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来，我那时愚昧不堪，七哥看不上我，也是自然。但我却是因为七哥，才发现人也不是只有一条路能走的，于是我便想，我想要什么，但无论如何，都不是按部就班地被人摆弄。”
柳明昭有点意外，他少时叛逆，险些被逐出家门，后来虽说稍有和解，但也是放弃了许多。霸刀山庄不会给他一点帮助，而他也要在霸刀有需要时无条件回报，这才让他能自由出入家中，但也免不了一番规劝。
这般还是姑奶奶惯着他，才得来的妥协。
他没想到自己会影响到崔嘉若，原本理直气壮地反驳崔家指责他拐带崔嘉若的话，突然就变得不那么硬气起来。
好像，确实是自己把他带坏了。
柳明昭摸摸鼻尖，崔嘉若也笑出来，他比以前生动多了，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心实意，而不是他曾经看到的那般矜贵又疏远的笑意。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我不肯配合的次数多了，家中就将我看得更紧，万花谷七艺冠绝，医术之精妙四海皆知，可家中却从不肯让我接触任何病人，就连家人病了，也不许我去诊脉，你可知为何？”
柳明昭挑眉，崔嘉若苦笑道：“因为医者位卑，朝野士庶不耻医术之名，而崔家怎能有学医的少爷，遑论天工之术，更为君子不耻，我是喜欢琴棋书画，可我不想只谈琴棋书画。”
万花谷名为大唐三大风雅之地，但因为其中三教九流皆有，在高官士族眼中，仍是比不得长歌门的出将入相风光。这些话他也从未同人说过，或许柳明昭有和他相似的出身，如今又走上了同一条路，他的心情才有被人理解的一天。
“若不是七哥相助，单凭我一人，只怕难以成行，后来他们去万花谷寻我，我庆幸师长皆尊重我之想法，并未因崔家而对我生出嫌隙，我便狠下心，同他们断了关系。”
“七哥，我已被除名，以后没有崔九了，我只是崔嘉若。”
他积压的委屈与快乐，终于有了一个出口，它们向柳明昭涌过去，迎头将他拍了个晕头转向。同样是离家出走，他受到的阻力比崔嘉若小了太多，而他如今才发觉，他有多么小看崔嘉若。
他只是太年少，还没有想清楚自己该走得路，而一旦下定决心，就能比任何人都坚定。
年轻人眼中有光，柳明昭却觉得他需要一个拥抱。
“是七哥有眼无珠，是他们配不上我们嘉若。”
数年来的委屈都化成眼泪，崔嘉若一边努力地吸着气，一边辩解道：“我不想哭的，我只是……”只是太需要一点理解和支撑，来填补他心中被生生剜去的空缺。
柳明昭没有安慰也没有嘲笑，手掌在崔嘉若后脑轻轻抚了抚，未干透的长发湿冷，缠绵地流连在他的手指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抱着崔嘉若，让年轻人在他怀中痛快地流一场泪，崔嘉若本就不是铁石心肠，与家人决断已经用尽全力，但血缘牵绊，又怎是一句话能够消弭。而崔嘉若也明白，他们是爱着自己的，但也只爱着作为崔家人的那个他。
碰到曾经的同伴，甚至是引导者，崔嘉若难免克制不住自己的软弱。他很快冷静下来，一睁眼就看到柳明昭麦色的胸口，而自己的手，甚至还搭在他肩上。
“小孩脾气。”
柳明昭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们的姿势有多暧昧，还捏了他的脸，崔嘉若话都说不出来，红着脸推开他。
柳明昭指了指胸口一小片水渍，笑道：“不哭啦？我刚才还在想，如果你继续哭，我就……”
“就怎样？”
“就只能亲你啦。”
崔嘉若受惊的样子太有趣，微挑的眼角会因为睁大而显得有点圆，柳明昭见他脸都涨的通红，才哈哈一笑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行了，逗你的。”
崔嘉若鼓了鼓脸，嘴角都抿下去，不大高兴的样子。
“七哥和谁都这样说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当然不是。”柳明昭立刻否决，回忆了一下，“我只对美人说。”
崔嘉若整个人都背过身去，不看他也不说话，柳明昭知道他在生气，自己刚才是有点唐突，但他在气什么？上回好像也是这样，在他戏言之后突然就冷了脸，一晚上都没消气。
柳明昭看了他一会，恍然大悟，原来崔嘉若不喜欢别人夸他长得好看。他得出这个结论，便觉得十分有道理，也对，崔嘉若确实生得漂亮，但一个男人，总被人夸美人，想来不会高兴到哪去。
于是他从背后靠近，双手都搭在他肩上，几乎成了一个环抱的动作，微微弯下腰哄他：“我说错了，九郎气宇轩昂，玉树临风，一表人才，虎背熊腰。”说到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果然崔嘉若也噗嗤一声，身体抖动几下，才回头轻飘飘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七哥怎么油嘴滑舌，想来这些年在外，很是风流快活。”
他说话的时候其实是希望柳明昭反驳的，他总会不自觉地留意柳明昭的消息，而一个浪迹天涯的刀客也从不缺少传说。柳明昭红颜知己无数，走到哪里都有人邀约，哪怕素未相识，从不委屈自己的浪子也会一寻芳踪。
柳明昭不仅不反驳，还得意地笑了笑，搂着他的肩笑道：“羡慕了？九郎也是大人了，以后出门走上一走，还怕没有姑娘喜欢？”
崔嘉若暗自握拳，推开他的手，不满道：“我才不要，要我说七哥才过分，招惹这么多人。”负心汉，早晚遭报应，这句话他咽下去了没说。
柳明昭顺手在他头顶揉了一下，还故意拍了两下，一副过来人的语气道：“此言差矣，我可从来没哄骗过人感情，九郎啊，你还小，江湖人不拘小节，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负心。”
他急急忙忙地撇清，好像生怕被人误会他和谁有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崔嘉若听到这反而更气。柳明昭简直太过分了，这种亲密的事，怎么能随便去和别人做，偏偏柳明昭还不当一回事。
柳明昭看着崔嘉若气鼓鼓的脸，心头一动，靠近他耳边低声问：“九郎不会至今，都还在用手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什么用手？”
崔嘉若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柳明昭的暗示，一张脸瞬间涨红，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你怎么，这么——这么——”他要气死了，柳明昭怎么连这种话都说，他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羞耻之心。
眼看他脸上都要滴血，柳明昭干咳一声，心道崔嘉若这两年在万花谷，也不比在崔家时多长份心，随口一句玩笑，都能羞成这样，那以后娶妻，岂不是连门都不敢进。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等你长大就懂了。”
崔嘉若脸上愈发挂不住，色厉内荏地说一句非礼勿言，又转过身去了。这回不全是气的，他看到柳明昭就忍不住想起他的话，脸上的热度怎么都下不去，还是眼不见为净。
但柳明昭的话透露出另一种意思，他在外面的情人，都亲密到可以同床共枕。
而他正为此感到不快。
但他已经来不及去细想原因，外面的雨已经停了，留给他们的时间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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