔扫过纱幔内隐隐约约地人影,露出一丝深思地神情。
两上向氏弟子耐心等候,等了好一会,才见那人站起身来,说道:“她是耗损体力太过,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此时要找的,必须是极为罕见的药材珍品才能留住她的性命。”两个向氏弟子互望一眼,都知他所言不虚,和他们的诊断结果一致。可是眼下离宁城少说也有四十里的路程,来去花费的时间不说,这珍贵的药材则更是没有把握,不由得都是眉头紧皱。
那人顿了一顿,却道:“所幸我的车里倒有几味好东西。”说着也不等他们做何回应,吩咐跟随他进来的那个青衣人去马车上捧了个小锦盒过来,打开看时,里面竟有一支九寸来长的人参,而且手足俱似,简直像个小人模样。
这样的人参向氏弟子自然是知道它的宝贵的,只是心中对此人有怀疑,却不伸手去接,那黑衣人看了二人神色,眼中掠过一丝不满,他身边的青衣人忙道:“你们莫非怀疑我家公子的诚意?若不是因为这位是大秦的国师,别说是献药,就是想请我家公子看病,也没资格。”
黑衣人一声不吭坐回原位,又去按白韶卿的脉搏,同时挥手示意,那青衣人也不再管那两个正在犹豫不决地向氏弟子,捧着锦盒道:“我就这就煮药。”说着退了下去,向氏弟子一惊,慌忙跟着去了。
屋里只留下黑衣男子,他抚在白韶卿手腕上的指节停了片刻,忽然微微颤抖,眼神中寒光忽闪,不知又诊到了什么症状,竟让这个一直习惯平静冷酷的人赫然动容。他皱眉思忖着,伸手就想去掀纱帘,可手伸到一半,却又像被电击似的骤然缩回,隔着纱幔对里面那个蒙面女子皱眉凝视良久,只到听见脚步声响起,这才低头做出个依旧在诊断的样子。
两个向氏弟子看着他的那个青衣随从用一幅精致地器皿将那支人参捣碎成泥,挤出汁水来,就这样匆匆拿着往白韶卿的帐蓬跑,二人都是有些不解。这种用法明显和他们向氏所学很不一样,可又担心着白韶卿的安危,因而虽都忧心忡忡,却也不敢阻拦,跟着他一同跑进帐里,给那黑衣人过目了,才将乘汁水的碗送到他们面前,二人犹豫互望了一会,还是走进帐内给白韶卿喂下了。
青衣主仆二人也没立时离开,四人在帐中静静等待了一会,只听床上转来一丝响动,白韶卿似是有了动静,向氏二人慌忙上前相扶,只见她虽然还是未醒,气息尚弱,可好在已经趋于平稳,二人喂了一些汤汁下去,她就又倒头睡下。向氏二人自然对黑衣人表示了感激,他也表示愿意留下来陪同他们一起回宁城。
百姓们得知白韶卿要立即回宁城医治,都是一路相送,此地既然已经下雨,接下来的事,就交由本地的乡人俚长们自己打理,护卫队带着白韶卿日夜兼程,急匆匆地赶回宁城,得到解决消息的严林早已在城门等待,好不容易盼到他们到了,慌忙将她安置进院子,黑衣人一行也自然另寻了住处给他们。
白韶卿体力透支厉害,岂是短时间能够恢复的,只是需要慢慢调养,国师因求雨而命在旦夕,满城百姓灾民都是心急如焚,每日在她小院外来去送药的百姓大夫络绎不绝。
而那黑衣人的随从向严林自报了姓名,原来竟是近年来在四国名声远播的神医林夙,听说他长年在四国游走,居无定所,想不到却机缘巧合的救了国师一命。严林对其早已是久仰大名,看他对白韶卿的病情很是关注,自然也由他来全权照料病人。
林夙每日都会分三次来给白韶卿诊脉,向氏二人对他心存感佩,对他的态度自然也于众不同些,加之林夙又是个极守规矩的人,从来不迈进白帷幔一步,所以二人对他在房里渐渐习惯,有时他们有事离开,房里就只有他们两人。
白韶卿在昏迷了几日之后,终于醒转过来,映入眼帘的除了熟悉的白色,还有一个模糊地人影,她定了定眼,再度张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陌生男子坐在白纱的那一边,正安静地看着自己,虽然明知他是不可能看清自己的,可白韶卿还是被这奇怪的情形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白韶卿待思绪略为清醒之后,开口说话。
林夙看她醒了,却并不收回视线,依旧直直看着她道:“国师还觉得晕眩么?”
“好多了。你是大夫?”
“算是吧。”林夙随意回答着,转头看看屋内无人,却道:“国师能否告诉在下,你练的是什么内功?”
白韶卿一怔,自然不会回答,反问道:“怎么了?大夫有什么高见?”
“高见不敢当,低见倒有一些。”林夙面无表情,分明是说笑的言语,可是听来却没有半丝笑意,“这个内功对身体损耗极大,国师还是不要再练了。”
“何以见得?”白韶卿的语气中不可避免地有了一丝不快。这内功是历代圣女到了十二岁后才有资格修练的必练心法,代代都是单传,虽然她练的时候已经十四,可是因为她格外刻苦,加倍用力,在年满十八时,也已达到了历届圣女离山时的六重要求。何况玄慎子在临别是特别叮嘱的,她练了这么些年,都觉对自己只有益而无害,此时自然更不会因眼前这陌生人的一句话而改变。
林夙听出她的言下之意,声音也放冷了“你不信也罢,只是希望能记住一句话,这个内法是逆法,是与天地不合,万物不容的东西。练的越久,受其噬没也就越深,你已经练了四年,从现在开始若能停止修练,也许还能保住一条性命。”说罢竟不再多说一字,更不看她一眼,扭头出屋去了。
无情却道痴心苦\有爱方知恨艰难
029不安
白韶卿刚刚睡转过来,体力还未恢复,听了他的话,一时竟有些迷茫,待回过神来想要追问,林夙早已去的远了。
少时严林进来,看她已经醒转很是高兴,白韶卿从他这里得知了林夙的一些情形,知道是他救了自己,自然心存感激,何况心中有一个疑团未解,就又让严林去请他过来,哪知等了一会,严林却带回了林夙一行已经离开宁城的消息,好像是从白韶卿这里出去,直接就走了的,走的如此匆忙,实在是让人不解。
严林看她眉头紧皱,便安慰一番,这林夙向来传闻就说他行事怪癖,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不过是江湖隐士的一种随性而已,如今国师刚刚醒转,倒不宜在此事上太过费神。白韶卿虽然心里还是疑惑,也还是听他的安排,继续休息去了。
也许是白天睡的多了,又或者因为林夙所说的话,白韶卿在一个夜静更深地时分醒来,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无法再度入睡。躺在床上,脑中回想的依旧是林夙的话,关于伏枥的,关于那个他脱口而出的“四年”,他怎么知道她才练了四年?为什么他的话分明疑点重重,可白韶卿却忍不住还是会去细想呢。
她对着床上方的屋梁出了会神,四下寂静之极的夜色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进到屋里来了,她敏锐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缓缓地侵入屋内,她小心地转过头来,赫然看见左侧的窗外有一个人影,此时此刻窗眼处正有一支黑色的长管戳穿进来,而一缕淡淡地白雾就是从这长管里喷出。
白韶卿紧紧盯着那支长管,身体一动不动,目光中含着一丝笑意,她已经闻到了空气中渐渐浓重起来的一股异香,可全身却没有丝毫麻木的感觉,想到圣女代代相传的那个秘密,她的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那长管朝着屋里喷了好一会才慢慢缩回,又过了片刻,房门伴随着小心翼翼地轻响打开,走进四个黑衣人,这四人毫不迟疑地走到白韶卿床前,其中两人将手中捧着的一方极大的黑毯盖到她身上。
白韶卿早已闭上眼睛,努力维持着呼吸地平稳,使得外人听来她是陷入深睡的样子。此时只觉身上微微一重,有东西将她从头到脚都盖了个严实,随即由人轻轻抱起,耳听得脚步声轻点,这四个已经冲出屋去,屋外的护卫可能已经被他们如法炮制了,对这里发生的事全无知觉,这四人一路走去,未遇到半点阻拦,白韶卿倒是并不担忧,等天过了四更,自然就会有人发现自己失踪,而且自己始终保持清醒,不但可以弄清这些人的目地何在,想要逃脱也不会太难。因而她只是闭着眼睛安心等待,这些人好像走了很久,此时应该早已出城了。
这行人一路畅行,又走约莫半个时辰,脚步声才停下,紧接着有人说话:“接到了,”另一人道:“很好,这就回去吧。”说罢白韶卿便感觉自己被放到了一个平整的所在,耳边马蹄声车轮声齐动,竟像是上了马车。
马车立刻疾驰起来,车上好像还有两个人,所以她也没有动弹,只得一人道:“迷烟用的多么?”
“公子特意吩咐的,怕太多了会伤她的身子,少了又迷她不倒。”
“这家伙忒的多事,万一太少了没迷昏她,咱们岂不是要多一番手脚。”
“眼下应该没问题了,正睡的沉呢,等她醒时人已经不在秦地了,她一个女人能做得了什么,这一次大伙儿可都是奇功一件。”
“嘿嘿,那倒是。听说这丫头生的极美的,咱们……看一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连公子都一眼不敢瞧呢,那要勾人魂魄的,可不能因小失大。”
“我就不信了,怎样的长相不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能美到哪里去,要陛下这样魂不附体的日夜牵挂,非得弄到手才安心。”
“妖孽乱世,都是这样的。反正跟你我没干系,咱们只看功劳。”
“也是也是,哈哈哈。”
二人一阵大笑,白韶卿将他们的话听在耳里,心里隐约有些明白,大概是上次在点星崖看过自己的哪个国主设下的圈套。月重锦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而纪凌只是太子,不可能是他们口中的陛下,这样推断下来,就只有楚胜了。他在向氏山脚拦人不成,想必一直耿耿于怀,利用自己出京赈灾出此下策,倒还真是费了不心思,白韶卿心中冷笑,正盘算着怎样寻一个机会逃脱,却觉马车忽然停下,车里的人顿时低喝“怎么回事?”
“是公子来啦。”车外人应到。
“他来做什么?不是让他先回国了么?”车里那人抱怨着,车外人答“公子说白天给这姑娘诊脉时,发现了一点异样,此时怕她身体出差错,才赶回来的。”
“那让他过来吧。”那人只得答应了。
白韶卿心中巨震,很快就听得一个早上才听过的声音淡淡响起“我也不想再跑这一趟,不得已而已。”
车里人似乎对他颇有畏惧,忙道:“公子请来看看,我们看她睡的沉着呢,应该没事。”
有人伸手过来,将白韶卿身上的黑毯慢慢掀开,白韶卿暗自握拳,正想趁他掀开时发难,鼻中忽然又闻得一阵奇香,随即身边“呯呯”两声,同时车板震动,竟像是那两个黑衣人忽然倒下,而也在此时,她只觉眼前一亮,掀开黑毯的果然正是林夙,对上她的眼睛,林夙微微一怔,伸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他轻轻“咦”了一声,放开她手,道:“你还醒着?那快下车吧。”
白韶卿这才睁眼坐起,只见这马车较大,此时那两人上黑衣人就躺在一旁,像是昏迷过去了,而林夙掀着车帘,正在一旁等待。
白韶卿看他一眼,一言不发下了马车,只见马车正停在一处山道上,前面三匹大马上都是空无一人,看情形马上的人也和车里一样被林夙用药用迷倒,昏在一边的地上。马车后虽似有几人,却都等的远远的。
月色明亮,照在林夙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他用意何在。
白韶卿道:“你这是做什么?”
“你吃了什么药么?为什么那些迷烟没有让你昏睡?”林夙果然是个医痴,此时此刻竟然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我还指望着这个法子助我度过难关呢,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白韶卿淡淡回答。
林夙一愣,点头道:“你能自保当然最好了。”
“你是什么人?他们对你好像有些敬畏,你们难道不是一起的?你究竟用意何在?”
“敬畏倒是没有,不过是一点好奇罢了。”林夙叹了口气,不知想到什么,出了会神才道:“我不得不做这件事,可是回头想想,还是来助你一次。知道你不一定领情,可是如果离了秦地,你就算有再大本事,有很多事恐怕也由不得你了。”
白韶卿知他所言不假,点头道:“不错,你算是救了我一回,我会记得。”
林夙道:“眼看着快要天亮了,我就长话短说。我到秦国就是为了见你,本来的计划是要在你的饮食中下药,再由他们带你离秦。可恰好你求雨昏迷,才略过了这一步,只是我一路回想,最后还是决定要来救你。”
“为什么?”
“我决定救你,是因为,我希望你有朝一日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白韶卿看了他片刻,道:“我是大秦国师,危害秦国的事我不会做。”
“这是当然,我绝无恶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